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邢阿爹身上干干净净的她笑着拉着她阿爹的手往屋里走,“阿爹回来的正好,我们刚准备吃饭,三哥么做了你最喜欢水煮肉片,咱们快进屋,别被大哥吃完了。”
“这么大一碗怎么就被我一个人吃完了。”邢东很无语,他饭量是大,也不至于吃独食。
邢小妹“嘿嘿”笑着。
“阿爹......”邢东往嘴里扒拉着饭菜,欲言又止。
邢阿爹知道他想问什么,也不瞒着他们裴文昭的下场,只是省略了经过:“裴文昭已经是个废人,瘫了,脖子一下全无知觉,我跟你们王三叔把人交给了衙门,他犯的律法判不了死罪,现在又瘫了,抓进牢里衙门还要管他吃喝拉撒,官老爷自然不会给自个儿的人找麻烦,判了裴家赔偿咱们家跟李大家各五十两银子,人给抬着送回裴家了。”
裴玖有些惊讶,昨天他见裴文昭虽然被捆绑着,可裴文昭挣扎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瘫了的人。
裴文昭那会儿确实没瘫,邢南带着裴玖离开后,邢阿爹便不再克制自个儿的愤怒,亲手撵断了裴文昭的手脚:“谁给你的狗胆去伤害我女儿?裴文昭,你可想过有落在我手里的这一天?”
邢阿爹青筋暴起,双目瞪大如铜铃,赤红的眼珠如同地狱岩浆,裴文昭的手腕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接着是脚腕,王老三看着都倒吸一口冷气,邢阿爹竟然能单手拧断人的骨头。
身体的疼痛让裴文昭恢复了几丝理智,他痛哭嚎叫求饶,“不,不,我没伤害你女儿,你放过我,啊!放过我,我没有伤害.....啊!”
邢阿爹才不停他的辩解,裴文昭脚腕也被这段扭曲,“啊!你杀了我,杀了我......”
更狠的事邢阿爹做不出来,可王老三能。
裴文昭已经半死不活,王老三还是觉得便宜了他,王老三喊手下拿了银针来,一根根扎进裴文昭的指甲盖里,痛昏后又用冷水泼醒他。
抽出扎进指尖的银针,裴文昭已经神情涣散,王老三冷笑着把针再一根根拔出,“你手当时是指尖拿刀?还是手掌握刀?”
王老三捏着银针在裴文昭眼珠子前来回晃动,“不,不,你杀了我,杀了我。”
“杀了你多没趣,哈哈哈哈。”
邢阿爹看不下去这等酷刑,却没喊停,只是撇过头不再看。
“你是想这样戳小妹的眼睛是不是?”银针刺进裴文昭的眼球,鲜血顺着眼眶流淌下来,王老三咧嘴笑的跟恶鬼一样。
裴文昭不怕死,他怕这生不如死的折磨,“我不知道谁是小妹,啊!我没有伤害你们口中的小妹,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听到他说不认识邢小妹没伤害邢小妹,邢阿爹怒火中烧,捏住裴文昭的下巴,“你还不承认?若不是有狗蛋拖住你,小妹的眼睛就被你戳瞎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你女儿,我只是随便抓了个人想问出你家的院子在哪,我没想伤害她,我只是想吓吓她,只想吓吓她,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吧!”
裴文昭忍受不了酷刑,他一心求死,求解脱。
王老三拉开邢阿爹,“二哥我来,别脏了你的手。”
在王老三轮番折磨下,裴文昭依旧喊着不认识邢小妹,让人杀了他。
天光乍破,王老三最后用银针废了他的脊椎骨,阴冷道:“你就好好做个废人吧!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可得好好活着啊!”
衙门给的判决是王老三打点要求的,裴文昭犯的是伤人重罪,判不了死罪,却是要蹲大牢去挖矿做苦力的,虽然他已经瘫了,按理也是要下大牢的。
就他现在这样,在牢里活不过几天,王老三跟邢阿爹可不想让他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死了。
裴大伟跟何红艳养出的好儿子,那他们就继续好好养着吧!
