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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细雨

雅烈席卡的混乱当然是无可避免的。小心盯着,不要让王国中的力量统一。黑刺可能是我们的盟友或最大的敌人,端看他是否走上武力至上的道路。如果他看起来想要跟对方和谈,就要立刻刺杀他。竞争带来的风险太大了。
──出自图表,床头灯散记,第四段

 (雅德罗塔吉亚根据原始象形文字的第三版翻译)
破碎平原再次破碎了。
卡拉丁扛着赛司的碎刃上肩头,在平原上缓步走着。他经过一堆堆岩石和地上的新鲜裂缝。巨大的水洼像是小湖一样在大块的破碎岩石间闪烁,就在他的左边,一整片台地破裂,坠入周围的裂谷。那个台地残存的破碎基底看起来焦黑一片。
他没有找到赛司的尸体。那个人也许还活着,也有可能飓风将那具尸体埋在碎石中或是吹走,留在某个被人遗忘的裂谷里腐烂,直到杀手的骨骸被哪个不幸的资源回收队翻找一遍。
现在,光是赛司没有将碎刃召唤回身边就是足够的证明,证明他要不是死了,再不然就是如西儿所说,那把奇怪的武器已经不再与他缔结。卡拉丁不知道是哪一种,这把碎刃的剑柄处没有宝石可供辨识。
卡拉丁停在台地高处,俯瞰一片狼籍,然后他瞥向坐在肩头的西儿。「这会再来一次?另外那种飓风还存在?」他说。
「对。一种新的飓风。不属于我们,而是属于他。」西儿说。
「每次那种飓风经过时,都会这么严重吗?」在眼力所能及的台地中,只有这一座被完全摧毁,如果那种飓风可以把纯然的石头破坏成这样,一座城市又会有什么下场?尤其是一场逆向的飓风。
飓父啊……垒地将不再是垒地。搭建时设计成飓风逆向的建筑物,会突然暴露在飓风面前。
「我不知道。」西儿轻声说。「卡拉丁,这是一种新的存在,以前并没有过。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只希望不要是飓风跟永飓相互碰撞,情况就不会这么严重。」
卡拉丁小心翼翼走到这片台地的边缘。他吸入一点点飓光,将自己往上捆缚,抵消地心引力,让自己变得毫无重量。他脚尖轻点,飘过裂谷,来到另一个台地上。
「军队怎么会突然消失?」他解除了捆缚,落在岩石上。
「呃……我哪会知道这种事?我那时候有点忙啊。」西儿说。
他嗯了一声。好吧,这里就是大家原本都在的台地。完美的圆形台地。还真奇怪。在旁边的台地上,一座原本是丘陵的隆起被剖裂,露出里面残存的建筑物。这座完美圆形的台地平整许多,看起来中央还有某种山丘。他朝那个方向走去。
「所以它们都是灵,我是说碎刃。」他说。
西儿变得严肃。
「死去的灵。」卡拉丁补充。
「都死了。」西儿点头。「然后当有人用心跳与它们的本源同步来召唤它们时,它们会活过来一点点。」
「怎么会有东西活过来『一点点』?」
「我们是灵。我们是能量。你没办法完全杀死我们。只能……大概杀死。」西儿说。
「这解释真清楚啊。」
「我们都认为这太清楚了。」西儿说。「你们才是怪胎。把石头打碎,那还是石头;打破灵,它还是在──大概在。但把人打破,就会有东西消失,发生某种变化,剩下来的,只是一坨肉。你们真奇怪。」
「很高兴我们在这点上达成共识。」他停下脚步。
他看不到任何雅烈席人的迹象。他们真的都逃了?还是突然一阵飓风把他们全部吹到裂谷里面去了?感觉不太可能有什么灾难会半点痕迹都没剩下。
拜托不要是这样。他把赛司的剑从肩膀上举起,剑尖朝地,插在面前。它陷入岩石内数吋。
「这是什么?」他看着细长的银剑。一柄没有装饰的碎刃。据说这是怪事。「我握着它的时候,它没有惨叫。」
