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到那时,我们再下去收拾残局。
“演说太精彩了。就算我们替她写讲稿,也不可能比这更好了。”来自“无影手”的二维图像上,里茨尔叽里呱啦说个不住。这种滔滔不绝显然让他颇为自得。劳没有说话,只颔首微笑。史密斯的和平呼吁非常有说服力,足以使蜘蛛人的战争机器暂时停止向前迈进。人类因此获得了宝贵的时间,可以从容不迫地宣布自己的存在,向蜘蛛人提出携手合作的提议。这就是劳发表的官方公告。但如果这个方案真的付诸实施,统领们就会降到次要位置,无法独揽大权。真正的方案是,从现在起七千秒后,安妮的聚能者将挑起争斗,在史密斯一方的军队中下手,让他们发起一次突然袭击。金德雷国随后的“反击”将完成统领计划中的大破坏。
劳抬起头,好像望着北爪的午后阳光,但出现在他头戴式里的是特林尼和文尼。这两人就坐在离他一两米外的地方。特林尼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指不断敲击,做着分配给他的工作:监控金德雷的核武器。文尼呢?文尼的样子有点紧张,浮在他脸上的标注表明,他意识到这里面有名堂,但还没猜出到底是什么名堂。是时候让他离开了,给他安排几件小事,办完回来时,大戏已经上演了……而特林尼会坚决支持统领的一切谎言。
劳耳朵里传来安妮的声音,很轻:“大人,我们这里出了个紧急情况。”
“好的,说吧。”劳轻松地说,仍然面对湖泊,没有转过身来。但是,他的胃里陡然变得沉甸甸的,像一块凝结的冰。他从来没有听过安妮以这种语气说话,她的声音已经接近恐慌了。
“我们那个破坏分子的行动大大加快了,几乎已经不加掩饰了。只要稍有松动的地方,他都控制起来了。再过几千秒,他就能关闭我们的聚能者……是特林尼,大人,可能性百分之九十。”
可特林尼就坐在这儿,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需要他,有了他,攻击之后的谎言才维持得下去。
“我不知道,安妮。”他大声说。安妮也许过度紧张了。虽然他近来比从前更密切地注视着她的医疗情况、磁核调校,但依然存在这种可能性。
安妮耸耸肩,没有回答。对聚能者来说,这是典型的表示轻蔑、放弃的姿势:能做的她都做了,不理会她的意见、自己找死,请便好了。
但正因为这一点,敌人也会挑选这个时刻发起总攻。
这个时候,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分他的心。四十年的工作啊,今天就要大功告成了。
先把这两个冻起来,以后再盘问。
卡尔·奥莫就站在劳的身后,他跟雷诺特之间也有一条不为公众所知的通信链接。房间里还有另外三名警卫,但这三人中,只有雷·塞雷特的真身在场。劳叹了口气:“好吧,安妮。”他向奥莫发了个别人看不到的信号,命令他把他手下的其他侍卫调进房间。
劳没有给目标任何警告,可是——从视域一角,他看见特林尼单手一扬,做了个投掷的动作。卡尔·奥莫发出一声窒息的尖叫。
劳双手一拉,身体一下子滑到桌子下面。他上方传来一声轰响,是什么东西砸进厚重的木板里。咔咔几声,是电击枪的枪声,又是一声惨叫。
“他跑了!”
劳在地板上滑行几步,到了桌子另一头后猛地一弹,跃上天花板。雷·塞雷特正在空中和伊泽尔·文尼厮打。“对不起,大人!他一下子就朝我扑上来了。”他推开对手血淋淋的身躯。文尼为特林尼赢得了宝贵的一瞬间,他逃掉了。“马里和唐会抓住他的!”
这两名侍卫尽了全力,朝山坡上的森林里猛烈扫射。但特林尼离得太远,老头子从一棵树飞跃到另一棵树,眨眼间便无影无踪。唐和马里紧追不舍,离森林只有一半距离了。
“别追了!”木屋扬声系统震响着传出劳的呵斥声。两名侍卫花费毕生养成了服从的习惯,一听命令,立即停步。两人小心翼翼地从山坡上沿路返回,一路勘查,看有没有埋伏的机关。两种表情混合在他们脸上:震惊和狂怒。
劳放低声音:“进来。保卫木屋。”这样的基本命令本来应该由统领侍卫下达,但卡尔·奥莫已经……劳飘身飞到会议桌旁。这时已经顾不上那套交感重力下擦地而行的礼仪了。桌上插着一片锐利、闪亮的东西,不偏不倚,正好在他钻下桌子找掩护的地方。另一片同样的东西插进了奥莫的喉头,一端从统领侍卫的气管里戳了出来。奥莫已经停止了抽搐,身遭飘着一摊摊血,缓缓朝地板飘落。统领侍卫的电击枪只从枪套里拔出了一半。
我能抽出时间把他冻起来吗?
