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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宅邸所在的街区被当地居民称作“园圃”。林荫大道的一排房屋全都覆盖着厚厚的刺藤,石板上也铺着一层苔藓,消减了守卫们的脚步声和远处的波涛声,让空气也变得沉闷而凝滞。这里是柯克沃最贵的阴暗角落。在守卫们经过的时候,有六七个园丁在拂晓的微光中走出来,把刺藤扎回石墙,帮它们贴在上面,然后给苔藓浇水,防止它被来自惊海的海风吹干。

园圃的房子没有门牌号。这里的贵族都是把镶有他们纹章的金属牌匾挂在门楣上来代替的。他们走过一侧翅膀插满了箭的凶暴鸭纹章,在践踏麦田的龙纹章左边找到了登瓦德插有两支钢笔之渡鸦飞在船头的纹章,并敲了敲门。

谢默斯·登瓦德的男管家带着毕生从没在凌晨起过床的神情,穿着睡袍光脚站在门口,却昂头藐视着两位守卫,仿佛站在他们头顶高高的阳台上面。

“司法官身体不适。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说吧。”他示意守卫们离开。

“司法官死了。”唐纳恩一边纠正管家,一边将他推进门厅,“叫醒家里人。”

捷芙兰艰难地走了进来并关上了门:“队长不是应该一起来吗?”

唐纳恩耸了耸肩:“你想回兵营去的话,就请便吧。”他打开通往会客室的门,扫视着房间内展示的收藏。刺绣挂毯盖满了墙上墙下的每一个角落,一打古代宝剑安稳地躺在铺着天鹅绒的玻璃黄铜架展示柜里,既防尘又不怕被人碰脏。唐纳恩走到最近的柜旁揭开了盖子。捷芙兰忙语无伦次地反对起来,但在这时,通往起居室的门打开了。

她有着海蓝色的眼睛,前额深色的刘海宛如剑丛一样散落。身上弥漫着丁香花的气味,仿佛春天的傍晚般忧郁而甜蜜。她带着十分的典雅端庄信步走进会客室,唐纳恩甚至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穿的是便服,而不是什么舞会蓬蓬裙。

“你们有我丈夫谢默斯的消息吗?他这次又做了什么,在酒馆没付账吗?”她在一张带软垫的丝质扶手椅(这椅子华贵得有如奥莱伊王座的表亲)上落座,并示意守卫们也坐下。唐纳恩仍站着,并朝新兵点头让他发言。

“不,登瓦德女士,实际上——”捷芙兰开了口。

她摇摇手打断了他。“请叫我玛瑞勒[ 原型为女霍克(玛丽安·霍克)。]。”

捷芙兰便丧失了一切说话的勇气,恳求般地盯着他的搭档。

“玛瑞勒女士,您的丈夫已经被谋杀了。”唐纳恩接话道,“您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

玛瑞勒的声音嘶哑起来:“被谋杀?谢默斯?”她睁大了宝石般色泽的眼睛,瞪视着唐纳恩。不过一两秒之后,她又恢复到了完美的优雅贵族形象。“我吃晚饭的时候见过他。”她的语调犹如是在谈论天气,“他是黄昏前离开的,说要同法佛尔伯爵去打邪祷牌[ 一种类似德州扑克的牌戏,共20张牌,包括4张大蛇、4张歌谣、4张天使、4张武士、4张匕首,两人各拿5张,随后轮流摸牌打牌,直至摸到“死亡天使”时双方亮牌比较。]。他们每周都玩。”

“那您……想得到有谁会希望他死吗?”捷芙兰终于问道。

“理论上所有人都希望司法官死。”她歪嘴笑了笑,不过声音像针一样细,“各类罪犯、政治对手,就连他街区里的人都不喜欢他的判决。”玛瑞勒迷茫地陷入了沉思,然后眼睛一亮转向了唐纳恩:“一个星期以前,来过一封信。里面是含糊的威胁。我觉得没什么,但那令谢默斯非常不安。”

