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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西伯利亚的景象

大森林苍凉得像是墓园一样。

  地上依旧积着雪,树林没有什么绿色,感觉树木已死,只是保存了一点生命迹象──坟墓前面通常至少摆上一些花。实在太静了!如果是绿意盎然的森林,就会有鸟儿飞舞歌唱、松鼠活绷乱跳,草丛间经常窜过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纵使已经在这北地度过许多年,每回爱翠安走进大森林嗅到浓厚的木头香气,还是不免觉得非常恐惧,与她儿时在蒙谢弗雷家的林间记趣截然不同。讨厌这树海的并非只有她,俄罗斯当地人也对树海心存畏惧,所以从中衍生出很多凄凉可怕的故事,像是溺死少女的鬼魂游荡,或者一些非人的怪物出没等等。根据现在爱翠安所知,这样的传闻说不定真有些根据。

  但想想又有点问题,因为对于默勒库而言,人类世界的哪一个国家理应都没差异才对,气候或树木的颜色它们都感觉不到,也就不该会成为它们居住与否的根据。

  「这树林与圣彼得堡那儿可真像。」与她走在一起的爱蜜丽这么说,算是呼应了爱翠安的念头。她觉得目前还算安全,旗舰与另一艘飞船停在肉眼可见的湿地上,还有两艘在空中侦察,猎兵、哨兵正往各方向移动,此外,虽然不大可靠,但她毕竟还有精灵守在身边。以及,克蕾西一如往常,带着毛瑟枪、手枪,以及长剑跟在附近。

  「本来不就该一样吗?」伊莱莎芙听了问:「森林不就是森林?」

  「公主陛下请恕我插嘴,」林奈说:「但是,以大溪地、几内亚、秘鲁等地的森林为例,与这里就有很大的不同。」

  「法国也跟这里不一样,」爱翠安接着说:「树木种类比较多,这里则都是同一种树。」

  「大部分同种,」林奈略带歉意纠正她:「我发现一些树与圣彼得堡那儿有些微差异。」

  「那一定是非常细微的差异,」伊莱莎芙没好气道:「我可是一点都比较不出来。其实,也就是这样才奇怪,我们是飞了很远吧?已经飞到大溪地了吗?」

  「应当没那么远,」林奈说:「但也相当远了。」

  「唔,我还记得父皇温室里有些奇怪的植物,大概是我本来就把它们都当作是奇珍异宝,没想过地球上其他地方的森林会跟我的故乡差距很大。但根据你刚刚说的,意思似乎是距离越远,植物就会越奇怪,问题是,我们飞行的距离应该比起飞去法国还要远了才对,依老师所说,那这边的树林就应该已经跟圣彼得堡相当不同才对……」她话说到这儿,有点说不清楚自己的论点是什么。

  不过林奈却懂得她的疑问,热切点点头开始解释:「我想这与距离无关,决定的因素是气候。我们一直往东飞行,纬度与圣彼得堡相差不大,所以气候状况变动也不剧烈。但如果往南移动,越接近赤道,气温就会越高。我之前观察到一点──食物摆在温暖的室内过一段时间,就会滋长出许多不同的霉菌,但换成冰冷的环境,霉菌种类就很少、甚至完全无法生长。我的假设是,热带地区的高温促成了生物多元化,也因此有我们见过的许多奇花异草。」

  伊莱莎芙皱着眉头:「你这样讲,就好像是植物会自己蹦出来一样。但是生物不都是上帝创造的吗?上帝为什么对俄罗斯的森林特别坏?」

  林奈更兴奋地点着头:「公主心思非常敏锐,找到了我理论中的破绽。我的说法应该修正为──上帝会针对环境创造出适于生长的生物。想想看,印度或者非洲的大象身上毛不多,但是在西伯利亚挖出的骨骸中,同样是大象,却一身又粗又硬的毛,跟一头熊一样。虽然是同种生物,上帝还是将毛皮赐给北方的大象,使牠们可以在冰天雪地中生存。」