亲眼看着裴文昭被送回裴家,看着裴大伟面无表情冷眼旁观,看着何红艳伤心痛哭,邢阿爹肚子的气才堪堪散了一点。
由官差抄了裴家院子,还不错,短短时日,竟然搜出了二两银子,这银子他们怎么挣得没人关心,邢阿爹没收银子,让几位官差拿着去买酒喝,官差得了好处,对邢阿爹他们更加殷勤。
押着裴大伟跟何红艳签了文书,日后每个月都有官差上门来收他们要赔偿的银子。
邢阿爹出镇子前去自家铺子里找邢阿娘拿了十两银子,硬塞给王老三,王老三不肯收,邢阿爹黑着脸跟他说:赏银五两银子不能让你出,亲兄弟明算账,还有五两银子是给你手底下的兄弟买酒喝的,这段时间辛苦他们了,咱们几个兄弟就得等秋收完再聚了,到时候喝个痛快。
话里话外没讲客气,王老三这才笑眯眯的收了银子。
裴家赔偿的银子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收到。
晚饭时一家人都在,邢阿爹拍板定下,他们家先把银子送去,就说是裴家赔的钱。
邢南:“阿爹,这银子我跟玖哥儿出。”
“三弟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一家人该一块出。”邢东蹙眉不悦道。
邢阿娘道:“让三儿俩口子出吧!这事不用争了。”
邢小妹出事邢阿娘是怪过裴玖的,怪他引来裴文昭的报复,可邢阿娘也很清楚,这事的错并不在裴玖身上,裴玖这段时间的状态邢阿娘看在眼里,不让他做点什么,他心里的结永远都解不开,留着心结,一家人这日子过起来就会有隔阂,事情都过去了,邢阿娘不想再去论对错,只想一家人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这时邢阿爹突然出声:“大儿说的没错,该咱们一家人出。”
“你说.....”
邢阿娘刚开口又被邢阿爹打断:“你别急,我先说完,我知道玖哥儿这段时间心里不好受......”
“阿爹,我、我......”裴玖急忙想要解释,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邢阿爹对着他摇了摇手,“裴文昭并不认识小妹,他是想抓个人问出咱们家的院子在哪,正好便碰上了独自回家的小妹,咱们小妹确实是遭了无妄之灾,我得告诉你们,这事咱们一家人都有责任。”
“我跟大二、三儿不该瞒着你们裴文昭的事,让你们蒙在鼓里才给了裴文昭可趁之机,怪我们太过自大,小妹也有错,天天说不许你一个人出门,你还是趁乱偷跑出门,燕哥儿跟玖哥儿也有错,忙归忙,你们也不能忽视了小妹,给了她偷偷一个人出门的机会。”
“玖哥儿,这事我们都有错,你别把错都归到一个人身上,小妹出了事,我也怪过你,可我知道错不在你一个人身上,罪魁祸首是裴文昭,咱们不能把这事牵连到你一个人身上。”
“我今天说这么多,就是希望大家都能明白,咱们是一家人,要齐心协力互相信任,出了事就一起担着,有好日子就要和和睦睦的过下去,不能因为外人让我们离了心,你们明白了吗?”
“阿爹,我明白了。”
“明白了。”
邢阿爹一番话让裴玖的心软成了一滩温水,他紧紧攥住邢南的手掌,泪珠子大颗大颗滴落眼眶。
卫青燕捏着帕子给他擦泪水,邢小妹挽着他的胳膊扯着袖子跟卫青燕一人擦一边脸,“三哥么你别难过自责,我现在好好的,没事的。”
裴玖无声的哭了许久,炕上的小崽子们早都困了,也不见阿爹阿么来抱他们洗漱睡觉,不满的哼唧哼唧着。
“都这么晚了,都赶紧洗洗睡下,明日还要秋收,谁要起不来我就扒了他的皮。”邢阿娘抱着小平安塞到裴玖手里,“小崽子都困了,你快给他们洗洗早点睡。”
“嗯。”裴玖吸了吸鼻子,抱着小平安亲了亲,压在心口的大石块在今天终于被挪走了。
这天夜里小夫郎格外的粘人,明天要早起下地,邢南心疼他来了草草来了一回搂着人不肯再继续。
小夫郎一点也不老实,这里碰碰那里摸摸,啄木鸟嗑树一样,一下一下亲在他的下巴上,撩拨的人心烦气躁,心痒难耐,心胸躁动......
