10
到底是谁比较无能,这是个问题
露馅的边缘
神父爱上帝,也爱钱
又是一起袭击事件
关于这个世界,戴维以前并没有想太多。作为一名程序员,而且是一名讲逻辑的程序员,他觉得万物自有其规律,不管那规律是所谓的上帝,还是数不清的宇宙法则构成的一张严密的网。总之,他安心地按照他所认知的世界的规律生活,因为在这规律之内,一切都是合乎逻辑的。
但是在半个月前,他理想的生活崩塌了。更糟糕的是,从那一刻开始,崩塌就没有停止,甚至连他自己也陷入一个在虚空中不断坠落的过程。让他觉得稍微好过一点的是,倒霉的人不止他一个,钱钱比他更衰——那个中国小子已经在这鬼地方待了整整两年了;他想过最坏的事儿,说不定他也得待上两年,甚至一辈子……然而最最让他不好受的是,这一切他没法儿跟别人说。
即便他从来都不招人喜欢,除了去世的父母和中学同学,只跟几个魔兽世界里的玩家做了朋友,但他也是需要倾诉的,并且需要一个安静的聆听者,让他舒舒服服地把心里的垃圾倒完。以前有聊天工具的时候,这件事对戴维来说不是那么困难,可现在,他连选择一个墙角都得小心翼翼。
如果不是压力太大,如果不是灌了那么多杯酒,戴维一定不会选择道尔顿夫人作为倾诉对象。她是他在这里遇到的唯一美好的存在,是他的虚拟女神变成的实体,他实在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唠唠叨叨、婆婆妈妈的男人。可是她那么善解人意地请他喝酒,又告诉他他的眉宇间有一种犹豫,戴维瞬间想到了克拉克·盖博(1)——按照剧情片的节奏来说,这表示他应该向女主角掏心掏肺了,然后……两个人会感动地拥吻。
戴维当时就跟她干了一杯白兰地,内心的苦闷就像是胡佛水坝溃坝了一样倾泻而出——真的,就跟《末日崩塌》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他要抱怨的东西只是这里没有自来水,井水和湖水的碱味让他想吐;他讨厌一刮风就满天满地都是尘土,晾在外面的衣服都能扫出五百克灰;他受不了正在睡午觉外面就响起枪声,跑出房门才知道又有两个傻瓜决斗;他忍受不了那位警长总是在他心情稍微好点儿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然后冲他毛骨悚然地笑……戴维最真实的理想就是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总之,我可不喜欢这里了。”戴维又喝了一杯白兰地,总结道,“这里缺水,并且像缺水一样缺乏文明,我要回纽约,这就是我的目的。夫人,黛安娜……我太喜欢你的名字了,你问我的目的,这就是……”
道尔顿夫人用手撑着头,她慵懒的姿态相当迷人,但是她的确是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呵欠。
“我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来到洛徳镇想要什么,然后你花了四十分钟来告诉我你讨厌这个地方。你在回避我的问题吗,杨格先生?”
虽然有酒精的作用,但戴维还是守住了最后一丝理智,对着那么美的一张脸,他依然摇了摇头,“我说的都是我的真实想法。”
“好吧,”道尔顿夫人直起身子,之前的妩媚就如同她的苏格兰格子披肩一样,被掀在一边,“很高兴你这么诚实,不过到此为止了。”
戴维低下头看看手里的杯子,打了个酒嗝。
“回去吧,杨格先生,我们也要打烊了。”戴维抬起头看了看周围,人的确少了许多,有两个喝醉的矿工正在勾肩搭背地往外走,蹩脚的乐手正在收拾他的家伙。珍妮在抹桌子,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楼梯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快回去,杨格先生,”道尔顿夫人的口气像是在赶他,“你跟我耗了一个晚上了,这真让我刮目相看。”
戴维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酒精的作用让他的脸和眼睛都通红,脑子一片沸腾,但是他觉得道尔顿夫人是在称赞他。为此他快乐起来——大概也因为他的确把心里的垃圾倒出来不少——向道尔顿夫人说了晚安,步伐踉跄地走出了大门。
晚上的气温很低,一阵扑面而来的寒风让戴维发热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他觉得自己今晚的表现很棒:
第一,他拖住了道尔顿夫人,她除了去洗手间的那会儿用的时间长了点儿,一直都跟他在一起——就算是美人也得上大号的,他完全理解。他们说了很多话,道尔顿夫人讲了她遭遇的事儿,又让戴维说他的。
第二,他完全没有透露自己和钱钱来自于未来的事情,他守住了他们的秘密。尽管道尔顿夫人一直在请他喝酒,可他依然没有说出最关键的一点,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第三,他没有让卢卡斯警长看出破绽,警长大概想要套他的话,可他——
等等,戴维在走到一半路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卢卡斯警长在哪里?他记得自己和道尔顿夫人说话时警长来了,他问钱钱在哪儿,自己回答了好像在家,接着警长和道尔顿夫人说了几句话,道尔顿夫人说她要方便,就上楼了,警长也跟上去了。戴维暧昧地笑着,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但下来的时候只有道尔顿夫人一个。
她下来以后对自己很热情,他们聊得很投机,戴维以为她爽过以后心情太好,所以也彻底忘记了关注卢卡斯警长在干吗。他后来又下来了吗?还是他一直留在楼上?可那上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老太婆……
他不会口味那么重吧!
