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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死亡翩翩起舞

  这里是飞碟客。

  那个低音鸣笛就如同一只霸王龙在她的心房上沉重地跺脚:每一次咚咚咚的声音都让她的血压骤然上升一回,经过她的双脚,通过她的骨骼,她的牙齿如同托盘上的茶杯一样瑟瑟发抖,震颤不已——陶瓷与陶瓷之间的咔嗒碰击之声。

  炎热难耐,潮湿黏腻,串联着的人群形成了一只长形的由肉体、汗水和欲望组成的野兽。身穿比基尼、睡衣的女孩;穿着时髦的、撕裂开衩的背心上装或者根本没穿上衣的帅哥。站在上升平台上的女人,假装是黑色耀眼的假模特——米莉安心想,这可能是她们的工作吧,一晚上一百美元,来到这里,装扮性感,让台下的男人们身体僵硬、饥渴,花钱去给那些隆了假胸的女人买饮料,并如此循环往复。

  光束在他们头顶上空舞蹈——这样,那样,然后两种共同进行。蒸汽从那些舞动的肌肤上缓缓升起,被光束缠绕。

  米莉安沿着边缘移动,相比壁花而言,她更像一条潜行追踪暗礁阴影的梭鱼。

  她憎恶这个地方。她讨厌那种音乐。她厌烦这些人跟随那个音乐翩翩起舞。某个头戴粉色古巴软呢帽、身上着瓜亚贝拉衬衫、胸前开到了耻骨部位的家伙一直扭动着身躯,开始对着她摇晃他那被卡其布料包裹的阴茎,如同一只啄木鸟在树上寻找着蛴螬一样——如此用力,她很惊讶她竟然没有看到火花。米莉安猛然一胳膊肘挥向身后——

  四年后的某一天,他处于一家夜总会的浴室里,一切都是黑白银三种颜色,镜子破损,但他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因为他已酩酊大醉,并且已被毒品迷得神魂颠倒,如电流一般嗡嗡震颤。外面的音乐节奏与他静脉振动的频率以及胸腔里振动的频次一致——这个家伙只是想继续享受这个派对,所以他跪在水槽边,打开一包成了块状的白色粉末,打开一满罐麻药。他把一根吸管的一头插进他的鼻子,然后开始吸那些粉末。毒粉的眩晕让他如同被高压电波穿过一般战栗,然而这种颤抖一直持续,麻醉后的极度兴奋,不断升温,然后他的身体突然停止,仿佛被老虎钳夹住了一般。他翻了个白眼,鼻子开始出血,口吐白沫,服毒过量,体力耗尽——

  ——那个头戴粉色羊绒软呢帽的家伙折了腰。他说了些什么,甚至大声嚷嚷了几句,然而那些话语被那沉重的电吉他音吞噬。

  没有时间去和这个浑蛋大打一架。她是来寻找答案的,而非斗殴,她也不知道她是否能够战胜那个肌肉男,所以她急速向左,冲进了悸动的人群之中。

  她不假思索地就这样做了。

  然而这却是一个错误。

  肉体、皮肤,严严实实地将她包围。

  第一个通灵幻象将她击中——

  她与她的三个朋友,她们现在老了几岁,她们在那个有着如同融化的太阳和圆润的柠檬黄色、古老的、艺术装饰风格的咖啡馆一隅,手挽着手。她们纵情大笑,身旁放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从她们脚趾之间的那些如同小枕头一样的指甲分隔器可以看出她们刚刚去进行了美甲。然后那个女孩的人字拖被挂在了路边——被扯开了,她向前栽了一个跟头,她的鼻子直挺挺地撞到了地面上,说时迟那时快,正巧一辆50年代的粉色凯迪拉克带着轰鸣声直冲过来,轮胎碾过了她的头颅,像碾碎一个毛茸茸的小疙瘩一般爆破了——

