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8000米 第121章

何棠江骇然地抬头,目眦欲裂。

他没有钉紧!他刚才的那一枚岩钉,没有钉紧!

在已经承受了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的情形下,这枚本来就钉得不深的岩钉禁不起任何风吹草动,否则,随时都可能让两人都摔下八千米海拔的高峰!摔成无数碎片,无法看出人样!

“唔呃€€€€啊!”何棠江的口中几乎是发出野兽痛苦般的呻/吟。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我刚才不再用力一点,哪怕把手掌敲碎,也要再用力钉进去!

“……江……河。”

身下传来滕吉的声音。何棠江低下头,却看到夏尔巴艰难地抬头看他。他的护目镜不知什么时候摔掉了,沾满血的脸上,唯有那双棕褐色的双眼还带着和平日一样温柔的颜色。

“太阳好大啊。”滕吉被高海拔的阳光刺得双面流下泪水,“这个天气,奶奶一定在家里晒着藏红花吧。尼日他们,应该还在放羊……‘江河’,你是喜欢登山的吧。”

他对何棠江说。

“那么以后,也不要讨厌它。”

滕吉。

何棠江的心脏被恐惧紧紧抓着,他喘不过气。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吃力地用嘴从上衣口袋含出一把匕首。

“不,不不不不!不,滕吉,不要!不要!滕吉,不要!”

何棠江撕心裂肺地喊着。

“不要,不要,求你……不要!求你€€€€”

滕吉含着匕首割断了绳索。

万有引力,所有有质量的物体,都会向地心下坠。

包括一粒沙,一片羽毛,一滴泪水,以及一个人。

“啊啊啊啊!”

……

“糖糖,糖糖,来妈妈这里。”

妈,妈妈。

年轻的女人抱住幼小的男孩,轻声哄他。

“怎么啦,哭得这么厉害?是想爸爸了吗,走吧,我们去找爸爸玩。”

……爸爸。

一个永远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背对着阳光站在面前,伸出大手,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发。

那是一双像山一样坚韧的手。他有些眷恋那久违的触感,忍不住想要更凑近一些,然而,却突然被男人轻轻一推,推了出去。

他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而那个男人却转身只留下背影,渐渐走远了。

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别走!

别走,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去登山!

为什么?

为什么?!

“何棠江!”

双眼睁开,瞳孔轻微晃动。

“醒了,他醒了。”

周围是惊喜的声音,还有仪器滴滴的声响。头顶满目的白色,有一瞬间让何棠江以为自己还在山顶,然而被子传来的柔软的触感,却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残酷的自然,重新回到了人类社会。

他喉结动了动,想要发出声音,却除了气声,什么都喊不出来。

有人轻轻抓住他的手。

“别用力。”那人说,“你的嗓子受伤了。”

何棠江抬头。

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陌生的发型,陌生的神态,却是熟悉的锐利而沉稳的眼神,

韩……峥……

“你在加德满都的中国援建医院。”韩峥看出他想问什么,回答,“你,还有齐名,都在这里。”

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何棠江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白水鹜人带队上山搜救的时候,只找到了你们两个。”

即便如此,也不要讨厌登山。江河。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我几乎能感受到和糖浆一模一样的心情。

这个是写大纲时就决定的内容了,曾经我一度犹豫是否要照着写,是否不应该写得那么残酷。

可是现实只会比小说更残酷。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身边亲密的人会在何时离开。

只希望一切还在的时候,彼此好好珍惜。

韩峥回来了,珠穆朗玛结束了。

不要哭,糖浆。

我们还没有走到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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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离开

最开始的时候, 只感觉到一片白芒。

那是可以遮住天空、掩盖住所有声音,无边无际的一道白芒,它笼盖在整个世界, 抬头低头, 睡觉清醒时, 都能清晰地看见它, 就好像我还在山顶,还在那充斥着皑皑白雪的顶峰。

“……江……”

耳边有什么声音传来,直到耳朵传来一阵刺痛,我扭头看去,看见老妈一副不满意的神情收回手。

“你在想什么?”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喊你好几声了,听不见妈妈说话吗?”

面对老妈责怪的神情,我有些无措。

“没有, 我……就是在想些事情……”

没等我说出自己在想什么, 老妈已经打断了我, 自顾自地说起来:“学校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我们已经替你和辅导员请好假了,家里你艾叔叔也会照看好,等你恢复的差不多了, 我们就坐飞机回去。”

“回去你还要准备补课和补考的事情, 暑假后再开学你就大三了,不能有挂科知道不?如果哪里有不会的, 可以多向教授们请教学习。”

上课, 考试, 一瞬间我觉得有些恍惚, 那明明是个数月前的日常生活, 在这一刻我却觉得它们已经离我很久远,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说起来,那件事发生之后有多久了?那些人……

“妈,韩……”

“好了。”老妈夺过我手里的苹果核,再一次不等我把我话说完,“我去与医生聊一会,有什么事你就吩咐门外的护士喊我,想看书的话床边那几本都可以,妈妈一会再回来陪你。”

没等我问完想问的那句话,老妈已经干净利索地起身推门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垃圾桶里孤零零的苹果核,在那一瞬间,生出了同病相怜的孤独感。

这个时节,已经到了尼泊尔的雨季,加德满都的雨陆陆续续地下,像一个老旧的收音机,总是响几声然后又停下。不下雨的时候,天气很温暖,就好比今天,是个适合出门散步的日子。

我看了看床边的垃圾桶,望了眼窗外的绿草地,终于忍不住出门透口气的欲望,小心翼翼地翻身下了床。巧的是,护士正好去其他病房看护,并不在门口,我悄悄离开的时候,除了垃圾桶里的苹果核,没有谁注意到。

因为腿脚还有些不便利的缘故,我只能一瘸一拐地扶着墙慢慢地走着,大概是因为在加德满都的医院很少见到一个瘸腿的中国人的缘故,一路上我感觉到不少打量的视线,或偷偷摸摸,或光明正大,为了避开这些刺人的目光,我挑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走进医院的后花园。

就走过一道长巷,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还有那绵延在山腰之上的紫红色,喜马拉雅山峰上的杜鹃似乎因为更贴近太阳的缘故,总是更偏向深沉热烈的红。

【每年的四月份,杜鹃花会盛放在山坡的每一个角落。】

恍惚回忆起在那一次前往安纳普尔纳峰的路上,热情的夏尔巴人对我说。

【这里的杜鹃花海€€€€】

“很美,是不是?”

“谁!!”

因为仓促间转身脚下一个趔趄,在即将跌到之际,一双手伸出来扶住我。

“看来你还没有修养到可以出门散步的地步。”

他扶住我站稳,又松开手,后退几步用熟悉的眼神审视我。

“韩峥。”

我低声念着他的名字,低头,就看见了他明显比右边纤细了一圈的左腿,这才想起来,韩峥才是一个真正动过截肢手术的伤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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