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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慈悲

  程度几乎等同我期盼服侍祢,最新的憎恶。如此接近地不久前,祢还是他们的一份子。祢了解的。祢就是我长久翘首期盼得以信奉的对象。

  ──《艾尔沉思录》,最终十日之首日

  泰夫的葬礼结束大约四个小时后,卡拉丁去找达利纳。黑刺在昨夜返回,不过卡拉丁那晚太累了,除了对他敬个礼、去找自己的床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因此,他从乔尔酒馆的派对告退,飞向塔城顶部。完全靠自己的力量飞上来的感觉很好。正如带消息给他的传讯员所回报,卡拉丁和西儿在这里找到盟铸师……呃,飓父的盟铸师……正跟另一位盟铸师娜凡妮一起听取报告。需要习惯一下了。

  卡拉丁和西儿原本打算待在小会议室外,等达利纳结束他目前的会议,不过他一看见他们就中断会议,快步走了过来。

  「卡拉丁,」他说。「我一直有意与你晤谈。」

  「你很忙,长官。」卡拉丁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制服。「我可能不该穿这东西。」

  达利纳竟然脸红了。真是个奇景。「有关这件事,」他说。「我早该知道我不能──也不该──试图要像你这样的人退──」

  「长官。」卡拉丁打断他,然后看了看西儿,而她点头。他回身面对达利纳。「长官,你是对的。我的复原还有很长一段路,在那之前我不该再次领军。」

  「还是这样吗?」达利纳一瞥卡拉丁的额头──以及消失的烙印。「在你达成这些事之后?在你说出第四信念之后?」

  「信念无法修复我们,长官。」卡拉丁说。「你知道的。我们必须修好我们自己,或许稍微借助他人的协助。」他敬礼。「对于我的情况,我们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长官。我需要花些时间离开战场。可能是一段非常长的时间,我将永远不会恢复完全掌军。我有我的任务:帮助像我和达毕一样的人。我希望你允许我继续下去。」

  「准许。」达利纳说。「你成长了,士兵。很少人拥有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需要协助的智慧,有力量求助的人就更少了。做得好,你做得非常好。」

  「谢谢你,长官。」卡拉丁说。

  达利纳踌躇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事令他心烦。他的双手放到身后,看着卡拉丁。所有人都在欢庆,只有达利纳除外。

  「怎么了,长官?」卡拉丁问。

  「我还没公告周知,不过,憎恶和我为我们的斗士决斗订下时间了。」

  「太好了。」卡拉丁说。「什么时候?」

  「十天后。」

  「十……天?」

  达利纳点头。

  西儿倒抽一口气,卡拉丁感觉到一阵尖锐的惊慌。他一直有点认为……他这一年来都以为……

  「长官,」卡拉丁说。「我没办法……」

  「我知道,孩子。」达利纳低声说。「反正你也不适合决斗的任务。像这样的事,男人必须自己承担。」

  卡拉丁浑身冰冷。十天。「战争……这是不是表示……战争将结束?」

  「总之都会结束。」达利纳说。「根据我们的条件,协议将在十天后生效,在决斗之后。在……其他事项之中,决斗也将决定雅烈席卡的命运。无论如何,战争在那天之前都将会继续,因此我们必须维持警戒。在协议订下疆界之前,我预料敌人会千方百计攻城略地。我在这方面或许错估了形势。

  「无论如何,终点确实已在眼前。不过在这场决斗到来前,我需要找人帮忙。这场对决不会只是比剑──我无法解释将会是怎样。我也还不知道我了解些什么,但我越来越确信,我必须尽可能掌握我能拿自己的力量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能否帮上忙,长官,」卡拉丁说。「尽管我们属于共通的波力,彼此的能力却似乎迥然不同。」

  「对,不过有一个能够帮助我的人。只可惜他神智不正常。因此,卡拉丁,我此时此刻不需要身为士兵的你,我需要的是身为医师的你。你是少数亲身体验过遭自己心智背叛是什么感觉的人。你是否愿意接下这个任务,找回这个人,并设法帮助他,好让他能帮助我?」

