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赐
石桥尽头的门在莉芮尔的轻推下应声而开。莉芮尔又一次感到契咒魔法向自己袭来，既不像上层木门处的魔法那么热情友好，也不像迈入大裂谷的石门的魔法，对她默然认可。此处的魔法似乎对她谨慎地检查了一番。当然，莉芮尔也感到，检查过后，它立即表现出了同样的友好和认可。
随着大门打开，莉芮尔手掌下的坏狗浑身一颤。
莉芮尔闻到一股明显的腐臭，是肆行魔法的气息。她不由得害怕起来，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肆行魔法。魔法是从前方传来的，肆行魔法之外还包含着一层封禁它的咒契魔法。
“肆行魔法。”莉芮尔小声说，踌躇不前。但坏狗向前走去，把她抛在后面，莉芮尔不情愿地跟上去，走进房间。
莉芮尔刚跨过门槛，大门就在身后重重合上。一瞬间，河水的轰鸣、照明咒印的微光，统统被挡在门外。房间里只剩下一片黑暗。在这片莉芮尔从未经历过的完全黑暗中，她甚至一时没想到要释放照明咒契。黑暗笼罩着她，甚至使她怀疑自己的感觉是否真实。幸好手掌下坏狗温软的皮毛告诉她，她还站立着，房间没变，地板也没有发生倾斜。
“别动。”坏狗一边小声说，一边用鼻子顶了顶莉芮尔的腿，好像仅凭口头警告语气还不够强烈似的。
肆行魔法的气息越来越强。莉芮尔一只手捂住鼻子，憋住呼吸；另一只手伸向马甲口袋里的发条求援鼠，但心里对它能否从这里找到回图书馆的路并不抱什么希望。
与此同时，她也感到了咒契魔法的存在。强大的咒印像花粉一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感到，咒契魔法正与肆行魔法相互配合，在她身边旋转缠绕，编织出她无法辨认的咒语。
恐惧开始在莉芮尔体内聚集，揪得她的胃部隐隐作痛，甚至使她的肺渐渐麻痹。她想呼吸，强迫空气慢慢进入肺部，使惊慌的心情平息下来，但四周弥漫着怪异的魔法力量，让她不能、也不想呼吸。
空中渐渐有了光亮。无数发丝粗细的细针团簇成一个个细小轻柔的小球，像发光的蒲公英一般，在莉芮尔感觉不到的微风中飘荡。在这些光照下，肆行魔法慢慢消退，咒契魔法愈来愈强，莉芮尔这才小心地轻吸一口气。
借着飞舞的奇异光球，莉芮尔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八边形的房间里。和莉芮尔预想的不同，这个位于山体深处的房间并不是冷冰冰的石室。墙上贴着瓷砖，瓷砖上精心绘制着金星、金塔和银匙等图案。天花板绘制着深邃的夜空，还有一片片阴沉的乌云，正向七颗闪烁的亮星推进。脚下是一张深蓝色地毯，让她刚刚踏过潮湿阴冷石桥的脚掌感到温暖而舒适。
房间中部，有一张华丽的红木桌。细长的桌腿末端是银制的三趾状基座。在抛光的桌面上，并排放着三样东西：一个和莉芮尔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金属盒；一组像金属竖笛的东西；还有一本深蓝色皮革封面、带有银搭扣的书。蒲公英光球在桌子周围层层聚集，像一片光晕。毫无疑问，这张桌子，或者说桌上的东西，就是这里奇异魔法的焦点。
“你自己过去吧。”坏狗蹲下身子，坐在自己的后腿上，“看样子，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了。”
“什么意思？”莉芮尔疑惑地问。她深吸一口气，调均呼吸。她这会儿感到安全了些，但周围陌生的魔法还是太多，她对这些魔法的来历和用途一无所知。而且，她的咽喉和鼻子上仍旧残留着肆行魔法冰冷腐臭的气息，久久不散。
“大门为你而开；道路为你而亮；这里的守卫也没有伤害你。”坏狗用湿凉的鼻尖擦了擦莉芮尔摊开的手掌，又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莉芮尔，“不管桌上是什么，那一定是属于你的东西。这就意味着，那些东西不属于我。所以我坐在这里——准确地说，是躺在这里——就可以了。对了，你走的时候别忘了叫我一声。”