  米莉安一路跌跌撞撞——

  二十三年之后的某一天,一个小伙子站在一个铺着抛光地板的空荡荡的房子里,吊扇位于他的头顶上方。这个房间里唯一的一件家具是一把椅子,那个家伙的臂弯里有一根又粗又长又结实的绳索。他走了过去,将吊扇关闭,然后就已经开始感觉到汗水顺着他那小妖精一样弯曲的鼻尖滴落下来,他用他那裸露的脚趾踢开了吊扇(在椅子倒下之时,那把椅子的腿与抛光的木材地板相摩擦,发出了一声滑稽的呻吟),他随即拿起绳索较松的那一端,将其套住他的脖颈。他将绳索的剩余部分缠绕住吊扇的基座。然后,在他的T恤上贴上一张便笺,上面写着“我爱你,珍妮”,下面一行是“去你大爷的,珍妮”,然后在他把那把椅子踢开之前,那个该死的东西竟然在他脚下裂开了,突然它发出了咯吱咯吱、咔嗒咔嗒、咝咝咝咝的声音,然后他那甜菜一样红的双眼突出,舌头掉了出来,脑袋肿胀成紫色,如同一只精心喂养却突然猝死的壁虱,他胸前的便笺掉落下来,划过一个加热记录器,他在空中胡乱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徒留一眼繁星于他的眼际——

  米莉安大叫一声,然而她的声音却淹没在了嘈杂的音乐之中。倒退,转弯。更多的肌肤——咚咚咚——

  ——他因为被麻醉了,所以不会记得任何事情,然而那个医生在他的动脉上划出一个小口,血液喷涌而出,他们无力控制,一片红色漫漫无际——

  汗水滴进了她的眼睛。她收回手臂,不能再看到更多的通灵幻象了,拜托,不要再看到了,然而她却身陷囹圄,一座肌肤的牢狱,翡翠的灯光,一阵从上方水管中突然喷出的水流,扑哧。有个人推了她一下——

  ——一块面包噎在了喉咙里——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大黄蜂的尖锐锋刺——也是一个大笨蛋——大如拇指,大到可以随身携带弹药去轰炸一个蓝精灵的村庄。然后突如其来的一阵肿胀,头晕目眩,厚重的感觉,咽喉封锁,过敏性休克让那个家伙如同一个婴儿一般脆弱,突然发作——

  米莉安闭上了双眼,似乎这样做能起到什么作用似的。她睁开双眼,透过强烈的光束,透过升起的迷雾,窥望着酒吧,然而人群再次将她围绕封闭了起来——

  ——那辆卡车以每小时一百二十英里的速度击中她的车——

  屏住呼吸,开始在拥挤的人群中移动——

  ——乓乓乓,夜晚的枪声,手抓钱包,脚步声退去,倒地身亡——

  她快要吐了。沙沙振翅之声,一只大黑鸟飞速越过头顶上方那些频闪的光束——

  ——那些烟花在她的手中一根接着一根熄灭,她活活被火焰烧死,由红变绿,众人惊声尖叫,呼啸声不断传入她的鼓膜,这个独立日真是——

  ——他触碰到粉刷墙面上伸出来的石膏板,然后扑哧一声,全身抖动——

  ——那幢房子的大火将他像一个微波热狗一样活活烧熟——

  ——她淹没在自己的肺液之中——

  ——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呛到——

  ——小飞机撞击地面,然后蒸发——

  ——心脏病——

  ——犬类攻击——

  ——血——

  ——不——

  她将自己从舞池中强行拽了出来,已经支离破碎。她觉得自己醉得厉害,而这并非一件好事。她感觉反胃,体内油腻腻的,仿佛她的内脏在鲜血淋漓的光滑地板上滑来滑去。

  那个酒吧,在红色灯光顶端的背后,在雾中逡巡徘徊。这将是一片绿洲,但它却被成群结队的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成为另一面人墙。每个人都触碰着进入另一扇消亡之门:通往地狱的另一扇门。她不能再一次这样去做。她感觉就如同一颗隐裂牙在隐隐作痛。

  相反,她绕路来到距离酒吧稍远的那一端。那儿空无一人。这是调酒师的盲点,不过管他呢。现在,饮料对她甚至都没什么吸引力,因为她迫切需要一个可以让她独处的时间与空间,去思考、去呼吸、去生存,不知何方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这根本毫无意义。这是一个挤满了摇滚公鸡和多重干扰信号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输给了性、声音、豪饮与皮肤的遐想。然后她闻到了自己的气味:她浑身上下洋溢着啤酒的臭味。一定是有人把啤酒洒在了她的身上。真棒啊!她幻想着她把这个地方付之一炬,然后静静地锁上了身后的门,享受着独处的时光。纵火者式复仇。或者,也许她会像魔女嘉莉一样去报复他们。她记得那时她的母亲烧的两本书,然而现在,她只是掌握了其中的讽刺之处。