  「当然可以,长官。」卡拉丁说。「你说的是谁?」

  「艾兮神将,」达利纳说。「誓盟创造者,真理神将,以及炼魔的原始束缚者。」

  西儿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长官,」卡拉丁不安地说。「十天不够用来帮助一个遭逢一般战争创伤的人。就算找到恰当的方法,那也得用上好几年。而帮助一个神将……呃,长官,他们的问题似乎远远超过我的情况。」

  「我知道,士兵,」达利纳说。「不过我认为艾沙的病症在本质上并不自然,他也给了我一些帮助他复原的线索。我现在只需要你同意帮忙,并愿意带着……古怪的同伴一起去雪诺瓦。」

  「长官?」卡拉丁问。

  「我稍后解释。」达利纳说。「我需要时间从头想过,决定我真正想做什么。」

  卡拉丁点头,看了看西儿。她又吹了一声口哨。「十天?」她说。「我猜是现在进行式了……」

  达利纳正要回去开会,却又停下来,手伸向旁边桌上的一样物品。笛子?

  智臣的笛子。

  「利芙特拿到这东西,」达利纳将笛子拿给卡拉丁。「她说达毕认出这是你的。」

  「确实是。」卡拉丁敬畏地说。「顺便一问,利芙特还好吗?」

  「我的午餐不见了,」达利纳说。「因此我会说她还不错。塔城一恢复,我们就找到了她的灵,他们因为某些原因,决定开始将一只亮红色的鸡带在身边。」他叹气。「总之,她说她在离散地的一个商人储物箱里找到那枝笛子。这个商人贩卖的商品是来自破碎平原的回收物。你的人或许还有其他物品被迫遗弃在那里。」

  噢。「她有说是哪一个商人吗?」卡拉丁问。

  ❖

  追猎者苏醒时吸入一口深沉、愤怒的气息。

  接着他狂怒地吼叫。

  再次拥有肺的感觉真好。叫喊出挫折的感觉真好。他会继续尖叫。被杀。第二次。被那个逐风师。那个无耻的凡体,自以为他的胜利是因为他的技巧,而非不公正的运气!

  追猎者再次吼叫,很高兴有这样的声音与他的狂怒相伴。他的声音回荡,他在一个黑暗但不封闭的地方。这令他停下来。他不是应该……在外面的飓风中吗?

  「差不多够了吧,被击败者?」一个声音以他们的语言说话,但是没有节奏。

  追猎者坐了起来,扭头左右查看。「谁敢叫我──」他看见站在房间另一端的身影,随即中断。那身影只靠随性拿在手上的虚光钱球照亮:身形健壮,眺望黑暗窗外,背对追猎者。他的头上有扭曲的角,还有一身以错误的方式映像光的甲壳。他每次重生总是撕掉自然形成的甲壳,以金属取而代之,藉由虚光疗效以及他自身的特殊天赋融入他的躯体。

  艾尔,无头衔者。

  追猎者闭上嘴。他并不怕这个炼魔,他谁也不怕。但……面对艾尔,他不会出言抱怨。

  「我在哪里?」追猎者倒是提出了问题。「我为什么这么快重生?感觉到拉扯时,我才在布雷司待几乎不到一天。」

  「我们不想等。」艾尔轻声说,依然背对追猎者,也依然没有节奏。他遭禁绝节奏。「因此我们用了老方法。飓风前的方法。」

  「我以为憎恶不再那么做了。」

  「我们的新神破例了,被击败者。」

  追猎者哼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他们把你的头衔给了别人,你知道吧。一个人类。」

  「听说了。」

  「真无礼。」追猎者用嘲弄说。「应该维持无人使用才对。给我虚光,我必须补充能量以赢回我的伟业。」

  「赢回?」

  追猎者逼自己维持尊敬的音调,不要吼叫。无头衔者有可能很……难相处。「我将猎捕杀死我的凡体,」追猎者说。「我将杀死他,以及所有他曾爱过之人。我将杀害一个又一个凡体,直到我的复仇获得认可、我获得补偿。既然你不想等待我重生,我以为你已经知晓这一切。所以把该死的虚光给我。」

