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家庭会议
萨布莉尔的话带来一片寂静，沉默持续着，大家想象着二十万名亡者的场景。萨姆斯竭力不去想：无边无际的亡者，望不到尽头、蹒跚着渴求生命的尸体海洋，无情地向他扑来……
“当然，情况不会发展到那一步。”塔齐斯顿说，打断了萨姆斯可怕的想象，“我们会确保不让难民越过界墙。问题是我们无法在这边阻止他们。界墙太长，另一边有太多薄弱环节，还有从前的过境点。我们必须让安塞斯蒂尔从一开始就不把他们送过来。所以，你们的母亲和我决定亲自去那儿走一趟——秘密地去，避免打草惊蛇。我们会先去考威尔，和对方政府谈判，大概要几个月。因此，我们需要你们两个来治理王国。”
一阵更久的沉默。艾丽米尔仿佛陷入了冷静的沉思。萨姆斯咽了几口唾沫，然后说：“你，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朋友和敌人知道的只是，我去南部驿站会见蛮地酋长们，萨布莉尔像以往一样履行她的神秘使命。”塔齐斯顿答道，“我们不在的时候，艾丽米尔继续和贾尔·欧仁一起摄政——大家看来已经习惯你们治理国家了。萨姆斯，你辅助她。但更重要的是，你要继续学习《亡者之书》。”
“说到这儿，我有些东西给你。”没等萨姆斯开口，萨布莉尔补充道，吃力地把包裹推过去，“在最上面。”
萨姆斯缓缓打开包裹。他突然觉得很不舒服，知道自己必须现在告诉他们，否则就再也说不出口了。永远。
包裹里有一个油布小包。萨姆斯慢慢地让它滑出来，手指变得冰冷而笨拙。他的眼睛也莫名其妙地模糊起来，萨布莉尔的声音好像发自另一个房间。
“我在阿布霍森宅邸里找到的——其实是影像们拿出来的。我不知道它们在哪儿找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现在出现。它们非常非常古老，古老得没有任何制造者的记录。我想问莫格，但它一直在睡觉——”
“除了去年我抓住鲑鱼的那一次。”塔齐斯顿打断道。莫格，阿布霍森的猫形仆人，被七只铃的第一只——安眠者岚纳束缚着。近二十年里，它只醒了五六次，有三次是为了偷鱼吃，却被塔齐斯顿发现了。
“莫格不肯醒来。”萨布莉尔继续说，“但是既然我已经有了，这显然是给准阿布霍森准备的——恭喜你，萨姆斯。”
萨姆斯默默点头，没打开的包裹仍旧放在膝上。他不用看就知道油布里包的是什么：阿布霍森使用的七只咒印之铃。
“你不准备打开吗？”艾丽米尔问道。
“等会儿。”萨姆斯哑着嗓门说。他试图微笑，结果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知道萨布莉尔注视着自己，但他不敢迎上她的目光。
“我很高兴它们出现了。”萨布莉尔说，“我之前的阿布霍森大多和继任者一起工作过，有些还一起工作了很多年。我希望我们也可以。莫格说，我父亲和他的姑姑一起工作了几乎十年。我一直都在期盼相同的机会。”
她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很快地说道：“老实说，我需要你的帮助，萨姆斯。”
萨姆斯点点头，无法开口，字句好像在他嘴里干涸了。他继承了书，又继承了法铃，这是他生而有之的权利。他告诉自己，要做的事显而易见，他只能更加努力，读那本书。萨姆斯极力克制心里翻江倒海的恐慌。他一定会成为所有人期盼而且需要的那个准阿布霍森。他别无选择。
