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生平第一次，芙莉亚在无人陪伴下独自穿越。《阿紫回来了》在她眼前瞬间蒸发。
她穿着干净的牛仔裤与白T恤，是她从衣柜里随手抓的。她其实没时间换衣服，但她再也受不了那件黑色连体工作服了。那件衣服散发着血的腥臭、烟气和死亡的味道。她事先就拿了一本《盲人的逆袭》，为从藏书室穿越回家做准备，现在书就摆在她房间的床上。
一片空无将她甩向都灵，进入安吉洛桑托别墅的密室，进入有南向窗户的屋子。
这一次也一样，似乎有张轻如鸿毛的网让坠落减速。芙莉亚站起来，但身体不如预期中的稳，她向前冲了一步才稳住重心。她眯了一下眼睛，将穿越在她视线造成的最后几道光纹驱走。
一切几乎和数小时前她和伊西丝来到此地时毫无差异，密室一边是收藏着七芒星小说的书架，另一边是摆放着编码书册的层架，这些应该就是玛塔·安提夸谈起过的创世书了。
密室门开着，用砖块封死的窗户下，一名男子坐在写字台边。这名如今自称是罗贝尔多·安吉洛桑托的人背对着她。他留着一头及肩的雪白长发，身上穿着半黑半紫、类似和服的服装。
“你找到我了。”他说。他似乎没空转身，双肘仍靠着写字台，忙着在一本书上写字。芙莉亚听得到钢笔刮擦纸面的沙沙声。
“塞弗林。”除了这三个字，芙莉亚什么都没说。这三个字比她为这次会面想好的其他说法都更沉重。
他喟叹一声，放下手上的钢笔。而就在这一刻，芙莉亚也醒悟，写字台上方油画上的河流应该就是莱茵河了。高耸的暗色巨岩矗立在蜿蜒的河流上。在这个家族还不需要逃亡的时候，是否能从罗森克罗兹家族宅邸的窗口望到画中的这幅景象？
他缓缓地朝她转过身来。芙莉亚试图从他身上找寻她想象中的塞弗林——那个身怀惊人异能，因为孤寂而创造出自我世界的年轻人。但此刻在她面前的是七芒星，是塞弗林后来变成的那个人。对芙莉亚来说，他本该兼具多重身份：知己、先祖、她曾经爱过的人，甚至是她心爱小说的作者。但此刻，她眼中只能看到一名高龄老者，身形高瘦，眼神疲惫，皮肤松弛。为什么她认不出这些表象之后的特质？认不出曾经触动她的那颗心？认不出创造出令人难以置信之物的觉醒灵魂？认不出她一直以来只能读到，却从未聆听过的声音？
芙莉亚近乎绝望地想找出曾经将他俩紧紧相连的东西，却只发现介于两人之间那长达两百年的鸿沟，丝毫没有该有的亲近。
她取出口袋里的鸟喙书翻开，其中一页立刻竖立起来。
“没必要这么做。”塞弗林用嘶哑的声音说。他的外表要比玛塔·安提夸衰老许多，他眼神透露出来的倦怠显示，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对自己的作为感到绝望了。
芙莉亚看到竖起来的那一页又躺平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声音几乎跟他的一样沙哑。她忽然觉察到，见到他时，自己心中涌起了某种感受，但她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感受。是爱慕？还是恐惧？甚至是轻视？可以确定的是，他让她感到陌生，而她也忍不住思忖，难道自己还能有别的期待吗？
他说：“很久以前我就耗尽了我的天赋。”他依然没有从木质旋转椅上起身。芙莉亚不相信他无法走动，上回伊西丝与她穿越离开此地时，在门口的人一定就是他，另外，爸爸和她寻找空白书时，从藏书室高处栈道上观望他们的可能也是他。
虽然他看来一点也不危险，既不像准备发动攻击，也不像是要反抗，但芙莉亚依然保持着警觉。
“你说‘耗尽’，是什么意——”
“意思是我不再是书巫了，我仅存的能力已经相当有限了，芙莉亚。这是我自己规定的，因为我要让这个世界有机会自行成长。我像种植花木般将它栽下，但它必须自行开花。在许多年前，我的书巫力就已经如沙漠中的喷泉般枯竭了。”
