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寻常的阳光热度唤醒卡尔,一股甜甜的香水味钻进他的鼻子里──翻云覆雨的记忆乍然出现。
他感觉到自己又蠢蠢欲动。天啊,他闭着眼睛想,一只手在被单底下摸索着依偎在他臀部的女性柔软肌肤。
他迟疑地张开眼,灰泥天花板映入眼帘,有盏灯的光线穿透丝布微微照耀着。
他不太能理解眼前的状况……
「卡尔,你醒了。」被单下传来莉丝贝的低喃声。
他敢说是吗?
莉丝贝转过身,把脸埋在他的腋窝,手指轻轻在他的肚脐四周温柔游移,一边玩着胸毛。
「我可以再成为累犯喔,卡尔。」她吃吃地笑,大腿放在他的小腹上。
老天,他心想,压抑住不发出叹息声。
老实说,他现在困惑不已,手足无措。和她做爱的经验非常美妙──虽然她谦说那是经过练习的。乖乖,她若再多练习几次,他的腿就软了。
「昨晚感觉很好,对吗?」她的鼻子磨蹭着他。是的,感觉非常美好。另外一种不同以往的温存。
「莉丝贝,妳真令人难以置信,而且美得不可思议。」他打从心底真诚地说。
她审视着他,但是他很快就闭上了眼睛。他妈的,他在做什么啊?他懊恼地想道。
「现在到底几点了?」他问得好像还想再多睡几个小时。
「八点了。不过你不需要那么早进办公室,对吧?」
她娇声笑道,手臂滑到一旁,呼吸变得更深沉了。
「八点?妳刚说八点吗?」他忽然大叫,从她身边挪开。「天啊,二十分钟后总局有个会议,我必须在场。该死,我很抱歉,莉丝贝,我真的得走了。」
他急忙穿好裤子,套上鞋子,但眼神始终不敢看着她。
「很抱歉,请原谅我。」他飞快吻了她一下就转身离开,没给她机会开口提出何时再见的必然问题。
他能怎么回答呢?
※※※
妈的王八蛋,他心里骂道。他杵在门口,努力思索前一晚把车子停到哪儿去了。记忆所及,他们在一棵盛开的樱桃树下等不及开始爱抚彼此。那棵树应该就在休斯提亚胡森街旁边。此街位于韦勒瑟区,几年前他曾经在这儿破解了一桩谋杀案。他们像青少年情侣相拥长吻,浑然忘我,妙不可喻。但是,那棵该死的樱桃树究竟在哪里?
「我们把车停在离我房子几条街之外。」她昨晚说:「隔壁邻居和我前夫的关系很好。」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白痴似的找着车,却还有余裕想起梦娜。他为什么会对她感到内疚?要他滚蛋的人不是她吗?那为什么他竟感觉如此恶劣?莉丝贝绝不是可以随便上床的一夜情对象,她为人亲切、脑筋聪慧,而且心肠温暖。
或者这正是原因?
他漫无目的随便找着,赫然发现这一区他妈的有数不清的盛开樱桃树。梦娜现在若是看见他像个患相思病的慌张少年疯狂找车,会说些什么?她若是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又有什么感受?如果她做出同样的行为,他自己又会有何感觉?一思及此,他痛苦地闭起眼睛。该死,这就是在他心底作怪的关键。因为谁敢断言她没有早就这么做了?
卡尔四下张望,发现自己几乎又走回原点,至少他认出了那道录色卧室窗帘。几个小时之前,在窗帘后头,他根本他妈的不在乎梦娜对于他以及他和陌生女子上床有什么想法。
这时,他看见了自己的车子,离莉丝贝的房子不到五十公尺。他们昨天究竟干了什么,这么短的路程竟花了很久时间才走完?
卡尔在外套口袋里找着钥匙,忽然摸到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他的皮夹。
他紧紧皱着眉头努力回想。难道昨天没有彻底把所有口袋找一遍吗?不,他肯定全找过了。怎么回事?事情十分古怪。是莉丝贝设计他吗?希望他欠她一份人情?难道她以为很容易就可以把他弄上床吗?
