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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者 五

三个穿着黑衣服的高个子站在下面的栏杆旁。他们三人围堵着一个人,一个瘦小一些的受害者,虽然我看不到什么东西,却知道这必定是在斗殴。或者说这算不上斗殴,三个人打一个算什么斗殴。
打人的人当中有一个突然转身看到了我,就跑向了相反的方向。我走近了,看到余下两人中的一人把受害者抱了起来,悬在峡谷上方,我喊了出来:“住手!”
我只看到她金色的头发,几乎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了。我撞上了其中一个攻击者——德鲁,我是靠他橘红的发色辨认出来的——然后把他推向峡谷边上的栏杆。我朝他脸上打了一下、两下、三下,他瘫倒在地,然后我又开始踢他,我无法思考,根本无法思考。
“老四。”她的声音很轻,有些沙哑,但我现在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她抓着栏杆,还在峡谷上方吊着,如鱼钩上的鱼饵一般。另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袭击者,也跑了。
我跑向她,从腋窝底下抓住她,扶她上来。我把她搂在胸前。她把脸靠在我肩上,手指抓着我的上衣。
德鲁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我抱着她离开时听到他的呻吟。我不是抱她去医务室——他们还会去那里找她——而是去我那在冷寂、孤立走廊里的公寓。我推开公寓门,把她放在我的床上。我摸了摸她的鼻子、颧骨,检查有没有骨折,又摸了她的脉搏,低头听听她的呼吸。一切都很正常,很平稳。连她头后面的包,还有身上的肿块、划伤都不太严重。她没有受重伤,但差点儿就被严重伤到。
我坐直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她的伤并不重,但德鲁的就不一定了。我都不知道在她喊我的名字、在我醒悟过来之前,到底打了他多少下。我身体的其他部分也开始颤抖,确认过她头下面有枕头垫着,我就离开公寓,回到基地深坑的栏杆那里。路上,我试图在脑海里回忆刚刚的那几分钟,试图回忆我打了德鲁哪里,用了多大的力气,但整件事都被当时的怒气掩埋了。
我倒想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什么滋味,我想着想着,回忆起马库斯每次生气时眼里的狂野。
我走到栏杆旁时,德鲁还躺在那里,姿势奇怪、蜷缩成一团。我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半是抬、一半是拖地把他弄到了医务室。
回到公寓时,我直接走进浴室去洗手上的血——打德鲁的脸时,我自己的指关节破了几个。德鲁在那里,就意味着其中一个攻击者是皮特,但是第三个人是谁呢?不是莫莉——那人太高,太壮了。实际上,所有新生中那样高大的只有一个人。
艾尔。
我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好像怕盯着我看的会是马库斯似的。我的嘴角有一个小伤口——德鲁有还击吗?不重要了。我不记得,那事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翠丝还好。
我把手放在冷水龙头下,直到洗干净为止,然后用毛巾擦干,去冰箱里拿冰袋。我把冰袋拿到她身边,发现她醒了。
“你的手。”她说。这话太可笑了,太傻了,她刚刚还脖子以下都荡在峡谷之上,现在却担心我的手。
“我的手,”我不耐烦地说,“不用你操心。”
我弯腰把冰袋放在她头上,之前我摸到有包的地方。她抬起手,指尖轻触我的嘴。
我从来不知道人可以有这样的感觉,突然一下充满了能量。她的手指柔软,充满了好奇。
“翠丝,”我说,“我没事。”
“你怎么会在那儿?”
“我正从控制室回来,听到了声尖叫。”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半小时前,我把德鲁丢给医务室了。皮特和艾尔跑了。德鲁说他们只是想吓唬吓唬你,至少我觉得他是想这么说。”
“他情况很糟吗?”
