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这件案子真棘手。」阿萨德咕哝着。「我现在没那么不愿意和南西兰岛和罗兰—法尔斯特岛的同事交换处境。」
「没错,这件案子越来越残暴丑陋。」卡尔说:「施纳普妻子的脖子被扭断,他自己的咽喉被划了一刀。究竟上哪里找到有能力干下这种暴行的人?我们知不知道埃里克森以前是否待过猎兵军团或者这一类的部队?」卡尔超过前面一辆顶多以四十公里时速缓慢爬行的车子。
阿萨德摇了摇头。「他不是。在体能检查就被剔除了,背部似乎有问题。」
「嗯,总之已经发布他的缉捕令了,我们再看看吧。」
这时卫星导航发出讯息,距离佐拉手下聚集的市府广场只剩下二十分钟车程。应该勉强可以赶上。
「是萝思出动侦缉队的吗?」
阿萨德竖起大拇指。当然是她。
卡尔开启警笛和警灯,催动油门。
他在蒂沃利大门全力踩下煞车,然后车子半边开上人行道,以免被市府广场上的人看见。他们沿着墙边跑向广场,转进街角时正好看见一辆货车冲过马路,迎面撞上对向车道一辆载满钢筋垫、正要驶往工业局大型工地的拖板车。
随之而来的场面混乱失控。他们这边的街旁有两个便衣,追逐着好几个穿黑色西装的家伙,其他人则包围两、三个没有试图逃跑的女性。有两辆车来不及煞车,直接撞上失事的车子。人们疯狂尖叫,还有人咒骂警察。
不,这次的行动真的无法让罗森对他们赞誉有加。
※※※
「姓名?」
「米莉安‧德拉波特。」
「职业?」
「我没有工作,我在街上行乞。」
卡尔点点头,他还没见过有人能如此直言不讳说出这种事,令人钦佩。
「米莉安,妳从哪里来的?」萝思问道。
「北西阑岛的克雷姆。」
「啊哈,妳在那儿出生吗?」
她耸了耸肩。「我没看过自己的出生证明。」
好,这点说明了一切。
「妳的父母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们很多人的遭遇都一样。我们是个大家庭。」
萝思和卡尔面面相觑。这位年轻女子意外镇定,令人惊讶。
「我不会再说什么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卡尔把椅子拉近到她旁边。她的眼睛很迷人,灵秀晶亮,特别清澈。她马上就察觉到阿萨德坐在身后的桌旁,也明显看出萝思装出来的亲切和善意底下隐藏着钢铁般的固执。米莉安看出若有必要,萝思会一直待着。总而言之,她很清楚自己没有机会离开这个房间,重获自由。
「我可以向妳保证佐拉死在拖板车的车轮底下,妳也亲眼看见那场事故有多严重了。这点能帮助妳松口吗?」
米莉安把头转向一旁,脸上看不出任何反应。
「今天有个男人惨死在奥司特布洛,同样死于重型车辆底下。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摔在一辆公交车前面。我们知道他也是你们的家族成员,几天前我们到克雷姆找佐拉谈话时看过他。可以给妳看一下死者的照片吗?」
她没有回答,于是萝思把照片推过去。
约莫过了半分钟,她才升起好奇心,抬眼看着照片。
她的反应不太显露在脸部表情上,而是更深沉,来自内在深处。她不由自主收小腹,微微倾身,挪动脚的姿势。
「他是谁?」卡尔问:「某个妳喜欢的人。」
一样没有回答。
「我们会查出来的。警察总局里还有你们家族其他人,我们可以问他们。」萝思说:「不过大部分开口说话的人明显是男性。为什么会这样,米莉安?妳们女人害怕被打吗?妳的脚伤是怎么造成的?」
她始终不回答。
这时换阿萨德出面,他把椅子拉过来,挨着米莉安坐下,彷佛是乐于助人的律师,准备代替她回答问题似的。
「既然她不说话,你们何不干脆问我呢?」他望向萝思沉着地说。
萝思秀眉紧蹙,不过卡尔点了点头。试试又何妨?
