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马可今夜又得露宿街头。街道的灰色调逐渐感染了马可,使他的心情也跟着低落。
网咖的老板卡辛事先警告了马可。有天他开着光泽耀眼的BMW在蓝德街上,发现马可正在垃圾桶翻箱倒柜找寻可吃的东西。在小铺找到食物的机会比大型连锁超市来得多,因为居住在合租屋的丹麦年轻人常常出没在超市,他们阮囊羞涩,而且不太和人分享自己的收获。社会最底层的经济竞争既严峻又激烈。
「马可,一堆无赖在找你。」卡辛从车窗喊道:「你在附近要记得睁大眼睛,最好是赶紧离开这里。」
看来他们还没有放弃。马可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也埋伏在奥司特布洛等着逮他。但是他该怎么办?他还有好几千克朗藏在艾维和凯的房子里,没有那笔钱,他哪里也去不了。
他多次经过他们家和洗衣店,家里的窗户透出明亮的灯光,但是洗衣店的门上仍旧挂着「因病休店」的牌子。
凯显然尚未痊愈。不过等他一康复、重新工作之后,马可就能想办法偷进屋子去。在那之前,他可能还得餐风露宿一阵子。他预估只要再一个星期,佐拉的人应该就会放弃找他,以为他已经离开哥本哈根了。
他远离人群,留意突如其来的动静,注意挂着外国车牌、暗色窗玻璃的车子,以及独自或者两人一组在城里走动的外国长相男人。
※※※
星期六上午,一如往常般平凡寻常。奥司特布洛的居民准备迎接轻松的春日周末。
马可依然每天经过洗衣店,却是在对街紧挨着墙壁小心移动。店门始终关着。
他在威廉莫街街角一家歇业的店的地下室入口站哨。事情经过在他脑中反复想了无数次。如果凯和艾维能帮助他,而不是将他逐出家门,那么他对凯一定心怀愧疚,可是他们却没有伸出援手。他十分理解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心里会充满恐惧,所以没办法让他再住下去。但是闯入他们家的人是谁?攻击他们的又是谁?不是他啊!何况难道是他自愿成为佐拉的奴隶吗?是他挑中一个为了避免和自己兄弟发生冲突而宁愿牺牲儿子的爸爸吗?
马可抬起头,绷紧了肩膀。不,他不需要有罪恶感,也毫无理由感到羞耻。虽然口袋里没有钱,身上发出恶臭,但是他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他不再偷窃,心里清楚自己是谁,未来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眼下他或许还是个「吉普赛人」,可是等他克服了一切后,他就是他自己了。
他望着对街的房子,发现最底层那间公寓出现一张苍白的脸庞,迅速消失在窗帘后面。不太对劲,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这时,有一辆再熟悉不过的黄色货车从菲司克丹街转进来,朝他疾驶而来。
电光石火之间,他察觉到另外一辆车从奥司特布洛街的方向往这儿接近。他落入陷阱了。
他认出货车驾驶座上的赫克特,顿时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拔腿沿着立普克街全力狂奔。
跑向哪里?跑向哪里?他发狂似地不停动脑,两辆车也转过街角,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克雷森街能遮蔽的地方不多,而且街道太宽,他必须先小心的跑到卡斯特路,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们在最不利的地方找到他,而且偏偏是在交通稀少、他自以为安全的地方。他怎么没料到他们在那栋建筑物里安插了密探呢?