“他会活下去的。不过具体情况如何,就很难说了。”我狠狠地说。
我不应该让她看到我的这一面,这样从德鲁的疼痛中汲取野蛮乐趣的我。我根本不应该有这样一面。
她伸手抓我的胳膊,轻轻捏了一下。“很好”,她说。
我低头看她。她也有这样一面,她一定有的。我看到她打败莫莉时的眼神,好像她的对手有没有晕倒无关紧要,她无论如何都要继续格斗。也许她跟我一样。
她的表情变了,五官都抽搐起来,然后她哭了。大多数时候,有人在我面前哭,我就感觉自己像被捏住了,必须得离他们远点才能呼吸。她哭的时候我没有这种感觉。在她面前,我不担心她会希望我做什么,不担心她会需要我帮她做任何事。我坐在地上,与她高度相同,就这样小心地看了她片刻,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小心地避开她脸上刚刚出现的瘀青。我用拇指抚着她的颧骨。她的皮肤很温暖。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她的长相,即使此刻,脸有些肿、有些发青,她身上还是散发着一种惊人的气质,一种我从没见过的东西。
那一刻,我终于可以接受我无法避免的感觉了,虽然我并不情愿。我需要跟谁谈谈。我需要彻底信任一个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我确信,那个人就是她。
就从告诉她我的名字开始吧。
我朝早餐队伍里的艾瑞克走去,端着盘子站在他身后,他正用一个长柄勺往自己的餐盘里放炒鸡蛋。
“我要是告诉你,昨晚有个新生被其他几个新生袭击了,”我说,“你会有一点点在乎吗?”
他把炒鸡蛋推到盘子的一边,耸了耸一边的肩膀:“我倒是比较在乎他们的导师不怎么能管好自己的新生这一点。”我端起一碗燕麦时,艾瑞克说。他瞟了瞟我破了的指关节,“我还比较在乎,这场假设的袭击应该是他任职时发生的第二起事件了……而本派新生那边似乎没有这种问题。”
“转派新生之间的矛盾本来就多——他们互相不认识,也不熟悉这个派别,而他们的背景也天差地别,”我说,“你是他们的领导人,那你不该负责‘管好’他们吗?”
他用夹子夹了几片吐司放在鸡蛋旁边,然后靠在我耳边说:“你现在的情况可是不妙啊,托比亚斯。”他用狠毒的语气说,“在众人面前跟我吵架,‘丢失’模拟训练数据,明显偏袒考验中排名低的新生。现在连麦克斯都这样想了。要是真有袭击这回事,我觉得他可不会给你好脸色看,那时候我再建议解雇你,他就不会反对了。”
“那你就会在考验结束前一周缺一个新生导师。”
“剩下的工作我可以自己干。”
“我可不敢想象你管理新生是个什么情况。”我微眯着眼睛说,“那样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淘汰人了。他们肯定不是死了,就是自己跑了。”
“你要是不小心点儿,就什么也不用想象了。”他排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回头看我,“竞争环境是会造成矛盾和压力的,老四,而矛盾和压力一定会找到突破口爆发的。”他微微一笑,把那些穿孔之间的皮肤都扽开了,“攻击事件当然会用现实说话,告诉我们谁比较强,谁比较弱,你不觉得吗?这样我们就根本不用看测试结果了。如果真有袭击发生的话,我们就可以依照更可靠的信息源来决定谁该离开这里了。”
他的暗示很明显:作为袭击事件的受害者,翠丝在大众眼中比其他新生要弱,更有可能被驱逐。艾瑞克不会帮扶受害者,而会主张将她从无畏派驱逐出去,爱德华自行离开之前,他也是这样主张的。我不想让翠丝被逼成为无派别者。
“对,”我装作无事,“那就好,还好最近没有发生什么袭击事件。”
我往燕麦里倒了些奶,走到自己桌前。艾瑞克不会对皮特、德鲁和艾尔做任何处理,而我若是不把事情搞得更糟,也无法做任何事。但是也许——也许我不需要一个人面对。我把餐盘放在齐克和桑娜之间,说:“我需要你们帮忙做件事。”
我解释完恐惧空间之后,新生就解散去吃午饭了,我把皮特拉到空荡荡的恐惧模拟实验室旁边的那间观察室。观察室里放着很多排椅子,供新生们在最终测试时坐。而齐克和桑娜也在观察室里。
“咱们得聊聊了。”我说。
齐克向皮特扑去,狠狠把他撞到水泥墙上。皮特撞到了脑袋,龇牙咧嘴。
“你好啊。”齐克说着,桑娜走向他们,手掌里转着一把匕首。