「她不说话的原因是害怕被打吗,阿萨德?」
「不是的。她害怕没有归属,这就是原因。」
女孩转过头来,从一旁看着他。看不出来她是惊讶,抑或只是不太懂他的意思。
「除此之外,她还恐惧自己。」阿萨德接着说:「恐惧自己一直会是这样子。而且除了他们所谓的家人之外,没人希望和乞丐与小偷扯上关系。她害怕他们认为她泄漏内情,但实际上她没有。最后,她还害怕我随时会打得她屁滚尿流。」
卡尔正想喝斥,随即又察觉到米莉安的表情变了,眼神高度警觉。
「听着……」萝思也要开口反驳,但是卡尔把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
「阿萨德说得对,她的确恐惧着那些事,也害怕我们把她送到桑德霍姆外国人收容所,和那些知道她供出一切的人在一起。阿萨德,我现在比较了解她了。」
他转向女孩。她握紧拳头,大拇指塞在掌心里。
「妳知道马可是谁,对吧?」
「我说过我不会再多说什么。」她的声音很低,差点听不清楚。
很好,她终于有点退让了。
「萝思,妳可以告诉我,我们能为米莉安做些什么吗?也就是说,如果她帮助我们查出马可发生什么事情的话。」
萝思瞇起双眼。「米莉安若是不开口,我什么也不会透露的。不过我想对阿萨德说,如果这女孩不帮助我们,马可会被追杀至死。」
「妳的意思是?」
「我认为米莉安十之八九知道马可是谁,而且感觉和他很亲近。这点我能理解,因为马可是个好孩子。」
卡尔飞快斟酌着眼前的情况。审讯这种艺术只有少数人有办法掌握,他们显然遇到了困难。即使他看不透阿萨德的意图,不过他和萝思一唱一和的表演很有意思。米莉安也逐渐明白,就算默不作声,可能也无法幸免于外。
「我们早已得知妳和马可住在一起。」萝思继续说下去:「佐拉告诉我们,马可是在你们那边长大的。为什么妳就是不说?难道妳恨他吗?」
「她并不恨他。」阿萨德回答
「那她为什么不肯回答?」萝思问。
「因为她……」阿萨德冷不防移动椅子,和米莉安面对面而坐,两只手捧着她的脸。「因为她觉得很羞愧,这就是原因。」
差不多该出手了,否则很容易擦枪走火,卡尔心想。
但是阿萨德又一次大出他的意外。「米莉安,妳不需要觉得羞愧,别人才应该觉得惭愧。」
在她挣脱之前,阿萨德紧紧抱住了她。「嘘、嘘。」他安抚她,一只手爱怜地轻抚她的后脑。「妳现在自由了,不再需要向谁解释,完全自由,米莉安。无需再行乞,无需再偷窃。如果妳能协助我们,一切都会好转的,妳懂吗?」
米莉安的双肩渐渐下垂,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这个反应万万没在卡尔的预料之内。
然后她挣脱阿萨德,直视着他的双眼。
「我最近在电影院前面遇到马可,我打了他,正中他的脸。」她哽咽了几声,「我不想相信他,我不想。但我从他的眼睛看得出来他有多绝望。」
「相信什么,米莉安?」萝思握住她的手。「妳不想相信他什么?」
「我不想相信会害我失去家园的一切事情。他刚才都说了。」她的头朝阿萨德的方向一点。
「妳必须解释一下。」
她抬起头说:「刚才你们把马可爸爸的照片给我看时,我瞬间明白一切都毁了,都失去了。」她指着警方翻拍的死者脸合照片。「噢,天啊,我现在都懂了。」
「这是马可的父亲?」
她点点头。「在徒步区时,有个家人对我说佐拉把某人推到街上去了。但是我不知道是谁,我以为是马可,他活该。」
「这种事没人活该的。」
她又点头,垂下了目光。「我知道。」
卡尔向萝思打了个暗号,要她放开米莉安的手,然后他把椅子直接拉到年轻女孩身旁。
「米莉安,妳可以告诉我们,妳现在知道『什么』了吗?」
「我现在知道马可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当初把我推到街上、害我被车辗过,最后变成残废行乞的人其实就是佐拉。他还杀了自己的哥哥。马可说佐拉可能也杀了其他人,我知道他说的都对。现在我都知道了。以前我只是没搞懂。」
