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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验期 二

我父亲不会在探亲日来看我。我很确定。他永远都不会再跟我说话。
博学派的区域比城市其他地方都要干净,街道上所有的垃圾、土块儿都清扫了,地面上所有的裂缝都用沥青灌了缝。我觉得在这里我不能穿着球鞋大步走,而应该每一步都小心一些。其他无畏派却是毫不在乎地走着,他们的鞋底踩在地上啪啪响着,像是雨点打在地上的声音。
按理说,每个派总部的大厅晚上都可以亮灯,但其他地方都应该关灯。可是在博学派区域,这里的所有建筑都灯火通明,仿佛一块块发光的石头。我们走过的每一扇窗子里面,都有博学派坐在长桌边,脸埋在书里或是对着屏幕,要不就在低声交谈。每张桌边都有老有少,身着整整齐齐的蓝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一半以上的人都带着闪亮的眼镜。“虚荣”,我父亲总这样说。他们太注意外表的聪明,反而把自己变成了傻子。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们。我不觉得他们虚荣。我觉得他们只是太想让自己的外表与自己聪明的名声相匹配。如果那意味着要戴没有必要戴的眼镜,我也不好说什么。曾经,我或许会选择这里做避风港。只是我最后选择的派别,是在窗外嘲笑他们、让艾玛尔闯进大厅制造混乱的派别。
艾玛尔跑到博学派的中心大楼,推门进去。我们在外面看着,窃笑。我透过门的缝隙看到对面墙上挂着的珍宁·马修斯的画像。她的金发扎得紧紧的,蓝色外套最上面的扣子都系上了。她很漂亮,但是我看她的第一眼注意到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她身上的锐气。
在那锐气之后——可能只是我的想象——我觉得她脸上隐藏着一丝恐惧。
艾玛尔跑进大厅,不理会前台博学派的反对,喊道:“嘿!‘鼻子’们!看这边!”
大厅里所有的博学派都放下他们的书或者离开了屏幕,抬头看,而门外的无畏派大笑起来,艾玛尔转过身,露出臀部给他们看。桌子后的博学派绕过桌子来抓他,但艾玛尔已经提起裤子向我们这边跑来。我们也都远离门跑起来。
我没忍住——也跟着他们笑了起来,这让我自己很吃惊,我发现我居然能笑到肚子疼。齐克在我身边跑着,我们朝着火车轨道的方向跑,因为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逃。追我们的博学派只跟了一条街就放弃了,我们在一条小巷里停下来,都靠在墙上喘着气。
艾玛尔最后一个进了小巷,他举着双手,我们都给他喝彩。他把酒瓶当作战利品举起来,指着桑娜。
“小家伙,”他说,“我挑战你去爬高等学校楼前面的雕塑。”
她接过他扔的酒瓶,喝了一口。
“没问题。”她笑着说。
轮到我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喝醉了,每个人的步子都是跌跌撞撞的,听到再傻的玩笑都笑个不停。虽然空气微凉,我却感觉很暖,想想今晚的一切——沼泽地里暖湿的气息、大家的笑声、天空蓝黑的色调和天际线上的建筑轮廓,我的头脑还很清晰。我的双腿跑得、走得、跳得太多,现在很疼,可我还没有完成大冒险。
我们现在离无畏派基地很近了。周围的建筑变得萧条起来。
“还有谁?”劳伦问道,她模糊的双眼一张脸一张脸地打量,直到看见了我,“啊!那个名字是数字的无私派转派生。老四,对吗?”
“对。”我说。
“僵尸人?”那个在艾玛尔身边坐得很随意的男孩看着我,他的话说得很快。酒瓶在他手里,他是提出下一个挑战的人。到现在为止,我看着别人爬过高高的雕塑,跳过黝黑的深坑,进过空荡的建筑去取个水龙头或取把椅子,我看着他们在小巷里裸奔,还有不麻醉直接用针穿耳洞的。要是让我想一个大冒险,我还真是想不出。所以我很庆幸我是最后一个人。
我感觉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震颤,紧张不已。他会挑战我做什么呢?
