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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K.切斯特顿笔下布朗神父的秘密

G.K.切斯特顿笔下布朗神父的秘密141

布朗神父的故事色彩并不单调。毕竟,切斯特顿是位艺术家,几乎每个故事都以明亮的笔墨开始。“傍晚阿达尔菲各条街上的阳光仍然明亮”(《走廊中的人》):“那是一个阴冷寂寥的初冬下午,阳光闪耀着的颜色不是金黄,而是银白,也可以说不是银白而是锡灰”(《锣声的威力》):“普鲁士的天空蓝得像是波茨坦区的一样,但是更像小孩从便宜的颜料盒里用的那种浓厚和发光的蓝色”(《布朗神父的童话》)142——这是从《布朗神父的智慧》之中随机抽取的三个例子,每个都出现在故事的第一段。

我们第一次遇到他是在《镶蓝宝石的十字架》。一位笨手笨脚的埃塞克斯助理牧师,带着几个牛皮纸包和一把雨伞。切斯特顿从他的朋友约翰·奥康纳神父的形象上借来了纸包、雨伞,也许还有中心人物—后者曾经惊奇地发现,小说中的神父(一般情况下,社会假定他们是脱离世俗的)竞然必须与世界及其中的罪孽保持亲密关系。《镶蓝宝石的十字架》表明了这一原则:弗兰博,这个盗窃大师的每一步都被这位小小的神父以智慧看穿,因为这位神父理解盗窃。

他穿着黑色的牧师服装,戴一顶平顶帽,浅黄色头发,灰色眼睛“像北海一样空虚”。他就是布朗神父(姓名首字母可能是J,名字可能叫保罗),侦探小说中色彩最单调的角色之一,在另外六十部左右短篇小说中继续出现。他并不那么关心追捕罪犯,只是不断将他们绳之以法:也不关心能否解决罪行,而更愿意给罪犯一个机会宽大处理,或者仅仅作为传达常识的工具,去阐明一种切斯特顿式的悖论。其他小说中的大侦探都能总结出传记,会有爱好者给他们的生活和英雄事迹中填充细节(华生哪里受过伤?):而布朗神父使得这种尝试落空,你无法完善他在文本之外的生活细节。他没有家庭生活,没有早年经历,也没有最后的鞠躬。他色彩单调。

切斯特顿自己指出,他的小说《代号星期四:一个噩梦》的副标题,往往被人忽视。也许这解释了有关布朗神父故事的一些其他东西:他们的逻辑是梦的逻辑。布朗神父故事中的人物在故事开始之前没有什么存在感,结束之后也是一样:每个故事中的所有人物,无辜群众与罪犯,聚在一起只是为了让这个故事发生,并没有其他原因。这些故事并不是推理练习,因为读者面前很少有一系列线索和逻辑问题要解决。与此相反,它们是魔术大师天生的魔术技巧,或者错视画派的绘画,使用一点棕色,东方的哲人突然就变成了私人秘书,或者自杀变成了谋杀,或者相反。

布朗神父故事是面具的游戏——不出现某种露出真面目的情况很少。结局往往并不是误导性线索的累积,而更经常是揭露在你读的这个故事中,究竞谁是谁。

有人说切斯特顿并不以布朗神父为荣:确实,他写这些故事是为《GK周刊》提供资金,特别是后来,这是他分产主义理论(一种田园社会主义,认为每个头脑正常的英国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牛,还有一块地来放牧)的传声筒。也确实,布朗神父故事有很多是重复:其中只有这么多的面具,因此一个人可以伪装自己的次数也只有这么多次。但就算是最糟糕的故事也包含神秘与稀有的东西:也许是一抹晚霞,或者是一句传奇的结束语。

切斯特顿本人丰富多彩,比生活更自由:可以想象,在创作侦探的时候,他原本可以选择让他耀眼夺目——他的主角可以是弗兰博,或者森迪。然而,布朗神父,好像不像是侦探,而更像是对侦探的回应。G.K.切斯特顿抱怨连连:“封面显示有人中弹/封底为你揭示凶手。”(《商业的直率》)

你无法歌颂布朗神父,因为他不存在。在切斯特顿式的面具游戏中,侦探是麦古芬,因为微不足道而意义非凡。这个人是个相貌平凡的男子,随着故事的发展越来越不散漫,越来越不慌张,但当他走到镜子前,走在千变万化的灯光下,仍然色彩单调到极点。

Flambeau意为火炬,Sunday内含“太阳”(Sun)。

“牛皮纸艺术揭示出一个充满智慧而可怕的真理,”切斯特顿讨论自己喜欢用粉笔在牛皮纸上画画时这样说,“白色也是一种颜色。”他用所有侦探之中色彩最单调的一位,呈现出最丰富多彩的侦探小说,这也是一个充满智慧而可怕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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