卡尔手放到她肩头上鼓励着她。「请继续,米莉安。把一切都告诉我们。」
她点了点头。「有两个男生,皮寇和罗密欧,有一天拿着一张照片回来。那是他们从某个房子拿来的。他们讨论照片上的男人、他脖子上戴的非洲项链。那天稍晚,我看见照片,认出了项链。」
「妳认出了项链?」
「是的,我觉得那条项链很漂亮。之前我在他们拖回来的一个男人身上见过。那个人没有意识,我以为他大概是喝醉了之类的。但是我只看见项链,其他就认不出来了,因为他们立刻把我赶到别的屋子去。我以为他也有可能在省道上受了伤,然后他们想要帮助他。」
「那个人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妳觉得没有好事?」
「因为那天晚上我听见佐拉的车子开出去的声音。佐拉其实不喜欢这么晚还出门,他宁愿和他的女人之一上床。」
「那能证明什么吗?」
「不行,不过隔天垃圾桶旁有柄沾满泥的铲子,泥巴已经干了,克利斯和佐拉哥哥的靴子也都是烂泥。」
「所以妳认为他们杀了那个人?」
「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我不相信他那么简单就死了。」她若有所思发起呆。「马可一定发现了更多内情。」
「米莉安,妳推测的依据是什么?」
「我想应该是那柄脏污的铲子。」
「他们过了多久才回家?」
「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如果他们把尸体埋了,可能埋在山丘上的树林里吗?」
她点点头。
「嗯,我们可以证明,米莉安。那个人叫做威廉‧史塔克,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埋在那里了。会不会知道他们可能把他移到哪里?」
她用手背擦了擦鼻水。「附近有个采石场,他们有时候会在那边练习打靶,他们或许会到那里……」
卡尔点点头。「没事了,米莉安,谢谢。我们从死者家里拿了几件东西,还有嗅觉敏锐的优秀警犭,一定可以找到他。」
「那我现在会怎样?」她问道。
阿萨德起身,迅速离开房间,但是萝思依然坐着没动。
解答毕竟是她的强项。
※※※
「动机,阿萨德,动机是什么?你看出其中的关联性了吗?大声说出来吧。」卡尔请求说:「我们掌握了几项线索,还有米莉安、罗密欧和马可──虽然是间接得知──的说法。我们有两个失踪人口,威廉‧史塔克和勒纳‧埃里克森,也知道死去的施纳普和埃里克森彼此错综复杂的关系。在非洲还有另一个失踪人口,以及偏僻地方的援助发展计划,计划并未出现具体成果。不管是人或事,埃里克森全都牵涉其中。」
阿萨德掻掻又长出胡碴的下巴。「问题在于,网络中的单一环节是如何衔接在一起的,对吧?先出现在沙漠中的是谁,双峰骆驼还是单峰骆驼?你懂吗,卡尔?」
「我们这儿的说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不过,随便啦。我们不假设整件事是从外交部开始的吗?因为这个埃里克森就像是项链嗲饰,一切炼环全都以其为中心围较排列?我知道这个比喻有点蠢。总而言之,我们最大的任务是抓到这个埃里克森。」
「还有马可?」
卡尔点头。没错。马可会躲在哪里?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明显是高登那双大脚制造出来的噪音。
「萝思不在办公室。」卡尔看也没看一眼就先强调。
「欸,这样啊。不过我也有些事情想告诉你,卡尔。」
现在又怎么了?这个竹竿还想再次炫耀自己又一次失败的奇袭吗?还是打算先为自己没有做好卡尔交办的事情找借口?
