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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海岸

  没有马车或推车时正好,她可以沿着道路走,至少空间比较宽敞,可以看见一小片毫无遮蔽的天空。米拉贝拉抬头看见渐暗的天光,逃离罗兰斯城后她已经走了整整两天,中间停下来靠着宽大的树干打瞌睡,度过不舒适的几小时,南边的荒野不是草坪或者光秃秃的悬崖面,而是浓密许多的森林和温和起伏的丘陵。好多树木,就算冬天叶子都掉光了,还是让她觉得被困在其中,她不懂为什么自然使那么热爱森林。

  她撩起斗篷下缘,跨过壕沟中一个融化得差不多的水坑,试着不弄脏伊莉莎白借她的祭司斗篷,虽然衣襬早已沾满水痕和泥巴。这两天的旅程并不容易,她的脚很痛,肚子空空的,昨天她用了一点雷电打晕一只鳟鱼,但是没有祭司们和猎狗,她就不太会打猎。

  她想念布莉和伊莉莎白,露卡和莎拉,甚至也想迈尔斯叔叔和总是兴高采烈的小尼可,但她会忍住,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也不能太常经过城市,虽然米拉贝拉很快就得买些新衣服以及有蔬菜的餐点,免得开始掉牙齿。

  道路有什么东西靠近,米拉贝拉迅速爬上壕沟,听起来是庞然大物,说不定是好几辆马车,来自罗兰斯城的搜索队?

  她得躲进更远的树林,才可以躲开他们的视线,她也不想看到他们,如果看见可怜的露卡紧贴着车窗经过,她会心碎。

  等身在树林深处时,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只有一辆马车经过,可能是一辆摇摇晃晃开往英锥陵的篷车,也许载满许多羊毛,或者羊奶和起司,不久之前她闻到放牧绵羊的草原,猜想自己应该正行经有很多农场的瓦林地区。

  但她不确定确切地点,小时候她研读过地图,但是芬贝恩岛在纸张上看起来迷你许多。自从她今早通过北康伯兰地区看过一支路标后,就没再遇过任何告示牌了,这时,太阳已经西下,她一定至少也已经抵达崔格诺了,甚至是林乌也有可能,再过几天,她就得绕过英锥陵的边界。

  她们会在那里抓到妳,笨女孩。露卡的声音在她脑中说。

  米拉贝拉把垂入眼中的黑发拂开,东边某处传来隆隆雷声,她疲倦到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召来的雷电,但仍旧渴望它的力量,米拉贝拉背对着道路走得更远,循着暴风雨的气味而去。

  她越走越快,悬崖和开放的天空召唤着她,树林上空,厚重的黑云翻滚而来,直到她无法分辨现在到底是一天的什么时刻,也不知道到底是否入夜了。

  她抵达树林边缘,有那么一会儿,她害怕自己到头来只是兜了个大圈子,她伫立的悬崖看起来好像家乡雪侬暗道边的悬崖,不过这里不是雪侬暗道,一道闪电划过,把悬崖点亮成纯白和淡金色,这不是她深爱的玄武岩,而是某种比较柔软的土石。

  「再强一点。」她对风说,风刮过她四周,拥着她,把她肩膀上残破的斗篷往后吹。

  米拉贝拉往前站到悬崖边俯瞰大海,闪电将海面照亮成墨绿和深蓝,一定有道路通往海边,她想要涉水入海,直到海浪淹过她的腰际。

  她找到的唯一一条道路非常陡峭,两旁都是潮湿的岩石,非常难走,她慢慢前进,身在风雨中很开心。明天,当地的人们会将这个暴风称之为雪侬暴风,和罗兰斯神殿中那一大幅装饰壁画中的女王同名,人们会边吃早餐边谈论,暴风将摧毁屋顶、吹倒树木,让居民收拾残局,人们会唱歌赞颂雪侬女王,诉说她如何召唤飓风,将它们像鸽子一样派遣出去办差事。