说这些话时，他使用了夸张的意象，就像七芒星的书那样，下笔过于浓艳。芙莉亚在年纪较小时相当喜欢这种风格，不，岂止小时候，就连现在她也还是喜欢。只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听起来很怪，几乎像是背诵出来的。也许他早就成了他作品的一部分，他变得肖似他创造出的人物，更甚于他曾经是的那个人。他说的是书写的话语，他的记忆是这两面满是书籍的墙。也许，这整栋屋子早已成了七芒星，塞弗林不过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罢了。
“书巫术之于我，就如同童年阅读的书籍所蕴含的魔法，”他说，“不知何时，这魔法在我们迈向年老的道路上消失了，昔日的故事也跟着褪色。即使重读一遍，我们也很难爱它一如当日。”
“《凡塔思帝寇》将永远是我心爱的书。”芙莉亚说。
塞弗林淡淡一笑：“可能吧。”
她凝望着他脸上的皱纹迷宫，同时留意是否有藏书室武装守卫——那些开枪射死爸爸的男子——的脚步声。但门外一片寂静，屋内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我把他们都遣走了，”他似乎猜到芙莉亚在想些什么，“早在几天前提贝流斯的事发生之后。整件事不该变成那样的，我深感羞愧。”
“你并没有亲手对他开枪。”
“但是我诱骗他来的。我把空白书放在藏书室，再透过中间人将消息传给他。我想要他到都灵，希望他会带你一起来。”
“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你一面，芙莉亚。经过这么长时间，我希望能亲眼见到我那本书里的女孩，就在你发现那本书的那一年。而如今，你和我年轻时所爱的女孩一模一样。”他微微一笑。“听到一个老人的嘴里说出这种话，你一定感到很恶心吧？很抱歉，吓到你并非我的本意。我曾经是那个男孩，直到今日我依然记得，当时他对你的感受。”他静默了一下，寻思着该说些什么，或者是在寻觅当时的感受。“如今这一切都成了遥远的记忆，太多时间过去了。安娜贝尔·安提夸进入过我的生命，后来又走了。她试过将我杀死，因为我夺走了她的心灵书。身受重伤后，我躲藏起来并且活了下来，这些年来她大概认为我已经被她杀死了。”
就因为这样，她才如此偏执地想取得那本书吗？那是她的心灵书，但也是她和年轻的塞弗林之间的联系。她是否曾经想以那本书影响他，或是将他的命运导向另一条路？甚至警告他提防她自己？难道驱使她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对无上能力的追求，而是心有愧疚？答案究竟如何，芙莉亚永远也无法得知了。
“安娜贝尔·安提夸死了。”她说。
他点头，仿佛早已知道：“在她之后还有其他女人，但她们都离开了。至于当年的芙莉亚，如今或许来到了我面前，但实情是，就连你也早在两百多年前就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你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绝对不是当年的爱恋。我老了，可我并不是笨蛋。我只是好奇，但偏偏是我那个错误的好奇心害死了你父亲，这点是我无法弥补的。”
“试试看，”芙莉亚说，“放弃空白书吧，文殇将会是一个更加严重的错误。”
他轻轻笑了笑，听起来似乎很失望：“你觉得有那么简单吗？你就这样利用我的愧疚，阻止我让世界回到它的原点吗？这是我的世界，芙莉亚，无论我要还是不要，我都必须对它的命运负起责任。”
他边摇头，边转过身去拿起写字台上的书。当他再次转过身时，那本书已经摊开来搁在他腿上了，他的右手则拿着一支金色钢笔。
“我把七十六部空白书分别放在世界各地，有部分放在一些最大的图书馆，其余放在一些较小的图书馆里。这一部是最后一部，第七十七部。你父亲毁了其中几部，但这只能推迟文殇的过程，无法真正阻止。一旦我完成了这一部，文殇就开始了。最后一句我耽搁了一百多年，现在只差最后一个字，只差书巫术最后一本书最后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了。”
