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我而言关于先行者最有趣的话题莫过于他们为什么销声匿迹了。物种灭绝司空见惯,但部分它们的近亲通常能幸免于难。但这样一个拥有尖端科技,广泛分布在银河系中的种族被消灭的一个不剩——这就需要外力的介入了。
(军情局总指挥,玛格丽特.帕兰戈斯基上将)
- 桑赫利奥斯,瓦达姆
这就是朱尔的生活;这就是朱尔的工作,自打他们初次相见至今几乎每天他都要做的工作,而这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噪声震耳,光芒眩目,颠簸不断,现在又加上了血腥刺鼻。
白炽的火球径直朝她飞来时她低头闪避。这是纯粹的本能,完全是动物式的恐惧,但导弹在离无畏决心号舰艏一段距离之外引爆了,并未有命中目标。不过冲击波发挥了功效。飞船战栗着猛然跃起,两片金属从舱壁上脱落在甲板上横冲直撞,其中一块在抛光的金属表面上翻滚着,另外一片像利刃一样扎进了坐在驾驶台上的一个战士的身体里。他像被伐倒的大树一样轰然倒地。那个金属破片直直地插在他的后背上,又颤动了几秒钟。他的两个兄弟匆忙上前将他拉开,但瑞雅看不到他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她在颤抖,舰桥上没人留意她。她看不到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事,偶尔从监视器和感应器上瞥见的东西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布兰愤怒地咆哮着接管了舵机。“战地大师,咱们必须撤退。你听到了没有?我们必须撤退,或者上升到轨道上。”
‘特立加姆淡定的站在控制台前,就像没注意到朝飞船袭来的地面炮火一样。甲板再次晃动着。
“然后仲裁者就会追着咱们进入太空,布兰,到时候咱们还能退到哪里?”他问。“咱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咱们之前并未做好准备。”
“但事已至此,夫复何言,而且还没到败局已定的程度。改变航向,掉转船身。”
瑞雅看了看身边。一个青年男子正试图维修一块冒烟的控制板,每次他一摸到它电火花就劈啪作响。
“大人,咱们失去了导航,”他说。“我无法修好它。”
“那我们就依靠目视航行,达尼尔。”‘特立加姆快步穿过甲板来到另外一块全景显示器前。“我需要火炮压制,马上!”
达尼尔注意到了瑞雅。“咱们要坠毁了?”她问。
“也许吧,夫人。”他压低嗓门。“如果咱们开始失去高度,弯曲四肢保护头部,这样也许可以避免骨折。”
爆炸声越来越大,白炽的闪光也随之越来越近。忽然整条船都倾斜了,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瑞雅能觉察到这震动贯穿了整层甲板。众多管线先是喷出白色的蒸汽射流,接着爆裂开来,像破裂的动脉一样喷溅着液体。
“直接命中!”有人咆哮道。“直接命中!船身破损,正失去高度,咱们已丧失推力——”
飞船转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忽然静了下来,一时间甚至出现了一切都恢复正常了的假象,但所有人都冲到控制台的位置上,瑞雅知道只有一种可能。
“迫降,”布兰高呼。“抓紧,准备迫降。转向海岸方向。”
“舰长,我们不能——”
“我说转向海岸线的方向!”
在这种情况下我无法幸存。
我要死了,永远无法找到朱尔了。
瑞雅遵照指示牢牢抓紧,一秒接着一秒地等待着将她抛入漆黑的混沌中的冲击。抱歉,朱尔,我尽力了。忽然地动山摇,接着一次又一次,她像砸鼓面上的鹅卵石一样被抛离了甲板。金属发出尖利的摩擦声,零件从舱壁上脱落,照明也失灵了。接着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然后她摔在一排长座上。
我要死了。这次我能亲眼看看诸神是否存在了,如果真的存在,我会当面唾弃他们,因为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他们抛弃了我们。
但她并未死去,否则在某人抓住她的肩膀并想拖着她一同逃离时她不可能感觉到肌肉被撕扯的疼痛。
“快起来,夫人。”是达尼尔。“如果咱们不快走就会被活活烧死。”
在本能驱使下她挣扎着站起身跟他一起往前冲,被尸体绊得趔趔趄趄,但无暇低头去看死者都是何人。她汇入了争先恐后弃船的人潮。寒冷而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忽然在木筏大小的金属碎片上滑倒,摸上去它非常烫手。她摔出了一小段距离,躺在了青草和鹅卵石上。已经逃离飞船相当一段距离了,这时她才敢回头看去,望向在她身后破裂呻吟的残骸。
烈焰先是舔舐着残留的船体,接着将其完全吞没。她逃命之前所见到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是泄露的冷却液喷溅而出,然后被引燃,升腾的熊熊烈焰像喷灯一样直冲云霄。她上次像这样牵动每根肌肉纤维舍命狂奔是什么时候?那还是她幼年时的事,她和兄弟姐妹们在追逐嬉戏。成人以后,她知道女性无需奔跑,因为她们没有这个必要。
但她现在必须逃命。她的双腿用力蹬地,但她感觉自己就像正淌过泥沼一样用不上力气。她超负荷运转的肺急切地要求她呼吸。突然一场爆炸——但非常安静,出人意料的安静——从她的背后袭来,将她抛向空中。她重重地摔在地上,肺里的全部气息都被挤了出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燎人的灼热空气接踵而至。她除了躺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无法移动,注视着天空中挂着多少浓烟形成的乌云,等待死亡的降临。
又有人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了起来。“夫人,快跑。”又是达尼尔,在舰桥上对她充满耐心的青年男子。“咱们必须离开这里。”
“弗齐在哪?”她上气不接下气。“他去哪了?”