奥莫是个有用的人。劳考虑了一下计划和时间安排……卡尔·奥莫完了。
剩下的侍卫在木屋窗户边飘动,但他们的目光不时扫过统领侍卫。劳的大脑迅速盘算着事件的后果:“塞雷特,把文尼捆起来固定好,马里,去找阿里·林。”
他们将文尼推进一把椅子里,文尼发出低微的呻吟声。劳飘到桌子上方,观察着对方。看来他肩膀上被电击枪擦了一下。血流得很多,但没有向外喷溅。文尼会活下来的……活足够长的时间。
“呸,那个特林尼动作真他妈快。”唐嘴里唠唠叨叨,以此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这么多年,一直是个大嘴巴糟老头子。结果——砰——他干倒了统领侍卫。干倒了他,干净利落逃了。”
“这一个没逃掉,所以算不上什么干净利落。”塞雷特用电击枪的枪口捅了捅文尼的脑袋,“这两人都够快的。”
太快了,快得过分了。
劳从自己眼前拉下头戴式,瞪着它看了看。青河头戴式,其数据来自本地网络。手一紧,头戴式被攥成了一团。劳找出光纤设备。雷诺特坚持要他留着这东西,当成备用系统。“安妮,你听得见吗?刚才的事你看见了吗?”
“是的。你刚向卡尔·奥莫发出信号,特林尼就动手了。”
“他知道。他能听见我们这边的对话。”瘟疫啊!安妮发现了破坏迹象,却没发现特林尼破解了他们的通信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对手到底是谁?
“是的……我只猜出了他的一部分活动。”这么说,那种定位器是特林尼为自己度身定制的武器。一个圈套,千年前便已设好的圈套。
“安妮,我要你切断支持定位器的无线动力源。”但定位器是许多至关重要的系统的基石,这种系统有多少,只有瘟疫才知道。连这里这个湖泊的稳定都是由定位器维护的。“先别关闭北爪的稳定系统。让你的聚能者直控一切,用光纤设备。”
“办完了。会出点问题,但我们能应付。行星地面的行动怎么办?”
“跟里茨尔取得联系。局势复杂化了,不能再玩什么巧妙的小花样。地面行动必须提前。”
他能听见安妮击键下达指令的声音,但再也无法看到那些命令、调配到每项任务的每个聚能线程。像蒙着双眼作战。震惊中摸索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便可能大败亏输。
一百秒后,安妮再次与他通话:“里茨尔明白了形势。我的人正在协助他安排一次简单有效的打击。微调可以等到结果出来以后进行。”她的语气又恢复了镇定、不耐烦的常态。安妮·雷诺特身经百战,多次战胜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敌人,艰险程度甚于这一次的场面她经历得多了。要是他的所有敌人都能像安妮一样为他所用,那该多好啊。
如果他没有兜回来,再来一次袭击的话。
“很好。你找到特林尼了吗?我肯定他躲在那些工作巷道里。”
“是的,我也这么想。我们通过过去的地音探测器听见了他的动静。”易莫金人的设备。
“好。与此同时,制造点合成音,让本尼酒吧那些人开开心心的别出事。”
“好了。”回答立至,如影随形。已经完成了。
劳转身面对他的侍卫和伊泽尔·文尼。总算有了一点点喘息的时间,足够他给里茨尔下达新命令,足够他发掘出一点点情况,看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人。
文尼已经恢复了知觉。他的眼睛里有痛苦——也闪耀着仇恨。劳向他露出笑容,他示意塞雷特狠拧文尼受伤的肩膀。“我需要一点答案,伊泽尔。”
小商贩惨叫起来。
范沿着钻石巷道向上飘行,速度越来越快。引导他的绿色图像模模糊糊,不断跳动……最后熄灭,眼前一片黑暗。他没有放慢速度,继续盲目飘行了几秒钟。范拍了拍自己的太阳穴,想重新设定贴在那儿的定位器。定位器还在,他知道巷道里飘浮的定位器还有数千个。安妮肯定切断了脉冲式无线动力,至少切断了这条巷道的动力供应。
这女人够有本事的,简直不可思议!
