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夜晚,他也听到过类似这样的笑声。
不是如何欢愉,不是如何畅快,带着点难言的……释放自我的癫狂。
当时明暨轻描淡写说出,一发歼星炮直接毁灭一颗星球。
又在下一秒,理智将封印的自我压回躯体身处,他反口只是开玩笑。
这一次……
“知道么?”
“你大可以把那火苗扔进那些炸药堆里。”
“我会让所有人不得阻止。”
车外人双眼瞪大如铜铃,这所有人里也包括他们么?
车厢里,唐安朵小姑娘早被捂了耳朵。左棣华搓搓肩膀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往后缩了缩,贴近玻璃果然还是有点冷。
陈则手中的火焰跳动了一下,提起所有人的心。
“陈队!”有人真怕他就如明暨说的那般,直接引燃炸药,送大家齐齐上天堂。
陈则没有搭理,定定死盯着明暨。
“你是火系的异能者可真是不错。”
明暨突然夸了一句。
“你能活到最后,眼睁睁地看着这栋建筑和你们化作飞灰。而我们……”
明暨的大笑收敛到嘴边,化作带笑意的句号砸到陈则的头上。
“我们和你们藏起来的那个东西,不伤分毫。”
他还不忘挑唆:“你大可试试看,或者需要我帮个忙?”
陈则平静的脸孔在房车顶上突然往下抖落火星的时候,顷刻瓦解。
这可真是个疯子!
任性妄为的疯子!
他自然心中愧疚,对于身后的队员,为大义赴死,他能说服自己的良心。可这个人说的如果是真的,那牺牲又有什么价值意义?
伤敌负一,自损全军吗?
陈则手忙脚乱收敛起那些散落的火花,呼吸似乎都在此刻凝滞。
房车里,明暨被娄敬策强硬扳过身体。
对上他紧皱的眉头,明暨一秒收敛嘴边的笑。
“玩笑过头了?”
听着似乎意识到错误,语气里可听不出多少反思。
“那好心的娄总就再帮忙灭个火吧。”
明暨咬碎嘴里的棒棒糖,背过身喝一口雪花碧冷静一下。
娄敬策按着人脑袋到怀里,只剩叹息。
对于外面的兵荒马乱,他抬手划分空间,将火星尽数纳入。
火星在几重异能的严防死守中,终于连半点灰烬也不剩。
明暨拧上雪花碧的瓶盖,打了个满是碳酸的气嗝。
“好了,那我们继续谈?”
【130】莹绿三棱柱
谈?谈什么谈!
明暨说继续谈, 让车下为了灭火星搞得灰头土脸的几人回转不过神来。他们怔怔然地看向明暨,穿透大灯的灯光,依旧只能看见那人的轮廓。
仅仅只是一个身影轮廓, 气定神闲的散漫姿态, 就让人无端对他刚才说的再添上几分信任。
陈则像是一个泄气的皮球,本在他手掌中飘浮的那个火球已经熄灭。
方才他眼中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光芒也熄灭。
炸药构成不了威胁, 现在反过来想保住那样东西,为时已晚。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谈。
没有筹码, 没有底牌,再多的做来都是无用功。
陈则认清这一点, 回过神面对身后队友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晦涩, 他哽了哽,还是先行道歉。
“你们先回基地吧。我陪他们去拿那个东西。”
陈则做好支走队友后, 等这群人拿到东西就把自己击杀当场的心理准备。等拿到东西,自己就没了价值, 而谁又会放过一个用炸药威胁过自己的人继续活着呢?