  艾尔转身,在阴影中微笑。「这是给你的,雷其安。」

  「很好。」追猎者大步向前。

  「但你误会我了,」艾尔说。「当我们说我们不想还得等到你重生,是因为令我们觉得麻烦的并非你的便利性,而是我的。我非常好奇,你知道吧,而你是唯一恰当的对象。」

  「什么对象?」追猎者来到窗边,眺望夜晚的科林纳。

  「噢,用来测试这是不是真的有用。」艾尔举起虚光钱球……追猎者看见宝石镶嵌在一把匕首上。光是不是看起来不太对?扭曲了宝石周遭的空气?

  「我想这可能会痛。」艾尔说完抓住追猎者的胡子。「享受这最后的烈情吧,被击败者。」

  追猎者挣扎,艾尔将匕首刺入他体内。

  他的魂魄随即分崩离析。

  ❖

  卡拉丁走在离散地现在变得明亮的街道上,此处沐浴着从上方洒落的稳定冷光。塔城发生的转变已经够惊人了。气温变得温暖如亚西尔,从塔城一直延伸到外面的田地,都笼罩在温和天气中。

  居民呼吸得更轻松了,整座塔城现在不只通风良好,还有流水透过隐藏的水管送入诸多房间,就跟卡布岚司等富裕城市一样。而这只是开始而已。塔城内有些房间是一般的木门,有些却是会在碰触之下开启的石门。因为当初塔城停止运作时,这些门处于关闭状态,使他们早先探索的过程不知遗漏了多少个房间。这地方真是个奇迹。

  他终于找到利芙特告诉达利纳的那家商店。虽然时间已晚,市场还是因为庆祝的人群而热闹滚滚,许多店家仍在营业,卡拉丁的目标也在其中。他被带到一箱回收物前,于是他开始翻找,西儿在他肩上。他找到大石的剃刀、席格吉的几枝毛笔,还有……

  他拿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木马。

  西儿吐出敬畏的叹息。

  「我在来破碎平原之前把它弄丢了。」卡拉丁说。「在雅烈席卡弄丢的。我们被征召入伍的那一天,提恩把它送给我,然后它在我变成奴隶时和我的其他物品一起被拿走。怎么会……」

  他紧握着木马贴住胸口。他太过惊讶了,以至于就这样直接走掉,后来才又跑回来付钱。之后,他快步走向酒馆。他先前答应要来跟达毕、诺瑞尔和其他卡拉丁从修道院病房中救出来的人见面,藉此从昨天的事件中解压。

  卡拉丁会依照达利纳的要求,去拯救艾兮神将。不过那是明天的事。今天,卡拉丁还有其他承诺要履行。毕竟,他跟泰夫说过,他会加入这些聚会,并且开始照顾自己。

  ❖

  达利纳闻到山上清新的冷空气,觉得精力充沛。他站在塔城之巅,全心享受着这一刻,同时抱着娜凡妮,她的温暖紧贴着他。太阳已落下,他今天听够报告了。他想要有些时间与他妻子共度,抬头仰望星辰。

  「我早该知道妳会自己想出办法,」他轻声对娜凡妮说,诺蒙在他们身上洒落月光。「我早该看出妳的潜能。」

  她捏捏他的手臂。「我自己也没看出来。我花太长的时间拒绝看见了。」

  达利纳听见脑中的隆隆声响。那并非愤怒的声音,而是更……严肃深沉。

  「飓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达利纳说。「我想他应该觉得很诡异。显然他的盟铸师和守夜者的盟铸师之间有时候会产生关系,与手足的盟铸师却总是保持距离。」

  「手足……就是那样难以理解,」娜凡妮说。「一等它准备好,我就介绍你们认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只要是在十天内。」达利纳说。「我无法保证在那之后会怎么样。」