戴维突然一阵恶心,扶着墙呕出了一摊白兰地。
他开始仔细回想从卢卡斯警长出现到他最后上楼去的那一段儿,这才发现不太对劲:他和道尔顿夫人待在上面的时间并不长,就算要打一炮也很勉强,除非卢卡斯警长虚有其表,只是个快枪手,当时自己还非常担心他和钱钱撞上……
天啊,难道真的撞上了!
戴维简直要魂飞魄散。他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大半,拔腿就往棺材铺的方向跑,但脑子里却闪过丹尼尔·克雷格被赤身裸体绑在板凳上打蛋蛋的场景!就算是007也会被俘,就算是詹姆斯·邦德也会被人用刑。
戴维终于回到了棺材铺,他抬头一看,二楼的灯光让他松了一口气,接着有个人影出现了,那翘起的头发倒有点像钱钱不服帖的后脑勺。还好,还好,吴有金已经回来了,看起来平安无事。
他拍着胸口,喘息得如同一匹拉了十车矿石的老马。汗水湿透了他的衬衫,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打算去敲门。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人影闯进了窗口。
高大的黑影,即使是一个侧面,也能看见高挺的鼻梁。
戴维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咕咚咽了口唾沫,再也无法把悬着的心压回胸膛。
其实戴维并不知道,吴有金刚刚回到家里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崩溃。
他简直像一头在沙地里打过滚的驴!他全身都是灰土,耳朵里,鼻子里,嘴里,甚至喉咙里,而且他的裤子还被刮破了一个洞!他心脏狂跳,胳膊肘擦掉了一块油皮,屁股和大腿隐隐作痛,肯定青了一大块。
可他还不能歇着。
他一关上门,就像闪电侠附身一样,火急火燎地把自己扒光了跳进浴缸,举着水罐从头浇下来,飞速洗了个战斗澡。伤口沾水的时候疼得他龇牙咧嘴的,可他连半分钟也没耽搁,迅速地擦干身体,又把脏衣服丢进水里,吭哧吭哧地揉搓。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把脏水泼到后窗外面的时候,楼下已经砰砰砰地响起了敲门声。
该来的还是来了!
吴有金心中一凉,知道自己已经毫无选择。他歪过头冲着满是划痕的镜子看了一眼,确定自己确实是一副刚洗了澡要准备睡觉的样子,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走下楼去。
打开门,卢卡斯警长抱着双臂站在他面前。
“你不要学劳勃狄尼罗,装酷站在巷子口那里等我……”吴有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歌词儿,那是谁唱的来着?徐怀钰?他小时候多喜欢那个娇俏的大姐姐呀!可那首歌的名字为啥要叫《我是女生》……
“晚上好,艾瑞克。”卢卡斯警长偏了偏头,他发现中国人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也有点飘。但好像不是第一次这样,吴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走神。
“晚上好……”吴有金冷漠地回应。他注意到警长的衣服穿得很整齐,似乎最近都是这样,让他没法挑刺儿,虽然这的确让他舒服了些,可不能挑刺儿好像又有些失落。
卢卡斯警长也上下打量着他,“你洗澡了?”