他摇了摇头。不,这念头太荒谬了,她不是这样的人。
他打开皮夹,预期会看见一张纸条,写着「宝贝,你下次可以付账了……」或者「我深深受你吸引,打电话给我」之类的文字。
还真的被他在旧发票之间找到一张折起来的纸条时,他不禁莞尔一笑。你果然是个优秀的警察,嗅觉非常敏锐,他夸奖着自己。
但是纸条上的内容却完全出乎意料。
那是克雷姆区的卫星空拍图打印稿,中央画了一个叉叉。
「威廉‧史塔克的尸体埋在这里。」旁边用歪歪斜斜的文字写着:「佐拉谋杀了他。」
底下是一个地址。就在克雷姆。
※※※
卡尔接阿萨德上车,两人开车抵达林地附近,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林地位于湖旁,一边是省道,另一边是田野。
「噢。」阿萨德遮住鼻子,一脸痛苦看着田野。田野上肥水车正缓缓驶着,卡尔不介意那股气味。他出身北方偏僻的乡村,很清楚刺奥的粪味同时也是钱味,企图心旺盛的农夫通常需要一大堆屎粪。
「这里很空旷。」卡尔的目光望向从圆丘顶往下延伸到一处谷地的省道。
他看了在口袋找到的空拍图。「你觉得我们还要走多远?」
阿萨德搔搔腮帮子。「顶多七十五公尺,大概一百公尺。」
妈的,顶多七十五公尺和一百公尺是怎么凑起来的?
「嗯,大概吧。我想我们必须从那边树木之间的凹处开始。」卡尔指着树丛间一个缺口,然后对照空拍图上同一个点。「若是要将尸体搬离街道,从那儿进去合情合理,可以把车停在这里,后车厢对着丘顶方向打开,绝对没有半个人看得见任何动静。除非以时速三十公里的速度蹑手蹑脚爬过山丘。但是相信我,乡巴佬不会这么干。」
「乡巴佬?那是谁?这地区属于他的吗?」
「完全正确。」卡尔叹口气摇着头说。
他们一步步摸索着脚下的树叶前进,聚精会神注意折断的树枝和被踩碎的石头。没想到竟还真不少,看来不久前才有人在树底下走动。
「感觉像一整个军队在此行军似的。」阿萨德指着一堆被踩扁的落叶说道。
卡尔点点头,看向天空,乌云密布,该不会也要下雨了吧?每次他到野外,雨水永远会来凑一脚。
「我想我们走得还不够远,卡尔,透过树木还看得见往来的车辆。换句话说,路上车子里的人也看得到。」
卡尔又点了点头。他们或许应该申请搜索犬?若没有敏锐的嗅觉,搜寻起来会很辛苦。他暗自咒骂,决定下次一定要穿雨鞋来,管他看起来有多么可笑。他的鞋子现在看起来彷佛在泥地中走了好几个小时。
卡尔在树底下艰难前进,最后走到一个洞前停下。这里的土壤较松软,也比周遭干燥,周围的灌木有好些树枝都被折断。阿萨德那双磨损的鞋子前面有一堆土位于一片腐烂的落叶上,显然去年秋天之后,有人在这里挖了土。
卡尔从口袋拿出空拍打印稿,在图上寻找能够帮助定位的东西,例如特别高耸的树,灌木丛某个缺口,什么都可以。可惜徒劳无功。
「可以确定是这里吗?」
阿萨德点头。「拿这东西来证明就够了。」
他指向洞穴。没错!里头有头发。红色的头发。
※※※
「阿萨德,你安静待在后面。若忍不住想贡献一己之力,麻烦先给我个暗号,清楚吗?」
他们走过前院花园,朝建筑物走去。根据纸条上的地址,佐拉应该住在此处。