芙莉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那是她从一名死去的骑士身上找到的：“请你把书合上，搁在一旁。”
“我早该这么做了，只是当年我太软弱，以致数千人死于永夜庇护所。我原本有能力阻止的。”
芙莉亚将枪口对准他，说：“把书放下，塞弗林，我求你。”
“你不会射死我的。”
“别那么笃定。”
“这武器是我写的，它并没有装上子弹。”说着，他拿起金色钢笔，笔尖在右侧书页上一按。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迟疑。果真如此？他说的是实话吗？
塞弗林开始写起来。
芙莉亚扣下扳机。
子弹射中他右臂时，他高呼一声，身体朝后方倒下。钢笔从纸上滑开，但还握在手上。
“啊，该死，芙莉亚！”他低声咒骂，但听起来不像愤怒，倒比较像是沮丧。
“你可以改写过去，”芙莉亚说，“可是你没有能力改变未来，否则你就不需要空白书了。所有在你的创造完成后发生的一切，”她抬高下巴朝墙上那些编了号码的书点了点，说，“都是在没有你的影响之下发生的。这个世界早就不再是你的世界，你也没有权力让它消失。”
他痛得五官扭曲，将淌着血的手臂像挪动重物般摆放到腿上。当他握着钢笔试图再放到纸上时，手指不禁颤抖起来。芙莉亚走过去，想把书夺走。
但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他扬起左手狠狠朝芙莉亚的太阳穴打下去。芙莉亚尖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同时房间另一边传来手枪滑落，重击在书墙边的声音。
他说：“很抱歉。”芙莉亚发现他在哭泣。
他那抖动的手准备写下最后一个字母。
“我也很抱歉。”说着，芙莉亚从口袋里掏出断裂的玻璃蘸水笔，使出全力戳了下去。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她穿着干净的牛仔裤与白T恤，是她从衣柜里随手抓的。她其实没时间换衣服，但她再也受不了那件黑色连体工作服了。那件衣服散发着血的腥臭、烟气和死亡的味道。她事先就拿了一本《盲人的逆袭》，为从藏书室穿越回家做准备，现在书就摆在她房间的床上。
一片空无将她甩向都灵，进入安吉洛桑托别墅的密室，进入有南向窗户的屋子。
这一次也一样，似乎有张轻如鸿毛的网让坠落减速。芙莉亚站起来，但身体不如预期中的稳，她向前冲了一步才稳住重心。她眯了一下眼睛，将穿越在她视线造成的最后几道光纹驱走。
一切几乎和数小时前她和伊西丝来到此地时毫无差异，密室一边是收藏着七芒星小说的书架，另一边是摆放着编码书册的层架，这些应该就是玛塔·安提夸谈起过的创世书了。
密室门开着，用砖块封死的窗户下，一名男子坐在写字台边。这名如今自称是罗贝尔多·安吉洛桑托的人背对着她。他留着一头及肩的雪白长发，身上穿着半黑半紫、类似和服的服装。
“你找到我了。”他说。他似乎没空转身，双肘仍靠着写字台，忙着在一本书上写字。芙莉亚听得到钢笔刮擦纸面的沙沙声。
“塞弗林。”除了这三个字，芙莉亚什么都没说。这三个字比她为这次会面想好的其他说法都更沉重。
他喟叹一声，放下手上的钢笔。而就在这一刻，芙莉亚也醒悟，写字台上方油画上的河流应该就是莱茵河了。高耸的暗色巨岩矗立在蜿蜒的河流上。在这个家族还不需要逃亡的时候，是否能从罗森克罗兹家族宅邸的窗口望到画中的这幅景象？
他缓缓地朝她转过身来。芙莉亚试图从他身上找寻她想象中的塞弗林——那个身怀惊人异能，因为孤寂而创造出自我世界的年轻人。但此刻在她面前的是七芒星，是塞弗林后来变成的那个人。对芙莉亚来说，他本该兼具多重身份：知己、先祖、她曾经爱过的人，甚至是她心爱小说的作者。但此刻，她眼中只能看到一名高龄老者，身形高瘦，眼神疲惫，皮肤松弛。为什么她认不出这些表象之后的特质？认不出曾经触动她的那颗心？认不出创造出令人难以置信之物的觉醒灵魂？认不出她一直以来只能读到，却从未聆听过的声音？