“僵尸人都太正经了。”那男孩说,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在陈述事实,“所以,为了证明你现在真的是无畏派了……我挑战你去文身。”
我看到他们身上的文身,手腕上、双臂上、双肩上、脖子上都有,还有各处穿的孔——耳朵上、鼻子上、嘴唇上、眉毛上。我的皮肤是光滑平整的。但是这样的皮肤跟我如今的身份不相配——我应该有伤疤、有文身,像他们一样,而不只是带着记忆的痛苦、所经受的折磨的伤痕。
我耸了耸肩:“好吧。”
他把酒瓶扔给我,我把里面的酒全部灌下,尽管它灼烧着我的喉咙和嘴唇,味道简直像毒药。
我们一起向玻璃大楼走去。
托莉来开门的时候,穿着一条男式短裤和一件T恤,她的头发全部拢在左脸边。她对我挑挑眉。很显然,我们是把她从梦中惊醒了,但她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有点郁闷。
“拜托了。”艾玛尔说,“是为大冒险游戏。”
“你确定你想让一个困得不行的女人来给你文身吗,老四?这文身可是洗不掉的。”她对我说。
“我信任你。”我说。眼见所有人完成了他们的大冒险,我不会在这时候退缩的。
“好吧。”托莉打了个哈欠,“为了无畏派传统我什么都做。我马上就回来,得去穿条裤子。”
她关上了门。来这里的路上,我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着我想要文的图案,还有位置。但是没想出来——我脑子里一片混沌。到现在都是。
几秒钟之后,托莉穿好裤子出来了,却还是没穿鞋:“我要是因为这时候开灯被罚了,我就说是有人蓄意破坏,把你们都抖出去。”
“明白了。”我说。
“这边有后门,来吧。”她说着示意我们跟上。我跟着她穿过黑乎乎的客厅。客厅里蛮整齐的,只有咖啡桌上放着一张一张的纸,每张纸上都有不同的图案。有些图案简练朴素,我见过的大部分文身都是这样的,但是也有复杂精细的。托莉算是无畏派中最可以称得上艺术家的人了。
我在桌边停下来。有一张纸上画着各个派的徽标,却没有外面那个束缚它们的圆。友好派的树在最下面,它延伸出的根系托起博学派的眼睛和诚实派的天平。它们上面是无私派的双手捧着无畏派的火焰。在这张图里,所有的徽标都好像与其他几个相生相扶。
其他人都走到了我前面去,我小跑着去追他们,穿过托莉的厨房——她的厨房同样整洁,虽然厨具都已经有些年头了,水龙头也锈住了,冰箱门被一个大夹子锁住。后门是开着的,门后面是一条短而阴湿的走廊,通向文身室。
我曾路过这里,却从没进来过,我从来没有理由让自己的身体被针扎来扎去。我想我现在是找到这个理由了——那些针头是让我与自己的过去分离的途径,不光在我无畏派同伴的眼中是,在我自己的眼中也是,在每次我看镜子里的自己时。
房间的墙壁上满是图案。门边那面墙全是无畏派徽标:有的是黑色的,很简单;有的是彩色的,复杂到难以认出。托莉打开一把椅子上方的灯,把旁边托盘里她的文身针整理好。其他无畏派都在周围的长凳、椅子上坐下,好像这是准备看什么表演似的。我的脸火辣辣的。
“文身的基本规则,”托莉说,“就是皮肤下面的肉越少,文身的部位越瘦,文的时候就越疼。你第一次文,所以最好是文在,我也不知道,胳膊上,或者——”
“屁股上。”齐克边提议,边哼着鼻子笑了。
托莉耸耸肩:“也不是没人往屁股上文。”
我看了看那个点我的男孩。他对我挑挑眉。我知道他怎么想,我知道他们所有人怎么想——他们都以为我会文一个小图案,文在胳膊上或者腿上,想藏起来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掩藏起来。我瞟了眼墙上的各种图案,其中一个吸引了我的眼球,那是一幅艺术化的火焰透视图。
“那个。”我指着它说。
“好。”托莉说,“想好要文在哪儿了吗?”
