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乡 第五十章
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八日凌晨5时55分,我英勇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发起了收复老山的战役,战斗开始到我指战员重新夺回老山主峰仅用了九个小时!同时收复被越南侵略军占领的还有者阴山地区。解放军指战员用血肉长城维护了祖国领土的完整,保卫了边疆的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
战争的消息通过电视、广播和报刊迅速传遍祖国各地,人们为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而欢呼雀跃,可参战的指战员家属同时也在为自己亲人是否平安而忧心。
卫书记立即组织人员慰问了胡拥军连长的老父母和妻儿,一个月后前线传来令人激动的消息:胡连长在战斗中只是受了伤而无生命危险,目前正在后方医院接受治疗。
杨陆顺立即把好消息转达给了赵翠娥,这坚强的女性在丈夫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仍就坚持在学校上班,仍旧在无忧无虑的孩子们面前展露着温柔地笑容,当得知胡连长受伤住院时,已经憔悴不堪的赵翠娥不由紧紧抱着囡囡失声痛哭起来。
几天后,县委、县武装部就来了领导,热情洋溢地慰问了胡家亲人,县武装部秦部长自豪地说:“根据前线部队给我们县发回的消息,胡拥军同志就是主攻老山主峰的尖刀连连长,他带领同志们不顾生命危险,冒着敌人强大的火力,前仆后继地冲上了主峰,把红旗插在敌人的战壕里!胡连长在冲锋中毙敌十几名,英勇地完成了上级赋予的战斗任务!”
在大家欢笑鼓掌后,秦部长神情肃穆、语气低沉而不失激昂地说:“但在防御主峰阵地时,我们的胡连长却因掩护连里最年轻的战士,身中数枪,重伤倒地,虽然身负重伤,可胡连长发扬了不怕死的大无畏精神,强撑着受伤的身体把偷袭他的越南侵略者击毙在地!后来战友们冒死把胡连长送到了后方战地医院,经过简单处理又第一时间送去了后方的大医院,经过三次大手术,我们的英雄终于脱离了死神的威胁,又重新焕发了生机!根据云南军区给我们发来的电报,要求我们尽快把胡连长的爱人孩子送去云南某军医院,让英雄一家团聚!”
送走了赵翠娥母女,汪溪沙捏着杨陆顺的手轻声说:“六子,我晓得我自私,要是我,宁愿不要你成为英雄,也不愿意看到你受到丝毫伤害!”
杨陆顺心里虽然感激汪溪沙对他的真情实意,可当前党中央和国家都在大力宣传爱国主义,又怎么能听得如此没有觉悟的言语呢,便严肃着脸说:“沙沙,你这样的思想就真要不得,如果都象你这样怀私,父母不愿送儿子参军、妻子不愿丈夫入伍,那谁来保卫我们的祖国保卫我们的家园呢?没有大家岂有小家?”
沙沙不乐意地说:“说得这么好听,那你考什么大学,直接当兵去好了,又不是没有大学生转进军校的!”杨陆顺楞了楞,一时间也无话应对。
不久新平乡的新乡长上任了,叫谢万和,个头不高,典型的南方人身材,戴副度数很深的眼镜,圆圆的脸上总好象带着笑,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和蔼可亲。
杨陆顺听了名字就觉得很熟悉,再一见谢乡长的人,就马上记起来了,难怪谢万和这名字熟悉的,他就是杨陆顺在五中读书时的教导主任,在他读高二时被五胜公社抽出去搞宣传工作。
在新平乡政府搞的欢迎会上,谢万和表现得谦虚谨慎,说话也柔声细语,很好的把握着分寸,跟卫书记嗓音洪亮举止粗犷形成了鲜明对比,不少人都觉得谢乡长更象做思想工作的,而卫书记则更适合做基层具体工作。
卫书记一一把党政领导介绍给谢乡长认识,最后指着杨陆顺说:“老谢,这个年轻是副乡长叫杨陆顺,省长江大学的高才生,他毅然放弃在春江工作的机会回到了家乡,光凭这样高风亮节就很值得我们学习的了。主持计生工作以来,虚心学习、忘我工作,很快就取得了明显的成效,以后会成为你老谢的好帮手的。”
谢乡长含笑跟杨陆顺握了握手,说:“卫书记眼光独到啊,这青年人器宇轩昂,眉目间正气凛然,以后肯定前途不可限量,少年俊杰啊!”