「因为这不是灵。」西儿轻声说。
「那是什么?」
「很危险。」
她从他的肩膀上站起,像是走下台阶一般走向剑。她化成人形时很少会飞,要飞行的话会化成一条光带,或是一片叶子,或是一小朵云。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这有多奇特,或者该说是多正常的现象。换句话说,她的行为举止会依照变化而成的形体该有的特性而做出调整。
她停在剑面前。「我认为这是荣刃中的一把。神将的剑。」
卡拉丁嗯了一声,他听说过这种东西。
「任何持有这把武器的人都会成为逐风师。」西儿回头看卡拉丁。「荣刃是我们的原形,卡拉丁。荣誉把这些剑给了人类,人类从中得到力量。灵弄清楚了祂是怎么办到的,于是我们模仿,毕竟我们跟这把剑一样,都是祂的力量碎片。你要小心对待它,这可是件宝物。」
「所以杀手不是灿军。」
「没错。但是卡拉丁,你要明白,有了这把剑,任何人都可以跟你有一样的能力,却没有跟灵配合需要的……制约。」她碰触剑身后,明显打了个哆嗦,身形有了片刻模糊。「这把剑让杀手有力量使用捆术,同时也吸取他的飓光。使用这把剑的人会比你需要的飓光多上太多太多,多到危险的程度。」
卡拉丁伸手握住剑柄,西儿飞开,变成一条光带。他举起剑,又扛在肩膀上之后才继续前进。没错,前面有座小山,应该是被克姆泥掩盖的建筑物。他靠近之后,发现周遭有动静。
「有人吗?」他喊。
周围的人停下,转头。「卡拉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过来。「飓风的,是你吗?」
他露出大大的笑容,人影变成了穿着蓝色制服的众人。泰夫像是疯子一样爬过岩石来与他会合,其他人也跟了上来,又喊又笑又叫。德雷、皮特、比西格、席格吉,还有耸立于其他人之上的大石。
「又有一把?」大石打量着卡拉丁的碎刃。「还是它是你的?」
「不是。」卡拉丁说。「这是从杀手那里拿的。」
「所以他死了?」泰夫问。
「算是吧。」
「你打败了白衣杀手。」比西格惊叹。「所以真的结束了。」
「我认为这只是开始。」卡拉丁朝建筑物点头。「这里是什么地方?」
「噢!」比西格说。「快来!我们得让你看看那座塔,那个灿军女孩教我们找到你之后,要怎么把台地召唤回来。」
「灿军女孩?纱蓝?」卡拉丁问。
「你听起来不讶异嘛。」泰夫咕哝了一声后说。
「她有碎刃。」卡拉丁说。一把不会在他脑海中惨叫的碎刃。她要不是灿军,就是有另一把荣刃。他来到建筑物边时,注意到旁边的阴影中有一座桥。
「那不是我们的。」卡拉丁说。
「那是桥十七队的。我们的留在飓风里。」雷顿说。
大石点头。「我们忙着阻止浅眸人的脑袋跟敌人的剑太亲近。哈!可是我们需要这里有桥。这个台地要作用,得从它上面下去,才能让纱蓝.达伐把她自己送回来。」
卡拉丁把头探入山丘里面的房间,立刻被里面的美丽震撼得呆住了。其他桥四队成员在里面,包括一名卡拉丁没有立刻认出的高䠷男人,那是洛奔的表亲之一吗?男人转身,卡拉丁发现他原本以为是帽子的地方,其实是红色的头颅皮甲。
帕山迪人?卡拉丁全身紧绷,看着那帕山迪男人居然向他行礼。他穿着一件桥四队的制服。
还有个刺青。
「瑞连?」卡拉丁不确定地说。
「长官。」瑞连的五官不再圆润柔胖,而是立体、充满肌肉感,有着粗壮的脖子跟更坚实的下巴,还有红与黑相间的胡子。
「你似乎不像表面上那样的单纯。」卡拉丁说。