多奇怪啊,好像你不洗澡!就算是缺水也应该注重个人健康,更何况不洗澡的话岂不是要让你给抓住了?
“是啊,洗了个澡,我准备睡觉了。”
“湿着头发?不,这不是个好习惯。也许我可以陪你消磨消磨时间。”卢卡斯警长随手把吴有金推开,长腿一跨就进了门。
“你干吗?”吴有金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儿慌乱的神情,但他还是绷着,想要摆出威严的样子——不是说好了在美国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吗?不是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吗?骗子,这区区小镇的警长就可以随意闯进我的家!
卢卡斯警长完全没有理会吴有金满腔的愤怒,他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
“还是这么井井有条啊,艾瑞克。”卢卡斯警长回头对他说,“你真是太喜欢收拾屋子了,中国人都跟你一样勤快吗?”
这是做人的基本素质,你们还在树上的时候中国人就已经开始写小说了!
“保持干净整洁的环境才能少生病。”他一本正经地说。
卢卡斯警长脸上的笑容简直明媚得刺眼,吴有金快忍不住像猫一样扑上去挠花!
“说得真是有道理,”警长说,“我觉得你有这样的天赋。”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我的工作挺忙的,警长先生。你看我明天还有两具棺材要交货,我今天一天都在打磨表面,我想休息了……”
他说得再多也无法阻止卢卡斯警长自顾自地走上了楼梯,迈向二楼。
“楼梯也没有灰,这是奇迹,艾瑞克。”他一边走一边说,“你知道洛徳镇其他人的房子里有多少老鼠、蟑螂和跳蚤吗?”
“不知道。”那关我屁事!
“你的房间还是里面那个?你把右边这间让给杨格先生了?”
老胡在床上抽烟所以他的房间里永远有烟味,就仿佛他的灵魂徘徊不去,我怎么可能住在这样的鬼地方!
“那里有现成的床和家具,反正他也只是打算暂住。”吴有金有些气馁,他恨自己居然这么老实地就回答了。
“哦,你们相处得不错,对不对?”
“还行。”他是我唯一能说说话的人。
“那可真不错。”卢卡斯警长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他继续朝前走,马靴碰撞出的噔噔声简直让吴有金血压升高。他来不及阻止了,他简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就这么看着卢卡斯警长进了他的房间,拉开简陋的麻布隔帘,一眼就看到了浴缸里脏兮兮的泥水和衣服。
“哇。”卢卡斯警长挑了挑眉毛,吴有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完蛋了吗?难道他凭这就要宣布他非法入侵黄玫瑰旅馆,并且因为帮女主人整理了房间而逮捕他?
“我说,艾瑞克,就算是你的房子收拾得这么干净,衣服也还是这么脏啊。”
“我干的是木工活儿,我还要扛木头,收拾房子也要跪在地上使劲抹的。”吴有金奋力挣扎,有点窃喜——也许警长没有他想的那么聪明,他并没有发现他的秘密,他只是在试探他。
“不过你居然是在晚上洗衣服吗?我一直以为你都是早上洗了才晾出去。你后面的晾衣绳都是上午的时候挂衣服。”
你这个偷窥狂!
“偶尔……也有例外,比如脏得我自己都看不下去。”吴有金不自然地笑了笑。
“真遗憾,住在洛德镇上你大概经常都会对自己看不下去了。”卢卡斯警长放下了隔帘。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他朝吴有金走过去,那眼神让吴有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觉得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简直难以接受,卢卡斯警长竟然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
肯定是马靴的关系!
吴有金觉得自己不能后退,虽然这个混蛋步步紧逼,但他还是硬挺着坚决不退半步。这真有点悲壮,吴有金在心里想,我能体会当年抗击八国联军的同胞们不让寸土的心情了。他想抓我的包,我知道,他大概已经怀疑是我偷偷进了道尔顿夫人的房间,他在找机会抓我,他就想把我关起来……
“艾瑞克,”卢卡斯警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真是一个不会做坏事的人。”
“那当然,我是守法公民!”
“那可得小心,别让我发现你骗我。”
镇定,吴有金,他说不定是在试探你!