几年来,范一直避免直接对聚能体系动手脚。可安妮仍旧发现了。那次洗脑让她的系统彻查减缓了一阵子,但最近一年,她拽紧了绳头,绳套越勒越紧,最后……没有全完——伊泽尔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给他争取了又一次机会。
巷道在前面什么地方拐弯。一片黑暗中,他双手轻抚墙壁,然后用力撑住,停止向前飘行,一转身,双脚朝前,动作慢了数分之一秒。脚、膝和双手狠狠撞在看不见的墙面上,相当于在行星地表重重地摔了一跤。比那还糟,他弹了回来,旋转着撞上另一堵墙。
几秒钟之前,安妮还拿不准我到底在哪儿,但她现在知道了。
他稳住身体,借助手指的力量移动到转弯处。这里是四条分支巷道的交会点。他在前面的空间摸索着,飘下第二条支巷。这一次动作非常轻。他藏在这条支巷里的宝贝应该还在。
飘过几米以后,他的手指触到了钉在墙上的一个布包。哈。把这东西藏在这儿很危险,但到了游戏的最后关头,基本上所有行动都危险。这一次,冒险得到了回报。他打开布包,拿起里面一个发光的环。黄光绕着他的手闪动着。范抓起这件装置的其余部分,光在他的手上流动,他的身边光影交错,像不断变幻的彩虹。布包里还有几个小包,其中一个装着小弹珠。他将一颗弹珠弹进旁边的支巷,它无声地飘了一秒钟,然后,砰的一声,夹杂着其他声响。这是为安妮手下负责监听的聚能者准备的诱敌工具。
伪装被揭穿了,比预计的快了几千秒。
但计划付诸实行时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事故。如果一切顺利,他永远不会用上这个包裹——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冒险把它藏在这儿。范一件一件检查着里面的东西:呼吸器、增强型接收器、医疗包、发射飞镖的枪。
伊泽尔,我们会赢的,我向你保证。不管安妮怎么样……为了安妮,我们一定要赢。
劳和他的同伙可能采取几种行动:朝巷道里放毒气,或者抽尽里面的空气,形成真空——后一种做法会破坏不少贵重器材。他们也可以直接上这儿来抓他——那样的话就热闹了。劳的打手们会发现,他们的巷道已经成了多么危险的所在……范心中涌起了许久以前的激情。每到决战时刻,每当计划和想法化为行动,这种熟悉的激情便会涌上心头。他将自己的器材放进衣服口袋,临场发挥的紧急方案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蜘蛛人世界之上一百五十千米处,“无影手”号依靠惯性滑行着。它飞得太低,只有一小片地区的蜘蛛人能看到它。时机到来时,它将正好掠过预定目标。无论他们正对L1的丽塔和其他人灌输什么谎言,在“无影手”号上,那些蜘蛛人地区被称为目标。
乔新坐在飞航主任的座椅里,过去,这艘船还属于青河人时,这是副舰长的座位。他巡视着下面灰色的弧形地平线。负责具体飞行任务的聚能者本来有三个,但眼下监控飞行的只有一人,其他人全都接入比尔·弗恩的武器系统,调整着各种攻击选项。乔新尽量不去听身边舰长座椅里传出的声音。里茨尔·布鲁厄尔正乐在其中,不断向他在哈默菲斯特的老板实时汇报地面发生的一切。
谢天谢地,布鲁厄尔变态的分析总算停顿了几秒钟。接着,副统领破口大骂一声:“大人!怎么——”他拉开嗓门大喝,“弗恩!北爪发生了枪战,奥莫倒了——该死的,我的头戴式链接断了。弗恩!”
乔新在椅子里一转身,只见布鲁厄尔正在他的控制台上猛烈敲击,原本苍白的脸涨得通红。副统领在他的私人通信频道上听了一会儿:“统领没事吧?好的,让雷诺特对付他们。把她接过来!”