「长官,请原谅,但我认为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你。」现在瑞连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某种韵律感──有一种奇特的节奏。
「达利纳光爵赦免了瑞连。」席格吉解释,绕过卡拉丁,进入房间。
「赦免他是帕山迪人?」卡拉丁问。
「赦免我是间谍。替似乎已经不存在的一族当间谍。」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韵律有所改变,但是卡拉丁觉得可以听到其中的痛楚。大石走过去,按着瑞连的肩膀。
「回到城里以后,我们可以原原本本说给你听。」泰夫说。
「我们猜你会回来这里。」席格吉补充。「回到这个台地上,所以我们来这里接你,虽然达伐光主一直不停抱怨。总而言之,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也有很多事情发生。我想你会发现自己身处于所有事件的中心。」
卡拉丁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他怎么会没料到?不能再躲了。他已经做出决定。
我要怎么跟他们说摩亚许的事情?卡拉丁心想,看着桥四队成员跟他一起进入房间,吱吱喳喳地解释他要在灯笼中的钱球灌注飓光。
几个人有战斗的伤口,包括比西格,他的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袖口露出灰色的皮肤。他被白衣杀手夺走了那只手。卡拉丁将泰夫拉到一边。
「我们还失去了别的人吗?」卡拉丁说。「我看到马特跟裴丁。」
「罗德。」泰夫沉声说。「他死在帕山迪人手下。」
卡拉丁闭上眼睛,用力吐出一口气。罗德是洛奔的亲戚之一,一名开朗的贺达熙人,几乎不会说半点雅烈席话。卡拉丁跟他很不熟,但那人仍然是桥四队的成员,是卡拉丁的责任。
「孩子,你不能保护我们所有人。」泰夫说。「你不能替他们挡下痛苦,也不能替他们挡下死亡。」
卡拉丁睁开眼睛,没有去反驳这句话。至少没有出声反驳。
「阿卡,」泰夫的声音变得更轻。「在最后的那段时候,就在你来之前……飓风的,孩子,我发誓我看到有一两个我们的人在发光。淡淡地发出飓光。」
「什么?」
「我一直在听人朗诵达利纳光爵看到的那些幻境。」泰夫继续说。「我认为你也该去听听。根据我的猜测,灿军的组成似乎并不只是灿军骑士本人而已。」
卡拉丁看着桥四队的众人,发现自己微笑起来。他压下失落的痛楚,暂时如此。「如果一整群前任奴隶开始发光地走来走去,不知道雅烈席卡的社会结构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更别提你的眼睛。」泰夫嗯了一声说。
「眼睛?」卡拉丁说。
「你没看到吗?」泰夫说。「我在说什么啊,平原上哪来的镜子。孩子,你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像是亮晶晶的水,比任何国王的眼睛都要浅。」
卡拉丁别过头。他原本希望他的眼睛不会变色。这双变色的眼睛让他很不舒服,有着令人担心的含义。他不想相信浅眸人有任何让他们的压迫合理化的真实原因。
其实还是没有,他心想,按照席格吉的指示,往灯笼里的宝石灌注飓光。也许浅眸人会统治只是因为回忆。深埋的、关于灿军的回忆。可是只因为他们长得有一点点像灿军,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压迫所有人。
飓风的浅眸人。他……
他现在是他们的一员了。
飓风的!
