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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满嘴的土

果不其然,她真从墙上摔了下来,而且是两次。所幸每次她都摔到桌子上,而非直接落到地上。不过,她第二次摔落时,还撞到了一根粗短的床柱。
经过两次的摔落,克莱莉尔彻底没了重新攀缘的力气。为了避免使擦伤更加严重,她慢慢地将桌子拖回原地,并将床重新放好。她坐在床上,喝了点儿水,从床单上撕下一块布,用布蘸了点水,以清洗渗血的指尖和脚趾。随后,她用夜壶上了厕所,躺回床上,枕头底下放着那枚珍贵的金属纽扣。
她不想睡觉,也认为自己肯定睡不着,因为此刻她仍未从昨晚发生的事和双亲的去世中回过神来。可她的头一碰到枕头,就有了睡意。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生。好几次,她都从有关死亡的梦中惊醒,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心则狂跳不止。每次醒来,她都照着《内心的愤怒:狂暴战士之怒及相关问题研究》里教授的呼吸和心理训练方法,使自己冷静下来。
最后,当她彻底醒来时,发现周围仍是漆黑一片。克莱莉尔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感觉自己还得再喝点儿水,上个厕所。她也饿了,这是某种神经性的饥饿,因为她其实吃不下任何东西,但身体却通过饥饿感告诉大脑,她想吃东西。
克莱莉尔再次清洗了一下指尖和脚趾的伤口。疼痛不止,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伤得有多重。身体其他部位虽然也有多处疼痛和血痂,但她没感觉到那些地方在流血。即便如此,克莱莉尔也不认为自己还能再爬一次墙,或刮一次砂浆。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时,头顶上方的百叶窗处传来一声闷响,接着突然有一小束阳光倾泻而下。克莱莉尔不禁叫出了声,一方面是因为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刺痛,另一方面是因为阳光的到来使她松了口气。她克制着,既没有激动地跳起来,也没有表现出对光线过分感激的样子。但在内心深处,她知道,要是这种监禁的日子遥遥无期,那她总得时不时地恳求他们让她透透气或晒晒太阳。
“待在床上别动!”一个声音从上方命令道。克莱莉尔认出那是雷文的声音。虽然雷文以前是她的保镖,但如今她也只能任他摆布。随着其他天花板上的百叶窗相继被打开,越来越强的光线使克莱莉尔不停地眨眼。天花板中央的天窗被人打开,一架又长又窄的竹梯从上面放了下来。
雷文和另外一名护卫在上方共同扶着梯子,沿着梯子向下爬的那个人背着一个大篮子,身形却小得不太像一名护卫。事实上,这名小姑娘看上去只有九、十岁大,穿着简朴的束腰长袍,系着围裙,打扮得颇像一个厨娘。竹梯上的结节凸起使她在向下爬的过程中阻碍重重。最后,她停在半空中,一脸恐惧地盯着克莱莉尔。
“你不会杀了我吧,小姐?”
“当然不会!”克莱莉尔马上说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他们说你可能会想挤上梯子。”女孩仰了仰头,示意“他们”就是指站在天花板上的人,“但他们人多势众,小姐,我现在又是家里的经济支柱——”
“我保证不会动你一根指头。”克莱莉尔说,“你看,我会一直像这样跷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你这是给我带食物来了吗?”
“是的,小姐。”女孩边答边继续向下爬,“我给你带了些简单的食物和新鲜的水。虽然我不是夜工,而是市长家厨房的员工,但我这次还是会帮你清理夜壶的。”
“你叫什么?”克莱莉尔问。她故意向后仰,做出打哈欠的样子,实则偷偷瞥了一眼墙壁,看看自己昨晚的手工成果是否明显。幸好墙上的痕迹不太明显,倒是毯子和床单上有几块掉下来的碎渣。光天化日之下,掉下的碎渣呈现一种亮黄色,很容易被上方的人注意到。
“恕我不能告知。”女孩警觉地说。她从背上卸下篮子,放在地上。
“夏蕊特!”雷文在上方吼道,“不许和犯人说话!”