“我会尽力的。”他说，终于正眼看向妈妈。她微笑了，脸上明亮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必须去安塞斯蒂尔，对那里，我还是比你们的父亲更了解。”她说，“再说，我有很多老同学都掌了权，或者嫁给了有权势的人物。但我不希望在这边没有阿布霍森保护人们不受亡者侵害的情况下离开。谢谢你，萨姆斯。”
“但是我不……”萨姆斯无法控制地喊了出来，“我没准备好。我还没读完那本书呢，我是说，而且……”
“我相信你知道的比你感觉到的多。”萨布莉尔说，“不管怎么说，现在正是仲春，应该没有太多麻烦。融雪加上春雨，所有溪流都在涨水。白天也变长了。从现在这个时候到夏天，一般不会大规模出现亡者。你要对付的最多只是游荡的手卒或者殁督，我相信你能行。”
“那些失踪的南方人呢？”艾丽米尔说，她的眼神充分说明了她对萨姆斯的信任程度，“九百名亡者会是很大的问题。”
“它们肯定在红湖附近，否则的话，坷睐一定能看见它们。”萨布莉尔说，“应该是被春水上涨阻拦在那儿了。我会先去料理它们。但安塞斯蒂尔那边南方人更多，也更加危险。我们只能依赖于春季涨水，还有你，萨姆斯。”
“但是……”萨姆斯开口道。
“我还得提醒你，同我们作对的役亡师或者役亡师们不好对付。”萨布莉尔继续说，“如果他们敢和你当面对决，你必须在现世里跟他们战斗，而不是冥界，萨姆斯。之前你那么做很勇敢，但也很幸运。另外，使用法铃时必须慎之又慎。你知道的，它们可以迫使你进入冥界，或者将你诱进去。学会书上的知识以后才能使用法铃。你能向我保证吗？”
“能。”萨姆斯说。这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单词，可不知为什么，他几乎无法说出口。但他也感到了某种程度的解脱，就像死囚获得了缓刑。他也许可以仅凭咒契魔法解决大多数低等亡者。他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称职的阿布霍森，但这并没有减轻心中的恐惧。哪怕隔着油布碰到那些铃，也让他的手指冰凉。
“好了，”塔齐斯顿说，“你们俩在那边上过学，关于和安塞斯蒂尔人打交道，你们有什么看法吗？比如克罗里尼，祖国党的党魁。你们觉得他有可能来自古国吗？”
“我离开安塞斯蒂尔已经很久了。”艾丽米尔说。毕业一年之后，安塞斯蒂尔的日子就像久远的历史。
“我不知道，”萨姆斯答道，“我走之前他经常在报纸上露面，但他们从没提过他是哪儿的人。我的朋友尼古拉斯也许知道，我想他可能帮得上忙。他的伯伯是总理大臣，爱德华·塞尔。尼克下个月会来这儿。”
“他要来这边？”塔齐斯顿问道，“他们竟然让他过来，真让我吃惊。我不认为军队这几年允许任何人过境，除了那些难民——但那是政治决定，他们没有选择。”
“尼克很有说服力。”萨姆斯说，想起了在学校时尼克让他无数次陷入的困境，以及之后摆脱困境的情形——后者为数寥寥，“我让艾丽米尔给他办了一份这边的签证。”
“几个世纪前就发出去了。”艾丽米尔嘲弄地瞥了他一眼。
“很好，”塔齐斯顿说，“这件事会有用的，而且可以让安塞斯蒂尔的统治家族知道，那些关于古国的传说不是我们瞎编出来的。我会让巴赫德林警卫部队从界墙那边护送他过来。要是失去总理的侄子，对咱们的谈判可没有任何帮助。”
“我们靠什么谈判？”艾丽米尔问，“我是说，考威尔的人情愿假装我们根本不存在。过去，我老得去说服那些顽固的城市姑娘，让她们相信，古国不是我编造出来的。”
“两种东西，”萨布莉尔回答，“金钱和恐惧。我们钱不多，但如果使用恰当，还是可以发挥一定的作用。当年凯瑞格越过界墙的事，那边还有许多人记得。我们要让他们相信，如果他们把南方难民送到北方，这种事就可能会再次发生。”
