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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爱佛曼 7-9

7

“我们见过,对吧,杜朗达爵士?”
“我们的确见过,不过我当时状况可没现在这么好。”
杜朗达还认得那张槁木般死灰的面孔、没血色的嘴唇、又直又贴的头发。这个人是先前给纳丁家带来噩梦的人之一,只是当时他不知道这个人名叫艾文·柯络门。
大审问官的办公室也很幽暗,同样堆了很多文件、书柜、古籍,以及其他让人大摇其头的东西。墙角的灰尘和蛛网低语着破碎的生命和深埋的秘密。人称“蜘蛛女”的大审问官背对着窗,看起来好像光线底下的一团暗影,杜朗达坐在桌子对面面对她,这里光线比较好。不过,坐在桌子另一头的柯络门因此也可以看见御剑士的面孔。审问官的天性似乎就是要让人不自在。
“你对于要与柯络门审问官共事有没有意见,杜朗达爵士?”大审问官的眼睛眨也不眨,眼神中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那双白色的大手摆在桌上,看起来好像是没有生命的物件。
“我很高兴能在任务中得到他的协助。”
“你应当明白,柯络门审问官追踪此案已久,远赴异地的经验也比你多。”
“国王任命我为任务的领导者。”
她充耳不闻,继续问道:“你对这件事了解多少?”
“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从头开始说。”
“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
或许杜朗达是想找她麻烦——他确实很想,“你们为什么都不眨眼?”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有的,如果柯络门审问官那双眼睛四处瞪人,我们一定会被人怀疑。”
她冷笑一下,“我保证艾文可以避开不必要的注目,他以往为陛下工作也是这样。被人注视会让你不自在吗?”
“不会,我只觉得那很没礼貌。我自己没什么好隐瞒的。”
“被分配到这种赴外任务,你高兴吗?”
“能受陛下信任,相信谁都很高兴。”
大审问官又笑了,不过还是皮笑肉不笑,“看吧,你还是有所隐瞒。你刚刚说‘谁’都很高兴,就是说‘任何人’都应该很高兴,可这代表你在说谎。你有所保留,但不愿意承认。是不是谈恋爱了?”
杜朗达坚定地提醒自己,大审问官只是在臆测。虽然她可以用魔法来判断对方是不是在说谎,但只要他保持沉默,那对方也只能靠察言观色等普通手法来判断自己的心思——至少御剑士认为审问官的能力仅止于此,这也是罪犯会被送来接受魔法审问的原因。
“我们要像这样耍一整天嘴皮子吗?”
“好吧,那现在就切入正题。六年前,波力丁大人求见陛下,讲述了一个远方国度的传奇。他说在奥坦有个叫撒玛利达的城市——这个城市没人知道到底在哪里,那是非常古老、非常偏远的地方,有许多奇异的传说。波力丁信誓旦旦说他去过那儿,而且那些传奇全是真的。撒玛利达这个城市由武人统治,叫做‘金剑骑士团’,波力丁估计其成员有十二人。这些人掌握了贤者之石的秘密,所以能长生不死。”
“很荒诞的故事!真的金剑根本没用,软得跟蜡一样,除非有魔法加持!波力丁提出证据了吗?”
“他只说了他的所见所闻。或许他也被骗了,但他相信自己说的是事实——这点我可以证明。他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跟我们说了:每天清晨,金剑骑士团都会接受任何人的正当挑战,一个骑士会来到城堡庭院中,用真刀真剑和挑战者分个高下,几乎都以骑士杀死挑战者收场。”
杜朗达很怀疑,也很好奇。国王在此状况下派御剑士去调查此事的真假,第一优先的选择当然是杜朗达本人,他是铁堂有史以来的剑术第一人。
大审问官笑了笑,“能打伤骑士的人——当然为数甚少——不管想要多少黄金,只要自己搬得动,就可以拿走。那里的人民很贫困,有很多人跃跃欲试。有些人甚至等上好几个月,只希望上天眷顾,让他们击中对手,一举赚到万贯家财。其间也真有人做到了。令人惊讶的是,骑士团并非每战皆捷,所以才会不断有人上门挑战。他们并不收取报名费,却以货真价实的黄金做奖赏。这些黄金打哪儿来,是不是贤者之石的力量呢?”
