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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你是对的。”尼卡说。

  我有些惊讶,他的语气里有一种不情不愿的认可,“我是对的?”

  我们站在城墙上,检查修补进度。石匠行会正在用松软、烤至半熟的砖重新建造壁垒。这样一来,如果再次遭遇抛石机,壁垒会直接坍塌,而不会变成四处飞溅的锋利碎石。此时我们有五分钟的空闲,正在讨论用这种材料垒起城垛。

  “他们确实在等人。”他说,“我之前不信,但现在信了。我觉得你的思路是对的。”

  我就想得了一顶纯金皇冠一样荣幸,“谢谢你。”

  “我想,”他继续说,“那些抛石机是要等那个人来了才启用,在他来之前,只要拼装就绪就好。但之前的偷袭惹怒了他们,或者打击了他们的士气。所以他们决定采取行动,但没有成功。”

  在那座该死的小山丘上,他们正在建造七台新的抛石机,干得很卖力。但进度似乎很慢,我猜他们的木匠不如我们厉害。当然了,这里是世界中心,我们拥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身在城中,很容易忘记这一点。

  “我想,”尼卡接着说,“等那个人来,发现他们失去了最大的优势,他肯定会不高兴。如果本来可以有七十架抛石机——”

  “就会被我们的投石车打得粉碎,”我说,“这也是他预料不到的。按他的计划,抛石机会在四百码外把城墙击碎,而我们的最大射程远远够不着。他相信抛石机可以砸烂城墙底部,但事实证明不行。他迟迟不来,也许正好捡回一条命,面子也没丢。”

  “也许吧。”尼卡微笑道。

  后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光滑石梯上滑了一跤,在摔倒之前扶住了墙。是锯末,她是我见过手脚最不利索的人之一。“抱歉,你这会儿有时间吗?”

  尼卡有点慌,看来之前心里装了事。“我先走了,”他说,“还有事。”说完一溜烟下了楼,差点又把可怜锯末的撞倒。出事了?我想到,但我通常是错的。

  锯末用胳膊夹着一张毯子,“你带了什么来?”我问。

  她打开毯子,露出一个类似铁钩的东西,外加一个可以套上去的环、一个铁闩,以及一根磨损了的绳子。“这是其中一架抛石机的释放机构,”她说,“利西马库带回来的,他们没告诉你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我看看。”我说,她把毯子递给了我。

  做工成熟,美感十足。就像你看到莫诺马库斯祭坛的装饰画,或者听到银星神庙的僧侣吟唱赦免曲会感到激动一样,作为工程师,我欣赏的是机械。“太神奇了,”我说,“简单有效。”

  她朝我微笑,“拉一下绳子,滑块落在机栝上,石头就飞出去了。”

  我按下铁闩,钩子落在了我手里。没有延迟,没有花哨的传动系统,简单直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超级难题的完美解决方案。做出这东西的人交出了一个漂亮的作品。但我们也有优秀人才。“问题还是很多,”我说,“来自销轴的剪力太大,杠杆受不了冲击,会断裂。”

  “我也在琢磨这个,”她说着,从外袍袖子里抽出一根铜管,取出里面的纸卷。

  我的性格各方面都很不错,唯独有一个缺点:喜欢找碴。此时老毛病又犯了,我呆呆看了很久,没找到。

  “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我看着她,“没有。”

  她冲我笑了笑。她不是那种成天傻笑的女人,但今天的她很不一样。

  “造一架原型机吧。”我说,“造完了找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测试一下。场地就定在港口,石头扔海里。我不希望他们提前看到。”

  接下来三天都是倾盆大雨,都城每五年左右就会遇上一次这种天气。街道变成了沼泽,手推车无法移动,下城发了洪水,泡坏了大约三十吨木炭,这些木炭城里没法生产。我高兴坏了,每次望向窗外都恨不得放声高歌。为什么?首先,因为我们有坚实的屋顶,他们只有帐篷。第二,雨水都顺着瓦片倾泻而下,进入排水管和排水沟,最终汇入水渠,而我已经下令用水渠把这些水转到蓄水池里。

