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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尔斯•斯威兰森的百万美元豪宅位于康涅狄格州,距离纽约城四十英里,坐落在一片草木葱郁、方圆二百英亩[1]的大庄园的边缘,俯瞰着长岛湾。这栋房子围拢在一个巨大的三叶草形的泳池两侧,池岸有层层阶梯和丛丛灌木。另外两侧分别有一个网球场和一些外部建筑,正好将泳池完全围拢在中间。这栋房子相当时尚,宽敞、明亮、通风,大平面式的屋顶简洁明快,顺势而下的线条在一些地方几乎延伸到了地面,勾勒出建筑的轮廓,形成抽象雕塑般的美感。另一些地方则往回收拢,显露出打磨光亮的褐砂石、马赛克瓷砖或是玻璃墙构成的垂直立面与倾斜的墙面。这栋壮观建筑的中央部分有两层高,里边有极为宽敞的房间和斯威兰森的私人空间。一边的侧翼只有一层高,有六间客卧和起居空间,专为他经常在周末举办的聚会或是其他情况的客人使用。另一侧翼也是两层,只不过不如中央部分那么高。这里包含了斯威兰森和一位秘书的办公室,一间图书馆,以及其他工作用途的房间。
纵观斯威兰森这栋房子的历史,有些事情颇为诡异。
琳是和克利福德•本森手下的一位特工一起飞到纽约的,此人将她介绍给中情局当地办公室,一起查看了他们手中关于斯威兰森的相关的信息。结果显示,他的房子是十年前由威斯芒德工业公司的建筑师修建的,那是一家经营范围很广的大型企业。该公司是工业建筑而非私人住宅的承建商,而且显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还从外面找了几个建筑师和设计师作为高级顾问。让这件事显得尤为奇怪的,是威斯芒德的大本营在加利福尼亚。为什么斯威兰森要用他们?本地区就有不少够格的公司啊。
进一步调查表明,威斯芒德工业公司的股票大都握在一个加拿大保险财团手里,它跟那个英国-法国-瑞士的银行财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正是该财团让斯威兰森突然重新现身,从寂寂无名之辈跃然成为事业辉煌的人物。斯威兰森只是为了报恩吗?还是说有其他原因让他感觉需要用这么一家跟他关系密切,或者说关系神秘的公司来给自己造房子?
琳穿着比基尼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透过层层花圃和灌木端详着这栋房子,心中不由得又想到了这个问题。斯威兰森戴着太阳镜,穿着一条鲜红的泳裤,正坐在几英尺外一张撑有太阳伞的桌子旁喝冰镇柠檬汽水,跟一个男人说着话,他介绍过那人,名叫拉里。一个名为切莉尔的金发女郎正趴在不远处的另一张躺椅上裸着身子日光浴。另外还有两个姑娘,桑蒂和卡萝尔,她们正在泳池里跟一个叫恩里克的家伙嬉笑打闹,这家伙生就一副地中海式的相貌。桑蒂上身赤裸,显然这番打闹的目标是让她的下半身也暴露无遗。还有一对儿早就来了,只是一个小时前就没了人影。此时是星期五下午,随着夜晚临近,还会有更多的人来,另外还有几个会在第二天早晨到达。星期四早上琳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斯威兰森将这次聚会描述为“一些有趣的朋友聚在一起乐一乐”。
她看着这栋房子的时候,心中暗想,它唯一看起来有些不寻常的地方就是办公室那侧。斯威兰森之前带她参观的时候,强调说那边不对客人开放。她思忖着,看似理由充分,但有些事情不对劲。建筑的那个部分设计得不像其他部分那样通透,别的地方都是大面积的玻璃窗和推拉式玻璃门,四通八达。那里却非常坚固,窗户很小,而且距离地面很高。窗户看起来很厚实,似乎是为了把阳光以及其他一切都挡在外面。她更仔细地看着,看出了些门道:一开始看着像窗户上的装饰物的东西实际是经过精心伪装的护栏,确保能阻挡任何东西进入——不只是小偷,连坦克都挡得住。外面根本没有门,那个区域唯一的入口在房子内部。如果不是她特意留心看,是绝不会注意到的,因为办公室这边的外表面装修得跟这栋房子其他部分很一致,可实际上就是一座堡垒。
泳池里喧嚣起来,紧接着是一片尖叫,只见恩里克从一片水浪和身体中间钻了出来,把桑蒂下半身的泳衣得意扬扬地顶在头上。“搞定一个,还剩一个。”他大喊着。
“不公平!”桑蒂尖叫起来,“我被水呛了一下。这是耍赖!”