他看到阁楼的窗户肯定就知道有人从那里逃走了,他是来试探你是不是那个“贼”的!你不能中他的圈套,你要保持礼貌。
“我会配合你的一切指示,不过,”他望着门口,“你看,现在这么晚了,而且我刚才就准备睡了……”
但卢卡斯警长没动。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噔噔噔地从楼梯跑上来,很快又冲进房间。
“吴先生,你有药吗?我喝多了想吐——”戴维带着一身的酒气插入两个人之间,他还到位地捂着嘴。
房间里诡异的气氛被他停住了,他呵呵地笑着跟卢卡斯警长打招呼。
“我没打搅你们吧?”他又打了个酒嗝,“我是……真想吐。”
卢卡斯警长压根儿没理会他,只是朝吴有金抬了抬帽子,“你不是要休息了吗,艾瑞克,早点睡,不过……记得把头发擦干。”
他走出房间,轻松惬意,脚步好像踩着舞蹈节拍一样。
吴有金呕得血都要吐出来了。
“你没事吧?”戴维担心地看着他,“你的脸色跟日本艺妓一样白。你看过《艺伎回忆录》吧,里面有我喜欢的章子怡……”
吴有金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在下面看到你们的影子了,我担心他来查探,所以赶紧冲上来了,我来得及时吧?”戴维的表情带着微微的自得。
“早两分钟会更及时。”吴有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跟他说话。
戴维并不知道吴和警长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看来,警长已经开始对钱钱施压了。他一肚子要问的话没法说,憋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酒精的帮助下勉强合上了眼睛。在做了一晚上被印第安人架在火上烤的噩梦以后,他又带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起了床。
他收拾好自己,从镜子看到发青的脸色和发直的眼神,他这辈子除了大学一年级的时候被灌醉过,还没有喝过那么多酒呢!
戴维换好了衣服,决定去找钱钱好好谈一谈。昨天晚上吴心情糟糕,戴维没法跟他对一对各自的任务完成情况。但这事儿没法拖,就算是钱钱再不乐意,也得赶紧做。他觉得自己昨晚的经历还算好吧,为什么钱钱的反应那么大?难道他真的被抓了个现行?可那样的话,警长为什么不逮捕他?
怀着这样那样的疑问,戴维出了卧室,下楼去找吴有金。
他的同盟军此刻正坐在他们的小餐桌旁边,托着腮望向窗户外面,眼神飘忽,右手的叉子在白蜡盘子里戳来戳去。尽管那块黑面包看起来就像是发育不良的小麦颗粒被受诅咒的磨坊磨成粉以后再用巫婆的炉子烤出来,可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戴维走上前去,深吸了口气,用最开心的口吻说道:“早上好,钱钱,今天天气不错,是吗?”
“刮风了,灰尘吹得到处都是,而且很闷热,肯定会有雷雨,然后整个镇就像洗了一个泥水澡。”
哇哦,看起来他的心情依然很糟糕。
戴维在吴有金对面坐下来,叹了口气,“昨晚不好过,是吧伙计?告诉你,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喝过酒,我就像是一个鸡尾酒调和器,几乎喝了吧台里所有的酒,我只要站起来转两圈,吐出来的东西就是五颜六色的还分层。我很高兴有个美人能陪我喝,可是,钱钱,我从来没想到这件事儿做起来并不如之前想的那么让人舒服。我得跟她说话,小心翼翼地,但同时又不能让她知道得太多。唉,幸亏我还留有最基本的理智,所以我没有泄露任何关于我们真实身份的事情。你知道的,虽然我并没有从道尔顿夫人那里得到太多的线索,但是至少我拖住了她,而且没有出什么岔子。”
“这么说起来好像岔子都是我出的,”吴有金幽幽地说,“我被捉到了。”
戴维刚送到嘴边的面包掉到了桌子上。
“也许算被抓到了吧,差一点点,也很难说没有。”吴有金把昨天晚上的经历慢慢地讲出来。按照他的性格,他无法遗漏所有的细枝末节,他甚至用了十分钟描述道尔顿夫人的房间有多凌乱以至于他无法忍受。
“你没有去整理吧?”戴维说,“那可真的太浪费时间了……”
“没有,”吴有金面不改色地回答,在他的标准里那的确不算“整理”,“我只是稍微收拾了些东西,这样我才能发现线索。”
他告诉戴维他确认关于这幢房子的火灾传闻是真的,而且大部分老家具什么的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它们都被收到了阁楼上。他说了自己多么狼狈地躲进阁楼,误打误撞看到了宝藏,却因为警长的紧跟不得不放弃调查。还有他逃回家,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了证据,但还是留下了一点尾巴被警长揪住了。
“他看到了衣服,可这没法证明我就是从黄玫瑰旅馆逃走的‘神秘人’,所以他大概怀疑我们,可他没法逮捕我们。”吴有金拒绝承认自己做贼了,“总之,我们和警长处于心照不宣的状态,以后对他要更加小心。”
好极了,那他以后可就笃定我是双面间谍了,总有一天他会收拾我的!戴维在心底哀号。
“那这么说起来,我们暂时得低调一些了,对吗?”他对吴有金说。
“嗯,虽然线索都在黄玫瑰旅馆的阁楼上,但那里已经成为高危地带,那只狼狗一定会牢牢地盯着那儿,我们去正好掉进陷阱。”
“狼狗?”