可能从头到尾就只有一批黄金。比赛中能赢的其实都是共犯,趁月黑风高再送回城堡里。
“你刚刚提到‘打伤’,意思是骑士打不死吗?”
“看情形是这样。波力丁坚称他曾看到骑士被打伤,可隔天一早就又神采奕奕、完好如初地出来应战,所以传说他们永生不死。那里的老人发誓他们年轻时就看过这些骑士,可这些骑士一直都那么年轻。”
杜朗达开始思考其中奥秘,转念发现这种思考实在是浪费时间。国王和其他官员应当已经深入调查过,而且已有定论;他则被蒙在鼓里,这其中一定有诈。“我们的法师好像做不到这种事。”
“没错。因此国王陛下决定派遣一支探险队到那个城市去,看能不能买到或偷到那个秘密。”
“买?买贤者之石吗?用什么东西去交换?”
大审问官耸了耸宽厚的肩膀,“知识。陛下准许波力丁以盗取方式得到秘密,如果办不到,陛下也提供很多魔法咒语让波力丁去做交易。如果两种办法都告失败,而波力丁又确定有值得调查的地方,那爱佛曼爵士便获准去挑战骑士。”
爱佛曼本来就爱刺激,根本不可能抗拒这种诱惑。
“现在呢?国王说我们在撒玛利达有个密探。”
“谈不上是密探,顶多只是合作伙伴。他是当地商人,以前曾跟波力丁结为好友,也会和他做点买卖。这个商人写了封信给我们,几个月前送到。信中说爱佛曼爵士加入了那个骑士团,是几百年来的第一个新成员,现在他住在城堡里,大概每隔十二天接受一次挑战。”
跟国王说得一样,成了斗技场上的战士。不过杜朗达当初曾经问,要是爱佛曼自己不想回来,是不是还要强迫他?国王回避了这个问题。一个永生不死的剑士,同时也会是最强大的一名御剑士。
“这就是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审问官说,“艾文知道细节,路上可以慢慢告诉你,你们俩有很多时间可以聊。”
杜朗达瞄了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审问官一眼,心想,世上有成千上万的人可以当旅伴,为什么偏偏是他;当然,他还是比对面的蜘蛛女要好一些。“我想知道那地方究竟在哪儿。”
“艾文研究过路线,也和东方的商人谈过,大致你们后天要从布理米雅德出海到艾锡隆,在馥瑞港上岸,接下来看哪条路线比较方便去第七海。最短的路线应是穿过菲坦,不过那边正在内战。到了第七海,你们既可以渡海,也可以沿海岸走到提尔多尼亚,再顺乌萨河往上走,然后跟随‘美玉之路’上的商旅,走过一些沙漠和山区,最终到达撒玛利达。”
杜朗达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多带点人手,不过答案显然是不,人愈多事愈杂,麻烦也愈多。“钱呢?”
“陛下非常慷慨,艾文已经收到大银行的票券,数额很大。当然,你们在到达提尔多尼亚之前得想办法将其换成黄金。”
啊,问题出来了。他转头面对柯络门那张枯黄的脸,“那些票券上有注明你的名字吗?”
“多数都有,其他一些是认票不认人。”
“国王陛下命令我来指挥这次任务——我说得没错吧?”
柯络门用他那让人无法忘却的沙哑嗓音说:“没错,杜朗达爵士。”
“在我们重返玺维之前,你都愿意接受我的命令吗?”