我有一个疤——我小时候在人行道上摔倒时留下的一个浅浅的半圆形疤痕。想想总觉得很傻,我受过那么多的折磨都没有留下一个看得到的疤。有时候,我自己也找不到证据给自己证明,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我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经受过那些。我希望有什么东西来提醒我,就算伤口会愈合,它们也不会消失——我会带着它们到所有地方,到永远,有些事情是如此,伤痕亦是如此。
这个文身将成为对我的提醒、一个伤疤,让它记录下我最痛的记忆也许再合适不过了。
我摸摸自己的肋骨,想起这里曾经有过的瘀伤,想起我曾经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那是我母亲过世之后,父亲一连很多晚心情都很差。
“你确定?”托莉说,“那里可能算是最疼的地方了。”
“很好。”我说着在椅子上坐下。
周围的无畏派欢呼起来,互相传递着一个新的酒瓶,比上一个要大,是铜的,而不是银的。
“看来我们今天是遇到个受虐狂嘛,不错不错。”托莉坐在我旁边的高凳上,戴上一双塑胶手套。我往前坐了坐,把上衣撩起来,她把棉球在酒精里蘸了蘸,把我的肋骨处都擦上酒精。她正要拿走棉球时,却皱着眉头摸了摸我的皮肤。酒精渗进我背上还在愈合的伤口,我忍不住龇了龇牙。
“这是怎么回事,老四?”她问道。
我抬头一看,发现艾玛尔正皱着眉头盯着我看。
“他是个新生。”艾玛尔说,“这个阶段他们身上都有伤口有瘀青。你该看看他们所有人一起瘸着腿走的样子。真是悲哀啊。”
“我膝盖上就有一大块。”齐克自告奋勇地说,“青得超级可怕——”
齐克卷起裤腿向其他人展示他的瘀青。他们也都开始展示自己的瘀青和伤痕:“这是我从滑索上滑下来的时候,他们没接住我弄伤的。”“我这个可是你扔飞刀的时候手打滑扎到我留下的,所以咱俩应该算扯平了。”托莉看了我几秒钟,我很确定她不相信艾玛尔的解释,但她没有再问。她只是打开了文身针的开关,嗡嗡的声音响起来,艾玛尔把酒瓶扔给我。
文身针碰到我的肋骨时,酒精仍然在我嗓子里灼烧着,我咧了咧嘴,却不知怎的,并不介意这种疼痛。
我反而很喜欢它。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全身都疼。尤其是脑袋。
老天哪!我的头。
艾瑞克坐在我旁边的床垫上,系着鞋带。他唇环周围的皮肤红红的——他一定是最近才穿的孔,我以前没有注意过。
他看着我:“你看起来真糟糕。”
我坐起来,动作太突然,头疼得更厉害了。
“希望你输的时候别拿这个当借口。”他说着,哼了一声,“因为我本来也能打败你。”
他站起来,伸伸懒腰,离开了宿舍。我用双手捧着头坐了几秒钟,然后起身去洗澡。洗澡的时候我只敢让水沾半边身体,因为刚文了文身。昨晚,其他无畏者陪了我几个小时,等文身文好了,我们离开的时候,所有酒瓶都空了。我跌跌撞撞走出文身室时,托莉用双手为我举了大拇指,齐克一条胳膊搭在我肩上,说:“我想你现在算是无畏派了。”
昨晚我发现自己很喜欢这句话。现在我只想要正常的脑袋,我只想像以前一样,能集中精神,能下定决心,而不是像拿着锤子的小人住了进去,不停地敲着我。我站在凉水下面又冲了几分钟,然后看了看浴室墙上的闹钟。
十分钟后格斗就要开始了。我要迟了。艾瑞克说得对——我会输的。
我是跑着去的训练室,用手按住额头,鞋都快跑掉了。我冲进门的时候,转派新生和几个本派新生正站在房间边上。艾玛尔站在格斗区的中央,看着手表。他狠狠看了我一眼。
“原来你还知道来啊。”他说。看到他挑起的双眉,我明白了,他昨晚的友好没有带进训练室来。他指指我的鞋,“系好鞋带,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格斗区另一边,艾瑞克掰着自己的指关节,啪啪作响,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飞快系好鞋带,把鞋带头塞进鞋里,免得它们一会儿碍事。
我看着艾瑞克,只能感觉到我跳动的心、疼痛的头和身侧的灼烧感。接着艾玛尔向后退了几步,艾瑞克快速冲过来,拳头直捣我的下巴。
我踉跄着退后,捂住下巴。所有的疼痛一下子传输到了我的大脑。我抬起手去挡他的下一击。疼痛在我的头里跳动着,我看到他的腿动了。我试图躲开他的腿,但是他一脚踢在了我的肋骨上。电击一样的感觉传遍我的左半身。
“比我想象的还要容易。”艾瑞克说。
我因为尴尬感觉浑身发热,他自负的一刻给了我机会,我给了他的腹部一记上勾拳。
他的手掌拍在我耳朵上,我的耳朵嗡嗡响起来,我没站稳,手掌触地撑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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