他听见他们从摇下的车窗大声吼叫要他站住,说不会对他怎么样。
他眼前出现卡斯特路上被围栏、安全侦测门和安全柱层层防护的英国大使馆。有辆轿车停在大使馆前面,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安全人员封锁了通往驻军公墓的小路,不准通行。一个安全人员就站在马可面前,正和一脸老大不高兴的司机交涉。若是在这一区违反交通规则,可不是闹着玩的。另一位安全人员带着一副不容妥协的神情,走向两辆疾驶进入此街的车子,使得赫克特他们两辆车子现在不得不赶紧煞车。
马可往奥司特布洛街看了一眼。那儿距离他多次藏身的驻军公墓太远了。
两位穿着防弹背心的警卫向他走来,要他立刻离开此地。
我也不期望他们能帮我,马可心想,然后跑过他们身边。他们可能不用几秒就会指挥追捕他的人通过那辆停着的轿车旁边。他除了转进狭窄的亚斯格‧赫姆斯路没命奔跑之外,别无其他选择。他跑过井然有序的漂亮房舍,里头的居民大概只在电视上看过这样的追逐。
后面传来黄色货车的煞车声,车门飞快地打开。看来他们决心要达成任务了。
马可迈开大步,绕过一条死巷底,有条小蜿蜒在房舍之间,直通一个围着篱笆、铺上柏油的足球场。一群外来移民的青少年正大声吆喝追着球跑,几个朋友在场边呑云吐雾,批评他们乱踢球。
「喂,帮我一下,快点,那些人在追我。」马可气喘吁吁说,脚下没停继续跑。
他的南欧面孔终于为他带来优势。青少年们把烟一丢,踢球的人也突然中断动作,整群人立刻准备面对追捕者。
马可往码头区全力冲刺,一边回头看,赫克特和其他人正白费力气和一大堆人缠斗。
他不敢想象这场势力悬殊的斗殴最后会有什么下场。赫克特和他同党身上吃的拳头,保证下次遇见马可时,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根本不可以让他们有机会再遇见马可。
※※※
马可在蓝德街等待卡辛那辆蓝色的BMW,终于看见他驶过停在路边的轿车旁。
卡辛一脸倦容,一看见马可跳出来在路边招手,猛然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在啊?我不是告诉过你要赶紧离开吗?」
「我没有钱。」他垂下头。「我知道自己向你借了钱,我并没有忘记。」
「你不能去找警察吗?」
他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可以在哪儿过夜,这个不是问题。只是,你可以载我一程吗?你是不是住在郊区?」
「我住在格拉萨克斯。」
「可以载我到乌特斯利沼泽吗?」
卡辛倾身靠向副驾驶座,将座椅上一堆塑料袋扫到底下。「开车经过城里时,记得躲好。」
※※※
这是趟沉默的路程,两个人话都不多。卡辛不想涉入太深,以免日后有人问起。
「附近商店的老板都吓死了,不希望你再出现在他们眼前。」他让马可上车后,只说了这句话。
马可应该说什么?他很清楚自己给这些人带来的麻烦,那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行驶在快速道路,沿着湖畔开往史塔克房子的这段路程,马可的良心反复煎熬着。他不想再偷窃,可是史塔克的衣橱里有他能善用的物品,地下室还有洗衣机和一大堆装了食物的玻璃罐,更遑论那铺着整套蒋具的床。对他这种处境的人来说,那里简直是天堂。
因此,星期天早晨起床时,他有种错觉,感觉自己的生命开启了新的乐章。光是华美的窗帘和洒进房间内的日光,便足以让他误以为展开了新生活。卧室装潢漂亮精致,对他而言简直豪华至极。对于他未来想过的日子,又是多么大的诱惑呀。
他伸伸懒腰,甩掉模糊黑暗的念头。他很清楚自己不可以留在这里,风险太大了。他们昨天在奥司特布洛差一点就逮到他,星期五在这栋屋子里也险些被抓。若想防止事情再度发生,他就得暗中观察他们,而不是敌暗我明。他必须抢先一步才行。
不久后,他坐在厨房里吃着腌黄瓜,心里一边诧异这儿几乎看不出有两个女人曾经生活在此的迹象:没有洗衣机、没有质量优良的索林根、正广、罗德凡或双人牌刀具。以前他在其他类似的房子里都看过,那些刀可以换得不错的价钱。此外,这儿也看不出女性的气息,没有围裙,没有小摆饰。或许妇人和女儿搬家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
不过,有个东西特别碍眼,那是一本躺在陶瓷砖上的画刊。一本寻常的周刊,封面上是位惯常的美女,配上常见的健康与时尚标题。杂志没什么特别,但是在屋子里却相当引人注意。
马可站起来,走近看个仔细,正面印着二〇一一年四月七日星期四,所以大概出刊了一个月左右。
他蹙起眉头。刊物哪里来的?谁来过这房子?房子确实整理得一尘不染。蒂尔达和她母亲还会定期过来看看吗?她们会不会不久前才来过,在这里泡茶喝,翻阅杂志,最后离开的时候忘记带走了?
他翻看了好几页,才把杂志丢回桌上。这时,地上有个卷成一小团的透明塑料套,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用脚尖碰碰那小团东西,薄膜翻开了一点,有个白色东西印入眼帘。他蹲下去,仔细把那东西摊平,原来是塑料套上贴着的印刷标签:「玛莲娜‧克里斯多佛森」,底下还有地址:法尔比区史特林贝街。
克里斯多佛森?蒂尔达也叫这个姓氏。所以应该是她母亲的名字,而史特林贝街正是她们的新地址。
※※※
房子比想象中大,黄色调,屋顶构造特殊,在一般的斜屋顶下连接着一个几近垂直的平面,同样覆盖着屋瓦。这样的结构根本不会给马可家族那样的人闯空门的机会。这一区的房屋虽然也有花园,不仅可藏身,必要时还能藉地形脱逃,但是房子与房子紧密相邻,近到邻居可以直接从窗户望进另一户屋里。闯入者要不让人发现也难。因此,马可从树篱缺口溜进去时,格外警醒留意。他迅速冲到深红色大门,旁边有两个邮箱,看来这栋房子里住着两户人家。上面的邮箱贴着风化的贴纸:「蒂尔达和玛莲娜‧克里斯多佛森」。
马可深呼吸了好几回,往上望向漆成红色的窗户。上面就住在史塔克的继女,她甚至很可能在家,毕竟今天是星期日。
要按电铃吗?可是他要讲什么?