  有件事容我自夸一下。我设计了整个排水系统,它运作得很完美。最让我骄傲的是雨水经过碎石堤时,所有的垃圾和渣滓都会被过滤掉,流出的水煮沸就可以喝了。这个把戏我忘了一开始是在哪里听来的,但它确实有用。

  第四天,我来到码头。没有船的时候,这个地方感觉很奇怪,就像树林覆盖的山丘只剩下一片树桩一样。这个比喻挺不错,让我想起冬日里新修建的种植园,叶子都掉光了,一排排光秃秃的树枝高高伸向天空。码头上空看不到桅杆,唯一的杆子是投石车的横梁。这是原型机。不得不佩服锯末那姑娘,她干活又快又好。我可不愿意在她手下工作,为了不被女人比下去,你只能玩命跟上她的节奏,最后可能真的会累死。

  如果一个人连续几天没怎么吃饭、睡觉,更没有洗澡的话,旁人是看得出来的。她的手上到处是小伤口,这是难免的,使用凿子、锉刀和刨子时总会被划上几道。我想她已经疲惫不堪,走路很慢,但依然能稳住身体,没去注意袭遍全身的酸痛。

  “你修改了梁的锥度。”我说。

  她点点头道:“我找到一块尺寸刚好合适的胡桃木,所以我缩小了锥度,增大弹射力道。”

  “这不好吧,”我说,“这东西我们要造几百架,上哪里找几百根胡桃木?”

  “其余的用白蜡木,按照原先的参数来。”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差点把脸撕烂了,“白蜡木轻,可以做得更长、更厚。”

  我讨厌追问这种事,“那你按照原先的参数做出白蜡木横梁了吗?”

  “有一根刚刚打了形,没来得及精修,我们就找到了胡桃木。”

  “很好,把它做出来,取下胡桃木,用白蜡木横梁做调试。否则调试了也没意义。”

  她可怜巴巴地看我一眼,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她说,“我很抱歉。我只是觉得……胡桃木更好。”

  “确实,用三十尺的牛角配上龙筋会更好,但我们没有原材料。”

  她又想要打哈欠,但是忍住了,然后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去通知木匠们拆横梁,他们刚刚费了牛劲把横梁安装到位,得知这个消息很不开心。我听到有人在大声抱怨。可以理解,他们都是我的同行、兄弟。我走过去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没人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一上午都在加工白蜡木横梁,钻孔,插入金属组件,拼装。我在后面晃悠,想爬上砲台加入劳动,但总觉得自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错。这想法很蠢——学会的技能不会丢掉,而我曾经也是个熟手——但就是无法释怀。所以我四处走动,仰头望着人们的脚,偶尔有人从上城带来口信,被我随手打发。我其实可以回去干其他的工作,但眼前的诱惑太大,所以我告诉自己,我还没痊愈,需要新鲜空气。大概退役的角斗士和战车驭手就是这种感觉吧。他们没法亲自下场了,所以更看得入迷。

  当横梁最终就位,销轴滑入时,我看向了一旁。唉,总是错过关键的一幕。我读着一份供应部报告,再次抬头看的时候,它就已经完成,立在了那里,像一只怪模怪样、只展开了一边翅膀的鹤。我看向站在那儿微微摇摆着的锯末,感受到我的目光后,她笑着问:“朝哪里发射?”

  这我没想过。“看见那个浮标了吗?”我说,“打中了奖励一百个金斯塔隆。”

  最后当然没打中,它离我们至少五百码,个头又小,只是一根漂浮的木头,上面插着一面旗子。但这一发也打出很远,而且并没有打偏。最重要的是,这台让人担心的机器并没有坏掉。欢呼声震天响,敌人多半也听到了。接着,他们用绞车把配重重新拉起来。“再来一次。”我说。

  锯末负责下达具体指令:左移三分,上移二分。还是没中,但离目标更近了一点。“好了,”我说,“换个简单的目标吧。”

  于是我们开了一艘运屎驳船出去,停在四百五十码的地方,船上的人则划着小船回来。这次,我得庆幸锯末没打中了,但只差一点,令人担心。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有几次石弹飞过了头——也就是说,射程大于四百五十码。书本上神秘的抛石机介绍也只有四百码。我决定把这件事保密,留着这额外的五十码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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