“轮到卡萝尔了。”恩里克叫道。
“见鬼去。”卡萝尔笑道,“这可不公平。桑蒂,帮我一把,咱们一起收拾这个流氓。”喧嚣声再次涌来。
“听起来好像她们需要个帮手。”斯威兰森说着,转过头看向琳,“去跟她们一起玩儿吧。在这里你可以随心所欲地享乐,百无禁忌,你知道的。”
她让自己的脑袋靠在躺椅的靠枕上,挤出一个微笑,“噢,有时候当观众也有不少乐趣。管它呢,看上去她们什么都搞得定。我就算是后备队吧。”
“她很聪明,是在积攒能量。”拉里对斯威兰森说道,同时向琳挤了挤眼。她假装没注意到。
“太明智了。”斯威兰森说道。
“真正过瘾的得过会儿才开始呢。”拉里笑着解释说。琳挤出半个笑容,与此同时思考着该怎么掌控局面。“我们会给你找一大堆新朋友。他们都是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可等不及了。”琳干巴巴地说道。
“她是不是很迷人啊?”斯威兰森说着,看向拉里,又赞赏地看了看琳,“我是在华盛顿遇到她的,你知道——一次绝妙的邂逅。她在纽约这里要拜访些人。”这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件商品,而这么评价她的处境倒是很相称。她并不特别意外;如果没有做好乔装打扮来演戏的准备,她也不会从一开始就搅进来。
“我经常去华盛顿。”拉里说道,“你是在那里工作,还是怎么着?”
琳摇了摇头,“不,我在休斯敦的太空军团里干活儿——计算机、激光,还有些整天谈论数字的家伙——但那就是生活。”
“啊,不过我们就要改变那一切啦,对不对,琳?”斯威兰森说着,看了看拉里,“实事求是地讲,我正在考虑华盛顿的一些事务挺适合她的,而且更有意思,我保证。你记不记得菲尔•格拉赞比?最近我在那里的时候,有一天跟他一起吃午饭,他想要个聪明的、有魅力的人去管理他开设的新代理机构。而且他谈论的可不是小钱啊。”
“如果你能搞定,我们就得一起过去了。”拉里冲着琳说着,做了个鬼脸,“噢,不过那是公事,还得好长时间呢。为什么非得等到华盛顿?我们在这儿就可以结识一下了。你在这儿是单独一人吗?”
“是的,她是单身。”斯威兰森低声道。
“太棒了!”拉里叫起来,“我也是,而且要想有人介绍这里的新面孔,我是不二人选。相信我,甜心,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你肯定有着很好的品位。告诉你……之后有个游戏咱俩可以搭伴儿。我们成交了,对吧?”
“我只活在当下。”琳说道,“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好吗?”她舒展了一下,对着太阳眯起了眼睛,然后又看向斯威兰森,“此时此刻,我唯一关心的事情就是如果没东西盖着,恐怕我会晒伤的。我想到荫凉的地方去,再披上点儿东西,等凉下来再见?”