“我没见到他,所有人都四散奔逃。快点,寻找掩护,他们要来进攻咱们了。”
“谁?”
“仲裁者的士兵。”
特尔‘瓦达姆的部队只需要朝坠毁的飞船前进就可以了,现在它就是城市边缘一座熊熊燃烧的灯塔。如果她想装作瓦达姆本地人蒙混过关,口音和较浅的肤色会出卖自己,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她来自遥远的要塞。所有的船员处境都差不多,他们必须奋力搏杀才有活着回家的指望。迫于无奈的她步履蹒跚地穿过荆棘丛,然后进入树林,直到跑得喘不过气来,双腿也无法担负起带她再前行一步的职责时才停下脚步,累得摔倒在地。达尼尔和她一起停了下来。
“你必须继续前进。”
“快走,别管我。”
“不行。”
瑞雅现在除了活命之外别无它念。正当她觉得肺部就要爆裂,自己也无法再站起来的时候,一个冰冷而急切的清晰念头让她全身一激灵,赶走了所有在当前的紧急情况下毫无助益的念头。她伸手摸向枪套,拔出等离子手枪,检查了弹量。
“用这把枪我能开火几百次,对不对?”她举起它好让达尼尔看清楚。“告诉我,多少发?”
“这个型号?四百。”
“绰绰有余。”
“干嘛用?”
“杀掉任何试图杀死我的蠢货。”眼下找到朱尔必须退居其次了,她对自己产生这种想法却没有负罪感而感到震惊。如果她死了就对朱尔毫无帮助了。“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做?重新集结还是向前推进?”
达尼尔低头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疯子。“你是想听指挥官角度的观点,还是务实一点的?按照前者我可以告诉你咱们要奋力向前,光荣战死,而遵循后者我可以对你说最聪明的做法是逃命要紧,这样才能带着更强大的军力卷土重来。”
“那咱们就按聪明的做法行事,”瑞雅说,她受到了新的明确目标的鼓舞。她四下望去,发现了一部分无畏决心号的船员弯着身子穿过树丛,手里都拿着手枪。“我从未远离过自己的要塞。咱们该怎么回家?”
“嗯,你问倒我了。”达尼尔回答。
弗齐踩到了灌木丛朝她走来,浑身烟熏的痕迹,瞋目切齿。“瑞雅,跟我走,咱们必须沿着海岸前进。纳克萨安要派古萨伊来接你。”
“就这样走了?那其他人怎么办?”
“让我们替这事操心吧。你不应该在这里,这里不是元老之妻应该待的地方。”
“我没时间跟你争论。”
她依然不时能听到远方某处炮火的轰鸣和啸音,接着另外一个声音盖过了其他声响,是飞船引擎的轰鸣,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古萨伊来接她回家了,但等到出现了多个相同的声响她才意识到头顶上飞来了一个中队的飞船,她的猜测也随之改变:那是仲裁者的舰队,是来猎杀他们并斩草除根的。她并不是唯一这么想的人。她看到所有的男人都抬头仰视,将武器对准天空,尽管用手枪对抗战舰完全是无稽之谈。
但她也举起了自己的手枪。
‘特立加姆突然冲到她正前方的开阔地上,高举双臂,似乎在召集他的手下进行一场演说。
“听到了吗?”他高呼着。“你们可否听到?知道来者何人吗?”
他正在冒巨大的危险。不管从头上飞过的是谁都能轻易看到他。但他似乎根本不屑一顾。他摆出了胜利者的姿态。
“兄弟,是谁?”其中一位僧侣问道。
“聆听你们的通信器,”‘特立加姆说道。“开启频道,诸神对我们伸出援手了。”
瑞雅的心向下一沉。这个僧侣发疯了。她等待着灼热的能量弹将他就地正法,但她转过头时看到了达尼尔和弗齐脸上的神情。所有的士兵都在倾听着什么。
她没有通讯装置,甚至就算给她一个她也不知道该转到哪个频道上。
“我将称之为雪中送炭的神迹,”弗齐说。他的下颚大张,然后欣喜若狂地咬在一起。“太及时了。”
“什么?”瑞雅拦住了他,要求他解释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弗齐摘下通讯器递给了她。“聆听救赎的天籁之音吧,”他说。
所有人的情绪都为之一变。残存的船员们现在全都站在开阔地上,不是听着通讯器里的谈话就是仰望天空高声欢呼。他把弗齐的通信装置放在耳边,有人正在和‘特立加姆交谈。
“咱们已不再是孤军奋战了,”那个声音说道,“消息已经传开,遍及各大城邦,要塞正在集结军力。也许我们不是最为虔诚的圣战士,但‘瓦达姆这次欺人太甚了。让人类士兵踏足桑赫里奥斯,放任他们玷污一座圣堂——这已经足以让要塞联合起来对他反戈一击。”
看来‘特立加姆确实盼来了神迹。瑞雅希望它能持续到带朱尔回家,无论他身在何方。她看着自己的手枪,和一开始的疏离感不同现在它握在手中越发的舒适了,而恰在此时她下定决心不会返回穆达玛的故乡。
古萨伊就算来了也是白跑一趟。现在可以让弗齐联络他,然后告诉他呆在家里了。
- 昂托姆,永恒真相圣堂
进入地道五十米,和斯坦利港的通讯信号就开始时断时续,等深入到一百米后,瓦兹彻底失去了跟飞船的联系。
“德芙,你还能收到吗?”跟塔卡号失去联络也是迟早的事。BB无法从轨道上扫描圣堂的内部结构,所以某种先行者建筑结构非常有可能干扰了信号。“外面情况好吗?”