夏蕊特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克莱莉尔朝她眨了眨眼,女孩笑了起来。女孩从篮子里取出一小块白面包和一块圆形软奶酪,将它们放在桌上,又为水罐添满水。最后,她从篮子里取出一只干净的夜壶,然后尽可能地捏着鼻子,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在夜壶上及其盖子上紧紧地缠了几圈绳子,以确保篮子里的夜壶不会在她向上爬的过程中打开。
“谢谢你!”克莱莉尔一边静静地说,一边回想自己在小姑娘的岁数时无忧无虑的生活状态。那时,她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对母亲则是既敬又怕,全世界在她看来都是开放的。即便当时,她已经开始被野外吸引,总爱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在埃斯特维尔镇上的公园里玩耍。那时候她是最开心的。
夏蕊特整理完夜壶后,俯身准备将地上的篮子背起,然后沿梯子重新向上爬。当她爬到顶端时,上面的护卫拉了她一把,接着收起了梯子。正当他们打算重新关上百叶窗时,克莱莉尔终于忍不住喊道:
“喂!能给我一根蜡烛和一些火柴吗?”
“不能!上头有命令!”雷文喊道。
就这样,百叶窗关了起来,整间囚室又陷入一片黑暗。克莱莉尔不禁打了个寒战。在黑暗中,她感觉四面的墙壁向她压来,空气也变得更加凝滞和死气沉沉。更糟的是,她对出路一点头绪也没有,甚至有了一种穷途末路之感。自从父母死后,她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
“够了!”克莱莉尔自言自语道。她从床上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小心翼翼地拿起面包和奶酪,强迫自己吃下去,并喝了点儿水。随后,她深呼吸了一下,掀掉床单和毯子,以免它们再次沾到墙上掉下的碎渣。她愣了一下,没想到囚室里竟如此温暖。毕竟,在她印象中,监狱是阴暗、湿冷的地方。回过神后,她挪开水罐和夜壶,把桌子拖了过来,靠墙竖起床,拿出金属纽扣,又开始在墙上继续制造攀缘点和落脚点。
这一次,她的表现好了不少。几小时后,她就顺利攀到了顶部,发现那里有几根支撑斜面天花板的横梁。她先用一条腿成功跨上一条横梁,接着整个人攀了上去。她在横梁上舒展了一下身体,手指已经完全麻木,全身肌肉酸痛。最后,她摸到了头顶上方的天窗。克莱莉尔暗自希望天窗不要上锁。
克莱莉尔努力向上顶,天窗和百叶窗一起松动起来。一阵微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了进来,但一时还没有光透进来。她愣了一小会儿,透过缝隙向外窥视,发现室外只比室内亮堂一点儿而已。这么看来,天才刚亮,太阳还没完全出来。
她沉醉在从缝隙中吹进来的丝丝微风中。微风还带来了嘈杂的人声,有人打哈欠,有人猛地呼气,还有人在交头接耳。克莱莉尔心想,这些人想必就是守在外面的护卫了。从声音上辨别,他们可能在十几码外的地方,而没有直接守在窗外。
最后,克莱莉尔缓缓地合上天窗。她躺在横梁上,思忖着下一步该做什么。她至少听见了外面两名护卫的声音,如果贸然破窗而出的话,势必会惊动那些护卫,而她怎么也无法徒手与两名全副武装的护卫搏斗。
这时,克莱莉尔不情愿地得出结论:她只能暂时爬回床上,掩盖自己能爬到顶端的事实。
她感到既沮丧又焦虑,后悔自己没能更早爬到这里。
克莱莉尔叹了口气,用脚趾去够横梁下面的墙壁。至少,已经有了这些落脚点和攀缘点,等她下次再往上爬时只会更加轻车熟路。她想,或许还能把这些落脚点和攀缘点挖得更深、更大一些,甚至还可能凿出一些砖块,并将砖块作为武器。
正当她准备向下爬时,突然听到底下传来一声巨大的爆裂声,仿佛一只残次的坩埚在火焰的炙烤下爆裂一样。
“是克莱莉尔吗?”
克莱莉尔一时不敢接话。这嘶哑而骇人的声音有如出自某个怪兽的血盆大口,并不像人的声音。
“克莱莉尔。别害怕,我是卡尔格林。我用咒契魔法伪装成了大鼹鼠的样子。你在——?啊,我感觉到你所在的方位了。你怎么爬到上面去了?”