他依照席格吉的话,召唤出西儿的碎刃形体,用她做为钥匙,操作法器。

纱蓝站在兀瑞席鲁的大门前,抬起头,试图了解更多。
大厅里人声回荡,还有所有人走动时起起伏伏的光芒。雅多林接下探索的任务,娜凡妮则搭建起营地来照料伤员与估算补给品,只可惜他们的食物跟设备多半都被留在破碎平原上。同时,通过誓门的旅程费用没有纱蓝一开始以为的那样便宜。这趟旅程居然把台地上所有人身上拥有的大多数宝石都吸干了,包括握在工程师与学者手中原本属于娜凡妮的法器。
他们进行了一些测试。移动的人数越多,需要的飓光就越多。显然飓光,而不只是呈载飓光的宝石,会成为宝贵的资源。他们现在为了探索建筑物,已经需要节制宝石与灯笼的用量。
几名书记经过,拿着纸要画下雅多林的探索结果。她们很快地弯腰,不安地对纱蓝行礼,称呼她「灿军光主」。她还没机会好好跟雅多林谈谈她的改变。
「是真的吗?」纱蓝仰起脖子,伸展到尽头,看着伸向远处蓝天的巨大高塔。「我是他们之一了吗?」
「嗯……」裙襬上的图样说。「几乎算是了。还要说几句箴言。」
「哪种箴言?誓言吗?」
「织光师除了第一理念以外,不需要额外的。妳需要说出的是真实。」图样说。
纱蓝再次看着这座高塔一段时间,然后转身走回临时搭建的营地。这里不是泣季,她不知道是因为他们位于雨云的上方,还是这里的气候规律已经因为奇特的飓风而变化。
在军营中,人们根据不同的阶级坐在一起,穿着湿透大衣的身体发抖。纱蓝的呼吸在她面前凝结成雾,不过她吸了飓光──只有一点点──好让自己不会注意到寒气。可惜的是,他们没有多少能生火的东西。石塔城市面前的巨大岩石平原上没有几颗石苞,就算有长出来的石苞,也很小,不到拳头般大,根本没办法成为什么可以生火的材料。
平原周围有十座圆柱般的台地,底部有台阶绕行。这就是誓门。后面延伸着山脉。
这里的台阶确实被一些克姆泥掩盖,一路滴向空旷的平原,不过克姆泥数量根本不及破碎平原。这么高的地方,一定不常下雨。
纱蓝来到岩石平原的边缘。一面绝壁。如果诺哈顿真如《王道》所声称,是步行来到这座城市,那他的路程就要爬上峭壁。目前他们没有找到除了誓门以外可以下去的路径──就算真的有这样的路径,人也会被困在山脉中央,离文明世界有好几个礼拜之远。根据太阳的高度判断,学者认为他们在罗沙的中央区域,在图.贝拉或是艾姆欧国附近的山区里。
人迹罕至的位置让这个城市极端容易防守,至少达利纳是这么说的。这也让他们被孤立于此,有可能完全与外界隔绝,因此解释了其他人为什么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纱蓝。他们试过其他碎刃,没有一把能让古代的法器作用。纱蓝真的是他们离开这片山脉的唯一方法。
一名站在不远处的士兵清清喉咙。「灿军光主,您确定要站在离边缘这么近的地方吗?」
她好笑地看了那人一眼。「这么点距离,我就算摔下去也可以站起来走人,士兵。」
「呃,是的,光主。」他满脸通红地说。
她离开边缘,继续去找达利纳。一路上,众人的眼光紧随:士兵、书记、浅眸人、贵族们,通通一样。好吧,就让他们看灿军纱蓝看个过瘾。她随时可以靠另一张脸找到自由。
达利纳跟娜凡妮正在监督军队中央区的另一群女人。「有没有进展?」纱蓝走上前问。
达利纳瞥向她。书记们用了她们手边每一支信芦写信,警告所有战营还有塔西克的传信站。可能有新飓风来袭,从西边吹入,而非东边。准备。
罗沙最东边的新那坦南今天会被离开破碎平原的永飓袭击,接下来会进入东海,朝起源处前进。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它会绕行世界一周后又扑向西岸吗?所有的飓风都是同一场,不断环绕这个星球?还是如传说所说,每一场都是从起源处诞生?