  伊莱莎芙露出笑意:「林奈先生,你是瑞典来的吧,我没记错地理位置的话,那儿比起圣彼得堡更北边。所以在你那身衣服底下,体毛也比其他男人还要多?」

  林奈听了一愣。

  「那么我是法国人,」爱蜜丽说得很讽刺:「体毛一定比起身为俄国人的公主来得少。」

  「搞不好是比较怕冷。」公主反驳说:「既然要讨论谁的体毛多,我们也许真的该比一比,反正研究这主题的林奈先生也在场,给他做评判如何?」

  林奈一句话梗在喉咙出不来,爱蜜丽虽然满面通红,但比较快反应过来:「林奈先生,你本来不是想采集一些本地的花卉标本吗?」她语气颇为尖锐。

  「啊──对对对,我是要去……去帮忙……」

  「听他乐的。」伊莱莎芙冷淡地说。

  「喔?我倒认为公主殿下应该会觉得无聊透顶。」爱蜜丽马上反唇相讥。

  「还用得着你说。」伊莱莎芙倨傲地回答。

  「我记得我们两个要练习绝。」克蕾西插入对话。

  「妳说什么?」

  「公主,妳说过想打猎。」

  「喔,我是说过。」伊莱莎芙手指抵着下巴一派天真地说:「我还以为刚刚已经在练习了。」

  克蕾西手指一勾示意她跟过去,伊莱莎芙耸耸肩便随她走了。

  「没问题吧,爱翠安?」克蕾西问道:「我答应过她。」

  「无所谓,反正我也想自己散步一会儿。」

  「我倒宁愿妳别乱走。」

  「我会留在妳看得到的地方,也不会离飞船太远。」她说。

  克蕾西听了点点头,带伊莱莎芙回去飞船,林奈与爱蜜丽也走到森林边缘。

  「你们两个可别走丢了。」

  「不会的。」林奈回答,语调不怎么开心,大概跟爱翠安想的一样,等一会儿他们独处时,林奈就得准备为刚刚那段乱七八糟的谈话挨上一顿骂了。

  没多久,大家都走了,独留爱翠安在那林木、陵墓之中,耳朵边唯一的声音是猎装与松针的摩擦声,远方偶而传来叫喊声或枪声,她倒是怀疑士兵能不能真的猎到些什么。赫丘尔应当是寄望在找到当地游牧者交易,据爱翠安所知,这儿应该有不少部落,居民的名字都很拗口,过的生活与美洲土人同样原始。之前在飞船上,一行人瞧见有个营地,便降落在附近希望不会惊动对方,赫丘尔已派出一支小队去取得补给。也就是这缘故,爱翠安不一会儿便觉得自己好像看见赫丘尔骑着马,穿过几步外的林子,头朝这儿转过来,似乎想要寻找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赫丘尔寻找的可能是自己。自从艾莲娜出手刺杀自己,爱翠安便一直有意避开赫丘尔,但他一定会想与她谈这件事情,事实上,她也的确迟早得出手刺杀自己,但爱翠安一直有意避开赫丘尔,而他一定会想与她谈这件事情,事实上她们的确迟早得沟通,只是今天她还无法承受,更不想刺激艾莲娜。尤其两人如果在树林间密会,更容易引起旁人揣测,所以她往旁边一闪,躲在一棵大树干后头,还拉住裙襬以免露出马脚,静静等他走过。

  再探头出去时,赫丘尔已经不见踪影。

  「妳干嘛要躲?」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一个女人盯着自己。

  那女子披着毛皮,但并非不加修饰,而是经过好好剪裁缝纫,以象牙跟图画装饰的衣服。虽然她肤色黝黑,但是那对细长杏眼实在不陌生。

  「卡雷娜?」

  「我不叫那名字。」

  爱翠安仔细端详一下,那女人跟卡雷娜的确神似,但是看清楚的话,却又认得出不是同一人。她鼻梁较宽,眼珠子没那样黑,是棕色的,更不用说卡雷娜的肤色跟艾莲娜一样白,但面前这人却是古铜色。此外,她虽然也说俄语,听是听得懂,腔调可不轻。