  也许只是夸大的传说罢了,也许有一天,人们也会把熊熊大火称为米拉贝拉之焰,说她甚至可以烧到太阳,若是她逃跑、就此失踪,他们有可能这么谣传。

  米拉贝拉眺望海面,拿下兜帽,让雨水浸湿头发,然后闪电划过,她看见一艘船翻覆过来。

  「不!」

  那艘船很小,但四周都是滔天巨浪,船帆都松开了,湿湿的在风中翻飞,它不是废弃或者被拖出海的无人船只,一个形单影只的水手绝望地紧抓着桅杆。

  米拉贝拉往四面八方张望,但沙滩上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城镇、灯光,或者友善的火堆,她回身往道路的方向尖叫着求救,但是太远了。

  小船会再次翻滚,终究无法回正,然后就此沉入深海底部,被永不停歇的海流翻来覆去,直到什么都不剩。

  米拉贝拉伸出手掌,她没办法站在那里冷眼旁观水手溺水,就算她很疲倦,就算水一直是她最不擅长的元素。

  「用风。」她对自己说,但她只用风移动过自己的身体和几样小东西,比方说露卡的围巾或莎拉的帽子,除此之外没试过其他物体。

  米拉贝拉盯着水面看,她可以试着把船往外推,推到外海,也许就有可能逃过沿岸的暴风。

  或者她可以试着让船靠岸。

  两个选择都很冒险,船可能在悬崖上撞个粉身碎骨,水流可能失去控制、淹过船只,船身也可能被水面下她看不见的暗礁刺穿。

  她握紧双拳,已经没有时间了,她将法力集中在船四周的海水上,控制、引导着水流,让小船滑向岸边,她召来太多风了,小船如同受惊的马匹般往前一跳。

  「女神啊,」米拉贝拉咬着牙说,「请引导我的手。」

  小船缓慢地前后摇荡,帆桁有如狗尾巴剧烈摇晃,水手往船尾扑身一抓,但失手了,帆桁没挡住他,他翻过船身掉落海中。

  「不要!」米拉贝拉大喊。

  她用天赋在海水中筛选搜寻,拨开深处的水流,她以前从没试过。海洋的每个层次、每道海流和翻搅着的冰冷砂砾都依照她的指令移动,不容易,但海水服从了。

  男孩浮出水面,被她制造的水流怀抱着,他的体积比船只小,因此比较好控制。

  他撞上海滩时,身体重重滚上潮湿的沙子,她不知道怎么放轻动作,说不定打碎了他全身的骨头。

  米拉贝拉手忙脚乱爬下陡峭的小径,有时用滑的、有时只能横着走,尖锐的岩石割得她的手掌鲜血淋淋。她穿过沙滩朝男孩狂奔过去,把血肉模糊的手掌贴在他胸膛上。

  他嘴里流出海水,脸色苍白,躺在浪花边缘,看起来就像海浪吐出的某种海洋生物,在沙滩上翻着白肚。

  「呼吸!」她大喊,但是没办法把空气灌进他肺中,她不是医术士,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咳嗽,开始剧烈颤抖,但总比死气沉沉好多了。

  「我在哪里?」他问。

  「我不知道,」她说,「我猜是崔格诺一带。」

  她解开斗篷披在他身上,不过这样还不够,她必须让他保暖,但眼下一点遮蔽物都没有。

  「这个地方,」她说,看他似乎又要失去意识,只好用力摇晃他的肩膀,「这里可不算最好的靠岸地点啊!」

  她惊讶地看见男孩竟然大笑起来,他大概和她同年,暗色的头发很浓密,他的眼睛望向她时,看起来像暴风雨,说不定他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某种元素精灵,诞生于翻滚的浪涛和无尽的雷电之间。