“是谁写来的?”唐纳恩问。

“上面没有签名。但印章是六把交叉在一起的宝剑。”她的双手紧抓着椅子扶手说。

“你说的那封信还在吗?”唐纳恩惊喜地看到捷芙兰高声地问着话。

“在谢默斯的书桌里。我去拿给你们。”她站起身离开了房间,留守卫们在会客室等着。

唐纳恩打开了边上的空柜子,手指在蓝黑色的天鹅绒衬里上划拉着。

“你有必要这么做吗?”捷芙兰抬眼瞧着墙上绘着瓦拉利安领[ 安卓斯特与玛法拉斯的部队同德凡特皇国会战的地方,接近德凡特首都明瑞索斯。]的挂毯,压低了声音问他。

“你看到什么没有,守卫?”唐纳恩关上玻璃柜问道。他走向了另一个装着把内瓦拉华饰长剑的柜子,那剑上镶着些甲虫翅膀似的晶片。

“一堆赔不起的贵重玩意。”捷芙兰咕哝道。

“那是你没有仔细看。专心点。”唐纳恩回答。他身后的挂毯上画的是安卓斯特的火刑柴堆,可那并不能真的照亮房间。

玛瑞勒悄无声息地拿着信回来了。捷芙兰轻鞠一躬从她手上拿了过来,这太客气了点,但唐纳恩无意去纠正。那新兵没有跪下来去吻她的戒指就挺令他惊讶的了。

“你们要是有什么发现的话……”她话说了一半,又支支吾吾起来。

“那我们会立刻通知您的,夫人。”唐纳恩向她保证着,示意捷芙兰离开。

她静静地点点头,转身领着两位守卫出去。

他们站在园圃里一根细长的路灯柱下,捷芙兰又开始费力调整着他那歪掉的肩甲了。

“那么……现在怎么办?”他在叮当声的间隙问道,“我们要写报告了吗?”

唐纳恩倚靠在满布蔓藤的墙壁上叹了口气:“报告一到队长的桌上,我们就跟这起案件无关了。你知道的对吧?”

“什么?为什么啊?”捷芙兰停止了把自己盔甲打回原状的动作,瞪向了这位年长的守卫,“我们可是发现——”

“有关贵族的谋杀案,”唐纳恩打断了他,“都备受关注。等子爵吃完早饭时,会发现有六七个愤怒的领主堵在他门口,要那个杀手的脑袋。然而司法官……司法官的敌人就跟狗身上的跳蚤一样多。想把他们调查清楚需要几个月。”唐纳恩叹了口气:“就你和我?我们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我们只有两周。”

“所以队长会让别的人来管这个案子,而我们能得到……什么?”捷芙兰大摇其头,差点把他的头盔摇下来。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更多的市场巡逻?”

唐纳恩嫌恶地发出了介于嗤鼻与冷笑之间的哼声。“那已经是幸运的了。我快退休了,而你比草还要嫩。我们发现这一案件已经是搞砸了最简单的琐事。下星期我们很可能要变成在子爵要塞正殿站桩的装饰品了。”

“可我……可我们……”捷芙兰结巴起来,在灯光下来回踱着步,“我们是柯克沃守卫,这就是我们的案件!”这个怒气冲冲的新兵还想再多说两句,但终究没有成功,只是夸张地打着无甚意义的手势。

“这样吧!我们来让队长轻松一点。”唐纳恩努力压下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咧嘴笑道。表扬新兵可太不成体统了,尤其是像捷芙兰这样一个站都站不稳的小家伙。“这应该会是个相当难办的案子。我们最好在报告里写出杀手的名字,以及他在我们地牢里的番号,你觉得呢?”

自唐纳恩见到他以来,捷芙兰第一次站得如此笔挺。这个新兵亮着眼睛点了点头。唐纳恩从墙上直起身来,走进了夜幕。捷芙兰不发一语地紧跟在他身边。



在这个极为漫长的夜里,唐纳恩已经是第二次敲上贵族的房门了。在寂静的黎明时分,天空的边缘慢慢变成了灰色。教会的影子盖没了法佛尔庄园。微风中,只有唱诗班的高音童声在唐纳恩的耳边时隐时现。唐纳恩的钢制护手敲在门上铿锵作响。一下、两下,没人应声。他叹着气,抬眼看向这座宅邸黑漆漆的窗口,感觉盔甲的重量和熬夜的疲惫一同压迫着自己。对于这件破事来说,他有些太老了。

“也许他出门了。”捷芙兰表示。

“他躲着呢。看上面。”唐纳恩指着建筑上面,“他把所有窗子都关死了。这里可有几个月没刮风暴了。”他又重重地敲了两下门。他一点都不认为伯爵刚才没听到他敲门,也不觉得多敲几下会有人来开门,只是噪音能让他舒服点儿。

“我们该去找后援吗?或者找把……梯子之类的?”捷芙兰凝视着晦暗的宅邸问道。

唐纳恩正准备回答,大门就忽地打开了。

“进来吧,快点!”