他终于下定决心,手指颤抖地放在电铃上,忽然间人行道传来声音,响起嘎嚓一声。他本能倏地蹲在灌木丛后面。笑声盈耳,两个人影骑着自行车过来。可是从他躲藏的地方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见他们下一刻即消失在屋角,似乎正在停放自行车。
第一个出现的是个黑发女子,艳光照人,手里拿着沉重的大购物袋。
「蒂尔达,妳拿出钥匙了吗?我的掉在那堆从跳蚤市场挖来的宝物底下了。」
随之而来的笑声听得马可的心都暖了起来。
终于看见蒂尔达时,除了微笑,他什么也不能做。她是如此温柔,有点削瘦而高䠷,脚板不小,但是她伸直手把钥匙递出去时的姿态,宛如一位芭蕾女伶。
「妳真是贴心。」蒂尔达打开门时,她母亲说。
「谢谢,妳也是。」又是一阵咯咯笑声,接着两人走进了屋里。
蒂尔达的脸庞深深印在马可心里,他想要细细回味她的五官。她的声音触动他的心弦,光是听见她的银铃笑声,心底瞬间洋溢温暖,让他想要好好记住她。
别忘了你爸爸杀了她的继父!马可警告着自己。他怎么可以接近她?尤其是现在看过她的长相之后?尤其是看过寻人启事上的她、莫名升起的情愫如今获得证实的时候?
在他即使知道一切却没有采取行动之后,怎么能接近她?
马可慢慢从灌木丛后走出来,来到街上。眼前缤纷的房舍,衬托得他的心情更显低落。
不,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采取行动。虽然现实痛人心扉,她仍旧应该知情。这是他欠她的。因此,即使得举发自己的爸爸,他最终也仍该去报警。
※※※
在史塔克家又过了一夜后,马可在蒂尔达母亲的衣橱里找到一件格子衬衫。他很喜欢这件衣服,也比身上的行头更适合他。他又从走廊的衣帽间拿了风衣,在地下室的烘干机找到了干净的内衣裤、袜子和长裤。
他审视着浴室镜中的自己,频频点头。看起来还不错,至少与他打算要做的事情相匹配。现在欠缺的只剩钱了,这是最困难的事情。
他可以卖掉史塔克的东西,反正他已经不需要。但是这个年代还有谁会买旧衣服?用过的餐具和老旧家具一样没什么赚头,老电视和音响也算了。
但是,这样也好,他才不会受到偷窃的诱惑。除了身上的衣服和半瓶的腌黄瓜──那算偷吃罪──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偷东西。
他花了五分钟光脚在屋子里走动,感受柔软的地毯,将这种触感牢记在心中。拥有自己的家,被喜欢的物品围绕其中,一切都属于自己,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最后,他再次站在保险箱前面,心里又涌现无法解释的骚动。他跪在地上,聚精会神检查门内侧边框的上方,忽然注意到数字和字母看起来不尽相同。在明亮的晨光下,他得以清楚辨识不同的灰阶。A4是全黑色调,C4的边缘有点模糊,好似是拿快没水的签字笔写的。定睛一看,C6和F6与7同样是在不同时间写成。这组密码显然是逐渐增长的。他惊愕万分,坐在地上,陷入苦思。这组字母和数字序列保护的可能不只一个东西,而是好几个。
最后,他吃力地站起来,从后门离开房子。他在露台上站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观察着石板的纹路。接下来的路,他想必得徒步行走了。幸好他运气不错,仓库里有辆自行车,可以先借用一下,他上次骑自行车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马可先在最近的图书馆停了下来,就在布朗斯霍伊区。他在借阅柜台附近坐了一阵子,一边观察来图书馆的人,一边阅读。有些人直接走向成人借书区,有些到童书部,又有些人则是先归还之前借阅的书籍。他等待的就是这些人,因为他们必须先出示健保卡扫描后,才能注销借阅记录。
他相中了一个同龄少年。少年大剌剌把健保卡放进皮夹,再随意塞入书包前侧,最后把书包粗心放在脚边地板上,开始上网搜寻数据。有些人对自己的东西就是如此漫不经心,他心想。等到少年旁边的计算机空出来后,马可立即占上,随便浏览某个网页。
一个钟头之后,他把自行车放在距离目的地几条街之外。博禄斯大道上的贝拉霍伊派出所比想象中还大一点,恐怖吓人、丑陋不堪,水泥建筑灰扑扑的,里里外外还挤满了人。
马可一辈子都在为非作歹、触犯法律,所以第一次上派出所和警方接触,感觉很怪异,何况还是自愿上门的。他左顾右盼,过程出乎意料平静,毫不戏剧化。眼前所见,尽是熨烫得整整齐齐的蓝色衬衫配上黑色领带,大部分的警察仍然相当年轻,他穿越自动门时,没人抬眼看一眼。他进门时特意把头偏向一测,免得被监视录像器拍到脸。