  「真抱歉,我认错人了。」

  「也许我们在灵的世界相遇过吧,我看得出来妳身边聚集非常多。」

  爱翠安背脊一阵凉意:「妳看得见?」

  「看起来像雾气。」

  「是透过科学仪器?」

  「妳说的那是什么词,我听不懂。如果妳的意思是问我有没有跟妳一样的手,那我没有,而且就是因为我没看过这东西,才会被吸引过来。」

  爱翠安实在难忍心头疑惑,只靠精灵警示已经不够了,决定张开千眼之手直接看看。

  这女人身边也有些东西,一共三个,但是与她以往见过的默勒库差距很大;默勒库通常在她的以太视觉中具有几何形外观,例外的只有炽天使,以及在圣彼得堡上空攻击过她的死神。但围绕这女子的灵体像是团模糊影子,而且在灵体与女人之间有强烈的能量牵引,至于那女人自己也跟灵体的模样相近。

  「妳到底是什么?」爱翠安低声问。

  「我只是个普通的巫医,世界上像我这人有好几百个吧,所以真正该问的是──妳是什么?」

  爱翠安赫然发现这女子想要逃跑,说话声音带着颤抖,甚至四肢也不听使唤,看来真的吓坏了。「我还小的时候,被一个住在『深水』里的小孩引诱,它跟我说了很多好听的话,假装要当我的朋友,可是却将我的身体拖进水里想溺死我,这样它就可以抢走我的灵魂。我叔叔看到了,找了一个老巫医过来,老巫医把那个库尔【注:北欧国家(如芬兰等)传说中的水妖。】剁碎以后让我吃下去。我那时候好虚弱,差一点就死了,可是却又好了起来,之后一直都看得见『它们』,只是彷佛隔着一层纱。后来我也学着当个巫医,将这些恶灵的力量化为己有,所以妳也看得到,灵体会服侍我。」

  女子话声更低了:「不过跟服侍妳的灵不一样,也跟妳的手不一样。妳的手,根本不是手。」

  「妳看着我的手,会看见什么?」

  女子往前走,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接着又伸手想碰触爱翠安那看似手指的器官,爱翠安也没有阻止她。

  「这是一棵树,」女子叹道:「一棵支持世界的树,好像房屋的梁柱,往上是烟洞【注:原住民房屋高处供火炉烟雾向外散去的洞。】,再过去是北极星。」

  「我不太懂妳的意思。」

  「我之前见过另一棵树……」女子继续说:「它跟妳一样,乘着风灵飞在天上,但没有高到我看不见。它经过我头顶那时候,我就被扭曲了,完完全全地扭曲。我不是说它是蓄意地或者很用力,要是它真的想对我下手,应该会像风暴打在烛火上,把我给完全弄熄。嗯,我其实只是给那熊熊大火冒出的烟雾给呛着,只是不由得让自己的血液受到它的牵引……」她顿了一下,身体也不再颤抖。「我是来这里杀妳的。」

「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妳有动摇那棵树的能力,说不定妳会害它折断。因为妳不正常,不是该存在这世界的人。但是我看得出来,我没有能力杀死妳,还不如把力气留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刻贡献给族人。而且,还有另外一棵树,那树的枝上有一千只鸟栖息、那树的根伸得比库尔居住的水还要深,那树已经比天还要高了。那棵树实在太危险,但妳反而有机会可以跟它抗衡。要是妳们两个连手就太可怕,所以我才会想杀死妳。」她退了一步说:「让我回到族人身边吧。」

  「等等。妳刚刚说另一棵树……那是多久以前飞过去的?」

  「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夏天走了十次以上。那棵树……真的是招蜂引蝶,后头跟了满天的黑色星星。我该走了。」

  「先等一下,多告诉我一点!」

  「不行,妳身边的东西想要取走我的灵魂,已经来了。我逗留在这儿,或许无法抵抗,这样以后我什么也剩不了。」她迟疑一下,本来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立刻转身如受惊的小鹿飞奔出去。

  乌瑞尔同时出现了,而且朝着逃跑的那女人扑过去。

  「住手!」爱翠安大喝。

  「这件事与妳无关。」炽天使答道:「她是敌人,是个祸害。」

  「我叫你住手。」

  「妳应该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事情吧。」

  「我当然记得,不过你还想要我帮忙的话,就放过她。」

  「我倒宁愿赌赌妳的脾气。」乌瑞尔这么说完便追了上去。

  那女子也拔腿狂奔。「追上去,」爱翠安对精灵下令:「别让它伤害那女人!」

  「办不到,女士,它也是我们的主人。」

  爱翠安气得一句话也不想说。那鞑靼女人怕自己的什么力量?自己什么力量也没有,一点都没有!从来都没有……她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感觉自己好像给松脂淹没,成了凝固在琥珀里的虫。她输了。