一个男子匆忙地领他们进门并穿过房间。每间房间都很黑,没有丝毫月光能穿透窗上的叶帘,也没有烛光闪烁。他们仅靠主人手上紧握着的加盖提灯在照路。他们走到一间没有窗子的内室,他便停了下来,回身闩上了门。

“法佛尔伯爵?”唐纳恩猜测道。

那人点点头。在提灯昏暗的光线下,唐纳恩可以看到他穿着花哨的织锦紧身衣(十年前这种样式在奥莱伊就不时兴了),不过还临时套了件链甲衫。他头上还有一顶明显是用在仪式上的头盔,两侧探出镀金的翼饰,就像蝙蝠的耳朵一样,头顶上冒出了一大团染橙的鹅毛。这头盔戴在他灰白的头发上显得有些歪。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伯爵低语道。他的小眼睛在提灯下成了两个亮晶晶的小光点,简直要被他浓密的睫毛盖没了。“登瓦德。”

“我听说您是最后见他还活着的人,大人。”唐纳恩小心地平缓了声音,“您有杀他吗?”

“这比谋杀还要严重。”伯爵的眼睛扫视着房门,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登瓦德引起了……伟大神力的注意。守卫啊,在龙类的战斗中,凡人所能做的只是找地方躲藏。”他一只手抓住链甲衫,用颤抖的声音补充道:“放弃调查这个案件。不要引他们注目。”

“伟大神力?”捷芙兰翻着白眼问道,“真的吗?那究竟是指什么?”

“嘘——!”伯爵圆睁着眼睛跳了起来,把新兵按在墙上,捂住了他的嘴巴。他用另一只手把提灯举到捷芙兰头顶上,试图把光照进阴暗的角落。“他们……时刻都在观察、在偷听!”

唐纳恩把贵族从他受惊的搭档身上拉开。“如果您知道是谁刺死了那司法官,那我建议您告诉我们。”他的语气充满了怀疑,令角落里的一只蟑螂都羞愧地窜出来跑了。

“他们跨越大海而来。”法佛尔低语着,他的话只能勉强听清,“你不可以拦在他们和他们要找的东西中间,守卫。”伯爵抓住唐纳恩胸甲上的领子,绝望地凝视着对方的脸。“他们为了找到它,可以用洪水淹没整座城市!”

“我们不会真的听信这些鬼话的,是吧?”捷芙兰咕哝道。

“法佛尔伯爵。”唐纳恩全神贯注、一字一顿地说着,这不是为了让这个精神错乱的老贵族能理解,只是为了压制自己的脾气而转移下注意力。他挣脱了对方抓在铠甲上那只湿冷的手。“我要请您到子爵的要塞去,把……您这些担心讲给我们队长听听。”

“不!”伯爵畏缩着将提灯挥向阴影,仿佛要不让黑暗靠近一般,“他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知道我找到他们的宝贝了!我就是下一个,你明白吗?我就是他们下一个目标!”他到唐纳恩身后拉起门闩,打开了门。“快走!快走!也许已经太迟了……”他将两名守卫推出小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唐纳恩听到了门闩再度扣上的刮擦声。

在一片黑暗的走廊里,捷芙兰清了清嗓子。“那么……我们怎么找路离开这儿啊?”

唐纳恩叹了口气,摸索出他别在腰间的打火石,无声咒骂了一句,在黑暗中盲目地寻找着烛台。接着,他又暗自大骂了好几遍,才费尽心思把灯芯和打火石凑到了一块。所产生的烛火勉勉强强揭开了阴影,可让房里其他地方看起来更黑了。他审视了会那扇厚重的门,便转向了他的搭档。

“嘿,小子,你可以闭一下眼睛了。你可能不愿意看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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