第一百六十二章
撩拨过火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清晨抹黑起床的裴玖双眼肿的跟核桃一样, 嗓子成了破锣,腰酸背痛走一步歇一步。
裴玖心里后悔啊!怪他昨晚太高兴,忘了邢南的实力。
现在只能一瓣屁股坐在凳子上烧火, 为什么?因为没坐在凳子上的那瓣屁股被打肿了,穿裤子的时候都火辣辣的疼。
幸好大家都以为他是昨夜为了裴文昭的事才哭成了核桃眼, 没有问些什么, 不然他又要羞愤的去钻地缝。
两口锅同时烧水煮饭, 麻溜洗漱好吃了早饭一家人就往地里赶, 裴玖跟邢小妹留在家里收拾看孩子,这次裴玖没有倔着非要下地,家里的活计也不少。
临走前邢南嘱咐他:“家里的活你慢慢做, 累了就歇着,等我忙完地里的活回来再做。”
裴玖翻白眼, 他为什么会累?“你赶紧走, 阿娘他们都走远了。”
邢南无奈又宠溺:“这就走, 你记着慢慢做,不着急。”
高大的汉子转身三五步追上前面的人, 天际微微冒出点点鱼肚白,日月交替之际微光乍破, 几道身影慢慢融入朦胧的雾气之中。
家家户户屋顶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 热闹的人间烟火冲破黑夜的寂静, 搭伴而行赶着下地的人们精神抖擞的互相打着招呼,每个人都带着丰收的喜悦。
太阳高起时, 亮澄澄的阳光撒在成片金黄的稻海上, 秋风轻柔拂动, 浪潮之中的人们沉浸在辛勤的劳作中,没有哀愁只有收获的幸福感。
裴玖看着他们远去后, 先把几个迷迷糊糊醒来的小崽子收拾好,邢小妹帮着一块给小崽子们洗漱好穿戴整齐,把小崽子们的肚子喂饱,圆滚滚的小肚皮,热乎乎的让俩人摸了又摸。
“小妹你带着孩子们玩,我先去牲畜棚子给收拾收拾。”天光大亮院子里洒满了初升的阳光,裴玖把孩子们带到院子里,拌好牲畜的吃食穿过院墙去了后面的新院子。
邢家人都爱整洁,院子里天天收拾,所以裴玖要做的活也不算多。
吃剩下的稀饭馒头饼子跟菜汤拌了满满一大盘,裴玖刚推门几条大狗就一窝蜂围着他贴蹭,欢快的嚎叫,尾巴摇晃的只见残影。
小狗崽子一岁多已经长成了大狗,邢家人舍得喂养,三五日就能吃上挂着肉丝的大骨棒,三只狗养的毛光体壮,一身皮毛水光油亮,体格比一般人家的狗都大了一圈。
乡下养狗都是放养,院墙底下打了个狗洞,三只狗是真的聪明又顾家,这条去溜风那条就会留下看家,它们也不疯玩,在外头跑几圈撒撒欢用不着人去找不久就会回家。
三条大狗闻着味头把头埋进食盆中抢食,裴玖微微一笑,把拌好的鸡食鸭食到进圈里的食槽,鸡鸭蹿跳着聚拢争抢夺食,趁着这会儿他把鸡蛋鸭蛋都捡进放了干草垫着的篮子里。
用铲子把鸡粪鸭粪铲到沤肥堆中,再给铺上一些干草,夜里能让鸡鸭暖和一些。
收拾了鸡圈鸭圈,裴玖先给家里最辛勤的牛喂了鲜草,还特意抓了两把豆子给它当零嘴,干草麦麸混着倒进食槽另一端,牛羊的棚子紧挨着,跟鸡鸭一样共用一个食槽。
可不是裴玖偏心家里的牛,现在秋收,等秋收完紧跟着就要耕地,这几日给牛吃好些,耕地的时候也能有劲些。
上个月有两头母羊产了小崽子,刚满月的小羊崽“咩咩咩咩”叫着,小小只的活泼又可爱,母羊慢悠悠的咀嚼干草,小羊崽挤在身下喝奶,嘬几口就要抬着头朝裴玖叫唤几声。