阿萨德点头同意。「我要提问之前,会先像个小丑一样手舞足蹈。卡尔,我向你保证,对地发誓。」
「阿萨德,是对天发誓。还有,拜托你千万别手舞足蹈,安静待着就行了。」卡尔按下大门电铃,一边等待,一边环顾四周。这里是西兰岛北方一个寻常小城中再寻常不过的独栋建筑住宅区,居民脚踏实地,车库里停放的车辆不会超过两辆。
说到车子,这栋房子前面停着一辆黄色货车,车身没有写上任何字样。四下虽然一片死寂,但是屋子里显然有人。
「DNA检验结果会告诉我们,刚才发现的头发是否和从史塔克屋里拿到的一致。」卡尔拍拍外套口袋低声说:「这应该是重要的突破。不过,那个知道一切的少年他妈的究竟是谁?」
「无论如何,他一定来过这里,你不觉得吗?」阿萨德蹲下,尝试从门上的信箱缝往内窥视。
「怎么样?看见什么了?」卡尔还来不及说下去,门顿时被打开来。
他们面前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一脸不信任地斜眼打量着他们,尤其是蹲着的阿萨德。
「什么事?」冷淡的口吻比较适合跨国大集团的接待人员或者下班两分钟前的国税局员工。
卡尔拿出他的证件。「我们要和佐拉谈谈。」话虽说出口,但卡尔预期会听到佐拉不在家之类的答复。
「等一下,我去看看。」出乎意料竟是这样的回答。
两分钟后,他们置身在一间室内设计师看了会落泪的客厅。这里塞满各式各样的地毯、墙上与人齐高的肖像照,以及不管看往哪一边,都会映入眼帘的杂物和巫毒用具。墙面选择使用阴森可怕的怪异颜色,感觉墙壁随时会坍垮,压在人身上。他们刚才在走廊看见摆放着上下床铺的简朴卧室,与这个既浮夸又神秘的客厅相比之下,简直天差地别。
没等多久,佐拉也步入客厅,后面跟着一条健壮硕实的猎犬。和墙上多张照片不同的是,佐拉此时脸上堆着亲切有礼的笑容。
「我有荣幸能帮两位什么忙吗?」他用英文问道,同时请他们坐下。
卡尔一边简短解释来龙去脉,一边深入打量坐在面前的男子。他有一头长发,而且保养得宜,眼神迷人,衬衫如嬉皮服装般五颜六色,裤子被穿得有点宽松,俨如一位来自过往时代的大师典范。
卡尔说明这附近可能曾经埋了一具尸体,有人建议警方来询问他。佐拉听了完全不动声色,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卡尔一提到有个少年曾经非常接近他,佐拉立刻皱着眉头往前倾身。
「这是否说明少年正被警方监禁呢?」他说。
「不是。请问您的意思是?」
「您为什么会拿这个问题来找我?马可根本是个危险的神经病,没人希望和他扯上关系。」
「所以他叫做马可啰?」
佐拉对着身边的家伙头一动,对方随即弯下腰。佐拉在他耳边交代几句话后,壮汉立刻离开客厅。
「是的,马可这辈子都和我们住在一起,但是大概半年前忽然跑掉了。他不是个好东西。」
「他的全名是?年纪呢?可以详细告诉我们完整讯息吗?如身分证号码之类的数据。」阿萨德就事论事问道。
卡尔瞥了助手一眼,他已经打开了笔记本。从他下颚肌肉抽动的样子看来,明显受不了佐拉这个人。他究竟注意到了什么卡尔没发现的事?