“悉听尊便,亲爱的。”斯威兰森说道,“我们最不希望的就是让你成了伤病员。”琳从躺椅上起身,朝着房子走去。“我看你可能是在玩欲擒故纵的小游戏啊,等到……”她听到斯威兰森低声说着,后边的话淹没在了泳池里的尖叫声中。
琳消失在灌木之间的时候,切莉尔抬起头看了看。“拉里,你真是一事无成。”她说着,“现在我能向她展示什么是真正不一样的美好时光了。”
“那我们一起怎么样?”拉里问道。
琳的房间里并排放着两张特大号的床,房间装修陈设极为奢华,跟这栋房子的其他部分一样。她被安排跟一个叫唐娜的人住在一起,但她还没到。琳进了屋,脱掉比基尼,穿上衬衫和短裤,然后站在窗前思考了片刻。
房间里有个数据网终端机,但她不想打任何电话,因为里边很可能有猫腻。不管怎样,如果她想出去也不需要打电话,因为克利福德•本森的人已经预先做了安排。她放在壁橱的背包里有个微型电子通信器,看着就像是粉底盒,当她打开安全钮按下伪装的开关之后就能发送信号。如果按一次,中情局的一个特工就会在数秒钟内给房间打电话,假装是琳的兄弟,说家里有急事,叫了一辆出租车过去接她。如果按三次,停在门前马路上一英里之外的一辆飞行车就会带着两名特工在半分钟内过来,但这个选项只能是她真的遇到麻烦时才用。不过她可不想这么就走了。这房子现在空荡荡的,会比这个周末接下来的任何时间都安静。再也没有更好的机会能冒点险去四处看看了。她告诉自己,待了几个钟头都没拿到什么值得汇报的东西,她可不想一直这么畏畏缩缩的。
琳深吸一口气,紧张地一咬嘴唇,走到门前,一点点打开它,侧耳听了听。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就在她要动身走进过道的时候,一阵憋不住的偷笑声从对面的房门后传了出来。她停了停。没其他声音了,她悄声朝着房子的中央部分走去。
过道穿过一间小室进入宽阔的中庭,这里一下子挑高到了整栋建筑的顶部,一侧是倾斜向上的玻璃墙,面对着房子的后方。这间屋子是L形的,铺着厚厚的地毯,砖砌的大壁炉前面有一块地面是下沉的,铺着地板,周围的地面高出一些,转过一个直角便能看到几处门洞和楼梯,从那里可以去往这栋房子的其他部分。
隐隐约约的人声和厨房做菜的声音从一条走廊传过来,但她在四周看不到有斯威兰森侍从的身影。她缓缓察看着家具、装饰物和墙上的画,还有头顶的小装置,但找不到任何显得突兀的东西。她停下来在心里回想着楼层布局,想起一条窄窄的走廊似乎是通向办公室区域的,便循了过去。
她对这条走廊上的诸多房间探查了一番,其中大部分在斯威兰森带她做简短的参观时都已经见过了。最终,她回到了似乎是通往办公区域的唯一的那扇门前。琳轻轻试了试把手,是锁着的,正如她所料。她用指节敲了敲,声音听上去很闷,应该很坚实,尽管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木门。可能表面是木板,里面包的是其他东西;这扇门设在这里要保护的可不仅仅是大笔钱款。没有凿岩机或是军事爆破队,她可别想再进一步,于是她返回了房子的中庭。几步之后,她回想起在中庭见过的一尊雕塑。当时并没太引起她注意,不过现在又想起来时,她意识到那东西似曾相识。肯定不会的,她一边想着,一边尽力让它在脑海里重新显现。但根本就不可能嘛。她一皱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个雕塑立在壁炉旁一个明亮的龛座上——某种呈现出银色和金色的半透明晶体构造出一个抽象的造型,大约八英寸高,嵌在一个结实的黑色底座上。至少,在几分钟前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它的时候,她觉得那样子很抽象。可现在,当她拿起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的时候,她更加确定了,它的形状做成这样绝非巧合。