芙莉亚近乎绝望地想找出曾经将他俩紧紧相连的东西，却只发现介于两人之间那长达两百年的鸿沟，丝毫没有该有的亲近。
她取出口袋里的鸟喙书翻开，其中一页立刻竖立起来。
“没必要这么做。”塞弗林用嘶哑的声音说。他的外表要比玛塔·安提夸衰老许多，他眼神透露出来的倦怠显示，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对自己的作为感到绝望了。
芙莉亚看到竖起来的那一页又躺平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声音几乎跟他的一样沙哑。她忽然觉察到，见到他时，自己心中涌起了某种感受，但她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感受。是爱慕？还是恐惧？甚至是轻视？可以确定的是，他让她感到陌生，而她也忍不住思忖，难道自己还能有别的期待吗？
他说：“很久以前我就耗尽了我的天赋。”他依然没有从木质旋转椅上起身。芙莉亚不相信他无法走动，上回伊西丝与她穿越离开此地时，在门口的人一定就是他，另外，爸爸和她寻找空白书时，从藏书室高处栈道上观望他们的可能也是他。
虽然他看来一点也不危险，既不像准备发动攻击，也不像是要反抗，但芙莉亚依然保持着警觉。
“你说‘耗尽’，是什么意——”
“意思是我不再是书巫了，我仅存的能力已经相当有限了，芙莉亚。这是我自己规定的，因为我要让这个世界有机会自行成长。我像种植花木般将它栽下，但它必须自行开花。在许多年前，我的书巫力就已经如沙漠中的喷泉般枯竭了。”
说这些话时，他使用了夸张的意象，就像七芒星的书那样，下笔过于浓艳。芙莉亚在年纪较小时相当喜欢这种风格，不，岂止小时候，就连现在她也还是喜欢。只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听起来很怪，几乎像是背诵出来的。也许他早就成了他作品的一部分，他变得肖似他创造出的人物，更甚于他曾经是的那个人。他说的是书写的话语，他的记忆是这两面满是书籍的墙。也许，这整栋屋子早已成了七芒星，塞弗林不过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罢了。
“书巫术之于我，就如同童年阅读的书籍所蕴含的魔法，”他说，“不知何时，这魔法在我们迈向年老的道路上消失了，昔日的故事也跟着褪色。即使重读一遍，我们也很难爱它一如当日。”
“《凡塔思帝寇》将永远是我心爱的书。”芙莉亚说。
塞弗林淡淡一笑：“可能吧。”
她凝望着他脸上的皱纹迷宫，同时留意是否有藏书室武装守卫——那些开枪射死爸爸的男子——的脚步声。但门外一片寂静，屋内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我把他们都遣走了，”他似乎猜到芙莉亚在想些什么，“早在几天前提贝流斯的事发生之后。整件事不该变成那样的，我深感羞愧。”
“你并没有亲手对他开枪。”
“但是我诱骗他来的。我把空白书放在藏书室，再透过中间人将消息传给他。我想要他到都灵，希望他会带你一起来。”
“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你一面，芙莉亚。经过这么长时间，我希望能亲眼见到我那本书里的女孩，就在你发现那本书的那一年。而如今，你和我年轻时所爱的女孩一模一样。”他微微一笑。“听到一个老人的嘴里说出这种话，你一定感到很恶心吧？很抱歉，吓到你并非我的本意。我曾经是那个男孩，直到今日我依然记得，当时他对你的感受。”他静默了一下，寻思着该说些什么，或者是在寻觅当时的感受。“如今这一切都成了遥远的记忆，太多时间过去了。安娜贝尔·安提夸进入过我的生命，后来又走了。她试过将我杀死，因为我夺走了她的心灵书。身受重伤后，我躲藏起来并且活了下来，这些年来她大概认为我已经被她杀死了。”