柯络门愣了一下,时间短得令人难以察觉,然后重复了一遍:“没错,杜朗达爵士。”
“那请你去重开这些票券,其中少数可以写你的名字,以防万一我们走散,或者我出了状况,你还有钱可用。不过,大多数的钱请交给我处理,也由我保管。”有钱才是老大。
审问官看了看蜘蛛女。
“你的要求其实没有想象中合理。”大审问官说,“艾文几个钟头之内就要出发了,国王私用金库的人员也已经加班很久,为这种纯粹象征意义的事情去烦扰他们,似乎有点小题大做吧?”
“我认为有必要。所以还是请你跑一趟,审问官。”
柯络门毫无表情地点点头,“遵命,杜朗达爵士。”
“我今晚要去铁堂,明天跟你在布理米雅德会合。在哪里碰头?”杜朗达从没去过那边,他这辈子只见过一次海。
“就在出海口的黄狐狸旅店吧,杜朗达爵士。我会用‘伽里斯’的假名租一间房,佯装成大商人,雇两名军旅生涯不顺的人当保镖。请您和您的御剑士做适合的装扮——穿得破烂点,有些补丁比较好。镶猫眼石的宝剑在这个国家很容易被认出来,所以请两位将之藏在斗篷下。另外,还请两位身上不要带可以被辨认出来的东西,例如公文、书信、项链坠子、个人印鉴之类;马匹身上也一样,不然就把马先寄放在旅店,我会去打理。我们已经登记在一条船的乘客簿上面了,您用的名字是怀特中士,另一位则是士兵埃尔顿,你们两位在黄狐狸旅店就可以用假名,不过艾锡隆的护照上可能又会更改。”
杜朗达有点按捺不住,“在撒玛利达得偷偷摸摸的,这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连在玺维都得这样?”
柯络门露出一脸笑意,很明显是故意的,“身为剑士,相信阁下明白训练的重要性。审问部为陛下处理的不止是境内安全,也帮国王注意境外敌人的动静。我自己已经进出其他国家很多次,这样的方式已成习惯了。您跟您的御剑士恐怕还要多熟悉一下,否则难保旅途平安。”
“听来相当合理,谢谢你矫正我的观念,审问官。多问一句,你会用剑吗?”
“跟您的水平不能比,杜朗达爵士。”
“不过跟其他人比,他已经是高手了。”大审问官冷冰冰地说,“他也杀过几个人,你觉得我会挑个不能自保的人给你吗?”
嘿!这两个审问官好厉害的嘴上功夫。杜朗达尽可能保持平和地说:“里斯和怀特、埃尔顿在黄狐狸旅店碰面。还有没有事情要交代?”
大审问官难得露出一个看来真诚的微笑,不过这幅画面一点都不美妙,“语言方面呢?”
他完全没想过语言问题,“我想得在当地请向导吧!”他马上明白自己确实无法单独完成国王的任务。
大审问官摇摇头,嘴角露出“不赞同”的意味,“陛下坚持我们为你进行圣灵加持,让你获得语言天赋。有了这种天赋,只要几小时,你就可以懂一种外语。要是在当地待上一整天,便可以说得非常地道。”
杜朗达从没听说过有这种魔法,算是他对“暗室”的一个新了解。“我想柯络门审问官已经有这种能力了吧?这是您的部门成果吗,女士?”
“我们只是借来用用。”她直言不讳,“这个魔法是丝绸商人工会的财产,他们向我们收了很多钱。”
所以那个工会才会忽然有钱请探嗅法师?所以凯特才要过去?等杜朗达到达时,她已经在布理米雅德了。爱佛曼事件的触角伸得愈来愈远。
柯络门开口道:“所以就是明晚,在布理米雅德举行仪式。”
“当然,我的御剑士也会接受仪式吧?”
大审问官撅起嘴,“恐怕不行,杜朗达爵士,预算不够。”
这是杜朗达要挺身反抗的时刻,“我恐怕要坚持这点。到明天晚上这位御剑士才刚接受制约,根本不会离开我身边,更不用说有了语言天赋,他的用处会大得多。”他想表现出一副会把这件事呈报给国王知道的样子,但他心中明白自己的傲气——绝不会向外人求援。当然,他也晓得,如果真的向国王禀报,国王必然会答应。
或许蜘蛛女也已经察觉这点,她面露微愠说:“好吧,还有什么问题?”