杨陆顺面上微赤,不好意思地说:“谢乡长您好,您也许不认识我,可我很早认识您了,我是您原来在五中的学生啊。”
谢乡长扶了下眼镜仔细打量着,拍着杨陆顺的手恍然地说:“哦,我记起来了,杨陆顺、杨陆顺,你就是五中恢复高考后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以前跟五中的老同事们聚会时,常听他们很自豪地夸赞你,可惜那时我已经离开五中喽,不能敲锣打鼓地送你去大学啊。好、好,见到自己的学生成长为一级领导干部,我真是高兴啊!”
其他人更是暗中叹息杨陆顺这家伙的命好,乡党委书记已经是全力栽培他了,现在来个乡长他们又有师生关系,以后肯定是更加顺利了。不禁对杨陆顺投去又妒又羡的眼光。
杨陆顺说:“谢乡长,您以前是我的老师、现在又是我的上级,我会加倍努力工作,还请您多批评指教!”
谢乡长微笑着对卫书记说:“卫书记,你看你调教出来的干部,个个都透着股子军人气质,在工作上肯定令行禁止雷厉风行了,有这样素质优良的干部队伍,我相信我们新平的各项工作肯定会在卫书记的领导下取得辉煌业绩的。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跟得上大家的节奏呢。”
卫书记哈哈大笑着说:“老谢,你也莫太谦虚,以后我们还得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谢乡长的家属还在调动工作关系,一时间来不了,也就暂时住在乡招待所,跟卫书记隔壁。谢乡长是教师出身,自然喜欢舞文弄墨,得闲就写写画画,把个房间布置得如同展览厅一样,当然下象棋也是他的爱好之一,初到新平,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把杨陆顺当成了第一个朋友,况且杨陆顺还是个单身汉(他不知道杨陆顺已经扯了结婚证了),晚上拉着杨陆顺下棋聊天的时候居多,他也不象卫书记一样总是关着门在宿舍里忙活,而更多是用消遣方式打发业余时间。
谢乡长的工作作风与他的名字都十分相似,一副万事和为贵的行事方式,在主持政府工作上也是不温不火,比前王乡长土办法老点子更容易让下面接受,也许是他的性格使然,几乎没见他发过脾气,但认真的工作态度却使人不敢轻易捋其须悖其意,人们都知道叫狗子不咬人,咬人的狗子不叫。
在日常工作上,谢乡长似乎不象是对权利特别热衷,组织人事上从不持异议,在政府工作上也很虚心接纳党委也就是卫书记的意见,一时新平呈现出领导团结一心带领农民群众发家致富的好局面。在政府这边,谢乡长也不搞一言独断,面对工作中出现的问题多数是群策群力,选择最可行的方式去解决,同时对各线工作只做指导性的关注,而大部分则放心地交由各线负责人处理,给人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感觉。
相反卫书记则经常对政府这边的工作指手划脚,当然用指手划脚有点苛刻,毕竟他是党委书记,统管全盘,可在其他人眼里就好象是他要大权独揽,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才舒服。鉴于这样,乡党委里其他人大多是口服心不服,但他们都见识过卫书记的手段,自己万万是不敢摸老虎屁股的,这不来了新乡长、第一副书记,都想把矛盾集中在党政一把手上,自然而然就往谢乡长那边倾斜,想通过谢乡长来制约卫书记,可没想到谢乡长这样好说话,什么事基本不做反抗就照单接收,使他们很失望,但又不死心,以为谢乡长刚来不熟悉情况,渐渐就跟老谢走得近了,借聊天下棋打“百分”之际委婉地透露点或半开玩笑半当真得说起某件事,旁敲侧击,可老谢不是一笑了之干脆就装糊涂,硬是不接他们的茬,一点心思全放在工作上。让很多一心想看热闹的人大为泄气,暗暗把老谢叫“和事老倌”,仔细看老谢的样子,虽然也只是四十出头,可圆脑门上没了几根头发,加上背心一点佝偻,确实还有点象老倌子(土话,老头的意思)
时间一长,杨陆顺也觉得卫书记在处理问题上方法简单了点,只求结果而疏忽了过程,什么都要求得象打战一样,严格服从严格执行,上面一来了什么精神指示就要立即响应丝毫马虎不得,而谢乡长更着重于实际情况实际处理,用干部群众最容易接受的方式来完成工作。
五月下旬,根据县委县政府精神对城镇夫妇生育了二胎、农村夫妇已经生育了三胎的户子一刀切,全部做节育手术—结扎。各乡镇书记、乡长、专职计生副乡长到县里开了两天会议。
回到新平后,卫书记就紧急召开全体脱产干部和各村支书会议,传达了县委县政府的会议精神,动员全体干部放下手中的一切日常工作,全部投入到计生专题工作上来,而且还给各村蹲点的党政负责人下了死命令,要求在县委县政府规定的时候内尽量提前完成,杨陆顺与计生办要提供一切详尽的资料,务必不能走漏一人!