  管他呢!今晚在这儿可是什么都没有学到。她明天还会再来。她其实可以提一个到三个问题。

  她正要转身,准备紧贴着墙壁,像一颗飞掷而出的石子一般悄悄逃离此处,而那个酒保——一个摩卡皮肤,方下巴,身穿一件过紧的深领上衣的人——说:“嘿,姑娘,你要喝啥子喂?”

  她讨厌别人称呼她为“姑娘”。

  不过她喜欢别人给她饮料喝。

  怎么办,怎么办?

  她举起一根手指,“伏特加。蒂托伏特加。”

  他手持各种各样炫目的器皿,旋转、摇动,她看到伏特加酒瓶中的流光溢彩。他转过身,接下来她所知道的便是有一个边缘上镶嵌着一片青柠并且鼓着泡泡的高脚杯呈现在了她的眼前,他说:“伏特加汤力。”然后匆忙去了吧台的另一边。

  她并没有点伏特加汤力——你加汤力进去还不如加点儿水,如果你加水进去,还不如把这杯鸡尾酒直接扔到地上。不过,她看到了玻璃侧面汩汩的气泡,她觉得还是喝到肚子里比较好。

  于是,她拿起它。向空气敬了一杯。

  猛地灌入腹中。

  气泡在她的喉咙里燃烧。

  她把玻璃杯放回吧台,哐啷。

  然后,她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酒吧外面,空气依然炎热不堪,不过尚有微风拂面,把她那湿透的衬衫按压到了她的胸脯上,她突然感到自己貌似可悲地来错了地方。这里的一切都令人炫目,星光璀璨,霓虹闪烁。她看到了身穿超级无敌小短裙、挺着硕大圆滚滚假胸的女人,炫耀着她们的翘臀与美腿。然后是那些同性恋小伙子——那些大放异彩的小伙子,踩着硕大的高跟鞋走来走去,网眼衬衫随着他们的动作发出嗖嗖的声音,戴着心形的墨镜,用他们如狼人一般的指甲在空中胡乱挥舞。米莉安不属于这儿(不属于任何地方)。她如同一只深处在一片漂亮迷人的孔雀之地的黑色秃鹰,一条光彩夺目的礼服上的一枚脏指印。

  她心想,我需要找一个旅馆过夜。然后她估摸着自己应该会穿过俱乐部后面的那条小巷子回到她的车上。她已经感觉到伏特加汤力的酒劲了,这让她很惊奇——但也许它不应该这样,她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了,已经他妈的一整天没有进食了。她的身体如同一间儿童游戏室,藏着她找到的任何酒瓶。

  她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巷子。在她的口袋里摸索着香烟,但她的手指却似乎并不想把烟从包里拉出来。然而最终还是拉了出来,却扑通一声,落入了水坑,她想要咒骂什么,而出口却成了一句软绵绵的肉麻的话语——话挺粗俗的,但却没有特指什么。

  米莉安抬起头。

  然后突然一阵警醒。

  她来过这里。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她从来没有到过迈阿密。

  然而——

  巷子里充斥着长长的阴影,巷子口边缘处的霓虹灯若隐若现,金属台阶一直延伸到门的后面,金属脚步声从门背后一直传到了后面,音乐的扑通闷响声,镜像阴影,弯曲的刀片——

  噢,上帝啊!

  她曾来过这里。

  在通灵幻象里面。

  英格索尔——

  她想要转身,但她的膝盖却不听使唤。她的脑袋感觉就像浸泡在油漆里的棉花一般,滑腻,湿厚,所有的颜色开始混合在一起。

  我被下了药。

  突然,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她试图尖叫,却徒留呜咽的闷响。一只靴子朝着她的腿踢了一脚,她倒了下去——

  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一个人拎起了她的脚踝。

  她的身体,被完全抬了起来。

  胶带撕扯缠绕的声音。

  有人笑了起来。

  然后,他们开始把她搬往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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