说完，狗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趴在地毯上。她刷刷地扫了几下尾巴，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噢！坏狗！”莉芮尔叫道，“现在可不能睡觉！要是出现危险我该怎么办？”
坏狗缓缓睁开一只眼睛，半打着哈欠说道：“还用问吗？叫醒我。”
莉芮尔低头看着趴在地毯上的狗，又抬头看看木桌。在图书馆工作期间，她遇上的最危险的东西就是斯狄肯。那以后的几年中，她还遇见过其他很多危险的东西——凶猛的怪物、无法破解或失去控制的古老的咒契法术、机械陷阱，甚至还有涂了毒药的书籍。这些都是图书馆工作人员工作中时常遇见的危险。但所有这些都不同于她眼下面对的东西。她不知道桌上是什么，只知道一点，它们被一种比莉芮尔见过的任何魔法更为强大有效的法术严密地保护着。
虽然不清楚这个房间里魔法的来历和用途，但莉芮尔知道，它们十分古老。墙壁、屋顶、地板、木桌——甚至房间里的空气——都浸润着一层又一层的咒印，其中一些至少已经历时千年。咒印四处流动交织，变换不止。闭上眼睛时，她甚至觉得这个房间像一块咒契石，咒契魔法源源不断地从中溢出。
但这是不可能的，至少就她所知，这是不可能的。
这些想法让她头晕脑涨。莉芮尔重新睁开双眼。咒印又向她涌来，随着呼吸进入身体，融入血液。肆行魔法则飘浮在咒印之中。蒲公英灯排成一列，像植物茎蔓一般，向她伸展过来，轻轻缠绕在她的腰际，慢慢把她拉向木桌。
身旁的灯光和魔法力量使她脑中一片茫然，好像刚刚被人从睡梦的关键时刻唤醒。莉芮尔尽力抵抗着这种感觉，但没多久就放弃了努力——她感到这是一种不带任何危险的惬意的享受。于是，她让坏狗独自躺在地毯上，自己则被蒲公英灯环绕着，慢慢向前走去。
莉芮尔没有任何走过自己和桌子间这段距离的记忆，仿佛突然间便站在木桌前，手轻轻搭上了凉爽光滑的桌面。出于二等助理馆员的习惯，她先拿起书本，手指抚摸着扣合书本的银搭扣，看到了书脊上的银色浮雕文字：《回忆与忘却之书》。
莉芮尔伸手去解搭扣，感到了上面附有咒契魔法。那是主宰禁锢与封锁、燃烧与毁灭的咒印，在搭扣表面和金属内部互相追逐缠绕。
就在莉芮尔意识到咒印的力量是多么强大的同时，搭扣解开了，她自己安然无恙。她小心地揭过封面和扉页。细亚麻纸张的薄书页很容易翻开，上面同样有制成纸张时就被融入其中的咒契魔法。肆行魔法也被赋予其中，被咒契魔法约束、引导着，在书页和封面上，甚至在书脊的装订线和胶水中回转流动。
更重要的是，书中的铅字同样含有魔法力量。莉芮尔见过这种含有魔法的文字，都是在魔法力量较弱的书上，比如《莱昂的皮肤》。这样的书，你永远不可能真正读完，因为它的内容随时随地都在变化，变化的根据五花八门，比如读者的需要、作者写作时一时兴起的念头、月相和天气的变化，等等。有些内容你虽然看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只有在某些特定事件发生之后你才会记起。一般说来，这通常是作者的善意，因为这些内容通常与某些十分棘手的问题有关。如果你每天醒来都想起这些问题，就可能成为压在心上的沉重负担。
蒲公英灯环绕在莉芮尔的头边，飘舞着，让她的头发在书页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她看完第一页，翻过第二页，然后是下一页……不断翻动书页，莉芮尔很快读完第一章。她身后，坏狗正在熟睡，舒缓的呼吸好像配合着莉芮尔翻书的节奏。
几个小时之后，或许是几天之后——莉芮尔已经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她终于翻过看上去是最末的那一页，合上书本。银扣啪地一声，自己搭上了封面。
莉芮尔放下书，手却没有离开木桌。她拿过竖笛。这组乐器有七根银制的小管，长度各不相同，从相当于她的小指直到接近手掌。她把小管举到嘴边，却没有吹响——它们可不像看上去那么普通。她已经从书上得知了这组银笛的构造和用途，而且她也了解到，银管表面虽然游动着咒印，实际上只是一层虚饰，掩饰着深藏其中的肆行魔法。