这不是托马斯·劳的脚本格式。
安妮·雷诺特显然没有立即接通。一百秒过去了,两百秒。布鲁厄尔大发雷霆,连他的打手都远远躲着他。乔新转向自己的那组显示屏,可上面的信号他一点都看不明白。
“臭婊子!你上哪儿去了?为什么——”布鲁厄尔突然住嘴,只偶尔咕哝几声,但没有打断对方。通话成了单方独白。再次开口时,他的语气更像若有所思,而不是怒气冲天:“我明白了。告诉统领大人,交给我的事一定办好,请他放心。”
长距离通话又持续了一个回合,乔新暗自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旁边,窥视着副统领。布鲁厄尔盯着他:“飞航主任,报告我们的方位。”
“大人,我们正向南飞过大洋上空,距离南端市一千六百千米。”
布鲁厄尔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头戴式接收着更详尽的数据。“这样的话,飞过这一圈再转向北方时,我们将飞越协和国的导弹发射场。”
但我原以为还有点缓冲时间。
乔新的喉咙里出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哽住了。这一刻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将从发射场以东数百千米处飞过,大人。”
布鲁厄尔不屑一顾地一挥手:“主推进器喷一次就能校正过来……弗恩,我们的话你听见了吗?对,提前七千秒。那又怎样?就算他们发现我们,也来不及做什么事了。让你的人重新搞一套行动步骤。还用说吗?这么干当然更直接。雷诺特正把能调动的所有聚能者划到你那儿,尽你的最大努力让他们同步起来……好。”
布鲁厄尔在青河舰长座椅上一摊,笑道:“只有一个不利之处,我们没时间让佩杜雷离开南端市了。这个人我们已经琢磨透了,我觉得她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本地人总督……不过就我自己而言,告诉你,蜘蛛人没一个是我喜欢的。”听着他的话,乔新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惊恐之情。布鲁厄尔道:“小心点儿,飞航主任,小心点儿。你和你那些青河朋友混得太久了。不管他们打算搞什么鬼,他们已经失手了。你听明白了吗?统领大难不死,资源仍旧掌握在他的手里。”他的目光越过乔新,在头戴式里看到了什么。“让你的飞行员跟比尔·弗恩的聚能者实现同步。几秒钟后给你具体数值。飞过南端时,我们不发射自己的武器,但你要定位、触发金德雷国布设在海岸以外的短程导弹。至于‘协和国的突然袭击’,我们已经计划好了。几百秒后,你就有真正的工作要做了,你的人要干掉协和国的导弹发射场。”这就需要使用人类的导弹和激光武器了。这些武器数量不多,但消灭蜘蛛人落后的反导弹防御网绰绰有余……这以后,数千枚金德雷导弹会将全球半数城市屠戮一空。
我知道得太多了。
“我——”乔新说不出话来。如果他不这么做,他们会害死丽塔。布鲁厄尔会先杀害丽塔,再杀死他,但如果照他们的吩咐做……
布鲁厄尔注视着他。乔新以前从未在里茨尔·布鲁厄尔眼里见到这种目光……冷静的目光,分析评估的目光,几乎像劳的目光。布鲁厄尔头一偏,轻声道:“服从命令的话,你没什么可担心的。哦,或许要洗一次脑,稍稍损失一点东西。但我们需要你,你和丽塔可以一直为我们效劳多年,过上美满的生活——只要你现在服从命令。”
事变发生之前,雷诺特一直在哈默菲斯特顶楼。范估计她现在还在那儿,和特鲁德一起扎根在协同工作大厅里,控制着她顾得过来的每一条通信线路,尽最大努力照顾、管理她属下的聚能者……聚起他们的力量、他们的才华,实现劳的意志。
范向上穿过黑暗,飘过一条条巷道。巷道越来越窄,最后直径缩小到不足八十厘米。这些是掘进机几十年前开掘的,那时的哈默菲斯特正将自己的根须扎进钻石一号。流放进入第三个十年以后,范抓住机会渗透了易莫金人的建筑程序,发现这批甬道——其中的一部分丢失了,程序只保存了后来添加的链接通道。他敢断言,就算是安妮·雷诺特,也不可能像他那样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