近来学者跟防飓官都认为是前者,他们的计算显示,假设永飓前进的速度跟此时的飓风一样快,他们还会有几天的时间,接着它就会返回,攻击雪诺瓦跟依瑞,然后席卷过整片大陆,破坏人们以为保护良好的城市。
「没有消息。」达利纳声音紧绷。「国王似乎消失了,而且科林纳也似乎陷入动乱。我的两个问题都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我相信国王一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纱蓝瞥向娜凡妮。女人的表情依然冷静,但是她指示学者的声音简短又急促。
旁边像是柱子一样的台地发出闪光,外缘出现一片光幕,留下一条条残存的影像,接着缓缓褪去。有人启动了誓门。
达利纳来到她身边,两人紧绷地等着,直到一群穿着蓝衣的人出现在台地边缘,开始走下台阶。
桥四队。
「感谢全能之主。」纱蓝低语。是他,不是杀手。那一行人中有人指向达利纳跟其他人站着的地方。
卡拉丁离开众人,从台阶直接跳下,飘到军队这里,大步落在地面上,肩膀扛着碎刃,长长的军官外套前襟敞开,垂到膝盖。
他还是有他的奴隶烙印,她心想,虽然他的长发遮盖了烙印。他的眼睛变成了浅蓝色,正在莹莹发光。
「受飓风祝福的。」达利纳喊。
「藩王。」卡拉丁说。
「杀手?」
「死了。」卡拉丁说完,举起碎刃,刺入达利纳面前的地面。「我们需要谈谈,这个──」
「桥兵,我的儿子。」娜凡妮从后面追问,她上前一步抓住卡拉丁的手臂,毫不在意如烟雾一样从他皮肤上升起的飓光。「我的儿子怎么了?」
「有人想要刺杀他,被我阻止了,可是国王还是受了伤。我把他安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以后,才来帮助达利纳。」卡拉丁说。
「哪里?」娜凡妮质问。「我们让战营里的自己人去找了所有修道院、宅邸、军营……」
「那些地方太明显了。如果妳能想到要去那里找,刺客也有可能会想到。我找了一个没有人会想到的地方。」卡拉丁说。
「在哪里?」达利纳问。
卡拉丁微笑。

洛奔手握紧成拳,捏着里面的钱球。在隔壁房间,他的妈妈正在责骂一个国王。
「不对,不对,陛下。」她以浓重的口音说着,像是对野斧犬的管教口吻。「整个要卷起来吃,不能这样分成一块块的。」
「我没有那么饿,南哈。」艾洛卡说。他的声音还是很虚弱,但是至少已从酒醉中醒来,这是好迹象。
「你还是得吃!」妈妈说。「男人脸色白成这样的时候,交给我就是了。陛下抱歉啊,可是你跟挂在太阳下要晒干的被单一样苍白啊!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你给我吃。不准抱怨。」
「我是国王,谁的命令我都不听,除了──」
「你现在在我家!」她说,洛奔暗自跟着同步念出:「在贺达熙女人的家里,除了她以外,谁的地位都没有意义。我不会让他们来找到你时看到你没吃饱!我绝对不会让人这样说,光爵大人,绝对不会!吃完它。我还有汤要煮。」
洛奔微笑,虽然他听见国王嘟囔个不停,但也听到了汤匙敲盘子的声音。两名洛奔最强壮的表亲坐在小贺达熙的破烂房子前──这里理论上是在瑟巴瑞尔藩王的战营里,但贺达熙人才不管这些。另外四名表亲坐在巷子口,有一搭没一搭地缝靴子,留意是否有可疑人物。
「好。」洛奔低声说。「这次你可得给我争气些。」他专注于手中的钱球。这是他每天例行的功课,自从卡拉丁队长开始发光以后,他就天天这样练习。他早晚会弄懂是怎么一回事,跟自己的名字一样确定。
「洛奔,」一张大脸从窗户探入,引得他分心。是他的叔叔齐林可。「又要把国王弄成贺达熙人了。我们说不定得离开。」
「离开?」洛奔站起身问。
「瑟巴瑞尔藩王传了消息给所有战营。」齐林可用贺达熙语说。「他们不知道在平原上找到什么。以防万一,得准备好。所有人都在说,我根本搞不懂。」他摇摇头。「先是没人料到的飓风,然后是雨提早停了,然后是什么飓风的雅烈席卡国王大人出现在我家门口,现在又发生这种事。我觉得我们说不定得要弃营。都这么晚了,快要天黑了,我觉得这样不太合理,但你还是得把国王大人处理一下。」
洛奔点点头。「等我一下,我就去弄。」