这次任务算是杨陆顺上任后的第一个具体而艰巨的工作任务,丝毫不敢怠慢,散会后就立即组织计生办的人手开始把符合需要结扎的对象户子分村按组罗列出来,然后用蜡纸刻写、手推油墨机印刷出来,然后装订成册,不但党政领导需要人手一份,而且每个脱产干部和村支部也要一份本村的详细资料。
杨陆顺五个人一直忙到凌晨四点才把资料全部搞好,看着一堆散发着油墨芬芳的册子,杨陆顺笑着说:“今天能这么快搞出来,还是多亏了大家从前的工作干得塌实,资料收集得齐全啊。还有尹芳同样功劳不小,内勤资料整理得多齐整,一目了然了。”
老柳揉着眼睛说:“是啊,杨主任,不是我跟贺贵新说好话,在工作上他是要求得严格,要不然今天也没这么顺畅,这些可都是我们花了大工夫跑村进户取得的真实材料。”
杨陆顺知道老柳话里的意思是告诉他得那点补助不冤枉,是他们的辛苦费,便转身进了主任室拿出几盒烟,每人分了两包说:“今天你们也辛苦了,大家都回家休息吧,这段时间还有得累,明天大家可以晚点来,九点吧,我们开个碰头会时再具体安排。”
拿着烟,老柳似乎心情好了点,摸出自己的烟就发,见杨陆顺摇手不要,就说:“看来杨主任是想要孩子了,走优生优育这条路呢!”
杨陆顺呵呵直笑说:“柳主任不愧的过来人,把我都看穿了。”
老江一脸眯笑说:“杨乡长,想不想生儿子?”
张文谨说:“杨主任当然想了,你们又不是不晓得他家就他一个独苗,他爹娘想抱孙子眼睛都望穿喽!”
杨陆顺笑着说:“无所谓的,男孩女孩都一样,反正只准生一个,都是我的宝贝疙瘩!”其实心里也痒痒的,他是个孝顺父母的人,自然也想生个儿子顺了老父母的心愿,孝顺孝顺,主要就是个顺字。
老江略显失望,只得嘿嘿一笑说:“还是杨乡长思想觉悟高,没一点封建思想,我先走了,回家睡觉了。”
老江一说走,其他几人也就纷纷打着哈欠,杨陆顺说:“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走,我来关门就是。”他们几个也没说什么,出门推着自行车就走,杨陆顺又在后面喊:“外面黑,你们小心骑车啊!”