“不好,”德福罗说。“想看看吗?我已经飞到可以监视外面那群滥施私刑的暴徒的位置了。”
塔卡号的外置前视镜头给瓦兹传递了地面广场上的视频信号,几百个精英聚集在一起,愤怒地比比划划,但即便在宽广的开阔地上看起来折页脑袋的人数依然不少。他们尚未鼓起闯进圣堂触怒神灵的勇气。不过从里镜头最近的几个家伙的肢体语言上来看,他们正认真地考虑着这个主意。
这段影像传递到了每个人的HUD上,马尔吹了个口哨。
“西南方出现折页脑袋,”他说道,语气极尽夸张,瓦兹都快认不出来了。“长官,有成百上千个。”
德福罗吁了一口气,她似乎被这个笑话逗乐了。“好吧,真逗,中士,但我必须开走飞船,得绕上一大圈免得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去,因为那么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我要在圣堂后方降落。”
“地方够用吗?”
“尽量挤挤吧。”
“德芙,千万别撞坏任何东西。”
“你管好自己,确保你们从后门出来就行,成吗?”
“收到。你的信号现在也断断续续的,看来咱们快失去联络了。”
“塔卡号通话完毕。”
瓦兹边走边重放着视频片段,他不知道虔诚的信仰能阻止那些精英多长时间。如果他们跟聚众闹事的人类有一丁点相似之处,那每秒钟事情都有发展到无可收拾的程度的可能,他们迟早会在报复的决心驱动下闯进来。在狭窄的通道中无处可逃——他们会开枪吗,还是会担心损毁神圣的建筑?那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大可以徒手将瓦兹撕裂,然后再收拾模糊的血肉。
而且菲利普可能不是唯一一个在这里的人。也许他们正在径直走向伏兵设下的陷阱。
“菲利普?”瓦兹扯开嗓门大喊着,但压根一丁点回音都没听到。“快点,菲利普,你死哪去了?”
“他朝这边走了,因为我能闻到他,”BB说。“而且部分墙面上有他的指纹。”
“你什么意思,闻到的?”
“人类的皮脂,持久不散,满是浓重的醇类跟碳氢化合物的气味。拜托这回别机智的反驳我,马尔。”
马尔的手指伸到了扳机圈里,看来他跟瓦兹一样担忧着下个转角——或者他们身后会冒出什么东西。“你只闻到了菲利普?没有精英?”
“只有菲利普。至少在最近几周内是这样。”
“你不是在用我的鼻子吧?”内奥米问。在瓦兹听来她非常的严肃。“你是怎么闻到气味的?”
“你的核生化探测过滤器。”
“哦。好吧。”
马尔在他们前方几米的地方站定。“BB,你能确定咱们没经过过这地方吗?”
“肯定的。但菲利普来过,继续前进。”
“咱们走了多远了?”
“超过三公里。”
“好吧,总能走到尽头。”
“可能不会,”瓦兹说。“据咱们所知这地方也许是迁跃断层空间的一部分。”
他回头看了看内奥米还在不在。在奥星上的事发生之后他对先行者的技术完全没了信心,所以他绕过弯道回头去寻找她。他发现她正站在一块雕刻石板前,先是将头偏向一侧,然后是另外一边,似乎是在尝试不同的光学过滤装置。最近只要穿上盔甲她正在干什么谁都弄不清楚。在盔甲闲置不用时某种纳米系统会对其进行自主升级,所以研究她的盔甲跟研究先行者废墟一样都堪称发现之旅。从外面看它依然是雷神锤Mark V的模样,但事实并非如此。也许她喜欢复古风格,像一条破破烂烂但心仪已久的牛仔裤一样将其加以保留,不过现在不是提这种问题的时候。
“难怪菲利普要来这观光,”BB说。听起来他依然在玩口技表演者的把戏,而内奥米就是他的木偶。瓦兹好奇她还能忍受多久。“你看到这些雕刻没?为了防止万一我正在录下它们。”
“你一说这话真让我心烦。”
“这些都是控制板,跟哈尔希在戴森球里发现的一样,只不过这里并非紧急避难所,更像是指挥中心,一座戍守兵营。”
内奥米从石板边离开转身就走。“嗨,我还没录完呢,”BB说。“我需要你的视频信号。”
“你能在一眨眼儿的功夫里处理信息,而且能通过任何人的头盔进行监控。”
“哦,抱歉,我是说——”
瓦兹插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话头。“BB,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能流利地将先行者的语言?哈尔希不可能比你更聪明。”
“如果你觉得麦片包心理学(可能是指印在麦片包装袋上的图片对消费者构成的心理暗示,即食用它对健康有益,在这里指瓦兹对他的安慰)能让我分心,不去琢磨在发现我的子程序完全损坏之后不可避免的不快,瓦兹,那是不可能的。”
对,BB嗜好知识。“好吧,跟我说说上面写了什么。”
“英语里‘link’是什么意思?从通讯频道到短程运输线路,无所不包。听话,内奥米,能不能摸一下那面墙的表面?我得分析覆盖着它的护盾。”
内奥米谨慎地将带着手套的手放在墙面上。“这是什么?”