齐林可又钻了出去。洛奔摊开掌心,盯着钱球。以防万一,他不想要错过任何一天的钱球练习,毕竟早晚有一天,他看着钱球时就能──
洛奔吸入飓光。
只是一眨眼的事,他就坐在那里,飓光从他皮肤流出。
「哈!」他大喊一声,跳了起来。「哈!喂,齐林可,你回来,我得把你黏上墙壁!」
飓光猛地消失。洛奔停下脚步,皱眉,把手举在面前。这么快就没了?发生了什么事?他迟疑。这种麻痒感……
他摸摸肩膀,就是他很久以前失去手臂的地方。在那里,他的手摸到一小块开始从疤痕处长出来的新肉。
「噢,飓风的,成了!所有人,快点把你们的钱球给洛奔!我得要发点光了。」

摩亚许坐在棚车后面,跟着车子又震又晃地绕出战营。他可以坐在前面,但是他不想离盔甲太远。盔甲已全被收成包裹,堆在后面,藏了起来。碎甲跟碎刃名义上属于他,但是他绝对相信如果雅烈席卡的上层人士发现摩亚许想带着碎具逃跑,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的棚车爬上战营外的小坡。在后面,一排排巨大的人龙正朝破碎平原前进。藩王达利纳的命令很清楚,虽然令人费解。所有人要舍弃战营,所有帕胥人都要被留下,每个人都要朝破碎平原中央前进。
有些藩王服从,有些没有。奇特的是萨迪雅司是服从的人之一,他的战营几乎跟瑟巴瑞尔、洛依恩、埃拉达的战营一样很快便清空了人。看样子所有人都要去,连小孩也是。
摩亚许的车子停下,葛福斯没多久就到后面来。「我们不必担心。」他嘟囔着说,回头看着人群。「他们忙到没空理我们,你看那里。」
有一些商人聚集在达利纳的战营外,假装要打包准备离开,却没有实际进展。
「那些捡破烂的,」葛福斯说。「他们会进入空荡荡的战营抢夺物资。飓风的蠢蛋,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是他们自己活该。」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摩亚许问。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入一条湍急的河流,飓风过后水位暴涨狂泄,而他正随波逐流,很勉强才能把头维持在水面上。
他居然想要杀卡拉丁。卡拉丁。一切都毁了。国王没死,卡拉丁的力量恢复,而摩亚许……摩亚许是叛徒。两次的叛徒。
「永飓。」葛福斯说。他现在看起来没之前那么高贵,穿着满是补丁的罩衣,还有贫穷深眸人的上衣。他用了某种奇怪的眼药水把眼睛颜色变暗,也指示摩亚许照做。
「那是什么?」
「图表说得不清楚。」葛福斯说。「我们会知道这个名字只是因为老加维拉的幻境。图表说那很有可能会招回引虚者,看样子其实就是帕胥人。」他摇摇头。「地狱的,那女人说得对。」
「女人?」
「加丝娜.科林。」
摩亚许摇头。他完全弄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葛福斯的句子像是一连串不该连接在一起的文字。帕胥人,引虚者?加丝娜.科林?那是国王的姊姊。她不是死在海上吗?葛福斯又对她的事情知道多少?
「你到底是谁?」摩亚许问。
「我跟你说过了,我是爱国份子。我们可以追寻自己的兴趣与目标,直到被征召。」他摇摇头。「我一直以为我的解读是对的。如果除掉艾洛卡,达利纳就会成为我们未来的盟友……看样子我错了,否则就是我的动作太慢。」
摩亚许开始想吐。
葛福斯抓紧他的手臂。「打起精神来,摩亚许。能带回一名碎刃师意味着我的任务没有完全失败。况且,你可以跟我们说说这个新灿军的事。我会介绍你认识图表。我们还有重要的工作。」
「什么工作?」
「拯救世界啊,朋友。」葛福斯拍拍他,然后走向其他人所在的棚车前方。
拯救世界。
摩亚许的头垂到胸口前,心想,我被人当成十傻人一样耍了,而我居然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耍的。
棚车再次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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