她的手指依次抚过七根银管，低声念着它们的名字，随后又把它们放回桌上。接着，她拿起最后一件物品，那只小金属盒。金属盒也是银制的，同样蚀刻着精美的咒印和各种装饰图案。咒印和书本上的相似，如果有谁不具有正选血脉而强行打开盒子，此人必遭严惩。咒印没有说明到底哪种血脉才是正选血脉，但莉芮尔觉得，既然书本为她而开，估计盒子也一样。
她轻轻碰了碰盒子，立刻感到了里面燃烧的肆行魔法的力量，不由得缩回手来。盒子没有打开。一瞬间，她觉得那本书可能搞错了，或者她没有看清楚盒子上的咒印，又或者她的血统不对。但她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手掌紧紧按上银盒。
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怪事，只感到盒子在手掌下一震。莉芮尔睁开眼，银盒开了，分成两半，中间连着铰链。看上去像个镜盒，翻开的一面就是镜子。
莉芮尔把它彻底打开，摆成一个V字形，放在桌上。盒子里一半是银质，另一半是一种她无法描述的东西。如果说这是个镜盒，本该是光滑镜子的那一面却不是镜子，不反射任何东西，只是一块长方形的……虚无。一块完全黑暗的区域，是用一种完全不发光也不反射光的材料做成的东西。
《回忆与忘却之书》称它为暗镜，莉芮尔从书中读到了它的用法，至少是部分用法。暗镜在这个房间里是无法使用的，也无法在现世的任何地方使用。它只能用于冥界。虽然《回忆与忘却之书》告诉了她返回现世的方法，莉芮尔还是不想前往冥界。她觉得，那里是阿布霍森的战场，不属于坷睐。不过，暗镜特殊的用法很可能与坷睐的预视之力相关。
莉芮尔飞快地合上暗镜，把它放回木桌，但手指仍然停留在银盒上。她就这样站着，沉思。几分钟之后，她终于拿定主意，拿起暗镜，放进马甲左侧口袋，和钢笔头、一段上了蜡的细绳以及一支很短的铅笔放在一起。稍稍犹豫之后，她又拿起竖笛，放进马甲右边装发条鼠的口袋。最后，莉芮尔拿起《回忆与忘却之书》，塞进马甲前胸。
她转身向坏狗走去。是时候了，她们俩应该认真谈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书、暗镜和竖笛已经历时千年，在黑暗中等待着，等着一个许久之前的坷睐知道必将来到这里的人。
等着一个叫莉芮尔的女人。
等着她。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随着大门打开，莉芮尔手掌下的坏狗浑身一颤。
莉芮尔闻到一股明显的腐臭，是肆行魔法的气息。她不由得害怕起来，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肆行魔法。魔法是从前方传来的，肆行魔法之外还包含着一层封禁它的咒契魔法。
“肆行魔法。”莉芮尔小声说，踌躇不前。但坏狗向前走去，把她抛在后面，莉芮尔不情愿地跟上去，走进房间。
莉芮尔刚跨过门槛，大门就在身后重重合上。一瞬间，河水的轰鸣、照明咒印的微光，统统被挡在门外。房间里只剩下一片黑暗。在这片莉芮尔从未经历过的完全黑暗中，她甚至一时没想到要释放照明咒契。黑暗笼罩着她，甚至使她怀疑自己的感觉是否真实。幸好手掌下坏狗温软的皮毛告诉她，她还站立着，房间没变，地板也没有发生倾斜。
“别动。”坏狗一边小声说，一边用鼻子顶了顶莉芮尔的腿，好像仅凭口头警告语气还不够强烈似的。
肆行魔法的气息越来越强。莉芮尔一只手捂住鼻子，憋住呼吸；另一只手伸向马甲口袋里的发条求援鼠，但心里对它能否从这里找到回图书馆的路并不抱什么希望。
与此同时，她也感到了咒契魔法的存在。强大的咒印像花粉一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感到，咒契魔法正与肆行魔法相互配合，在她身边旋转缠绕，编织出她无法辨认的咒语。
恐惧开始在莉芮尔体内聚集，揪得她的胃部隐隐作痛，甚至使她的肺渐渐麻痹。她想呼吸，强迫空气慢慢进入肺部，使惊慌的心情平息下来，但四周弥漫着怪异的魔法力量，让她不能、也不想呼吸。
空中渐渐有了光亮。无数发丝粗细的细针团簇成一个个细小轻柔的小球，像发光的蒲公英一般，在莉芮尔感觉不到的微风中飘荡。在这些光照下，肆行魔法慢慢消退，咒契魔法愈来愈强，莉芮尔这才小心地轻吸一口气。