“德拉克·卢卡斯。”
“哦,”看来昨天他们真的很不愉快,“你高兴就好,钱钱。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不会这么干等着吧?要等到他们麻痹大意可真说不准时间呢,也许半年、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吴有金脸上阴晴不定,他继续用叉子虐待那块面包,最后把叉子狠狠地叉进它唯一完好的部分,“我们去找安德鲁神父!”
“啊?”戴维花了一点儿时间才想起来那个长得跟天使一样的葛朗台,“为什么要找他?”
“他是米洛先生晚年交手最多的人,而且他直到米洛先生临终都还去跟他见面——虽然不怎么愉快。你想,就算是收保护费的黑手党,一次次地去教训同一个人,也多少会知道那个人的一些秘密的。”
戴维觉得这类比真是烂极了,可一时间也没有想出更合适的,只有点点头,“总之你的意思就是也许神父那边还能探出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没错!比如神父去给米洛先生布道的时候为什么有那么激烈的交锋,难道在内华达州一个鸟不拉屎的小镇上还有神学和科学的战斗?还有,为什么米洛先生要把自己的后事交给印第安人?”
这也许真的是一个突破点,戴维想了想:“你说,如果我们去找神父套话,他会给我们布道吗?他一定会的,对吧?如果我们要问出几句有用的话,说不定得听他唠叨两个小时。”
“还有一个办法。”
戴维看着吴有金的眼神,摇摇头,“不……”
“给他钱。”
“不……我们的积蓄本来就不多。”
“就当是买回程车票,朋友。”吴有金说,“我们去找安德鲁神父,告诉他我们很苦闷,所以打算给教会一点儿捐赠,让我们心灵得到平静。”
“两个连礼拜都不去的人居然要捐款,这不合逻辑,他会怀疑的。”
“什么也不说,只要给钱,他不管我们的理由是什么。你点个牛郎陪聊也是要给钱的。”
这类比更烂了,不,简直没有更烂的……不过神父的长相倒也还行。
他们重新振奋起来,为了回家的目标,昨天的沮丧和失落(这个主要属于戴维),还有挫败和愤怒(这个属于吴有金),统统都暂时放下了。他们决定早饭后就去教堂,用最积极的态度面对又一次挑战。
这就像玩“魔兽”,一个任务没做好,总不能连这个游戏都不玩儿了。
他们争执了一阵到底是给神父八美元还是五美元,在最终决定七美元之后,走出了房门。这个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多了,气温正在升高,但天上却盖着乌云,到处都变得闷热,让人心里烦躁。
看见一些人急急忙忙地跑过,他们感觉更烦了。
“出事儿了吗?”戴维问,“还是镇上有球赛?选举?决斗?”
吴有金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到一个人跟前,跟他说了几句,然后走回来,脸色阴沉,“又有移民被打劫了。”
“印第安人干的?跟我一样?”
吴有金顿了一下,“我不知道,戴维。而且,印第安人真的打劫你了吗?”
(1)美国著名男影星,曾因《一夜风流》的演出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后又饰演过《乱世佳人》中的白瑞德,并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以风流潇洒的气质在好莱坞独树一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