它最下面的部分是许多几何形状组合而成的,很难说是什么含义,不过从中部往上构成设计主体的是一个锥体,那斜面、层次以及顺着独特的曲线向上伸出的支撑结构雕刻得十分精致。这是不是代表一座塔?她寻思着。她很久以前见过这样一座塔。三根纤细的尖塔从主柱体顶端一直向上延伸——三座尖塔在最高点下面一点点的位置支撑着一个圆盘。似乎是一个平台?圆盘的表面上有更为精致的雕刻。她把雕塑翻了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更多的细节刻画出清晰可见的许多同心圆图案——那就是平台的底面!她看到的正是威兰尼克斯城中央塔的模型。这不可能啊。但又绝不会是别的东西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雕塑放回龛座的时候,手不住地颤抖。她把自己搅进什么该死的事情里了?琳问自己。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回房,收拾东西,马上离开。可是等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等思路更清晰一些之后,她克制住了这种念头。要想了解更多的东西,这机会可是太难得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肯定还有更多的东西,如果她现在不找出来,那就没人能知道了。她闭上眼睛缓了缓,深吸了一口气,调动起潜藏在体内的力量誓要探个究竟。
她必须找到更多关于办公室区域的东西,但似乎没办法进去。也许她能另辟蹊径……从下面进去?也许能行?像这样的房子肯定有地窖。也许通往厨房方向的什么地方会有楼梯。她顺着那个方向走出了走廊;嬉闹声仍然可闻,但听上去隔得很远。这里有两扇门是壁橱。她试的第三扇门露出一截木楼梯直通地下。琳走进去,让门在身后虚掩着,然后一路向下。
她发现自己进来的这个地窖看着很普通,摆着一只凳子和一些置物架,这是一个储物间,有很多管线。某种机械在一侧的一扇门后面嗡嗡作响,可能是中央空调。从这里往前有两条通道,每一条分别通往这栋房子的两翼。她走进了通向办公区的那条。还是储藏区,满是箱子和富余下来的装修材料。一道隔断墙封住了去路,墙中间有个口子。琳跨过去往那个洞口里面看。地窖并没有延伸到办公区下面,隔断墙后面的空间不大,再过去就只是光秃秃的墙面了。琳四下看了看,研究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她意识到自己所在的这部分地窖区域跟这栋房子其他部分的建筑结构有着奇怪的差异,特别是她面前那堵光秃秃的墙面。
墙壁和天花板相接的地方是一根钢梁,从边缘部分看肯定至少有十五英寸厚,另两根钢梁竖立着支撑着它,都是同样粗大的构件顺着两边直插到地下,从墙根看,一直深入到坚实的水泥地基里了。天花板也用钢梁加固,边角用支撑架做了斜角支撑。一切都涂成白色,跟地下室其他部分的背景基本一致,不留心的访客也许永远都注意不到;不过对于特意寻找不寻常之处的人和那些对于房子有着特别兴趣的人来说,这么粗大的建筑构件真是太惹眼了。
所以,办公区下面并没有地下室,但它的地基异常结实,她看着一侧的地基和支撑物。修建它的材料和方式足够支撑起一艘战舰了。楼上能有什么东西会压垮普通的房屋地基呢?居然需要如此加固?她心中不由得疑虑重重。
然后她想起来在麦克拉斯基见过的伽星人飞行器在水泥上轧出的坑。
苏利恩的星际通信系统运行的时候,会开启一个人工生成的微型黑洞超环面。
但这想法太疯狂了。这栋房子是十年前建的。2021年还没人听说过伽星人呢,更不用说苏利恩了。
她缓缓从隔断墙那里退出来,一肚子迷惑地朝着楼梯走了回去。
到了楼梯顶上,她停住脚步站了一会儿,让剧烈跳动的心脏缓和下来,也让纷乱的思绪安稳下来。然后她将门打开一条缝,把眼睛凑了上去,正好看到斯威兰森走过那间L形转角屋后墙的墙角。他一边走着,一边把头转来转去,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琳立刻又是一阵哆嗦。突然间,航通部和休斯敦似乎是那么遥远。如果她能离开这里,她再也不想离开自己那间安逸的办公室了。
如果斯威兰森正在找她,他肯定已经敲过她房间的门了。琳心中自责地想着,她需要找个理由说明不在房里的原因。她想了想,然后步入走廊,从另一条路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杯咖啡出来了,走向这栋房子的会客区。
“噢,你在这儿呢。”不等她绕过转角屋里那片抬高的地板,斯威兰森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赶紧停住了,否则咖啡和杯子肯定全都得掉在地毯上了。斯威兰森从一间侧房走了出来,她转过脸面对他。他仍然穿着泳裤,不过脚上蹬了一双凉鞋,肩头搭着一件衬衫。他正狐疑不定地瞅着她,好像有点怀疑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不敢直言。