柯络门和杜朗达互望一眼,接着同时摇头。
“那就明天见,伽里斯先生。”杜朗达起身鞠躬,“很荣幸与您会面,女士,也非常感谢您的协助。”
大审问官像女王般微微颔首致意,“我建议你路过某家法师院时进去一下,用国王给的钱买个幸运魔法,你会用得上的。”

8

杜朗达骑马朝铁堂大门前进,他把帽檐拉低,遮住脸孔。最后几英里路迎着月光和夜风奔驰,时间拿捏得不错;仪式将在午夜开始,牵扯到一条人命,所以他不打算略过冥想这部分,虽说国王常常这样做。一整天的禁食让他身体有点虚弱,情绪也比较阴沉。
大门开了,杜朗达人还没下马,沃洛普的身影就出现了。早在杜朗达进铁堂之前,他就在这里帮佣;说不定杜朗达还没出生他就在这里了。沃洛普就算认得来人,也没说出口,只是咕哝说:“阁下您终于到了。”然后就把马牵走了。
杜朗达走进去,登上昏暗狭长的螺旋楼梯。这是他第三度来到铁堂,说不定会是最后一次。不过他也知道,没有一个御剑士可以避开这种命运。丰收剑最终是会光荣地挂在大厅,抑或是在异乡丛林中锈蚀坏去呢?
楼梯顶端的门推开便是大师的私室,里面点了灯,暖炉火光摇曳,有几张舒服的座椅,架上摆着不少书,窗帘统统拉上,不让寒风渗入。现任大师坐在火炉前暖身子;之前的大师,西尔弗爵士已在冬季过世,现下大师之位由韦修斯爵士接任——杜朗达在铁堂受训时,他担任仪式长,是个相当出色的人才。
“是你?”他震惊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我以为会是国王亲自驾到呢!天啊!这真是……出乎意料。”
杜朗达解下斗篷丢在椅子上,走到火炉旁取暖,“我猜你会这么想。没什么关系吧——让御剑士做另一名御剑士的护主。”
“以前有过,不过恐怕不是近百年内的事。嗯,应该不是。能告诉我理由吗?”
“恐怕不行。”杜朗达蹲在大师旁边暖手。
“没关系!我们得赶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首席!”大师兴奋的模样像是自己又要接受制约一样,没等杜朗达答应,就跑到门口对外头的人说了句话,过了一会儿才跑回火炉边,“要不是你在禁食,我就跟你喝两杯。”
“没关系。沃夫拜特是怎样的人?”
“哦,他很棒,绝对一流。当然,并没有达到‘杜朗达’的水平,但是过几年应该可以从你手里拿下国王杯了。”大师边说边笑,“反正也该换人了。”
“个性呢?”
“非常刚强。先提醒你,这半年他过得不太好——毕竟没有一个首席要等这么久的,所以你要多担待些。”
 
老旧的门板上传来敲门声。
大师对杜朗达眨眨眼,“进来。”
这样的场景不知道上演过多少遍了?反正大厅里挂了五千多柄剑……门板挡住了他的视线。门关上之后,两个男孩出现在面前,恭恭敬敬地站在他和大师之间。
“您有事找我们吗,大师?”
沃夫拜特的个头在御剑士中算很矮了,体格也单薄——看来是用细刃剑的人。从杜朗达的角度望过去,此人根本不像二十一岁。他一头黑发,次席跟他对比鲜明:金发披肩,大骨架,肌肉虬结。
“没错,首席。国王陛下需要一位御剑士,你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大师。”
毫不犹豫!
大师笑了笑,做个手势,“那就见过你的护主吧!”