关了办公室,熄灭了灯,杨陆顺就进了主任室,这段时间白天上班、晚上不是陪沙沙就是陪谢乡长,收了几封信也没来得及回。
他拿出小标的信看了看,那小子又寄来了照片,手握冲锋枪的姿势还真威武,只是抱怨在部队被老兵欺负,要替班长洗衣什么的,但对海南岛的风景却是赞不绝口,杨陆顺含笑给他回了信,再三叮嘱他要听部队首长的话,要和战友搞好关系,也不能放松学习,现在军校也恢复了考试,要他尽量争取考军校,又把家里的情况简单跟他说了说,告诉他即将跟汪阿姨结婚了。
又尽快跟莫见评几个好朋友回了信,告诉他们自己要结婚了,等定下日期后请他们到乡下来喝喜酒。
拿着袁奇志的信,杨陆顺心里多少沉重了点,他从信中品到了袁奇志淡淡的幽怨,这是春节后这么久她第一次回信,屈指一算已经是三个月之久了。
原来袁奇志和朋友们一起去了香港过年,外面精彩的世界让她瞠目结舌,迷念不已,也引起了她的不解和深思:既然社会主义是人类最先进最文明的社会,为什么资本主义的香港会如此繁华?弹丸之地云集着各国游客,那里人们穿着华丽富贵、言行举止彬彬有礼;香港高楼大厦鳞枇节次、大街宽敞而整洁,街道上往来奔驰着各种叫不上名号的高档小轿车;商店物资充足,买任何物品也无须票证,更难得的是人家商店、酒店等地的服务员,态度和气得令人窒息,正是因为她们态度好,还冤枉买了不少东西,不过也让她奇怪,接受了服务居然要给钱,叫小费的。而国内却经济落后,物质短缺,诸多弊病就没一一列举。
袁奇志还说她现在生活得虽然很好,物质上非常充足,面对社会上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还是非常怀念从前在大学里纯洁无暇的生活,她说她在外面不怎么想家人,却总是怀念着以前大学是朋友们,还有你六子!在六子下面重重地划了道线。这让杨陆顺看得有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最后袁奇志说深圳是个国家重点扶植的经济特区,有很好的发展前景,她在香港老板的公司学了很多实用的东西,准备近期自立门户开公司,特别需要高学历的人手帮忙,而且是那种知根熟底的好朋友同学,希望杨陆顺能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去帮忙她云云
杨陆顺对香港还是听说得多,那是百多年前被英国殖民主义侵占的国土,党中央在竭力与英国谈判,想尽快达成和平稳定移交政权的协议,但他对袁奇志信上说的东西嗤之以鼻,看事物怎么只能看表面呢?对于她邀请他去帮她,更是觉得她幼稚,好好的国家干部、领导不干,去当个体户?!何况他现在顺风顺水的又要结婚了,才不会跟她一起“精神不正常”呢,如果是在新平中学时,或许会接受。
在回信时,杨陆顺便着重讲了自己近期的情况,还把已经跟汪溪沙扯了结婚证的事也告诉了她,只等定下婚期就会请她参加婚礼喝喜酒的。自然也就等于拒绝了她的邀请。
等写完了几封信,已经快早上七点,外面的天也就大亮了,杨陆顺舒展了下疲惫的身子,先是去街上邮电所把信投递了,本想恶作剧般地到沙沙寝室闹醒她,又惟恐怕人家见了影响不好,只得慢慢回了招待所宿舍,洗漱完毕去食堂吃早饭。
一会儿卫书记眼里尽是血丝地进了食堂,径直坐在了杨陆顺身边,问:“杨陆顺,今天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食堂里的厨师很快就把三个馒头和一碗稀饭端到了卫书记面前,卫书记说了声麻烦了,就开始吃起来。
杨陆顺说:“卫书记,都准备好了,只等尹芳上班后就送到党政办丘主任那里。卫书记,看您眼睛红红的,晚上又加班很晚啊?”
卫书记笑着说:“嗨,这算什么,当年在越南,一熬就是几天几夜的,习惯了。我也晓得你昨天加班了,晚上快十二点,突然有事想找你,你屋子里没人!”