  「你所做的协议……」

  「我很抱歉。我必须趁他来找我时定下协议,这并不尽如我们所想,但──」

  「这是个好协议,达利纳。」娜凡妮说。「甚至称得上卓越。就算必须放弃雅烈席卡,我们也将获得和平。我想,我们全都慢慢认清这种可能性了。而且这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只是我……你同意的最后一小部分,那令我担心。」

  他点头。「对,」他低声说。「我知道。」

  不过这是他的职责,若有需要,便为所有人牺牲自己。在那方面……塔拉凡吉安在那方面是对的。

  塔拉凡吉安死了,这件事还是感觉很不对。达利纳永远没机会向塔拉凡吉安证明自己的作法是正确的了。他走了,没有道别,在另一个试图操弄赛司的愚蠢诡计中被烧掉了。

  「至少可以停止流血,」娜凡妮说。「告诉我们的士兵坚守岗位、等待决斗。」

  「对。」达利纳说。

  还是说……达利纳是否应该坚持更早决斗?他并不觉得自己准备好了,但真会有准备好的一天吗?

  感觉有什么不对,他心想,有什么改变了。我们必须为接下来的十天做好准备。他意识到这项事实,就好像意识到胃里的一个结。

  「我感觉到你的紧绷。」娜凡妮说。

  「我在检讨我所做的事。」达利纳说。

  「根据我们掌握的最佳情报,若我们想获胜,这场决斗是最合理的希望所在。而我不认为敌人派出的人有可能胜过受飓风祝福者。」

  「我……不打算挑选卡拉丁,宝心。」

  「为什么?」娜凡妮问。「他是我们最优秀的战士。」

  「不对,」达利纳说。「他是我们最优秀的士兵。但就算他处于最佳战斗状态,我也不认为他是我们最优秀的战士,或是我们最优秀的杀手。

  「智臣说,敌人无法违反我们的协议,也不太可能试图错误地阐释协议内容──不会蓄意如此。事实上,智臣似乎认为胜利已经属于我们,不过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憎恶无论如何都会困在罗沙。但我还是担心。我很确定我遗漏了什么。至少,我想我留给憎恶太多空间,让他在接下来的十天内继续顽抗。」

  「我们会找出答案,达利纳。」娜凡妮说。「我们现在有一个目标了。只要你有可能赢得这场决斗,那就够了。我们将会找出在这个新世界活下去的方法,歌者在他们的土地上,人类则在我们的土地上。」

  娜凡妮又捏捏他的手臂,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要享受这一刻。飓风啊,抱着她的感觉真好。在他们下方,塔城的灯光在夜里明亮照耀,而且底下的走廊内也确实温暖。他大老远上来这里只是为了闻闻山的气息。

  「我早该知道的,」达利纳又说一次。「有关妳的一切。」

  「我不这么认为。」娜凡妮说。「我能想通实在是非凡的幸运。」

  「不是运气,」达利纳说。「而是信念、才智。我为妳感到害怕,但应该要想起我怕妳的时候才对──并且领悟想从妳手中抢走法器的炼魔处于多大的危险之中。妳真是惊人。妳总是如此惊人。」

  她悠长、满足地叹出一口气。

  「怎么了?」他问。

  「听见有人这么说感觉真好。」

  他在宁静中又多拥抱她一会儿,然而他们的王冠终究还是开始召唤。有人来找娜凡妮,请她定夺有关塔城的某些事,她不得不离开。

  达利纳在塔城之巅逗留。他在边缘坐下来,腿跨过墙垂下──据传卡拉丁就是从这里跃入飓风的黑暗中。

  逐风师坠落时,你给了他更多时间,这么做是明智的,飓父接近达利纳,你展现……慈悲是明智的。

  「这是一个需要学习的重要概念。」达利纳对他说。「研究得越深入,你就越具人性。」

  我并不希望变得更具人性,飓父说,不过我或许能学习。我或许能改变。

  「这样就够了,」达利纳说。「主动乐意。」

  但你还是错了。我确实懂慈悲。我也曾展现慈悲。

  「真的吗?」达利纳好奇地问。「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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