一年多的时间,兄弟俩陆陆续续抓回来的五头羊现在已经壮大到十多只了,羊肉卖价高,铺子里少有客人来散买,一般都是云客来跟楼里隔段时间来要一只。
兔子是最好卖的,价格算不上贵,不仅能吃肉,攒个几张兔皮还能做个围脖、袖筒、靴子之类的,最得镇子里的客人青睐,许多客人还跟邢阿娘打听兔肉的别样做法,邢阿娘也乐得跟他们说。
兔笼子不少,兔子更多,兔子产一窝崽子少也有一两只,多的一胎五六只都有,兔子爱啃咬竹笼磨牙,损坏率极高,还好邢阿爹做的多,他闲不住,每天上地里忙活完还要去砍上一大担柴火带回家,时不时就要上竹林转悠一圈砍几棵老竹回来编织笼子做竹筒,家里大大小小的簸箕箩筐篮子大多出自他的手。
裴玖上仓房里拿了几个新竹笼把损坏厉害的换下来,损坏的竹笼被他一脚一脚踩扁堆在一块还能当柴烧。
等收拾干净了,他点上干艾草把院子的角角落落都给熏了一圈,狗子们最不喜欢这呛人的气味,躲得远远的,跟他手里冒烟的干艾草有剧毒似的,裴玖走一步它们就蹿一步,搞笑极了。
最不老实的就数小白,裴玖刚关上院门,它就从狗洞蹿去外头撒欢,大黑小黑老老实实的趴在院门边守家。
等裴玖洗晾完昨日一家人换下的衣裳太阳已经高悬于空,金红色的大太阳像一个燃烧的大火球,又像是半熟的溏心蛋黄。
邢小妹趁着小侄子们玩耍的时候把前院打扫的干干净净,初春种下的两棵桃树粗壮了一点,冒出的绿芽长成了一片片绿叶,有些已经开始泛黄,有些正是绿意盎然。
“小妹我去地里送水,你等我出去就把院门关上,不要给生人开门知道不?”
怕一桶水不够喝,裴玖拿了扁担干脆挑上一担过去,一头木桶边缘用绳子绑上小篮子,装了碗跟一些糕点,秋收的活重费力,中途吃上点东西垫巴垫巴肚子才能更卖力。
邢小妹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哎!大家都太关心她了,没办法,谁让她可爱又活泼呢!
等院大门关严实裴玖才挑着水往地里走去。
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脸颊边的两个小酒窝深深浅浅,大伯家三口人都下地里去了,邢风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脱不开身,等送了水他再上大伯家帮着邢风抱孩子一块去家里做饭。
秋风四溢分不清风从哪个风向吹来,田野间都是辛勤劳作的人们,成片的稻海这缺一块哪缺一角,走在田坝上看并无稀奇,要是站在高处€€望,便会发现成片稻海缺失的边边角角与之相映,似是一幅色彩明艳的画卷,虽没有缭绕如仙境般的意境,却是热烈而富有生机的平凡人间。
“阿爹、阿娘、大伯你们先喝口水歇歇。”
响亮的声音自带软糯,哪怕拔高了声线,裴玖的嗓音依旧是清亮软糯,不尖锐不刺耳,让人听着便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温柔似水的江南水乡。
邢南头一个放下镰刀朝他走去。
裴玖站在田坝上,脚边放着两个盛了八分满的姜木色木桶,扁担被他放在地上的矮草丛上,解开的篮子贴在木桶边。
一阵风动,高束起的马尾上些许发丝随风舞动,额前的碎发沾了汗水,被风一吹或贴在裴玖洁白饱满的额头上,或贴上他精巧的鼻尖跟微微泛红的脸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