陈则自觉, 自己的下场至多是留个全尸。
对方不选择继续谈, 而是直接妥协认输。
明暨盯着疲惫带出颓废的陈则,又找到一个与哥哥不同的地方。
果然没人能与哥哥相似,连相似也难寻呐。
刚才的眼神,明暨现在回味, 便什么也不剩了。
走向败局的决绝,没有力挽狂澜的反败为胜作果, 还差得远。
“走吧, 我引你们去拿那个东西。”
直到队友犹疑不决地离去,陈则目送他们走远, 转身再面向明暨时,语气里带上几分自碰面起没有的轻松。
娄敬策捏着明暨右手指节的根部,来回转着圈。
“下去吗?”他问明暨。
“为什么不去?”明暨抽回自己的手,反问他。
脚步迈开,从驾驶舱走出,舱门打开正对上车厢里五双眼睛。
明暨迈开的脚步一顿,落回原处。
“你们也想下去?”
一个个都点头。
“拿个东西花不了多少时间。”明暨抱臂倚着车门,提醒他们,“机场里那些炸药可没有清除,在车上就算炸开也没什么。跟我下去,来不来得及防御避开可就得看你们自己。”
左棣华手上滚圆的玻璃珠一抛一接,映着头顶的灯湛湛闪着光。
他笑得讨巧,把玩着玻璃珠:“明哥,不是还有这个吗?”
簇簇新的玻璃珠,应该能在爆炸中保下他们吧。
明暨飘他一眼,不接受讨好,冷酷无情地拒绝所有人。
“不行。”
他懒得给他们解释,关于珍惜种族的这种东西,对于才开发精神力没有多久的人会引起多少可能的危险。
他就连娄敬策都没打算带去。
明暨一步步布下层阶,对上陈则投来的打量视线,视若无睹。
房车车门在明暨身后闭合,恢复到开启前严丝合缝的状态。
陈则转开看一眼车门:“就你一个人?”
明暨迈前一步,步态闲适,踏地的凿凿脚步声无声给予回答。
€€€€就他一个人。
明暨越过他走向机场建筑群。
陈则往他身后望,房车窗边一个个脑袋贴着玻璃,眼睛齐齐看向他。
他看见有一张稚嫩的小女孩脸孔,才丁点大,不知道有没有十岁,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冲着他做凶恶的鬼脸,张牙舞爪地做出凶狠的威胁动作。
玲珑精致的脸颊不像小公主那般白嫩,却透着小公主没有的活泼与生气。在这样的世道下,把孩子养成这样,非常好。
他收回视线,快跑两步追上明暨的脚步。
影子在身后灯的光照下投在身前脚下,他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靠近明暨。对方全然无所觉地将后背暴露给自己,陈则没从这样放松漫步的散漫背影中看出什么,这个人与这个苦难的世界格格不入。
或许,可以继续谈?
“嘿!”陈则本想开口叫人,话到嘴边从“喂”转成“嘿”,他好像还不知道这人叫什么。
明暨侧身回头瞥他一眼,眼神无声表示着一分疑惑一分嫌弃,其余的全是催促。
陈则加快脚步大步跑到明暨身边。
“把东西给你们,你们能帮帮基地吗?”
明暨斜他一眼,没有说话。
机场的感应门在两人跟前自行打开。
明暨在陈则发挥引路作用前,脚跟一转径直穿越大厅,向角落里一扇逃生出口的小门走去。
陈则追着脚步跟上,他大迈步到前面,背过身倒退着走路。
他也不问明暨分明没有来过,怎么会在没人引路的情况下,直接锁定角落里的那道小门。
他自说自话给明暨描述起现在中心区的形势来,从野火到中心区基地,从基地高层的意见不一到怀梦窝的渗透,还有那些看似听从指令但始终是隐患的丧尸。
明暨似乎有将这些纳入耳中,神色半点不变,直叫陈则看不出他的想法。
为了跟上明暨的脚步,陈则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步态与速度,比明暨走得快一点点,又不能快许多,明暨可不会配合他的步速。
他像是提前背过稿子一般,从开口到明暨的手握上门把,一路都不曾停下,就好像不需要呼吸似的。
陈则的努力,换来明暨开门前抛过来一个白眼。
即便只得到一个白眼,陈则也算是得到回应,知道这人是听到耳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