每到一个转角处,他都要放慢速度,只用手轻推洞壁缓慢前进,还要用自己的照明光迅速晃一下。不断探索,不断搜寻。就算丧失了来自外部的无线动力,定位器的电容里依然残留着一点弱电,足够驱动它做出最后一点点运算。有了增强型接收器,他仍然能从定位器那儿得到点头绪,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哈默菲斯特塔楼的高处,位于高塔中协同工作大厅所处的那一侧。
但这里的定位器已经几乎耗尽了全部电流。他摸索着飘过一个拐角,一路估算着目标的大致方位。墙壁闪着光,像暗淡的彩虹,没有一点瑕疵。又前进了几米。在那儿!钻石墙壁上刻着一个浅浅的环。他滑了过去,轻触表面,输入一个控制码。咔的一声,那一小片碟形变成黑色,周围变得一片雪亮,照出前面的一个储藏室。范溜进那储藏室,里面是一架架配给食物和卫生用品。
他绕过架子,几乎穿过房间,接近这里的正式出入口。就在这时,有人打开门。范冲向门边,来人刚跨进房门,范一伸手,将对方的头戴式轻轻拉了下来。是特鲁德·西利潘。
“范!”西利潘的神情更像大吃一惊,而不是害怕,“到底怎么——知道吗?安妮都快被你气疯了,说你杀了卡尔·奥莫,占领了北爪。”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范绝不应该出现在这儿。西利潘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住嘴了。
范朝西利潘咧嘴一笑,关上他身后的房门:“哦,差不多都是真的,特鲁德。我来这儿是为了收回我的舰队。”
一点儿肾上腺素,一点儿自由。只要一点儿,就能让你判若两人。
“你的……舰队。”特鲁德张口结舌,困惑和惊恐的表情交替出现在他脸上,“呸,范,你怎么了?瞧上去怪怪的。”范脸上浮现的微笑把西利潘吓得缩小了一圈。“你疯了,伙计。你知道你赢不了。你陷在这儿了,哪儿都去不了。投降吧,咱们或许能蒙过去——说你一时精神失常什么的。”
范摇摇头:“我到这儿是来赢的,特鲁德。”他抬起自己小小的飞镖枪,举到西利潘能看见的地方,“而且你要帮我的忙。咱们上协同工作大厅去,你要替我切断所有聚能支持系统——”
西利潘朝范握枪的手急乎乎一挥手:“不可能。聚能支持是最最关键的,地面行动少不了它。”
“你是说劳那个消灭蜘蛛人的行动?所以最好赶紧切断系统。系统一断,统领大人那个湖也会发生一点很有趣的变化。”
范几乎能看出这个易莫金人的脑子里正盘算着风险大小:一块儿喝酒、一块胡吹海聊的老伙计范·特林尼,这会儿拿着一把不知管不管用的飞镖枪——对手是掌握着可怕力量、威力无比的统领大人。“没门儿,范。眼下这一摊子是你自找的,陷在里头谁也怨不了。”
范攥在右手里的那副头戴式发出闷声闷气的声音,是个生气的声音,它最后嘎的一声,与此同时,储藏室的门砰地开了。“你怎么回事,特鲁德?告诉你我们需要——”安妮·雷诺特飘进房间。一望之下,她当即明白了眼前这一幕,可身在空中无处借力,无法弹出门去。
范的反应同样迅捷。手一翻,小小的飞镖枪开火了。雷诺特的身体猛一抽搐,然后,“砰”的一声,她的身体发出一记震响。范转身面对特鲁德,笑得更开心了:“爆炸式飞镖,懂吗?射进体内,砰!你的五脏六腑成肉酱了。”
特鲁德面如死灰:“呃……呃……”他瞪着前老板—奴隶的尸体,好像随时会一口吐出来似的。
范用小小的飞镖枪在特鲁德胸口敲了敲。特鲁德魂飞魄散,惊恐万状地向下望着枪口。“特鲁德老朋友,干吗这么不开心呀?你是个好易莫金人,雷诺特只不过是个聚能呆子,一件家具而已。”他朝雷诺特的尸体摆摆手。痉挛已经停止,尸体瘫软下来,刚死不久的人都这样,“好了,咱们甩掉这堆垃圾。然后嘛,你教我怎么切断聚能者的通信联系。”他笑嘻嘻地一把抓起尸体。特鲁德浑身筛糠似的哆嗦着,朝门口走去。
天哪,这动静简直跟真家伙一模一样,完全不像一发眩晕镖加一个音响器发出的。
特鲁德刚一转身,范胡乱揪着安妮的那只手立即轻下来,变得小心翼翼。半辈子没用过这种花招了,万一搞砸了怎么办?行动开始以后,范第一次感到了恐慌,惧意随着肾上腺素喷涌而出。他一只手滑到她咽喉一侧……稳定、有力的脉搏!安妮被打晕了,除此之外没别的问题。
范脸上重新装出那种捕猎猛兽的笑容,跟着特鲁德,走进聚能者协同工作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