“卡尔格林?”克莱莉尔小声说。四周仍然漆黑一片,但她的确能听到下面有某种东西动来动去和土地松动的声音。
“是我。快下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下去比上来更难。一直趴在横梁上的克莱莉尔早已全身僵硬,而且比她预想中还要疲劳。她已经摔过两次,一想到有可能第三次摔下去,一阵恐惧感突然涌上她的心头,但也正是这股恐惧感驱使已经精疲力竭的她继续行动下去。她用脚趾触到床头,虽然身体重心有些不稳,但所幸脚总算踩上了硬物,因此心中顿感踏实起来。就在这时,床体突然开始摇晃,克莱莉尔原本扒在墙上的手不小心松开了。摇晃了一小会儿,她终于还是失去平衡摔在桌上,又从桌上滚到地上。
事实上,此时的地面已不再是平地。克莱莉尔落在一块巨大的石板上,石板的一端高高翘起。她沿着石板向下滑,手忙脚乱地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最后,她滑到石板底端紧贴墙壁的位置,双手在四周摸来摸去。直到她摸到面前又一块上斜的石板时,才意识到这块石板与地面的夹角竟然超过四十度。
“到这边来!他们在上面肯定已经听到了石板开裂的声音!你爬到我这边来!我不能过去,否则我的咒契魔法伪装会被监狱周围的咒语破坏。”
克莱莉尔果然听到上方百叶窗被人掀开的响动。她迅速爬上面前的斜石板,最后掉进某个脏兮兮、微微带刺的动物的掌心里。这只动物紧抓着她,将她拉到地底更深处的一个洞里。虽然可以肯定这是卡尔格林伪装后的形态,但克莱莉尔仍然一时没控制住情绪,不由自主地号啕大哭起来。
“别动!”那个怪异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你走已经够费力的了。这是我刚凿的隧道。”
克莱莉尔迫使自己保持不动,双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想象着卡尔格林此时的样子。她的一只手臂能够感觉到厚厚的皮毛,她的头顶上方也有同样的皮毛,随着肌肉的运动而有节律地动着。就在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抓着某种硕鼠类动物的肚皮,不由得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但也没办法,毕竟这只硕鼠正带着她越狱。
“就快到了。我们身后的隧道正在垮塌。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克莱莉尔照做了。她感到背后有什么又软又黏的东西贴了上来,先是围住了她的肋骨和肩膀,接着完全覆盖在她脸上,然后又钻进她的鼻孔里。无论她把嘴唇闭得多紧,那东西好像总想撬开她的嘴往里钻。克莱莉尔又慌张起来,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东西弄得窒息而死时,她感到那只毛茸茸的手臂揪住了她。她向下坠落了几英寸,惊得双眼圆睁,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克莱莉尔咳了一阵儿,吐出了嘴里的土,抬头看见一只与马差不多大的红眼睛啮齿动物正看着她,脸上还有着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表情。
从到处堆着的酒桶来看,他们应该是在一间酒窖里。五六级石阶开外的地方有一扇通往外界的木门,门的边缘应该是最近刚被人施了咒契魔法,产生了光。室内一角堆满了大量新土,地面上有个刚被挖开的洞,应该就是克莱莉尔刚被拖出来的隧道出口。
“我得把这个伪装卸掉。”硕鼠说。“那边有给你准备的一些干净衣服。”
它用一只脏兮兮的巨大爪子指着石阶上的一包东西。克莱莉尔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拍掉身上的土,打开了包裹。只见里面装着一件做工粗糙的羊毛长袍,还有一双像夏蕊特那样的木屐。克莱莉尔迟疑了一会儿,接着火速脱掉了自己身上那满是泥点的丝绸束腰长袍,转眼就换上了包裹里的那件羊毛长袍。她以前在长途狩猎时也经常这样快速地换装,不给同行的男猎手们任何想入非非的机会。不过,当她换好衣服转过身来时,却发现卡尔格林仍在手忙脚乱地解除伪装术,样子看上去非常奇怪。克莱莉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半人半兽的卡尔格林,他像是刚被硕鼠从嘴里吐出来,或正要被硕鼠吃进去。卡尔格林一边解除伪装术,一边将脱下的咒契皮肤卷起来。就在这个过程中,原本非常具象的动物皮毛渐渐变成了成千上万个紧密交织的咒契符号。