“哈拉克人才能弄清楚。”BB承认道。
既没有东西爆炸或是发出声响,也没有灯光亮起。过了几秒钟后内奥米转过身,朝着马尔前进的方向走去。瓦兹戳了戳石板的表面做了一番检查,他能确定它摸上去更像是看不见的硅胶刷上的硬毛。
马尔走在前面,把他们甩开了一段距离,好像正在寻找任性的小猫一样大喊大叫。“菲利普……菲~利~普……出来吧,该回家了。外面好多吓人的折页脑袋呢。
“左边,”BB说。“他朝左边去了。话说回来反正右边也是死胡同。马尔,你看,是不是该让内奥米打头阵?我需要她的感应器在最前面。”
马尔停下脚步缓缓转身,行了个持枪礼。“马上行动,长官。还有其他命令吗?”
“你知道我无意冒犯。”
“当然。”
内奥米大步走在马尔的前头,把瓦兹甩在了队尾。瓦兹现在开始担忧如果有人从后面追上来他到底能不能听得到。通道吸收了噪声。他为愤怒的信众从后面扑到他身上做好了准备:这种感觉像是在数目环绕的丛林中巡逻。每走几米他就转过身,然后又后退两步观察敌情。
“好恶心,”BB说。“不用传感器就能探测得到。”
瓦兹转过头深吸一口气。隔着过滤器他什么都闻不到,于是他摘下头盔又嗅了嗅。这味道太熟悉了。“闻着像是小便。”
“哎呀,教授真让咱丢脸,”马尔说。“在圣堂里撒尿,我要给时代周刊投稿揭发他。BB,你还在追踪吗?”
“是的,他往那边去了——啊哈,快看。”又是另外一块雕刻石板。“这个跟戴森球里的很像。代表货仓机库兼石椁的符号。还有许多表示否定的字符。也许我必须将它发送给上将,叫她找哈拉克人看看。”
“你怎么知道他们能看懂?”
“给门卫留一份他读不懂的指示意义何在呢?”
“那他们干嘛自愿告诉咱们那条信息?”内奥米问。“如果他们有命令在身不能回答怎么办,要是事无巨细什么事都去问把他们弄烦了呢?”
瓦兹的无线电接收到了瞬间的静电噪声,好像有人试图联络他们但无法发送稳定的信号。肯定是德福罗。马尔转过身,他也听到了。
“我猜是德芙,”他说。“而且咱们有麻烦了,因为通常总是如此。”
“跳过侦查,BB,”内奥米开始慢跑。“只管追踪菲利普。”她加快速度,即便在通道隔音的声学特性作用下她的脚步听上去依然像杵锤一般。“菲利普!快点,菲利普,回话。”
瓦兹只能跟在她身后。马尔也开始冲刺。瓦兹不由自主地计算着折页脑袋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跑三公里,根据他们步幅的跨度他得出了令人担忧的结论,肯定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他都产生在菲利普特殊的混合气味踪迹的尽头可能绊在他尸体上的念头了。
“你们已经意识到了吧,就算咱们找到出去的办法也得走上好长一段路才能回到运输船上。”马尔气喘嘘嘘地说。
“那咱们原路折回算了。”
“嗨,照明出什么问题了?”
“这不是还——哎,真的。”瓦兹注意到已经没有挂在天花板上的可见的灯具了,但不知什么原因依然有照明。“他们怎么做到的?”
“依我看咱们进了鬼屋了。”
瓦兹没看到内奥米。通道弯向左侧,然后是个直角转弯,但还没等马尔跑到BB的声音就通过无线电传了过来。
“我失去了线索,”BB说。“忽然就消失了。”
马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继续前进。瓦兹跟在他身后,依然不时回头看有没有愤怒的折页脑袋跟上来。等他们撵上内奥米时,她正站在通道的T型路口上。瓦兹又听到了耳机里的嗡嗡声,像是无线电干扰,又像出了故障的镇流器。他站住脚望了望两个方向。
“一点气味都没有?”瓦兹问。“这不可能意味着他没来过这吧?他还能跑到哪去呢?”