就因为这样，她才如此偏执地想取得那本书吗？那是她的心灵书，但也是她和年轻的塞弗林之间的联系。她是否曾经想以那本书影响他，或是将他的命运导向另一条路？甚至警告他提防她自己？难道驱使她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对无上能力的追求，而是心有愧疚？答案究竟如何，芙莉亚永远也无法得知了。
“安娜贝尔·安提夸死了。”她说。
他点头，仿佛早已知道：“在她之后还有其他女人，但她们都离开了。至于当年的芙莉亚，如今或许来到了我面前，但实情是，就连你也早在两百多年前就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你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绝对不是当年的爱恋。我老了，可我并不是笨蛋。我只是好奇，但偏偏是我那个错误的好奇心害死了你父亲，这点是我无法弥补的。”
“试试看，”芙莉亚说，“放弃空白书吧，文殇将会是一个更加严重的错误。”
他轻轻笑了笑，听起来似乎很失望：“你觉得有那么简单吗？你就这样利用我的愧疚，阻止我让世界回到它的原点吗？这是我的世界，芙莉亚，无论我要还是不要，我都必须对它的命运负起责任。”
他边摇头，边转过身去拿起写字台上的书。当他再次转过身时，那本书已经摊开来搁在他腿上了，他的右手则拿着一支金色钢笔。
“我把七十六部空白书分别放在世界各地，有部分放在一些最大的图书馆，其余放在一些较小的图书馆里。这一部是最后一部，第七十七部。你父亲毁了其中几部，但这只能推迟文殇的过程，无法真正阻止。一旦我完成了这一部，文殇就开始了。最后一句我耽搁了一百多年，现在只差最后一个字，只差书巫术最后一本书最后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了。”
芙莉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那是她从一名死去的骑士身上找到的：“请你把书合上，搁在一旁。”
“我早该这么做了，只是当年我太软弱，以致数千人死于永夜庇护所。我原本有能力阻止的。”
芙莉亚将枪口对准他，说：“把书放下，塞弗林，我求你。”
“你不会射死我的。”
“别那么笃定。”
“这武器是我写的，它并没有装上子弹。”说着，他拿起金色钢笔，笔尖在右侧书页上一按。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迟疑。果真如此？他说的是实话吗？
塞弗林开始写起来。
芙莉亚扣下扳机。
子弹射中他右臂时，他高呼一声，身体朝后方倒下。钢笔从纸上滑开，但还握在手上。
“啊，该死，芙莉亚！”他低声咒骂，但听起来不像愤怒，倒比较像是沮丧。
“你可以改写过去，”芙莉亚说，“可是你没有能力改变未来，否则你就不需要空白书了。所有在你的创造完成后发生的一切，”她抬高下巴朝墙上那些编了号码的书点了点，说，“都是在没有你的影响之下发生的。这个世界早就不再是你的世界，你也没有权力让它消失。”
他痛得五官扭曲，将淌着血的手臂像挪动重物般摆放到腿上。当他握着钢笔试图再放到纸上时，手指不禁颤抖起来。芙莉亚走过去，想把书夺走。
但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他扬起左手狠狠朝芙莉亚的太阳穴打下去。芙莉亚尖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同时房间另一边传来手枪滑落，重击在书墙边的声音。
他说：“很抱歉。”芙莉亚发现他在哭泣。
他那抖动的手准备写下最后一个字母。
“我也很抱歉。”说着，芙莉亚从口袋里掏出断裂的玻璃蘸水笔，使出全力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