借着飞舞的奇异光球，莉芮尔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八边形的房间里。和莉芮尔预想的不同，这个位于山体深处的房间并不是冷冰冰的石室。墙上贴着瓷砖，瓷砖上精心绘制着金星、金塔和银匙等图案。天花板绘制着深邃的夜空，还有一片片阴沉的乌云，正向七颗闪烁的亮星推进。脚下是一张深蓝色地毯，让她刚刚踏过潮湿阴冷石桥的脚掌感到温暖而舒适。
房间中部，有一张华丽的红木桌。细长的桌腿末端是银制的三趾状基座。在抛光的桌面上，并排放着三样东西：一个和莉芮尔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金属盒；一组像金属竖笛的东西；还有一本深蓝色皮革封面、带有银搭扣的书。蒲公英光球在桌子周围层层聚集，像一片光晕。毫无疑问，这张桌子，或者说桌上的东西，就是这里奇异魔法的焦点。
“你自己过去吧。”坏狗蹲下身子，坐在自己的后腿上，“看样子，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了。”
“什么意思？”莉芮尔疑惑地问。她深吸一口气，调均呼吸。她这会儿感到安全了些，但周围陌生的魔法还是太多，她对这些魔法的来历和用途一无所知。而且，她的咽喉和鼻子上仍旧残留着肆行魔法冰冷腐臭的气息，久久不散。
“大门为你而开；道路为你而亮；这里的守卫也没有伤害你。”坏狗用湿凉的鼻尖擦了擦莉芮尔摊开的手掌，又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莉芮尔，“不管桌上是什么，那一定是属于你的东西。这就意味着，那些东西不属于我。所以我坐在这里——准确地说，是躺在这里——就可以了。对了，你走的时候别忘了叫我一声。”
说完，狗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趴在地毯上。她刷刷地扫了几下尾巴，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噢！坏狗！”莉芮尔叫道，“现在可不能睡觉！要是出现危险我该怎么办？”
坏狗缓缓睁开一只眼睛，半打着哈欠说道：“还用问吗？叫醒我。”
莉芮尔低头看着趴在地毯上的狗，又抬头看看木桌。在图书馆工作期间，她遇上的最危险的东西就是斯狄肯。那以后的几年中，她还遇见过其他很多危险的东西——凶猛的怪物、无法破解或失去控制的古老的咒契法术、机械陷阱，甚至还有涂了毒药的书籍。这些都是图书馆工作人员工作中时常遇见的危险。但所有这些都不同于她眼下面对的东西。她不知道桌上是什么，只知道一点，它们被一种比莉芮尔见过的任何魔法更为强大有效的法术严密地保护着。
虽然不清楚这个房间里魔法的来历和用途，但莉芮尔知道，它们十分古老。墙壁、屋顶、地板、木桌——甚至房间里的空气——都浸润着一层又一层的咒印，其中一些至少已经历时千年。咒印四处流动交织，变换不止。闭上眼睛时，她甚至觉得这个房间像一块咒契石，咒契魔法源源不断地从中溢出。
但这是不可能的，至少就她所知，这是不可能的。
这些想法让她头晕脑涨。莉芮尔重新睁开双眼。咒印又向她涌来，随着呼吸进入身体，融入血液。肆行魔法则飘浮在咒印之中。蒲公英灯排成一列，像植物茎蔓一般，向她伸展过来，轻轻缠绕在她的腰际，慢慢把她拉向木桌。
身旁的灯光和魔法力量使她脑中一片茫然，好像刚刚被人从睡梦的关键时刻唤醒。莉芮尔尽力抵抗着这种感觉，但没多久就放弃了努力——她感到这是一种不带任何危险的惬意的享受。于是，她让坏狗独自躺在地毯上，自己则被蒲公英灯环绕着，慢慢向前走去。
莉芮尔没有任何走过自己和桌子间这段距离的记忆，仿佛突然间便站在木桌前，手轻轻搭上了凉爽光滑的桌面。出于二等助理馆员的习惯，她先拿起书本，手指抚摸着扣合书本的银搭扣，看到了书脊上的银色浮雕文字：《回忆与忘却之书》。
莉芮尔伸手去解搭扣，感到了上面附有咒契魔法。那是主宰禁锢与封锁、燃烧与毁灭的咒印，在搭扣表面和金属内部互相追逐缠绕。
就在莉芮尔意识到咒印的力量是多么强大的同时，搭扣解开了，她自己安然无恙。她小心地揭过封面和扉页。细亚麻纸张的薄书页很容易翻开，上面同样有制成纸张时就被融入其中的咒契魔法。肆行魔法也被赋予其中，被咒契魔法约束、引导着，在书页和封面上，甚至在书脊的装订线和胶水中回转流动。