内奥米戳戳石砖。“跟奥星上不一样,这是实体墙,他肯定沿着其中一条通道前进了。”
“好。”马尔指向左边。“内奥米,你沿着这条通道找,我们走另外一边。保持通话,如果失去信号立即返回。我不想再弄丢任何人了。”
瓦兹现在都开始琢磨找到菲利普以后就抽他一耳光,而不是拍拍他的后背以表释然了。就算找到他了,撤退对他们依然是个难题。瓦兹希望菲利普的发现能让这番劳苦值回票价。
“大门,”内奥米说,“我发现了一扇门。我会在这等你们过来。”
“你听到女士的话了。”马尔做了个U形回转,抬手示意瓦兹折回去。“我要每天踹菲利普的屁股,连踹一个星期。”
“但愿你们意识到有多少石板我没能找到并加以记录,”BB不忿地说。
“没关系,阿吉能填补里面的空缺。”
那确实只是扇门,跟圣堂前其中一扇的微缩版差不多,上面只有闭锁机构而不是电动按钮。内奥米站在它旁边,一边用手指触摸着门框一边查看手腕上的战术显示屏。
“一扇门而已,”她说。“何不打开试试。”
“太刺激了。”马尔举起步枪瞄准门口,瓦兹站在了门的另一侧。“一,二……”
内奥米旋转了圆形把手,门向外打开了。在一瞬间里瓦兹眼前只有片片光斑,等到眼睛适应之后才看到漆黑一片的阴影。他能听到人群的吵闹声,但非常遥远,最重要的是,还有运输船发动机空转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轰鸣。不过还是没有菲利普的人影。
“这次他可真把我给惹毛了,”瓦兹说。“他想过咱们要来没有啊?”
“显然没有。”内奥米冲在前头走进那条短短的通道。“中士,能批准我把他揪起来拎走吗?”
“你要是高兴拽着他的蛋都行,”马尔说。“德芙,能收到吗?”
“收到,中士。计价器开始计费了,你们在哪?”
“你又在哪里?”
“圣堂正后方。机翼两侧各有两米空间。”
BB依然满腹牢骚。“我闻不到任何气味。开门也许会让气味消散,但我对此深表怀疑。”
内奥米抵达通道尽头,跨到门外,然后她举起手示意停步。“我想咱们兜了个圈子,”他说。“我能看到广场边的高墙,还是没见到菲利普。”
“哎,看在上帝份上——德芙,他朝你那边去了吗?”
“我这没见到菲利普,中士。”
“咱们必须进行地面搜索了。”瓦兹现在听上去可不太亲切。“小点声。那些折页脑袋冲进院墙了吗?”
他们又在外面站了一阵,四处寻找,侧耳倾听,没准菲利普看到他们后决定从藏身之处钻出来,然后他们就可以溜之大吉了。但都过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没这个指望了。瓦兹屏住呼吸沿着建筑物缓缓移动。他见到一百多个精英聚集在前门周围,已经跨进庭院了。有人在跟他们争执,不过不是菲利普,看起来好像是奥拉尔,就是那个他们进门时遇到的折页脑袋。
恰在此时一个桑赫里人转过身跟瓦兹打了个照面。
“尼沙姆!”他咆哮着。
瓦兹不需要翻译。折页脑袋们涌向前方,他退了回去。马尔和内奥米马上就明白出了什么状况。他们沿着圣堂建筑的边缘向后院狂奔,身后跟着像潮汐奔涌般的怒吼。
“德芙,我们马上到,”马尔说。“B计划,立即起飞,越快越好。”
发动机的噪声忽然提升到尖利的轰鸣,肯定是因为升空太过急促。瓦兹紧跟在内奥米身后绕过院墙的尽头,只见她把手伸向武装带,然后从头顶上向后方甩出什么东西,甚至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当它飞过瓦兹脑袋上方时他瞄了一眼。
“烟雾弹而已,”她说。“争取一秒是一秒。”
烟幕弹落到他们身后,发出嘭的一声响动,瓦兹看到了塔卡号光滑的灰色机头出现在前方,紧接着他就发现了挡在他们跟飞船之间的六七个精英。运输船的侧舱门已经打开,如果这些人不是‘特立加姆派来给他们帮忙的,用不了多久就会爆发一场血战。这时其中一个折页脑袋举起手枪解答了他的疑惑,一发绿色的能量弹嘶嘶作响地打在瓦兹的肩部装甲上,差点把他掀个跟头。有人在一秒钟的时间里抓住他并将他拽了起来——也许是内奥米,也可能是马尔——然后他的身体未加思索地遵照自己所学会的那样行动了:他开枪还击,在跑动的过程中也没有停止开火,然后撞在一个桑赫里人身上,力道大的把他的鼻窦深处震得生疼。他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能跳这么高,直到他够到开启的舱门并重重撞在舱口拦板上。他晃晃脑袋回过神,抓住了看到的第一只手。马尔把他拽进舱门,随后内奥米纵身一跃跳上舷梯,抓紧了船身。
“快走,德芙,”马尔高喊。“起飞,快。”
运输船像迫击炮弹一样垂直向上蹿去。瓦兹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从开启的舱门中看到了烟花般呼啸着从内奥米旁边擦身而过的绿色和白色的射线,一瞬间只能看到闪光映衬下她的身影。这时舱门关上了,接着嗡地一声气密完毕。
“看来,”德福罗说。“没找到菲利普。如果他到了外面我早就发现他了。”
“如果他在里面我们也早就发现他了。”马尔靠在瓦兹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好吧,先别研究该怎么跟奥斯曼解释咱们是如何诱发一场暴乱后又在圣地上灭了几个折页脑袋,我觉得咱们最好来个空中搜索。”
瓦兹摔在舱口时撞倒的肋骨开始隐隐作痛。“他不可能走那么远,就算是用跑的也不可能超过三十公里。”
内奥米附身看着他,这时BB的声音从她的头盔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听起来并不像一个小时之前那样乐观。
“只不过,”BB说,“那要看他是如何离开圣堂的。”
- 桑赫利奥斯,精确坐标未知
“不会真的发生了吧,”菲利普说道。“怎么可能?”