“我得把这东西脱下来折好。”卡尔格林喘着粗气说,“以后可能还派得上用场。你换上包里的衣服,包的侧袋里有把匕首也是给你的。”
克莱莉尔拉开侧袋,从中取出一把短小的匕首。这把匕首看上去稀松平常,插在一个样式简单的皮套里,皮套上还穿着一根挂绳。克莱莉尔将匕首挂在脖子上,重新打好包裹。
“我们现在在哪儿?”她问。
“一家小旅馆的酒窖里。这附近以前是冬宫的所在地。当时,王宫还没建得那么气派,而且只在夏天纳凉时住人。”话语间,卡尔格林就快要完全脱下咒契皮肤,看上去就像站在一只硕大的老鼠的脚上,与身体的其他部位格格不入。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派老鼠信使们跟踪了基尔普。”卡尔格林说,“我以前还是城主的时候,就知道冬宫底下有不少用来关押魔法师犯人的秘洞。一个多世纪前,当冬宫被废弃不用时,这些洞就被人用砾石填上了。但你那间囚室下的洞是基尔普前不久派人挖的。我怀疑他们是专门为了你才挖了这个洞,甚至觉得他们还帮我也顺便准备好了一个这样的洞。话说回来,你现在感觉如何?还能跑吗?”
“不仅能跑。”克莱莉尔说,“还能战斗。”
“希望我们不要走到那一步吧。”卡尔格林将咒契皮肤越折越小,最后折至一块手帕大小,小心翼翼地塞进腰间的一个暗袋中。将咒契皮肤在暗袋中放好后,卡尔格林活动了一下肩膀,又踢了踢腿,说道:“每次换上这件老鼠皮肤后都觉得脏兮兮的。等收到外面一切安全的信号后,我们就可以上楼了。旅馆老板以前是一名皇家护卫,今天特地为我们歇业一天。我们可以在一个标准间里观察街上的情况。应该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但愿如此。”
“等什么?”克莱莉尔问。
“小贝会驾着纸翼前来,然后降落在旅馆前面的街上,再带你一起飞走。”卡尔格林说。
“真的啊?”克莱莉尔问,“小贝的法力强到足以胜任这项任务吗?他会在哪里降落?以前我在埃斯特维尔镇见过的纸翼降落在公园里,它在地面上滑行的样子就像一只鹈鹕在水面上滑行。”克莱莉尔以前看见过纸翼几次,那是一种靠魔法驱动的飞机,由多层硬纸制成,机身上的每寸地方都深深地嵌着咒契符号。纸翼能够像鸟儿一样在空中飞翔,如果操纵纸翼的咒契魔法师能成功驾驭风向的话,纸翼还能同时运载两到三人。
“我希望小贝没问题。”卡尔格林说,“但能驾驶纸翼的只有他,我不会质疑他的能力。至于降落地点,旅馆外的街道叫作‘老内弗街’,这条街又宽又直,而且自打基尔普宣布实行宵禁并命令日工不得踏出平房地区半步后,这条街上的人少之又少。”
“出什么事了?”克莱莉尔问,“基尔普告诉我,我母亲还活着,但我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卡尔格林揉了揉鼻子,又皱了几下眉头。
“抱歉,老鼠的习气还没完全消失。哼……有意思。那一晚,你们在市长家到底经历了什么?”
“基尔普……他……杀了我的父母。”
克莱莉尔发觉这些话竟是如此难以说出口。
“你继续说。”卡尔格林的语气突然温柔起来,“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你家的私事。其实我当时派了一只老鼠信使在市长家蹲点,但它只能透过墙体上的裂缝进行监视,因此视野非常狭窄,没能看到事情的全部。”
“当时,母亲触摸了一下阿伦佐自称自己制作的高脚杯。”克莱莉尔说,“然后就有白色的火星冒了出来……母亲说,这只杯子并非人工制成,靠的是肆行魔法的力量……后来,基尔普试图为他儿子辩解,但我母亲……她什么解释也听不进去,总是只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说到这里,克莱莉尔的泪水终于决堤。她放声大哭,身体因为剧烈的哽咽而颤抖。但只过了一小会儿,她就强迫自己平复情绪,使呼吸恢复常态,并抹了抹眼泪。
“到最后,她还是一个不屈不挠的阿布霍森族人。”卡尔格林一脸凝重,“虽然我不想问你这个问题,但是,你真的确定自己的父母都被杀害了吗?”