更重要的是，书中的铅字同样含有魔法力量。莉芮尔见过这种含有魔法的文字，都是在魔法力量较弱的书上，比如《莱昂的皮肤》。这样的书，你永远不可能真正读完，因为它的内容随时随地都在变化，变化的根据五花八门，比如读者的需要、作者写作时一时兴起的念头、月相和天气的变化，等等。有些内容你虽然看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只有在某些特定事件发生之后你才会记起。一般说来，这通常是作者的善意，因为这些内容通常与某些十分棘手的问题有关。如果你每天醒来都想起这些问题，就可能成为压在心上的沉重负担。
蒲公英灯环绕在莉芮尔的头边，飘舞着，让她的头发在书页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她看完第一页，翻过第二页，然后是下一页……不断翻动书页，莉芮尔很快读完第一章。她身后，坏狗正在熟睡，舒缓的呼吸好像配合着莉芮尔翻书的节奏。
几个小时之后，或许是几天之后——莉芮尔已经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她终于翻过看上去是最末的那一页，合上书本。银扣啪地一声，自己搭上了封面。
莉芮尔放下书，手却没有离开木桌。她拿过竖笛。这组乐器有七根银制的小管，长度各不相同，从相当于她的小指直到接近手掌。她把小管举到嘴边，却没有吹响——它们可不像看上去那么普通。她已经从书上得知了这组银笛的构造和用途，而且她也了解到，银管表面虽然游动着咒印，实际上只是一层虚饰，掩饰着深藏其中的肆行魔法。
她的手指依次抚过七根银管，低声念着它们的名字，随后又把它们放回桌上。接着，她拿起最后一件物品，那只小金属盒。金属盒也是银制的，同样蚀刻着精美的咒印和各种装饰图案。咒印和书本上的相似，如果有谁不具有正选血脉而强行打开盒子，此人必遭严惩。咒印没有说明到底哪种血脉才是正选血脉，但莉芮尔觉得，既然书本为她而开，估计盒子也一样。
她轻轻碰了碰盒子，立刻感到了里面燃烧的肆行魔法的力量，不由得缩回手来。盒子没有打开。一瞬间，她觉得那本书可能搞错了，或者她没有看清楚盒子上的咒印，又或者她的血统不对。但她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手掌紧紧按上银盒。
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怪事，只感到盒子在手掌下一震。莉芮尔睁开眼，银盒开了，分成两半，中间连着铰链。看上去像个镜盒，翻开的一面就是镜子。
莉芮尔把它彻底打开，摆成一个V字形，放在桌上。盒子里一半是银质，另一半是一种她无法描述的东西。如果说这是个镜盒，本该是光滑镜子的那一面却不是镜子，不反射任何东西，只是一块长方形的……虚无。一块完全黑暗的区域，是用一种完全不发光也不反射光的材料做成的东西。
《回忆与忘却之书》称它为暗镜，莉芮尔从书中读到了它的用法，至少是部分用法。暗镜在这个房间里是无法使用的，也无法在现世的任何地方使用。它只能用于冥界。虽然《回忆与忘却之书》告诉了她返回现世的方法，莉芮尔还是不想前往冥界。她觉得，那里是阿布霍森的战场，不属于坷睐。不过，暗镜特殊的用法很可能与坷睐的预视之力相关。
莉芮尔飞快地合上暗镜，把它放回木桌，但手指仍然停留在银盒上。她就这样站着，沉思。几分钟之后，她终于拿定主意，拿起暗镜，放进马甲左侧口袋，和钢笔头、一段上了蜡的细绳以及一支很短的铅笔放在一起。稍稍犹豫之后，她又拿起竖笛，放进马甲右边装发条鼠的口袋。最后，莉芮尔拿起《回忆与忘却之书》，塞进马甲前胸。
她转身向坏狗走去。是时候了，她们俩应该认真谈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书、暗镜和竖笛已经历时千年，在黑暗中等待着，等着一个许久之前的坷睐知道必将来到这里的人。
等着一个叫莉芮尔的女人。
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