一时间他还以为自己回到圣堂的地表了,但就跟刚翻了个筋斗一样,他胃里的东西依然在翻江倒海。一缕清风吹拂在他的脸上。
昂托姆不见了,而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站在建筑物的废墟上——没有屋顶,没有窗户,只有三堵表面剥落的石砖墙——不知这废墟位于哪里。在他前方的数公里,及腰的墨绿色长草在风中翻滚摇曳,一望无际。他慢慢转过身,望见了远处的一座小型城镇,确信自己逃离此地的唯一机会就是步行前往最近的要塞并祈求主人伸出援手。说不定破解厄若姆的娴熟手段能成为他的通行证。
但愿BB能突然恢复正常吧。
“那是个传送门,”BB说。
“我自己也能琢磨出个大概,”传送门四通八达,通常会通往另一个星球。不过天空依然如故,空气闻起来分外熟悉。“不过咱们是不是依然在桑赫利奥斯上?”
“我想是这样的。我的定位系统还在。”
“咱们离昂托姆多远?”
“我估计有八十公里。”
考虑到启动传送门所需要的能源,这段旅程短的不合常理。但也许这至少能证明先行者最后在此出现的时代的久远,另外至少即便出口一侧的建筑已经荒废,这东西依然运转正常。菲利普四下打量了这个建筑,不知道冒风险进行未加密的公频通话是否值得。他现在失去了叛军的保护,按照马尔的说法已经没人罩了,而宣称自己试仲裁者的好哥们也许会让他死的一样干脆。
ODST们肯定迟早都会来找他。他必须让他们能轻易发现自己。
“BB,我不能躲起来。”他看到了一块雕刻着符号的厚重石板,但有一半已经风化剥落了。即便如此菲利普还是拍下了几张照片。“也许我应该让自己容易被发现,最好大摇大摆地进城去。”
“我想那里是名为亚格洛里的要塞聚集区,但不知道它向哪一派效忠。”
“我有预感不管它是哪边的都没有太大的区别。我只是个肉虫,能解开厄若姆的肉虫。”
“教授,我发现我必须修改自己的翻译。”
菲利普确定自己看到了远处升腾而起的浓烟。他查看了平板电脑上不甚可靠的地图。他之前就该朝仲裁者索要精确的地图了。“那重要吗,BB?因为在我看来你正确地翻译出了传送门这个单词。”
“我说的是坐标,”BB说,“我肯定将数字翻译错了,要不然错的就是哈尔希,这里的位置跟我先前预估的并不吻合。”
“回头另起炉灶从新来过就是了。”
“它至关重要。我必须搞清楚先行者是如何导航的,否则你永远不可能知晓那些光晕的下落。”
“你的安全机制为什么没有抹掉关于光晕的记忆?”
“我不知道。真让人苦恼。”
菲利普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安慰的话语。他甚至不确定改变话题是否有效。“咱们以后再研究,”他说。“先回家再说。”
他以前莫名其妙地相信桑赫里人拥有精密的保全措施,能轻而易举地发现星球上任何地点的外星入侵者,但现在他人就在此处,在一座城镇的视野范围内的牧场里艰难跋涉,没有任何东西探测到他之后猛然扑过来朝他开火。当他只不过在悉尼街头漫步一整天时,会被安保摄像头拍摄200次以上,他的银行和通信服务供应商了解他所有的需求,习惯和活动,更别提为政府工作的间谍也许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他留上了心,他对在这样的星球上生活早已习以为常。没错,只不过眼下我就是个间谍。ONI对圣‘希由姆人离去造成科技大滑坡的判断是正确的,虽然他们只消失了几个月光景,但留下的创伤却是巨大的。
城镇越来越近了,它后面升起的烟柱亦然。菲利普开始重新考虑之前的想法,不知道浓烟是不是比他之前想的更加接近,而他现在正在走进一场大麻烦里。但除了那里他已经无处可去了。他在行囊里摸索着,看看是否随身携带着能够自卫的利器。得了。两米五的桑赫里人,一米七的我,真动起手来打赢的……肯定不是我。他的手指忽然碰到了冰冷而光滑的木头,他将它掏了出来,是爆炸发生之前他手里一直抓着的那个厄若姆,里面曾经装着‘特立加姆让人转交给他的纸条。在紧要关头这玩意对他的作用要比刀子大得多。他旋转着嵌套的球体,将其解锁,然后弯下腰捡起一块小石子塞到厄若姆的核心中。当遭遇敌人时他所能做的也许仅仅是晃晃它,然后用自己高超的技术把对方搞懵。
“那是什么东西?”BB问。
“BB,你知道这是什么。”老天啊,他残存的记忆也开始崩溃了吗?“这是个厄若姆。”
“我说的是前面的东西。”
菲利普摆弄厄若姆太专心致志,全然没发现他所指何物。他扫视着无线电镜头的视角所及的地方,寻找吸引了BB眼球的东西。在他前方五十米出的草丛里有动静,那并非风吹草动,有东西从那里爬过。在桑赫利奥斯上肯定存在野生动物甚至是家畜,但他对其一无所知。他必须假设它可能会对自己亮出利齿然后咬上来。
“BB,你觉得那是什么东西?”