“这是干吗?”皮特说。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桑娜接住匕首的刀把儿,把刀尖抵在他脸颊上,按出一个小坑来时他都不害怕,“想吓唬我吗?”他冷哼了一声。
“不是。”我说,“这是给你讲点事。不止你一个人拥有愿意造成伤害的朋友。”
“我以前可不知道新生导师该威胁新生呢,你知道?”皮特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我若不清楚事实,这表情可能被解读成天真的表现,“不过我得问问艾瑞克,确认一下。”
“我没有威胁你,”我说,“我连碰都没碰你。我们甚至都不会出现在控制室储存的监控录像里。”
齐克笑了,好像不能自已。这是他的主意。
“是我在威胁你。”桑娜说,她的话几乎像一声怒吼,“你再使用暴力一次,我就要给你上一上正义的课了。”她把匕首举到他眼前,慢慢放下来,刀尖碰着他的眼帘。皮特彻底僵住了,连呼吸时都不敢动,“以眼还眼,你造成的每一个伤口,身上都会对应着留下一个。”
“艾瑞克可能不在乎你袭击你的同伴,”齐克说,“但我们在乎,而无畏派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人。我们不赞同对同派同胞动手的举动。我们会听流言,会快速传播流言。我们不需要用多久就可以让他们明白你是怎样的烂人,而他们也不需要多久,就能让你的日子非常非常难熬。你要知道,在无畏派,名声这玩意儿不太容易改变。”
“我们就从你潜在的上司开始,”桑娜说,“控制室的主管们——齐克容易做他们的工作;城市围栏的领导——这个我来。托莉认识基地深坑里所有人——老四,你跟托莉是朋友,对吧?”
“对。”我说。我走向皮特,歪歪头,“你是能给别人带来痛苦,新生……但是我们,能让你一辈子不好过。”
桑娜把刀子从皮特眼睛上移开,说:“考虑考虑。”
齐克放开皮特的上衣,还帮他抚平,脸上仍挂着微笑。不知怎么,桑娜的凶相跟齐克的高兴样儿合在一起刚好很吓人。齐克对皮特挥挥手,我们一起离开了。
“你还是想让我们去跟人讲的吧?”齐克问我。
“嗯,对。”我说,“必须的。不止是皮特,还有德鲁和艾尔。”
“他要能活过考验期的话,我说不定会不小心把他绊倒,害他掉进大峡谷。”齐克充满期待地说,还用手比划了一下掉下去的动作。
第二天早晨,大峡谷旁聚集了一群人,所有人都静立不动,即使早餐的香气在召唤大家去餐厅。我不需要问就知道他们为何聚集在这里。
这种事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我听说。有人死亡。像艾玛尔之死那样,突然,可怕,令人惋惜。尸体会从大峡谷里像鱼钩上的饵料一样被拉出来。通常是年轻人——意外,冒险不小心出了错;也可能不是意外,而是心里的创伤无法愈合,无畏派的黑暗、压力和苦痛造成的创伤。
我不知道对这些死亡该做何感想。也许是愧疚,因为我没看到那些苦痛;也许是悲哀,因为那些人没能找到其他的出路。
我听到前面有人在说逝者的名字,两种情绪同时向我袭来。
艾尔。艾尔。艾尔。
我的新生——这是我的责任。我失败了,因为我只顾着找麦克斯和珍宁的把柄,只顾着把所有事都怪在艾瑞克头上,只顾着在救不救无私派之间徘徊不定。不——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为了保护自己而远离了他们,而我应该把他们从黑暗之处拉出来,让他们看到光明。站在大峡谷的石头上跟朋友说笑,夜里做完大冒险游戏去文文身,排名公布后接受一大堆拥抱,这些是我该给他的东西——就算这些帮不了他,我也应该尽力。
现在我很确定一件事——今年的考验期结束,艾瑞克不需要再费尽心机把我从这个职位上除掉。我已经没救了。
艾尔。艾尔。艾尔。
为什么在无畏派所有的死人都会变成英雄?我们为什么需要他们变成英雄?也许是因为在这个满是腐败的领导人、恶性竞争的新生、愤世嫉俗的导师的派别里,我们只能找出他们。死人能做我们的英雄,是因为他们以后不会再让我们失望,随着人们对他们的记忆越来越遥远,他们只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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