“不会是凯瑞格吧，对吗？”萨姆斯问，“我是说，这一切背后的那个主使者。”
“不会。”萨布莉尔和塔齐斯顿同时说。他们交换了一下目光，显然想起了可怕的过去：凯瑞格在古国和安塞斯蒂尔打算干的一切。
“不，”萨布莉尔重复道，“回阿布霍森宅邸的时候，我特意去看了凯瑞格。他仍旧在岚纳的咒语下沉睡，锁在最深的地窖里，被你们父亲和我知道的一切守卫咒语束缚着。不是凯瑞格。”
“不管是谁，或者什么，他们都将被解决掉。”塔齐斯顿说，声音庄严有力，“由我们四个解决。但是现在，我建议大家都喝点温酒，聊点高兴的事。仲冬节过得好吗？还是你们这般年纪时，我跳了晨鸣鸟的角色，我跟你们说过吗？萨姆斯，你跳得怎么样？”
“我忘了拿杯子来。”萨姆斯说，把还热乎的酒壶递过去。
“直接用壶喝。”半晌没人回答塔齐斯顿的问题，萨布莉尔说。她接过酒壶，熟练地就着壶嘴喝了一口，“唔，这酒真不错。现在告诉我，生日过得怎么样，萨姆斯？开心吗？”
萨姆斯机械地回答着，几乎没注意艾丽米尔十分尖刻的评论。父母显然还没和贾尔说过话，否则他们就不会问这些问题了。他们转向艾丽米尔，调侃着她和那些想跟她学网球的年轻小伙子。萨姆斯渐渐放松了。有关姐姐的流言蜚语明显比他的消沉状况传得更快。艾丽米尔说起他不肯替她制作球拍，真是个遗憾，因为没人做得比他更好。这时，他短暂地重新加入谈话，迅速保证给她做一打。之后，谈话再度将他排除在外。
其他人继续聊天，但不容乐观的未来沉重地压在每个人身上。萨姆斯无法控制地想着书和法铃。如果真的需要他对抗亡者的入侵，他该怎么办？如果是那个曾经在冥界折磨过他的役亡师，他又该怎么办？情况也许会更糟，正如萨布莉尔所担心的，会出现更加强大的敌人，那又该如何是好？
他冲口而出：“如果它……那个对头……不在克罗里尼那边呢？如果你们走了他又挑起事端，怎么办？”
其他人正在谈论海瑞尔，她在为市长举行的下午茶会上被自己的裙子绊倒，撞进贾尔·欧仁怀里。他们惊讶地抬起头来。
“要是那样，我们离这里只有一个星期路程，最多十天。”萨布莉尔说，“派一只传信鹰去巴赫德林，另派一名骑使去边境防御带，从那里或者拜恩向考威尔发封电报，我们立即乘火车返回拜恩，从那儿回来——也许连一个星期都不用。但我们认为，无论那个对头有什么计划，肯定会纠集一大群亡者。坷睐看到了很多种可能的未来，其中就有我们整个王国都变成亡者占领的不毛之地。除了一大群亡者，还有什么能造成那样的破坏？我们的人民有很好的保护，这么一大群亡者只可能通过杀死那些毫无防护的可怜难民获得。再说，除了拜里塞尔，整个古国范围内再没有聚集了二十万人的城市。”
“我不知道对头能使出什么阴谋，”萨姆斯沉重地说，“我只是希望你们别走。”
“阿布霍森是份很重的责任，”萨布莉尔平静地说，“我知道，负担它对你来说很累，即使和我一起也一样。但这是你的宿命，萨姆斯。是行路者选择路，还是路选择行路者？不管怎样，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我们很快就能重新聚在一起，聊聊开心的话题。”
“你什么时候走？”萨姆斯问，无法掩饰声音中越晚越好的渴望意味。也许明天，他可以和萨布莉尔谈谈，让她帮助自己阅读《亡者之书》，克服那种足以令人瘫痪的恐惧。
“明天，天一亮就走。”萨布莉尔很不情愿地回答，“前提是我的腿伤能恢复。你们的父亲会和真正的大使一起骑马去北方蛮地，我则向西飞行。但是明天晚上，我会半路返回去接他，然后一块儿向南飞到阿布霍森宅邸，可能的话跟莫格商量一下，再去巴赫德林和界墙。但愿这种做法能迷惑所有跟踪我们的人。”