“某种生物,个子很小。”
“要不就是俯下脑袋的动物,正朝咱们这边来。”
“教授,我只是个带摄像头的无线电,它是冲着你来的。”
菲利普开始盘算如果这家伙——天知道它是什么东西——真是冲着他来的该怎么办。好吧,他带着个行囊,还有一快木头,他可以像装满硬币的袜子一样把它抡出去。此刻他又想到了自己跟马尔和瓦兹相比有多么的无助。换了瓦兹可能会一记头槌把它撂倒然后生啖它的血肉。他无所畏惧。上帝啊,就算换了德福罗也不会流一滴汗的:不管她是不是飞行员,都接受过跟那两个小子一样的训练,菲利普嫉妒他们对自己体能超然的自信。
不过他注意到自己压根就没拿内奥米来对比自己匮乏的求生技能。内奥米是个超人,没人指望着他能被拔高到斯巴达的程度,就连他自己都想也不敢想。
“教授,我觉得不止一个,”热心过度的BB说道。“多个地方都有草丛移动。”
“但愿是绵羊吧。”菲利普把厄若姆塞进行囊,把所有易碎的物件都转移到衣服上的口袋里,然后将布料扭成长索。他的心开始狂跳。用尽全力抡上去,狠狠一击,往死里砸,接着完事大吉。“再不就是某种桑赫里人的食用家畜。”
他准备妥当了。不管来者何物他都会抡上去砸出它的脑浆。他现在完全处于原始人的状态,距离目标大约二十米,脑子里充溢着帮助他渡过难关的肾上腺素。这时有东西从草丛顶端冒了出来。它站起来了。看上去它既奇形怪状又丑的可笑,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注意到它戴着呼吸面罩,脊柱上还背负着呼吸装置。
“安格伊人,”BB说。“咕噜人。他们呼吸的是甲烷。”
两个戴着面罩的脑袋跟着冒了出来。菲利普以前从来没见过活生生的咕噜。比外星人个头大真让人感觉良好。
“没错,而且甲烷是易燃气体。”咕噜们盯视着他。“他们是士兵吗?”
“一部分是,绝大多数只是苦力。”
“好了,BB,照例闭嘴。”
现在不是树新对头的时候。菲利普慢慢地放下行囊,尽可能表现得没有威胁。他们肯定也会说桑赫里语,他肯定能让他们大吃一惊。
“你好,”他说道。“我叫伊万。我迷路了,需要帮助。我是受特尔‘瓦达姆之邀来此的,现在必须和他的议政厅取得联系。”
咕噜们仰起头,透过裂缝状的护目镜望着他。“你的声音真逗。有趣,不过还是很逗。”
“你们在这儿工作?”
“是的。”
“这是座农场?”
“没错。”
好吧,这要花上一些时间。“如果我去敲门,农场主会帮助我吗?”
“得了吧,”咕噜说道。他的两个同伴也凑近了一些。“他是个恶棍,他们都一个样。精英,恨死他们了。”
“我只不过想联络仲裁者。”
“你想去要塞那边?”
“是的,求你们了。”
其中的一个咕噜蠢蠢地拨开草丛,站在菲利普面前。他用大的不协调的手指向远处。不管他们摘了面罩是什么模样,反正不会变漂亮一丁点。
“那烟是啥?”他问。“人类入侵了?你是个人类,对不?”
看来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暴乱。他们怎么会知道呢?看上去他们只不过是农奴。“对,我是人类,不过我们没有发动入侵。”
“哎,可惜。我们的祖先试图反抗精英,但那些畜生把他们都烧焦啦。”
“然后让我们干这些杂七杂八的苦役,”他的同伴补充到。“我们都恨他们。”
“说的没错。”现在在菲利普看来浓烟离得有点太近了,让他心里七上八下。他能听到远处引擎的轰鸣声,不过那些飞船可能不是民用交通工具就是农药喷洒机。作为桑赫里问题专家,他要查遗补漏的地方依然很多。“你们看,我要步行前往那座要塞。那的元老叫什么名字?”
“吉加姆,”领头的咕噜回答。“你最好打死他。”
“别搭理邓戈,”他的同伴说。“他‘浸液’吸多了(咕噜的致幻毒品,添加到甲烷罐里)。为了打发工作时间,你懂的。放慢脚步走过去就行,用我们陪你去吗?”