除了马可,还有两个女人坐在长凳上等待。她们两人骑着自行车,其中一个被抢了皮包,看她一脸仓皇失措,里头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
马可的心情受到影响。他坐在长凳最外面,拚命思考等下轮到他时应该讲什么。
他终于被叫到咨询柜台,随即径自把史塔克的非洲项链和寻人启事放在柜台上。
值班警察不解地看着项链和寻人启事。
「我是受朋友之托来的。呃,这条项链是照片上这个男人的。」马可解释说,但是眼睛也没有放过值班警员后面两个正在敲键盘的警察。
他计划告诉警察:有个朋友把项链交给了他,对方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尸体埋在何处。朋友也指出谁埋了尸体,而且很可能就是凶手,可是他害怕到警察局。这时,马可会出示从图书馆少年那儿偷来的健保卡。就算警方真找上了那个少年也无济于事,但至少了解了一些状况。接着从此以后,他们不会再见到马可。
「你有什么证明吗,年轻人?」警察态度和蔼亲切。
要命!他事先没想到这个,应该偷两张健保卡才对!一张假装是朋友的,一张是自己的。
「你知道我要看什么,对吧?」对方继续说。
马可点点头,拿出健保卡。
警察看了卡片一眼。
「谢谢,索伦。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们必须先和你父母谈谈,因为你尚未成年。把他们的手机号码给我,我马上打电话。他们必须在场,我们才能接着谈。」
马可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噢,很抱歉,我想……不行,我背不起来,我爸妈老是换号码。我手机里有他们的号码,可是放在朋友那边了。」
警察微微一笑。「噢,没有问题,我了解。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他们吗?你有没有室内电话号码可以给我呢?公司的或者家里的?」他看着马可,露出询问的目光。
马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言不发决定逃之夭夭。
「嘿,年轻人,你去哪里?」值班警卫在他身后叫着。
马可听见咨询柜台后而响起脚步声。这时,有个便衣警察走了进来,向柜台后面一个警员打招呼。马可背部立刻一阵冷颤,那正是他三天前在史塔克家见到的警察。他们两个目光相遇了。
「哈啰,卡尔。」柜台后面的警员也打了声招呼。
马可迅速冲过自动门,拔腿狂奔。他还听得到他们在背后呼喊,同时发觉停车场有两个警察往他这边看。但是等到他们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他已经跳过建筑物底端的篱笆,横越草坪,再跃过另外一个篱笆。距离最近的街道大约一百公尺,史塔克的自行车就摆放在那儿的幼儿园旁边。几秒后,他踩上了踏板,骑向市中心,进入他熟悉的巷弄小路。
可恶,事情全搞砸了!他什么都还来不及讲!没有说明史塔克的尸体埋在哪里,也没有说出是谁杀的。雪上加霜的是,那个在史塔克家里发现他的警察如今也看见他了。
他对警方的估计若没错,他们绝不会轻易善罢干休,这下麻烦大了。现在只希望监视器没有拍摄到他。
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地,一个能够眼观八方的地方,让佐拉的鹰爪、警方还有凯和艾维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藏在壁脚板后面的钱他一定得拿回来。
他骑到耶格路和波大道的交叉口,斟酌着该往哪个方向,要选择瘟疫还是霍乱?眼下最安全且最适合守备的地方会是哪里?奥司特布洛还是市中心?
他两腿夹紧自行车,短暂停了一会儿,然后做出了决定。五点时,货车将开到市府广场接米莉安和其他人。倘若他能够保持充裕的安全距离,就可以观察到乞讨的人有谁,哪些人又是被派来追捕他。
他在市府广场找寻安全的地方停放自行车,因为车子没有锁,他不希望被偷走。可是在丹麦交通最繁忙的区域,要找到这样的地方并不容易。
就在安徒生城堡靠近蒂沃利那边,他忽然注意到一栋庞大的建筑物正在整修,外头架满了鹰架,建筑物整个被遮蔽住。有个牌子上写着:「工业局」。这是个大型的建筑项目,他多次站在一旁等待货车,却从来没正眼瞧过。
这不正解决了他的落脚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