  但她可没彻底气馁,虽说自以为可以控制默勒库的妄想又幻灭了,至少她把持着自己的心──这是她全身上下最有用的地方,所以一定要好好运用。鞑靼女人说的话怎么总结呢?她的儿子是个危险人物,她自己也是个危险人物,两者相加就是非常巨大的危险。

  但是原因呢?究竟是什么意思?鞑靼女人说的树显然是比喻,好比爱翠安观看以太界时,也会看到一堆几何图案,原因出在她所受到的教育,以及她个人的思维模式。那女子到底看见怎样的景象?她看见一棵树,爱翠安自己若能看得见,又会是什么,自己是怎样解读的?

  她召来一个精灵,吩咐说:「让我看看自己。」

  「我无法理解。」那精灵回答。

  「我自己,我在以太里是什么模样?」

  那精灵原本形状像陀螺,但它旋转以后摊平,变成一面镜子。可是在镜子里,爱翠安看到的自己与物质世界的影像没有分别。

  「妳看不到自己的。」有个声音冒出来,「妳对自己太过熟悉。」是乌瑞尔回来了,看来像是树丛间满布眼睛的云气。

  「你杀了她?」爱翠安气呼呼地问。

  「没有,她非常狡猾,逃跑路线计算得很精准。加上她那种滥用我族类的手法──」乌瑞尔忽然停住。

  「她骗倒你了是吧,利用你们的本性误导了你?」

  炽天使没有回答。

  「也罢,不过你得回答一个问题,否则我们干脆分道扬镳,信不信由你──」

  「妳没有把柄可以要挟我。」

  「别这么肯定。你们族类里头,以前有个看来状似死神的家伙给我整个弄散了,我想我也可以对你做出同样的事情。」拿这个要挟对方确实只是做做样子,爱翠安不记得自己到底如何摧毁了死神,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她可以做出一个如同之前送给沙皇的机器,但那种机器也无法杀死乌瑞尔,只能切断她与乌瑞尔的联系。

  「问吧,」乌瑞尔的讯息从手臂传来,「如果我心情好,或许就会回答。」

  「刚刚那女人说我的手是一棵树,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她还提到有另外一个跟我一样、只是比较强大的人,说的是我儿子对不对?」

  「也许是。」

  「她说,如果我跟我儿子在一起会极度危险,这代表什么?」

  「我不知道。」

  「骗子!」

  「就算我骗妳,妳也只能接受。」

  当下爱翠安确实希望将这生物给活生生扯碎,等它成了一团没有意志的灵素,应该就不能这么油嘴滑舌又目中无人。不知是它感应到爱翠安的情绪,抑或是它不想再受质问,炽天使再度消失无踪。

  浑身震怒的爱翠安回头照着记忆朝飞船原本的位置走去,却发现自己居然看不见飞船。她还是很气,试着找到自己的脚印,只是地上堆满松针与青苔,什么痕迹也找不到。爱翠安更火大,又换了方向,她认为最后手段大概就是大声跟克蕾西求救,但现在当然还不用这么做。也可以靠精灵引路,只是目前她也不想使用这一招。

  她差一点就投降了,不过她瞥见一抹亮蓝色,这颜色绝对不是当地自然环境的产物。她朝那儿走过去,靠近之后,看见一个女人穿着骑装倒在地上。

  又踏出几步,然后她愣住了,那人是艾莲娜,不过状况太诡异、太超乎常理。艾莲娜看起来像正瞪着什么东西,脖子上挂着一条红宝石项链……定睛一看,艾莲娜喉咙给人割开了,左耳到右耳已连成一线。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旁边草丛一阵骚动,接着是一生惊呼。

  「老天!」爱翠安一转头看见克蕾西,克蕾西看了看尸体,然后张大眼睛回望她。

  「我才要说『老天』呢。」克蕾西压低声音,语调透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感受:「看样子妳真的听我的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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