佐拉笑道:「我们不是丹麦公民,所以没人有身分证。我们只是偶尔过来住,这些房子是我们家族的。」
「这些房子?」卡尔问。
「是的,这一栋和隔壁那栋。马可姓耶墨森,十五岁,是个怪异的孩子,个性叛逆,不守规矩。我们已经尽力了。」
「您来丹麦做什么?」阿萨德追问道。
「噢,我们从事贸易,买卖任何可能的货品。购买丹麦的设计品,转卖到其他国家,或者进口非洲和亚洲的地毯与雕像。我们家族从商已久,大家族中的每一个人都贡献一己之力。」
「大家族的意思是?」阿萨德语气明显挑衅,只差没朝佐拉咬下去。
「有几个人源自同一家族,随着时间过去,又慢慢加入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您出身哪里?」卡尔问。
佐拉故作沉着转向卡尔。有一会儿时间,他似乎不太确定自己应该留心眼前哪一个人。
「我们来五湖四海。」他说:「我自己出身美国小岩城,其他人来自中西部,也有一些意大利人和法国人。什么人都有。」
「而您是他们的神。」阿萨德意味深长地朝墙上海报般大的肖像照点点头。
佐拉嘴角一扬。「并非如此,我只是家族的领导人罢了。」
这时壮汉带着一个人走进房间。来者的五官和佐拉一样,也有拉丁人气息,肤色也同样深。头发乌黑,颧骨高耸,棕色眼珠,长得一表人才。
「这是我的兄长。」佐拉介绍说:「我们等下有公事要讨论。」
卡尔向他点头招呼。这个人微微倾身,看起来亲切和善,但是很害羞。
「即使如此,您说并非所有人全是同一家庭的人,那是什么意思?大家族是某种公社吗?还是兄弟会之类的组织?」阿萨德毫不放松。他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东西,但看在卡尔眼里,只不过是种障眼法。
「是的,我的朋友,大概是这类形式,什么都有一点。」
卡尔接着问道:「家族中谁和这个马可有亲戚关系?我们可以和他的亲戚谈一谈吗?」
佐拉缓缓摇着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他担心已久的事情终于成真:马可果真出卖了他们。
他们一直想要避免的事情始终逃避不了。佐拉承担极大的压力,但越是如此,越不能让人察觉他的紧张。
佐拉痛恨那个阿拉伯人紧盯着墙上照片、花环,以及银色雕像和金色烛台等物品的目光。他是个头脑简单的烦人蠢蛋,但是除此之外,比起那个丹麦人,他身上有着让佐拉不安的特质。
好,我手中握有什么机会?佐拉自忖着,一边倾听丹麦人提出的笨问题。
该让他们从地表上消失,还是我们溜之大吉?他暗自斟酌再三,这时,丹麦人询问马可有没有亲戚,而且想要知道是否可以和他们谈一谈。
「很抱歉,」他看着哥哥说:「他母亲跟其他男人跑了,父亲则已经过世。」
没错,大哥,他的目光说道,你早就失去那孩子了,现在总该认清现实了吧。
他又面向丹麦人,心想,你们两个看过了史塔克的墓穴,你们不是笨蛋,也认为自己面前很可能正坐着凶手。佐拉在脑中兀自点头,而且也毫不避讳自己的怀疑。王八蛋,如果再提出问题,把我通到死路,我立刻让你们从此地消失,等着埋葬你们两个的地方多得很。
「我们手上有张寻人启事,我们推测这个人应该就被草草埋在那边的山丘。」丹麦人把寻人启事指给他看。「正如您所见,此人有一头红发。而我们刚好在那边的土里找到这种颜色的头发。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听起来很骇人。我对此应该有什么看法?」
「请您看一下照片。有没有发现眼熟的东西?」
佐拉摇头,同时努力想弄清阿拉伯人的手在桌底下做什么。
「那么这个呢?」阿拉伯人把一个塑料袋丢到他面前。「照片上也看得到,不过直接看见实物,或许比较容易理解。」
佐拉呼吸顿时停止。他面前躺着那条罕见的项链。赫克特曾信誓旦旦说项链挂在马可脖子上。这两个人打哪儿弄来项链?他们说马可没有受到监禁,难道是在糊弄他?还是说,他们想用别的方式套他的话?
佐拉往后靠,试图保持头脑冷静。也许这是条脱身之路?是一个将他们身上的嫌疑转嫁给马可的好机会?
他换上一副超然明智的表情,手指头弹了一下。「没错,我想起来了。那是马可一直带在身上的项链。」
阿拉伯人手指在寻人启事上敲了敲。「吶,您看吧,这正是同一条项链。」
佐拉点点头。「我只知道马可痛恨我们。他认为我们像一帮被挑选出来的乌合之众,那实在是蠢话。他不想融入我们,态度粗鲁无礼,甚至是残忍无情。你觉得呢?」他直接注视着他的哥哥。「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还记得他经常发狂,拿重物丢我们吧?」他又转头看着丹麦警察。「这种事情实在难以启口,太可怕了。但是,我相信依马可的脾气,很有可能下手杀人。嗯,然然后企图将责任全部推到我们身上。」
这时他又看着自己的哥哥说:「你有什么想法?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他哥哥虽然回话了,但是佐拉觉得太优寡断。难道已经不能期待他们百分之百忠诚了吗?