「我按照你交代的,又再次审核埃里克森的财务状况,查出他最近卖掉了卡勒拜克银行的证券,获利一千万。」
「你几个小时前就报告过了。」
「是的,但是那时我们还没讲完,我还有其他事情要找你商量。总之我又继续追查下去了。」
「啊哈,查了什么?」
「我进一步研究卡勒拜克银行的结构,发现监事会主席叫做颜斯‧布莱格—史密特。」
「哎呀,监事会主席不外乎都是这类名字,总爱在名字中加个小小的横杠,让姓氏显出气势,不是吗?你究竟想说什么,高登?」
「神秘难解之处来了。」
「天啊,在我们化成灰之前,有话快说可以吗?」
「布莱格—史密特以前担任过领事,曾经出任多个中非国家。」
「不会也包括喀麦隆吧?」
高登猛点头,眼睛上方的浏海像被强风吹拂的帘子。
「不可能吧!出任至喀麦隆的前领事、失踪的埃里克森与死去的施纳普,竟然都是银行高层人员?」
「没错。」
「他家财万贯吗?」
「是的,卡勒拜克银行的大股东。」
「你和他谈过了吗?」
「没有,未经过你的许可,我当然不会这样做。」
卡尔嘴角一扬。听话的孩子,他还有得学,不过懂得尊敬是好事。
「阿萨德,马上查一下布莱格—史密特是否在家。」
两、三分钟后,鬈发阿萨德回到办公室。「有个叫莉丝贝的女子在我的电话录音机上留言。她问:『卡尔,是你的手机坏了,还是没兴趣和我交谈?』。」
真狗屎,莉丝贝!
他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屏幕全黑,没电了。很好的借口。
「布莱格—史密特呢?怎么样了?」
「他住在伦斯登,我想我们得过去一趟了,卡尔。」
「为什么要过去一趟?」
「因为他的房子烧了。」
※※※
他们远远就看见浓密的黑烟,宛如一条蛇蜿蜒在松德海峡上空。车子转进一条平常应该很安静的街道,映入眼帘的壮观景象令人印象深刻:焦黑的水漫流在车道上,反照出十辆消防车的闪烁警灯。火灾现场忙碌一片。
火球巨大噬人,曾经雄伟堂皇的建筑,如今只剩下地基和回忆。灼热的高温融化了对面几辆高级车的烤漆,树上的叶子也全部烧焦。
卡尔手摀住脸,保护自己,然后敲敲现场负责人的背部。
「有人死亡吗?」
「有,我们挖出了两具尸体。」
「可以指认吗?」
唯有经验丰富的消防人员听到这个问题,脸上会露出烂灿的笑容。「你得自己去察看那两团硬邦邦的尸体,记得带上几个人和精良的显微镜。」
卡尔望向负责人所指的两团东西,一团旁边还有两个轮子和一具变形的金属架。
「其中一个坐轮椅吗?」
「是的,应该就是屋主。有个邻居说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他大概不良于行。」
「布莱格—史密特吗?」
负责人看了看手中的报告。「是的,这里写着颜斯‧布莱格—史密特总领事。」
卡尔看着消防人员熟练地灭火,烟雾飘涌,火海翻腾。他妈的,怎么会突然发生火灾?