她说道:“我去弄了些咖啡。”就像是这还不够明显。她随即觉得自己像是那种典型的蠢女人,不过至少她赶紧让自己收了口,没接着加几声蠢笑。她很确定斯威兰森正越过她的肩头看着那个龛座上的雕塑。她心里简直都能感到那雕塑在高叫着:“我被动过了。”不管怎样,她总算是克制住了回头的冲动。
“我没想到来自休斯敦的人会害怕晒太阳,”他说道,“特别是像你这样肤色健美的人。”他的声音貌似漫不经心,却潜藏着让对方解释一下的语气。
有那么一两秒,她觉得自己都要上套了。然后她说道:“我就是想单独待会儿。你的朋友……拉里,一上来的劲头有点儿猛。我觉得需要点儿时间适应下。”
斯威兰森狐疑地看着她,好像她恰好证实了他的某种担心。“喔,我真心希望你松弛一点,可别花太长时间。”他说道,“我是说,到这里来的意思就是让自己享受。如果有一个人拘束着,毁了其他每个人的兴致,那就太遗憾了,对吧?”
琳心中慌乱,没法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你看……我来这里确实不是想要这样的。”她告诉他,“你从没说过任何关于扮演玩物的事情。”
斯威兰森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噢,亲爱的,我希望你并不是打算搞一场中产阶级道德讲座。你盼望的是什么呢?我说会让一些朋友来娱乐一下,我希望他们能找到乐趣,觉得按照他们自己的品位受到了最好的招待。”
“他们的品位?你真是太贴心了。他们肯定为此感激你啊。可我的品位呢?”
“你是说我结交的人物配不上你的标准?太逗了。你已经把你的品位暴露无遗了——你渴望奢华,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好吧,你可以拥有。但你自然不会指望着这辈子得到的任何东西都是免费的。”
“我可不指望着像块糖果一样挂在外面那群长不大的孩子面前。”
“你说起话来就像是青春期的孩子。难道我就没有权利期望你,作为我的客人,应酬一下,作为我殷勤好客的回报吗?或者说你是不是幻想着我是某种乐善好施的主,向全世界敞开家门就是出于纯粹的善心?我向你保证,我绝不是那类人,任何足够聪明、能理解生活现实的人都不会那样。”
“谁说过任何指望你发善心的话了?难道不应该在任何地方都尊重人吗?”
斯威兰森哂笑起来。显然并非如此。“又一通中产阶级的鬼话。我所能对你说的,就是不管你心里怀有什么样的幻想,显然都是虚幻的,太可悲了。”他叹了口气,耸了耸肩,明显是已经不抱期待了,“享受生活的机会给你了,完全不用操心花钱的事,反之亦然。不过,抓住这机会需要你抛下许多从幼年起就有的愚蠢的自我保护观念,对你自己的状态做个实际的评估吧。”
琳的眼前一阵眩晕,但她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我想我刚刚已经做了评估。”她的语气说明了一切。
斯威兰森不动声色。“就这件事呢,我建议你打个电话叫辆出租,别再有任何耽搁,赶紧返回你自己那个充满了错位的浪漫主义和无法实现的梦想的世界去吧。”他说道,“对我来说,真没什么影响。我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再找些人到这儿来。选择权完全在你。”
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强忍住把咖啡泼在他脸上的冲动。然后她转身离开了,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走向她的房间。斯威兰森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蔑地耸耸肩膀,随即从边门出去,回到了泳池那边的其他人中间。
两小时后,琳坐在开往华盛顿的飞机上,身边是那个陪她到纽约的中情局特工。他们周围的乘客有的携老扶幼,有的成双成对,有的孤身一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穿着商务正装,有的穿着夹克,还有的穿着休闲的衬衫、毛衣、牛仔裤。他们在聊天、在欢笑、在阅读、在睡觉——都是普通的、正常的、文明的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她想拥抱他们每一个人。
[1].1英亩=4047平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