“好。”如此一来菲利普觉得自己被人就地枪毙的可能性大大减小了。“浸液是什么东西?”
“提供慰藉,聊以度日的好物。想来点不?”
哦,毒品,酒精,类似的东西。“不用了,多谢,我觉得咱们身体的化学成分不一样。”
菲利普迈步向前,咕噜们快步跟上他,两个走在他身旁,一个跟在身后。等穿过草丛直接走进一片收割区他才意识到他们刚才一直在收割不明种类的作物,然后决定忙里偷闲歇上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为了能暂时停止工作会抓住任何借口。
看来我跟安格伊人交上朋友了。哇哦。这又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迹。伊万.菲利普教授,外星问题权威,兼职间谍。哈,各种巡回演说……还有电视访谈。
也许还有讣告,如果我不小心行事的话。
他听到有飞行器从身后接近,然后回过脑袋,看见了快速移动中的紫色条纹,那可能是高速朝浓烟方向低空掠过的女妖战机。现在他的担忧更甚从前了。
我的确早就应该认真考虑下那浓烟是怎么来的。
“他们有麻烦了,”邓戈说。“哈哈。”
另外一架女妖从头顶轰鸣而过,接着一架又是一架。五秒钟后,突如其来的绿色光球从天而降,致命的火球纷纷落地,爆炸后的黑烟直冲霄汉。千万别是这座城镇,他们千万别击中那座要塞。他们不能轰炸它,因为他需要它完整无损,他必须联络仲裁者的议政厅,否则的话——
“教授,快趴下,”BB说。“我知道你让我闭嘴,但立即寻找掩护。”
咕噜们惊奇地围上前,想看看那说异国语言的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菲利普看到了天空中的四个小点正随着时间推移越变越大,也许是那些女妖战机结束任务后去而复回,但数量多的不合常理,紧接着一座要塞建筑的屋顶发生了爆炸,石砖和玻璃被抛向空中。这次他卧倒了,脸朝草丛趴在了地面上。接着他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吱吱声,就像有人在他身边撕裂了一大块布料,然后他嗅到了空气燃烧的气味,好像一颗手榴弹在他附近炸响了。泥巴和污水泼溅在他身上。
咕噜们抓狂了,或者说他们中有两个抓狂了。溅在他身上的不是水,而是血污,菲利普略微抬起头才发现这点。他无法搞清楚正在发生什么事,因为两个咕噜都在尖叫,但他知道他们失去了一个同伴。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散落在离他几米开外的地方,依然在在嘶嘶作响。那是甲烷气罐被击中造成的结果。
菲利普依然匍匐在地静静等待着,但现在他已经听不到女妖的声音了。他冒险双手撑地直起身子左顾右盼。咕噜们盘坐在地,叽叽喳喳地吵闹着。
“嘿,”菲利普喊到。“嘿,伙计们,振作起来,咱们不能坐在这一整天。来吧,咱们到要塞去。”
“他们杀了森瑟尼,”邓戈控诉到。“那些畜生杀了他。”
“你们不知道那些畜生的身份。”菲利普半跪下来。这种情况下马尔会怎么做?换成奥斯曼呢?“他们正在自相残杀。你们不是为要塞工作吗?那咱们就到那儿去。如果有必要咱们甚至得武装起来。好,你是邓戈——你叫什么名字?”
“吉卡卡。”
“走吧,吉卡卡。”
菲利普站起来动身前行。说句良心话,他都快接近耗尽自我克制的勇气的边缘了,但他曾经在这样的情况下侥幸逃生,这就意味着这回他也能安然无恙。就连‘特立加姆都觉得诸神眷顾着他。偶尔对自己撒个弥天大谎也许比纠结于真相有用得多。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邓戈跟吉卡卡听话地跟了上来。
“最好由你们来敲门,”菲利普说。“我可能会吓人一跳的。”
他现在能看到浓烟是从哪来的了。那是一架被击落的飞船,某种轻型的型号,有战斗机大小,他能从坠落在树丛中的船壳的形状判断出来。运气好的话,刚才扫射的家伙们可能不会回来了。他在靠近要塞的过程中一个人都没看到——这的建筑低矮陈旧,根本无法与仲裁者庄严的总部相提并论——咕噜们服从他的命令走在前头。
“BB,你旁观就好,”菲利普小声说。“让我负责沟通。”
两扇高大的屋门半天没有开启,咕噜们呆站在原地,看上去凌乱而迷惑。接着其中一扇敞开了一半,紧接着一支等离子手枪的枪口伸了出来。
“艾拉尔夫人,”吉卡卡说。“森瑟尼遇害了。我们找到了这个人类,他迷路了。”
大门完全敞开了。菲利普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桑赫里人的女性。她的体型跟男子一样健硕,而且眼前的这位似乎知道如何使用武器。
这就是现成的人类学实践,临场感超强,原汁原味。
要善用魅力,注重礼节。老天啊,开始吧。
“您好,夫人,”菲利普畏畏缩缩地问道。“我可以进屋叙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