「对于起火原因有任何想法了吗?」
「现在还太早,不过现场有可燃液体,这点毫无疑问。邻居说打电话叫消防车前,似乎闻到酒精的味道。」
「第二个死者是?」
「没有概念,这个地址只登记了布莱格—史密特一个人。」
卡尔走向两个站在自家花园铁门后面的老人,彷佛站在那里就可免受波及。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老太太不断重复说:「太可怕了。附近的房子都可能被火烧到,你看看我们的奔驰车。」
卡尔搔了搔脖子。布莱格—史密特看来不是他们的好朋友。
「是你们打电话叫消防车的吗?」
两个老人激烈摇着头,彷佛表示「我们不才会干这种事」。
「好,谢谢两位。我们衷心希望手榴弹库房不会朝这个方向爆炸。」说完,手指比了个顶帽致意的动作,然后就离开了。
「过来这里。」阿萨德喊道。
他的头朝一对稍微年轻点的夫妻点了点,这两人也和刚才那对老夫妇一样是当地的富有居民,光是太太花在脸上妆容的费用,看来便足以支付孟加拉国一个中等家庭三个月的伙食费。
太太先开口说:「恩斯特察觉事情不对劲,因此我们决定通知消防队。」
这句话里缺了「刻不容缓」,否则句子就完整了,卡尔心想。
「我们已经都告诉警方了。」卡尔拿出警徽时,丈夫说道:「没什么好补充的。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我们这儿的人不爱探东探西。」
「真是令人惋惜。你们和布莱格─史密特有接触吗?」
「以前偶尔在扶轮社碰到,最近几乎非常、非常少了。杂货店每天都会开车送货来,把货物放在车库。不过说真的,我们从来没看过他把东西拿进去。他有点古怪。」卡尔点头向他们道谢,然后拉走阿萨德。
「你和调查人员谈过了吗?」
阿萨德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因为火还在燃烧,所以他们的收获不多。」
「你查过那里了吗?」
卡尔指着一条狭隘的小径,两旁种着数公尺高的山毛榉树篱,将这条路上大部分的地产围绕起来。
「我怕那边太热。为什么这么问?」
「嗯,我们可以找住在后面几栋房子里的邻居问话。」
「你其实只需要问那个人就可以了。」
卡尔的目光落在一个站在人行道旁,抓稳自行车把手的少年身上。他浑身散发出不可思议的魔力,火焰在他眼里跳动,脸上反映着又红又黄的色彩。
「阿萨德说你住在另一边的房子里。你今天是否注意到不寻常之处?」卡尔走向少年问道。
对方摇了摇头。
「没有人碰巧走在小径上,或者从树篱的洞钻过来吗?」
「树篱没有洞,那里有道门。」
「你的意思是?」
「可以从我们街上那边过来,穿越门进入别墅的花园。那个黑人都是这样走的。」
「黑人?」
「是啊,他就住在别墅里。」
「我们没听说除了布莱格—史密特先生之外还有人住在这里,而你说还有一个人?」
「住很多年了。他都把车停在那边一条小巷子里,然后从后面回家。」
怎么回事?但是,孩童和酒醉的人永远只说真话……
卡尔拿拳头轻轻敲了少年肩膀,感谢他的讯息,好家伙。
「我们过去看一下烧焦的尸体,我想我现在知道另一个死者大概是谁了。」他拉着阿萨德走向摆在树篱前的焦黑尸体。
死者的肌肉多多少少被烧伤,其中一个人的指节上还黏着一点皮革,应该是轮椅的扶手。从缩成S形的身躯推测,火灾发生时,这个人应该坐在轮椅上。
另外一个人只剩下烧焦的骨头,固定着烧化的肌腱和焦黑的肌肉组织。眼洞是空的,脸部皮肤全没了。不可能分辨得出来是黑人还是白人,是男抑或女。
「那是什么?」阿萨德指着尸体的嘴,然后四下张望。附近没有鉴识人员或者法医。
接着,他毫不犹豫把手指伸进曾经是嘴巴的地方,将一团东西一推。
「我看过这副假牙。」阿萨德猛力敲着一个门牙说。卡尔讶异地点点头。
卡尔不得不承认这具尸体无疑是埃里克森。
阿萨德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卡尔,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和你一样,阿萨德。这两人杀害了彼此。这件案子快要水落石出了。一旦刑事鉴识人员的报告和DNA分析出炉,劳森会同意我们的观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