“我们也希望能在家里待得更久些。”塔齐斯顿难过地说，望着他如此难得聚在一起的家庭成员，“但总是这样，职责在召唤——我们必须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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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更久的沉默。艾丽米尔仿佛陷入了冷静的沉思。萨姆斯咽了几口唾沫，然后说：“你，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朋友和敌人知道的只是，我去南部驿站会见蛮地酋长们，萨布莉尔像以往一样履行她的神秘使命。”塔齐斯顿答道，“我们不在的时候，艾丽米尔继续和贾尔·欧仁一起摄政——大家看来已经习惯你们治理国家了。萨姆斯，你辅助她。但更重要的是，你要继续学习《亡者之书》。”
“说到这儿，我有些东西给你。”没等萨姆斯开口，萨布莉尔补充道，吃力地把包裹推过去，“在最上面。”
萨姆斯缓缓打开包裹。他突然觉得很不舒服，知道自己必须现在告诉他们，否则就再也说不出口了。永远。
包裹里有一个油布小包。萨姆斯慢慢地让它滑出来，手指变得冰冷而笨拙。他的眼睛也莫名其妙地模糊起来，萨布莉尔的声音好像发自另一个房间。
“我在阿布霍森宅邸里找到的——其实是影像们拿出来的。我不知道它们在哪儿找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现在出现。它们非常非常古老，古老得没有任何制造者的记录。我想问莫格，但它一直在睡觉——”
“除了去年我抓住鲑鱼的那一次。”塔齐斯顿打断道。莫格，阿布霍森的猫形仆人，被七只铃的第一只——安眠者岚纳束缚着。近二十年里，它只醒了五六次，有三次是为了偷鱼吃，却被塔齐斯顿发现了。
“莫格不肯醒来。”萨布莉尔继续说，“但是既然我已经有了，这显然是给准阿布霍森准备的——恭喜你，萨姆斯。”
萨姆斯默默点头，没打开的包裹仍旧放在膝上。他不用看就知道油布里包的是什么：阿布霍森使用的七只咒印之铃。
“你不准备打开吗？”艾丽米尔问道。
“等会儿。”萨姆斯哑着嗓门说。他试图微笑，结果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知道萨布莉尔注视着自己，但他不敢迎上她的目光。
“我很高兴它们出现了。”萨布莉尔说，“我之前的阿布霍森大多和继任者一起工作过，有些还一起工作了很多年。我希望我们也可以。莫格说，我父亲和他的姑姑一起工作了几乎十年。我一直都在期盼相同的机会。”
她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很快地说道：“老实说，我需要你的帮助，萨姆斯。”
萨姆斯点点头，无法开口，字句好像在他嘴里干涸了。他继承了书，又继承了法铃，这是他生而有之的权利。他告诉自己，要做的事显而易见，他只能更加努力，读那本书。萨姆斯极力克制心里翻江倒海的恐慌。他一定会成为所有人期盼而且需要的那个准阿布霍森。他别无选择。
“我会尽力的。”他说，终于正眼看向妈妈。她微笑了，脸上明亮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必须去安塞斯蒂尔，对那里，我还是比你们的父亲更了解。”她说，“再说，我有很多老同学都掌了权，或者嫁给了有权势的人物。但我不希望在这边没有阿布霍森保护人们不受亡者侵害的情况下离开。谢谢你，萨姆斯。”