沃夫拜特转过身去,可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整整转了一圈,然后面对大师叫道:“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次席也看着来访者张大嘴说不出话。杜朗达接受第二次制约到现在还不到四年,他们两个当时应该是低年级学员,所以认得他的脸。不过沃夫拜特反应之迅速,可以说是快到不可能是在伪装——如果他事先得到风声的话,应该会装得像些。
大师听了有点气急败坏,不由得讶异地说:“玩笑?你这什么意思啊,别污辱——”
“叫御剑士去保护杜朗达爵士,不是等于叫只小羊去保护一头野狼吗?!我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家伙真是短小精悍!
轮到杜朗达开口了。他站起来说:“这不是开玩笑,而且大师并不认为你是只小羊,你恐怕远远超过一头大山羊吧!无论如何,我自己第一次接受制约造成了很糟糕的结果,所以我并不希望在你身上发生同样的事。如果你想等待下一个护主,那今晚的事大家就当没发生过吧!”
这孩子的脸马上涨得通红,“不,不!不是这样!我没有污蔑您的意思,杜朗达爵士!恰恰相反,如果能接受您的制约,是我无法想象的光荣——我做梦也想不到有这种机会!”他鞠躬的姿态很有剑士风范。
杜朗达伸出手,“真正荣幸的是我,我会尽力让自己有资格得到你的效忠。”
沃夫拜特握手的力道不小,黑色瞳孔中清楚地映照着烛火的光芒,想必他机灵的脑袋里正在思考为什么杜朗达身为御剑士,却又要另一名御剑士来保护;同时他的目光转到杜朗达的右大腿上,可能想亲眼见识那把有名的断刃刀,或者是他注意到斗篷下没东西,所以想确认。
嗯,可造之材!
而且……“天啊!你不是那小子吗?当初是你把剑给我的!”
沃夫拜特的脸上又涌出一股喜悦的神色,“是的,阁下,您后来还过来向我道谢,您都不知道这对我意义有多大!”
“我懂。”蒙普司跟他说过同样的话,似曾相识啊!
“次席是?”
“布尔灰学员,这位是杜朗达爵士。”大师为两人做介绍。
“很荣幸见到你,我也听说了你不少事情。”
这次轮到布尔灰脸红起来。他讲话颠三倒四的,跟他握手真的很痛——他很适合用阔剑。当然,沃夫拜特比较适合这次任务。
大师站起来,“我猜你们也都想赶快进行仪式准备了吧,这样才能早一点开始晚宴。”
沃夫拜特的黑眼珠闪烁着光芒,“我们天亮前就得出发,是吗,阁下?”
真敏锐!
杜朗达突然感觉糟透了,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占有这样一个优秀年轻人下半辈子的身体与灵魂呢?

9

当熟悉的仪式到达高潮时,杜朗达心中的疑虑一扫而光,或许是全场唱起的颂歌又在他心中起了什么神秘作用吧。这可能是凯特说过的:人与人之间团结的爱!他忽然想通了,是沃夫拜特自己选择了这种生涯,而他也是如此。
看着对方跳上铁砧,发誓效忠自己,感觉很奇怪。看着他胸口那个炭粉画出的记号,然后举剑准备刺穿他的心脏,感觉更是诡异。这柄剑有点不可思议,剑身弯曲,重心朝前,这么说沃夫拜特擅长的其实是挥砍而非突刺。他用剑已经这么厉害,让他拿刀不知会怎样?