克莱莉尔点点头,却又犹豫起来。
“我……啊……我亲眼看见父亲被一支箭射中胸膛,还当场感受到了他的死亡。”她缓缓地说,“母亲当时操纵着火,一人对付至少六名市长家的护卫。在那些护卫的围攻下,她让我先跑……我虽然没亲眼看见她死……但在那样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她肯定难逃一死啊。”
“你感觉到了你父亲的死亡?”卡尔格林问,“你竟然有阿布霍森族人的死亡感知能力?”
“应该是吧……”克莱莉尔有些吞吞吐吐,“我之前从来没意识到那是一种特殊的能力……”
“但你当时并没有感觉到你母亲的死亡。”卡尔格林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他正努力保持好脾气,而不至于把克莱莉尔逼问得太紧。
“没有。”克莱莉尔说,“我那时已经站在楼梯上了。要不是母亲的咒语迫使我离开现场,我肯定早就投身于战斗中了!”
“以你的个性来说,肯定是这样。”卡尔格林说,“但你最好还是别参与战斗。”
“我母亲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我觉得情况不太乐观。”卡尔格林沉重地说,“基尔普向来擅长误导人。他已经在城里张贴出了大字报,宣布国王因为起义军的暴动而驾崩。当然,这些都是基尔普故意放出的烟雾弹。大字报上还说,国王将王位传给了加西尔,并将基尔普委任为‘护城主’,这是他自己为摄政王找的代名词。在市长的领导下,‘皇家军队’成功平定‘叛乱’,但加西尔皇后的加冕仪式因此将‘延后一段时间’进行。”
“这样看来,母亲有可能还活着?”克莱莉尔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希望。
卡尔格林摇了摇头:“我非常怀疑。没人见过她,但大家都猜想她是因为国王之死而悲伤过度,所以才暂时不愿露面。但我个人认为她和你父亲一同被杀害了,对此我很抱歉,克莱莉尔。”
“我还是不能接受……这一切感觉太不真实了。”克莱莉尔小声说,“但是,基尔普怎能随便宣称国王驾崩呢?”
“这很容易。”卡尔格林耸了耸肩,“根据市长的一面之词,暴乱分子占领了王宫,并杀了国王。市长集结的禁卫军团已经包围了王宫,没人能从里面出来。现在,他们正在造币山上排兵布阵。几小时后,他们就能用安好的掷弹器将天上飞的纸翼射下来。此外,东部工会的几艘船也已集结于王宫毗邻的海路上。一切被基尔普安排得有条不紊。”
“那当然,要不是国王自己偏执,也不至于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如果奥瑞坎国王在城墙上现身,那么基尔普散步的谣言显然将不攻自破。而且我敢肯定,有些忠诚的行会成员也对基尔普的篡权心怀不满。但国王是不会现身的,他只知道念叨着别烦他,并期待着塔茜尔公主的归来。”
“真有人相信国王已经驾崩了吗?”
“可他们也不能证明国王还活着。”卡尔格林说,“而这一点可能更加关键。过去几年,国王一直过着避世的生活。大多数人都已接受基尔普掌权的现状,无论他们喜欢与否——”
就在这时,传来三声叩门声,紧接着又传来两声。
“这就是外面一切安全的信号。跟我上楼吧。”
克莱莉尔注意到,即使外面传来安全信号,卡尔格林仍然处处很谨慎。她看见咒契符号在他右手心里发出若隐若现的光,证明他已在一定程度上编好了某条咒语,随时准备用主符号启动它。然而,门被人轻松地打开了,门外站着的旅馆老板领着他们穿过一条走廊,又经过一间干净、通风的厨房,最后走进了一个标准间。
“我跟这里的常客说,我妻子病了,我今天心情也不好。”旅馆老板说,“她还蛮喜欢和我一起演这出戏的,反正她的主要任务就是躺在床上睡觉。”
旅馆老板指了指窗,窗上拉着厚厚的深色粗布窗帘。
“打开窗帘,你们就能拥有很好的视野。”他说,“而且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当你们真要离开时,请走我刚才带你们走的侧门。”
“我们会的。”卡尔格林说,“谢谢你,吉泽普!”