“但是我不……”萨姆斯无法控制地喊了出来，“我没准备好。我还没读完那本书呢，我是说，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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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肯定在红湖附近，否则的话，坷睐一定能看见它们。”萨布莉尔说，“应该是被春水上涨阻拦在那儿了。我会先去料理它们。但安塞斯蒂尔那边南方人更多，也更加危险。我们只能依赖于春季涨水，还有你，萨姆斯。”
“但是……”萨姆斯开口道。
“我还得提醒你，同我们作对的役亡师或者役亡师们不好对付。”萨布莉尔继续说，“如果他们敢和你当面对决，你必须在现世里跟他们战斗，而不是冥界，萨姆斯。之前你那么做很勇敢，但也很幸运。另外，使用法铃时必须慎之又慎。你知道的，它们可以迫使你进入冥界，或者将你诱进去。学会书上的知识以后才能使用法铃。你能向我保证吗？”
“能。”萨姆斯说。这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单词，可不知为什么，他几乎无法说出口。但他也感到了某种程度的解脱，就像死囚获得了缓刑。他也许可以仅凭咒契魔法解决大多数低等亡者。他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称职的阿布霍森，但这并没有减轻心中的恐惧。哪怕隔着油布碰到那些铃，也让他的手指冰凉。
“好了，”塔齐斯顿说，“你们俩在那边上过学，关于和安塞斯蒂尔人打交道，你们有什么看法吗？比如克罗里尼，祖国党的党魁。你们觉得他有可能来自古国吗？”
“我离开安塞斯蒂尔已经很久了。”艾丽米尔说。毕业一年之后，安塞斯蒂尔的日子就像久远的历史。
“我不知道，”萨姆斯答道，“我走之前他经常在报纸上露面，但他们从没提过他是哪儿的人。我的朋友尼古拉斯也许知道，我想他可能帮得上忙。他的伯伯是总理大臣，爱德华·塞尔。尼克下个月会来这儿。”
“他要来这边？”塔齐斯顿问道，“他们竟然让他过来，真让我吃惊。我不认为军队这几年允许任何人过境，除了那些难民——但那是政治决定，他们没有选择。”
“尼克很有说服力。”萨姆斯说，想起了在学校时尼克让他无数次陷入的困境，以及之后摆脱困境的情形——后者为数寥寥，“我让艾丽米尔给他办了一份这边的签证。”
“几个世纪前就发出去了。”艾丽米尔嘲弄地瞥了他一眼。
“很好，”塔齐斯顿说，“这件事会有用的，而且可以让安塞斯蒂尔的统治家族知道，那些关于古国的传说不是我们瞎编出来的。我会让巴赫德林警卫部队从界墙那边护送他过来。要是失去总理的侄子，对咱们的谈判可没有任何帮助。”
“我们靠什么谈判？”艾丽米尔问，“我是说，考威尔的人情愿假装我们根本不存在。过去，我老得去说服那些顽固的城市姑娘，让她们相信，古国不是我编造出来的。”
“两种东西，”萨布莉尔回答，“金钱和恐惧。我们钱不多，但如果使用恰当，还是可以发挥一定的作用。当年凯瑞格越过界墙的事，那边还有许多人记得。我们要让他们相信，如果他们把南方难民送到北方，这种事就可能会再次发生。”
“不会是凯瑞格吧，对吗？”萨姆斯问，“我是说，这一切背后的那个主使者。”
“不会。”萨布莉尔和塔齐斯顿同时说。他们交换了一下目光，显然想起了可怕的过去：凯瑞格在古国和安塞斯蒂尔打算干的一切。