现在他得找到这孩子的心脏位置。沃夫拜特坐在铁砧上,白着脸,坚定地面对死亡,一如凯特形容御剑士的用语——非常强壮,很有力道,像餐具盒里的一把匕首。布尔灰和另外一个人站在两旁等着接住他,忽然间,杜朗达猜想到会发生什么事:大家一定会把他当成英雄崇拜……
首席两手在大腿上一拍,神情坚毅地抬起头,大声说:“动手吧!”——这完全是杜朗达的风格。
“抗命者死!”剑插了进去,三英尺长的钢铁穿过胸口,从背后伸了出去。完成了!杜朗达看着沃夫拜特因痛苦而扭曲的神情,还有瞬间的解脱。讶异、骄傲……这一切都如此熟悉!几乎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全场欢声雷动、朋友前来道贺时,沃夫拜特并没有露出微笑,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接受,好像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看来他很受欢迎,在铁堂里这是好事,他获指派给杜朗达也被大家看作是极其好运。
杜朗达跪下,将剑递还给他,算是对沃夫拜特的勇气和这些年来的努力致敬。如果是国王,当然不能这样做,但他也是御剑士,这样的礼节理所当然。又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他看着男孩检查剑上的血渍,然后将剑佩在腰上。
等很久了吧!
一下子有很多骑士冲过来夸赞沃夫拜特,让他稍微分了心,可他马上就转过头四处张望、寻找,等到看见杜朗达,眼睛便睁得又圆又大,还亮了起来。这就对了,现在沃夫拜特忽然发现护主成了他生命中的太阳和月亮,是世界上最闪亮的一个人。
杜朗达想起国王四年前对他说的话,于是开口问:“准备好上路了吗,沃夫拜特爵士?”
“是的。”
“我想我们可以先用餐。”
“遵命,杜朗达爵士。”
这孩子是不是不会笑?
 
天亮时,他们已离开铁堂好几英里,正迎着旭日奔驰。沃夫拜特的骑术跟剑术一样精湛——要是他有什么缺点的话,大师应该会提到的。
“准备好倾听任务内容了吗?”杜朗达发问了。
“是的,阁下。”还是没笑,只是用那双黑色的眼睛紧盯着杜朗达。他以前怎么没被好奇心害死?
“首先……有件事我先前不能跟你说:大师会将所有老手的资料送进王宫,你之所以当首席当了这么久,原因是你实力太好!国王留着你是为了一些特殊任务。”
沃夫拜特点点头,看样子他自己也想通了这点,不过没多说什么。
“现在,我们要执行一项特殊任务。你还记得爱佛曼吗,就是在我之后离开铁堂的那一位?”
这句话终于让沃夫拜特皱了皱眉头,“记得,阁下。”
“他的剑也是你给的吗?”
“不是,阁下。”
“他和他的护主被派去执行一件艰难的任务,地点是世界另一端的某个传奇城市,位于奥坦境内。不过这两个人没有回来。原本以为他们都死了,不过几个月前王宫却得到消息,说至少爱佛曼还活着,但有可能受人奴役。两天前,陛下下令要我去把他带回来。指派御剑士给我,是因为国王认为我会有需要。我们明天就启程。”
马蹄踏在带着朝露的小径上,两人在马背上眯着眼看太阳升起。沃夫拜特若有所思,不过没主动开口说话。
“光是旅行到那个国家,可能就得花上两年,要坐船、骑马,最后还要骑骆驼。我们得远渡重洋、翻山越岭、穿越沙漠,还要躲避盗贼、猛兽、风暴、疫病,当然还有海盗以及一些原始人。”
沃夫拜特依旧没有回应。
“唔?”杜朗达有点灰心。沃夫拜特这只雄鹰可以自由翱翔了,被分派给心中的英雄一同执行童话般的任务,前往世界的另一端。可他到底是高兴,还是害怕?难道不能说句话吗?
新任御剑士的目光很快扫过杜朗达,好像在估量着自己该做些什么,或者说做错了什么,“阁下,怎么了?”
“小老弟,我们所有的御剑士,从接受制约开始,一直到解放为止,真的必须要拔剑奋战的,十个中还不到一个。其实整个御剑士的工作是大骗局,只需走来走去,做做样子,也不用做别的——会泡妞就可以了。不过你不一样,接下来大概五年里,可能每星期都要动手,不然不只是我,连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另外,你能安全回来的机会恐怕微乎其微。你对这种生涯有什么想法吗?”
沃夫拜特并没有真的露出笑容,不过终于有点接近了,“我很满意,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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