杨陆顺见卫书记笑得蹊跷,只怕以为自己到沙沙那里“加班”去了,脸上红了红,忙说:“是啊,为了把资料尽快搞出来,我带着计生办的同志们连夜赶工,四点才搞完。”
卫书记哈哈大笑起来,用筷脑壳点着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引得其他桌上的人都侧目而视,心里酸溜溜地暗暗骂自己爹娘怎么没生就一副能讨好领导的嘴巴。
卫书记好容易止住笑说:“既然是真正的在带着同志们加班,那脸怎么红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杨陆顺尴尬地说:“脸为什么红了,是意气风发了。那您那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卫书记往两边觑了觑,见附近没人,就压低声音说:“是这样的,我听说老谢也想分新家属房子,你是知道的,这早就在党委会上开会决定好了,不能因为这样就又重新分配吧?虽然他是二把手,可总还有个先来后到,要不把谁的房子收了给老谢,那谁都会心里不痛快的!”
杨陆顺心里一紧,难道要劝我给谢乡长让房子不成?心里马上就有点不舒服,可还是强笑着说:“卫书记,既然这样,我在分房子的同志们里年纪最青、资历最短,那我就主动让出来吧!”如果不是卫书记出面劝他,别人谁劝他都不怎么卖帐的,毕竟人还是要懂事!便半抬起眼睛看着卫书记,也体现了对他的拥护之情,多少也想在卫书记那里听几句表扬的话吧。
哪知道卫书记脸色一沉,说:“这样就体现你的高风亮节了吗?什么都论资排辈,你小小年纪满脑子这些东西!一再提倡解放思想,思想解放,你倒越来越回去了!我现在郑重告诉你,党委会的决定不容许个人之间做交易做人情而更改!”
杨陆顺听得满心欢喜,笑着小声说:“卫书记,我刚才还以为您是劝我让房子,与其你命令,我还不如做个大方的。没想到我误会您了,不过说的,只要您要我怎么样,再不愿意我都会照做的!”
卫书记脸色稍霁,点点头说:“好了,你小子越来越会看人脸色了,只是老是看错,表错情很难为情吧?”他自己也忍不住好笑。
杨陆顺包了口馒头,嘴巴里呜呜地应着直点头。
这时谢乡长用块绒布擦拭着眼镜进了食堂门,看见卫书记就忙打招呼,去了窗口拿了两个馒头和稀饭,边走边哧溜地喝着,坐在了卫书记对面。
卫书记笑着说:“老谢啊,怎么才吃两个馒头呢?吃饱了才有精神嘛。”
谢乡长先冲杨陆顺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杨陆顺打的招呼,呵呵一笑说:“我胃口一直不怎么好,吃两个已经是勉强得很了,比不上你军旅出身的铁汉子,昨天晚上我起来上厕所,都一点多了卫书记房里还亮着灯的,真是敬业呀,我就不行了,晚上不多睡几小时,第二天浑身没气力。”又自我解嘲地笑笑,又喝了口稀饭。
卫书记笑着说:“我晚上是有点失眠,也是上了年岁,不象以前倒在床上就吹鼾了。老谢你到底是文化人,下象棋我总奈何不了你。”
杨陆顺匆忙吃完站起来说:“卫书记、谢乡长,你们两位慢慢吃,我就先走了。”见两人都点了点头,赶紧走了,心说:我站远点,摸扯得房子上面来了。走在去计生办的路上,杨陆顺渐渐琢磨出他们的话里有话了,老谢说老卫军旅出身,那就是说他的大老粗咯,老卫就讽刺他除了下象棋还行,其他的就不行了。想得杨陆顺自己背心里发寒:人家明明是随便聊天,自己就怎么衍生出这么多荒谬的设想呢?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琢磨人了?便拍了自己脑门子一下,自言自语地说:“不想着怎么好好工作为人民服务,总想些污七八糟的东西!”
计生办已经来了人,尹芳正在搞卫生,杨陆顺说:“先把这些油印件送去党政办,记得莫搞混了,党委领导的是一种”他见一时也说不清楚,就说:“还是我自己送去算了,你继续搞你的卫生。”说着自己就把一堆资料抱在怀里出了门。
尹方拦都拦不住他:“杨主任,还是我去送吧,你”望着杨陆顺的背影,尹芳嘀咕道:“我又不是蠢宝,你耐烦点说我不就清楚了?你自己去送,等伪军阀看见了,又要骂我偷懒了。他这领导也当得怪,有人跑腿还懒得指挥”说着又扫起地来。
杨陆顺把材料放在党政办丘主任桌子上,,秘书老孙也在搞卫生,夸张地笑着故做惶恐地说:“哎呀,杨乡长怎么亲自送材料来啊?你往我办公室打个电话,我去计生办拿不就行了,怎么能劳驾你送呢!”