  「你能走路吗?」她问,但他又开始神智不清,剧烈发抖到牙齿喀喀响,她背不动他,没办法扛着他走上小径,也没办法沿着沙滩走到下一个城镇。

  悬崖往道路凹陷的方向,崖面稍微倾斜,上方的裂隙比底部狭窄,不算是个洞穴,连顶盖都称不上,不过也只能将就了。

  米拉贝拉用一只手臂架着他,把他拖到自己肩膀上,他全身浸满水又瘫软无力,沙粒吸着他的靴子,她已经很累的双脚现在更灼痛抗议着,但他们还是勉强走到了崖面的遮蔽下。

  「我要找些木柴来生火。」她说,男孩侧躺着发抖,就算米拉贝拉可以成功替他取暖,他或许也活不过今晚,他可能吞了太多海水了。

  沙滩上四散着几片潮湿的黑色漂流木和从上方树林吹落的树枝,米拉贝拉把它们搜集起来,带到悬崖下方迭成一大堆,木柴间夹杂着海草和零星的贝壳和鹅卵石。

  米拉贝拉也在发抖,她的法力即将消耗殆尽。

  她想召唤火焰燃烧木柴时,什么事也没发生。

  米拉贝拉跪着摩擦双手,火是仅次于雷电之后她最喜爱的元素,被置之不理就像看着最心爱的宠物转身逃走。

  男孩的嘴唇开始发青。

  「拜托。」她说,尽可能将天赋推到极限。

  一开始还是没有动静,然后慢慢地,木柴堆升起一缕烟,火焰很快温暖了他们的脸颊,开始烘干衣物,来自雪侬暴风的雨点砸落到火堆上时,火焰嘶嘶作响,吐着火舌,但米拉贝拉已经束手无策了,她没力气驱散乌云,只能等暴风雨自己消散了。

  男孩在她身旁抖得没那么严重了,她奋力脱下他的外套和上衣,摊平在沙滩上,尽可能在不烧着的范围内靠近火堆,她也摊开伊莉莎白的斗篷,如果能烘干的话,他们会比较容易保暖。

  男孩呻吟,如果露卡在这里就好了,她会知道该怎么做。

  「好冷。」他咕哝。

  米拉贝拉费了那么多力气把他从深海捞上来又拉过沙滩,可不是为了看他死在这里,她只知道一个方法。

  她解开衣带,褪下裙子,侧躺在男孩背后,双臂环住他,分享着自己的体温,等斗篷干了之后,她会拿来盖在两人身上。

  米拉贝拉惊醒过来,伊莉莎白的斗篷烘干了,她拿来覆盖住两人身体后,就开始打瞌睡。她凝望着火焰,梦到雅欣诺和凯萨琳,直到一根根漂流木变成她们的指骨,冒烟的海草变成她们的头发,她们烈火焚身,像螃蟹一样想从沙子里爬出来,却碎裂成焦炭。

  男孩躺在她怀里,额头上汗珠点点,他挣扎,但她紧紧抓住,他必须保持温暖。天亮后他会需要喝点淡水,如果她爬上悬崖回树林去的话也许可以找到水源,尽管下过雨,树林里也会有残冰,凝结在枝桠间或空心的树干里。

  米拉贝拉调整了一下姿势,男孩的手滑上她腰间,他的眼睛微微张开。

  「船呢?」他说。

  「沉到海底了。」雪侬暴风的惊涛骇浪可能已经让船身支离破碎。

  「我的家人,」他轻声说,「他们必须赔偿一艘船。」

  「现在别担心这个,」米拉贝拉说,「你感觉如何?哪里受伤了吗?」

  「没有,」他闭上眼,「我很冷,好冷。」

  他的手在斗篷下迟疑地移动过米拉贝拉的后背,她的脉搏加快,就算溺得半死不活,他依然是米拉贝拉看过最英俊的男孩之一。

  「我死了吗?」他问,「我是不是死了?」

  他的腿在她双腿之间移动。

  「你没死。」她屏息说,「但我得让你保持温暖。」

  「那就帮我取暖。」

  他把她的嘴巴转向他的,他尝起来像盐巴,双手缓缓抚过她的肌肤。

  「妳是幻影。」他贴着她的嘴唇说。

  无论是谁教导这个男孩怎么亲吻的,都教得很好,他将她拉到自己身体上方,亲吻她的颈项,一遍又一遍说她是幻影。

  但也许他才是幻影,眼眸像暴风雨的男孩。

  米拉贝拉的双腿圈住他的身体,当他这次发出呻吟时,并不是因为寒冷。

  「是我救了你,」她说,「我不会让你死。」

  她饥渴地吻他,米拉贝拉的抚触让他清醒过来,将他拉出黑暗,他觉得自己属于她的双臂,她不会让他死,她会让他们保持温暖。

  她会让两人烈火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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