“不，”萨布莉尔重复道，“回阿布霍森宅邸的时候，我特意去看了凯瑞格。他仍旧在岚纳的咒语下沉睡，锁在最深的地窖里，被你们父亲和我知道的一切守卫咒语束缚着。不是凯瑞格。”
“不管是谁，或者什么，他们都将被解决掉。”塔齐斯顿说，声音庄严有力，“由我们四个解决。但是现在，我建议大家都喝点温酒，聊点高兴的事。仲冬节过得好吗？还是你们这般年纪时，我跳了晨鸣鸟的角色，我跟你们说过吗？萨姆斯，你跳得怎么样？”
“我忘了拿杯子来。”萨姆斯说，把还热乎的酒壶递过去。
“直接用壶喝。”半晌没人回答塔齐斯顿的问题，萨布莉尔说。她接过酒壶，熟练地就着壶嘴喝了一口，“唔，这酒真不错。现在告诉我，生日过得怎么样，萨姆斯？开心吗？”
萨姆斯机械地回答着，几乎没注意艾丽米尔十分尖刻的评论。父母显然还没和贾尔说过话，否则他们就不会问这些问题了。他们转向艾丽米尔，调侃着她和那些想跟她学网球的年轻小伙子。萨姆斯渐渐放松了。有关姐姐的流言蜚语明显比他的消沉状况传得更快。艾丽米尔说起他不肯替她制作球拍，真是个遗憾，因为没人做得比他更好。这时，他短暂地重新加入谈话，迅速保证给她做一打。之后，谈话再度将他排除在外。
其他人继续聊天，但不容乐观的未来沉重地压在每个人身上。萨姆斯无法控制地想着书和法铃。如果真的需要他对抗亡者的入侵，他该怎么办？如果是那个曾经在冥界折磨过他的役亡师，他又该怎么办？情况也许会更糟，正如萨布莉尔所担心的，会出现更加强大的敌人，那又该如何是好？
他冲口而出：“如果它……那个对头……不在克罗里尼那边呢？如果你们走了他又挑起事端，怎么办？”
其他人正在谈论海瑞尔，她在为市长举行的下午茶会上被自己的裙子绊倒，撞进贾尔·欧仁怀里。他们惊讶地抬起头来。
“要是那样，我们离这里只有一个星期路程，最多十天。”萨布莉尔说，“派一只传信鹰去巴赫德林，另派一名骑使去边境防御带，从那里或者拜恩向考威尔发封电报，我们立即乘火车返回拜恩，从那儿回来——也许连一个星期都不用。但我们认为，无论那个对头有什么计划，肯定会纠集一大群亡者。坷睐看到了很多种可能的未来，其中就有我们整个王国都变成亡者占领的不毛之地。除了一大群亡者，还有什么能造成那样的破坏？我们的人民有很好的保护，这么一大群亡者只可能通过杀死那些毫无防护的可怜难民获得。再说，除了拜里塞尔，整个古国范围内再没有聚集了二十万人的城市。”
“我不知道对头能使出什么阴谋，”萨姆斯沉重地说，“我只是希望你们别走。”
“阿布霍森是份很重的责任，”萨布莉尔平静地说，“我知道，负担它对你来说很累，即使和我一起也一样。但这是你的宿命，萨姆斯。是行路者选择路，还是路选择行路者？不管怎样，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我们很快就能重新聚在一起，聊聊开心的话题。”
“你什么时候走？”萨姆斯问，无法掩饰声音中越晚越好的渴望意味。也许明天，他可以和萨布莉尔谈谈，让她帮助自己阅读《亡者之书》，克服那种足以令人瘫痪的恐惧。
“明天，天一亮就走。”萨布莉尔很不情愿地回答，“前提是我的腿伤能恢复。你们的父亲会和真正的大使一起骑马去北方蛮地，我则向西飞行。但是明天晚上，我会半路返回去接他，然后一块儿向南飞到阿布霍森宅邸，可能的话跟莫格商量一下，再去巴赫德林和界墙。但愿这种做法能迷惑所有跟踪我们的人。”
“我们也希望能在家里待得更久些。”塔齐斯顿难过地说，望着他如此难得聚在一起的家庭成员，“但总是这样，职责在召唤——我们必须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