杨陆顺懒得理他,顺口说:“你们丘主任还没来啊?”
老孙赶紧跑到门口去张望,见老丘晃晃悠悠叼着烟卷走过来,就直起喉咙喊:“丘主任,杨乡长亲自把材料送来了,等你好一会啦!”就要缩头进去。
老丘眼快,赶紧冲老孙招手,老孙不知道什么事就跑了过去。老丘跨着脸说:“孙浩民,杨陆顺来了好久了啊?”
老孙赶紧说:“有一阵了,还很不耐烦地直问你是不是天天都来这么晚,我看那家伙只怕会去跟卫书记打小报告!”
老丘说:“那你喊什么喊?怕领导不晓得我迟到啊?你少给我出花样啊。”说完甩手就进了办公室,那老孙留在那里翻白眼。
杨陆顺见了老丘,忙说:“丘主任,卫书记要的东西我搞好了,我给你具体分一分,莫搞混了。”说着就一五一十地帮老丘分着,讲解着:“这是党委班子几个领导的,这是下点干部的,这是各村委的。”
老丘听得仔细,见老孙端着簸箕进了办公室,就说:“孙浩民你来。”老孙簸箕都不放赶紧走近上前,老丘指着那堆资料地说:“你把这些资料分发到各办公室去。”指着材料飞快地说这几份送哪、那几份送哪,最后说:“你莫送错地方了啊,卫书记骂人凶狠你应该清楚!”
亏那老孙记性不错,忙点着头说:“丘主任,你放心,错不了的!”
等老孙出去了,杨陆顺说:“丘主任,你安排工作好快啊!你就不怕他真出错?”
老丘嘿嘿一笑说:“***孙浩民嫉妒你,在我面前挑拨我们的关系,不给点苦头吃怎么对得起你?”
杨陆顺楞了楞说:“他挑拨,有什么东西让他挑拨的?”
老丘说:“你刚才在办公室问他我怎么还没来,是不是?我估计的你原话是你们丘主任还没来啊?”杨陆顺点了点头,说:“嘿,没错,就是这句!”
老丘说:“那小***就挑拨,说你很不耐烦地问是不是我天天都这么晚到办公室,还说你想会打我的小报告。又站在门口喊,就怕领导不听见。如果换了其他人,也许不会真相信他的话,可这么一来对你的印象就不好,如果真哪天因为迟到原因被卫书记批评了,那你就把人得罪死了,肯定就会认为是你打的小报告。莫看他嘴巴轻轻一动,杀伤力不小哩!幸亏我们关系好,以后一定要注意,莫给人机会。”
这话听得杨陆顺冷汗直冒,气得牙痒痒的,说:“竟然这么歹毒,我实在没得罪过他啦!”
老丘耸了下鼻子说:“你没得罪他?你进步这么快,又是入党又是提副乡长,这不就得罪他了,他进不了步,也想扯得你进不得步,如此而已。以后一些小事能叫下面的做就叫他们做,免得你出了力气费工夫还不落好。遇到不听话的,你只管想办法整,不怕他们不服从,没点威信怎么开展工作?你想刚才我就故意说错了几份,多的送到少的办公室,少的送得多的办公室,出了事都是小问题,换换就行,但我就可以借这机会好生骂他一次,他还不敢顶嘴,要顶嘴我骂得更厉害,为什么不问清楚就跑啊,嘴巴莫非就只晓得吃饭、打波(亲嘴)不成?”
杨陆顺想想确实有道理,笑着说:“丘主任,我又学到了点知识啊!”
老丘得意地戳了戳自己的脑门子说:“杨老弟,老哥哥这里东西多,只要你嫌弃,我手把手地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