「当然。」他哥哥说:「但是山丘森林那儿有具尸体,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无论如何,如果真的有尸体埋在那儿,现在却不见踪迹的话,实在令人奇怪。」
佐拉点着头,然后又对着丹麦人说:「不必调查把尸体埋在墓穴里的凶手的行踪吗?我能想象马可又把尸体挖了出来,打算掩饰自己的犯行。」
阿拉伯人忽地又插嘴说:「卡尔‧穆尔克副警官看过那个少年。他的个头不是特别高,我怀疑他是否有能力办得到。」
「欸,他比外表看起来强壮。」
佐拉目光又落在寻人启事上,心里忙着构思说服力十足的策略,以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我想到了,」他对哥哥说:「马可在他的房间里藏了一堆东西。你可以去拿他放东西的那个纸箱吗?里头或许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助两位先生。」
他哥哥犹豫不决慢慢走出房间。
「快点,你这个白痴,去变点东西出来。」佐拉望着哥哥离去的目光里传递出这个讯息。不管他哥哥等下回来时拿着许多东西或者一无所获,这都不重要。首要之务是争取时间,让这两个条子相信他全心全意尽力要帮助他们厘清真相。
几分钟后,他哥哥回到客厅,把一双袜子丢在桌上。
「这也许有点帮助。我在马可的柜子里找到的。」
佐拉赞同地点了点头,心想干得好。在最近一次惩罚中,有几个少年被打得头破血流。这双袜子大概是塞穆尔的。他只要被戳几下,就像只被刀刺的猪一样血流不止。但是无所谓,谁有能耐从一双袜子看得出最后穿它的人是谁呢?
※※※
「你的想法如何,阿萨德?我发现你饶有兴趣打量着客厅里那些金色、银色的破烂废物。」
「是的,还有樟木桌、波斯地毯、水晶吊灯、日式书桌、劳力士表,更别提那家伙脖子上丑得要命的金项链。」
「我也注意到了,难以形容的浮夸奢华。阿萨德,别担心,我们会好好查一下这个人的底细。」
「还有这双袜子的说法。」阿萨德敲敲放了袜子的袋子。「你相信吗?你真相信那是杀害史塔克后留下的纪念品?」
卡尔的目光沿着眼前景致望去,树梢的新绿尽收眼底。现在该拿莉丝贝怎么办?干脆一头栽进去,重复昨晚的事情,是吗?现在这当下他或许有此兴致,但是十分钟前他压根儿没想起她。从今早离开她家以后一次也没有。他闷闷不乐眺望天空中不断飘移的云层。该死的雨到底何时才要落下?
「你相信吗?」阿萨德从旁轻触他说。
「嗯。」他感觉很不舒服,在胃上方缩成一团恶心感。「我不知道。DNA测试会告诉我们结果。当务之急是找到马可‧耶墨森。」
他咽下好几口唾沫,微微靠向方向盘,想要消除压力。但是上腹部的疼痛延伸到了胸骨底下,凝聚成网球似的尺寸直接压迫着心脏。
究竟怎么回事?他心想,费劲地瞪视着眼前的街道。
「怎么了,卡尔?」阿萨德语气担忧。「你生病了吗?」
卡尔摇摇头,试图集中心神。难道他妈的恐慌症又要发作了吗?还是其他更严重的病症?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阿萨德提醒换人驾驶的要求越来越急迫,两旁的田野不断往后退去。
卡尔终于把车开到一旁,两脚才伸出车外,粪味随即迎面扑来。但是卡尔什么也闻不到,他脑海里只有一件事。
梦娜。
半个小时后他们就能回到总局。今天是星期三,梦娜固定到特殊禁闭室咨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