“很荣幸为你效劳。”吉泽普说,“愿咒契与你同在。”
他向卡尔格林鞠了一躬便离开了。克莱莉尔听见吉泽普迈着沉重的脚步,上楼去找他的妻子了。她暗自希望当基尔普的人前来寻找逃犯下落时,吉泽普夫妇能谎称不知情,以帮她蒙混过关。
卡尔格林走到窗边,双膝跪地,轻轻地掀开窗帘的一角。阳光从这一角射了进来,是清晨时分的柔和光线。
“街上没什么人。”卡尔格林一边报告,一边不停地眨眼,“只有一个卖馅饼的人,但她的推车离路边也有一段距离。真希望那些人在山上能慢点儿安好掷弹器,同时小贝也能争点气……”他想必是刚从硕鼠的状态中出来没多久,眼睛一时还不适应正常的光线,因此被照得眼泪直流。
“小贝要带我飞去哪里?回王宫吗?”克莱莉尔问。她自问想去哪里,却一时找不到明确的答案。她仍然渴望回到大森林里,却又感觉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父母双双被害,而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为此,她得先了结这些事,才能考虑回大森林的事。
卡尔格林摇了摇他那硕大的头。
“不是。”卡尔格林说,“我们得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如果你母亲真的已经去世,那么基尔普势必会想立你为皇后,让你与阿伦佐结婚,以使你们完全处于他的掌控之中。小贝会带你飞到阿布霍森族人聚居的希尔费尔市。”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示意克莱莉尔到窗边来。
“你来看看,让双眼适应适应光线。”他说,“一旦看见纸翼,就马上告诉我。你想来杯红酒吗?”
“不用了,谢谢你!”克莱莉尔边说边在窗下坐好。她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看去,心中却因为卡尔格林的话而浮想联翩:去阿布霍森族人聚居的希尔费尔市,回到她祖父和小姨那里,显然还会见到一大堆表亲,而在他们眼中,她母亲就是一个十足的叛徒。这个目的地实在是让她欢喜不起来,可毕竟阿布霍森族人会群起对抗基尔普,因此她至少还能加入他们的队伍……
克莱莉尔叹了口气,眨了眨眼。即使清晨的光线被云层柔化了不少,却仍旧有些刺眼。眼前的这条街与拜里塞尔城的其他街没什么两样,路面上铺着灰色的石板,两边还有着略微弯曲的深下水道,以便在雨季帮助排水。不过,这条街比城里的其他街道更宽,街边的房子虽然一如既往地以白石砌成,却只有两三层高,而且整体上维护得没那么好。
街上没什么人,这在城里其他地方是相当罕见的。克莱莉尔看见了斜对面那位卖馅饼的小贩,她靠在自己的手推车上,面露不悦之色。推车前方有一个细细的铜烟囱,从烟囱不排烟的情况推断,她懒得用火炉给馅饼保温,反正这一车的馅饼终究也只能卖给农场主作为动物饲料,因此她也犯不着为此浪费燃料。拜里塞尔城里的居民可比埃斯特维尔镇的居民精明多了,他们不用咬上一口,光凭肉眼就能看出这是放了一天的馅饼。
正当克莱莉尔回想着埃斯特维尔镇上的馅饼时,一个长长的影子在街上横冲直撞。它先是冲向馅饼手推车附近的房子外墙,接着又一个掉头回到街上。不一会儿,克莱莉尔才看清,原来那个长长的影子是一架纸翼投下的。这架纸翼左右摇晃着,又在空中打了几个圈儿,以等待最适合降落的风向。最后,它干脆利落地停在了旅馆右侧三四幢房子远的地方。
“纸翼着陆了!”克莱莉尔一边朝卡尔格林喊道,一边激动得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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