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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家贵的计划是绑架我,要挟我弟给赎金。”庄纶说,“我笑他天真,我死了,正好没人和我弟抢家产,我弟巴不得我赶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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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绑架我,除了警察,没人在乎。”庄纶说,“我都沦落到花钱请你当陪聊了,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人关心我吗?”他抬手,掌心向下,盖住廖家贵手中的匕首,“光天化日之下,不要喊打喊杀。”
廖家贵坐下,匕首藏在桌板下方,威胁道:“那你给我写个东西,证明是你要你弟借我钱,别耍花招。”
“他好歹是我亲弟弟。”庄纶假意推脱,“这不好吧。”
冰凉的匕首抵住庄纶的膝盖,廖家贵恶狠狠地说:“不写的话,你就别想要这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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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下字条给他,那顿饭他没有付钱,我结的账。”庄纶说,他砸吧嘴巴,“那家烧鹅真不错,有空再去尝尝。”
“你被威胁写下字条,为什么不报警?”钟景格问。
“啊?不报警也犯法吗?”庄纶问,“我第二天要飞回天津,没有时间配合警方做调查,等我想起来这档子事,廖家贵已经死了。”他反复观赏红绸烫金的见义勇为证书,惋惜地说,“我告诉过廖家贵,我弟是个愣头青,他不信。”
“我有什么办法呢?”庄纶笑着问,“警察同志,你总不能因为我交友不慎逮捕我吧?”
钱凯叹了口气,拿起空杯子,说:“我出去接水。”他拉开门,向大厅走去,休息处坐着一个英俊的漂亮男人,他落座男人身边:“裘先生。”
“问完了吗?”裘锦程说,“快到饭点了。”
“庄先生刚刚提到想吃烧鹅。”钱凯套近乎,庄纶的说辞滴水不漏,突破口只能在面前这个寡言的男人身上找,“半年来,您和庄先生相处的过程中,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庄纶的异常?沉迷心理学书籍、泡在法律论坛、结交法学副教授、隔三差五回一趟广州,裘锦程眼睫轻颤,思索片刻,对钱凯礼貌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没有。”
“这样啊……我看庄先生拿了本见义勇为的证书,是件什么事呢?”钱凯问。
“我们救了一个被人贩子跟踪的女孩。”裘锦程说,“庄纶发现的蛛丝马迹。”
“只给庄先生一个人发了证书?”钱凯问。
“我也有。”裘锦程抿了下唇角,眼瞳浮起纵容的柔光,“我的放家里了,庄纶非要拿来给你们看看。”
第86章 暴雨
钟景格将两人送至公安局门口,说:“情况我们了解得差不多了,后续若检察院电话联系两位先生核实证据,望两位配合。”
“肯定。”庄纶晃一晃手中的证书,“良民证。”
裘锦程说:“我们可以离开广州了吗?”
“随时可以。”钟景格眼中暗含几分不甘心,他盯着笑盈盈的庄纶,阴阳怪气地说,“希望这位良民先生保持良民的作风。”
“同志,你很专业。”庄纶笑着反击,“我们结婚一定给您发请柬。”
裘锦程拍一下庄纶的腰背,示意他收敛一点,说:“我们会在广州停留一段时间,有事随时联系。”
“好的。”钟景格与裘锦程握手,“谢谢您。”
头顶乌云密布,闷雷滚滚,裘锦程说:“要下雨了,我们打个车走。”
“不回家,去医院看我弟。”庄纶说。
“你打算把他气死是吗?”裘锦程问。
“怎么会,我还要养他到八十岁。”庄纶握紧裘锦程的手,“这个天气,很适合看我弟弟。”
“好吧。”裘锦程改换目的地,站在树下兀自沉默着,任由庄纶像个孩子般新奇地把玩他的手指。
大雨倾盆落下,将疾行的路人兜头淋了个猝不及防,裘锦程望着姗姗来迟的网约车,问:“事情算是过去了吗?”
“等检察院正式提起公诉。”庄纶说,“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不会很久。”他拉开车门,侧身让裘锦程进去,自己挤到男朋友身边,小声嘀咕,“哥,你好久没笑过了。”
“你好意思问。”裘锦程说。
汽车启动,驶向医院。
庄纶特地在医院对面的餐馆买了两份牛肉鸡蛋肠粉、一把香喷喷的炸串和两罐冰可乐,生怕气不死庄嘉峰,他还买了一包成人用尿不湿。
“这玩意儿真贵啊。”庄纶提着尿不湿踏进电梯,“到时候空一个房间,专门放他的尿不湿。”
“损不损。”裘锦程抿唇,他承认被庄纶的恶趣味感染,觉得这一类地狱笑话非常好笑。
电梯运行到9层重症病房区域,庄纶小步快跑冲进VIP单间,迫不及待地打招呼:“小峰,我来看你了。”
裘锦程脚步微顿,阴郁多日的眉眼乌云散开,露出微不可查的星点笑意,庄纶向来连名带姓地称呼庄嘉峰,这是第一回亲近又不失恶心地呼唤“小峰”。
“想哥哥没有?”庄纶自来熟地坐在床边,将尿不湿明晃晃地放在床头柜上,用力拍打庄嘉峰的脸颊,“醒醒,哥哥在公安局的审问室想死你了。”
是想他死了没吧。
庄嘉峰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十分怀念昨日刚去掉的呼吸罩,看到庄纶小人得志的脸,他颇有些上不来气的胸闷气短。
“听说你因为大小便失禁把护工骂了一顿?真不像话。”庄纶说,“看哥哥给你买的礼物,一天换一次,再也不用麻烦护工了。”
这是什么鬼礼物!庄嘉峰张开嘴巴,用尽全力喊出一声:“滚!”
庄纶一巴掌扇向庄嘉峰,眉眼冷淡讥讽:“怎么和哥哥说话呢?没礼貌。”
窗外暴雨如瀑,裘锦程打开窗户,清凉带着潮湿水汽的风吹进室内,他说:“我饿了,吃饭吗?”
庄嘉峰顿时气个倒仰,他以为裘锦程在旁边看了半天不说话,是个善心的人,敢情比庄纶还狠心绝情。
“吃。”庄纶打开一份肠粉,边浇汁边解说,“哥,我真的能吃辣了,你看这小米辣,倒进肠粉里,搭配鲜嫩的牛肉,香辣软糯,人间美味。”他贴心地拌好肠粉,递给裘锦程,“你尝尝。”
纤细的辣味溢散空中,如针尖芒刺无孔不入,浅淡却颇有存在感,勾引无法进食只能挂营养液的庄嘉峰眼睛泛绿、直咽唾沫。他努力不去看吃饭的庄纶和裘锦程,鼻子却逃不过食物味道的折磨,空荡荡的胃一个劲儿造反,然而他用尽全力,也动不了一根手指。
“配炸串吃,香极了。”庄纶拿起一串炸蘑菇,递到裘锦程唇边,“我特意让老板多抹点辣椒油,这种老式竹签炸串,我小时候最喜欢吃。”
裘锦程张嘴,咬下一朵焦脆软韧的蘑菇,浓香的辣油和孜然粉完美融合,随牙齿咀嚼挤出饱满的汁水,他拿起冰可乐灌进胃里,浑身的潮湿和燥热在这一刻化为升腾的白雾。
“太好吃了。”庄纶吸溜吸溜个不停,不仅不觉得过分,还伸手把炸串递到庄嘉峰鼻子下方,笑眯眯地说,“给你闻闻。”
庄嘉峰张开嘴巴,不顾一切地想吃一口,他出车祸后就没有用嘴进食过,活生生一只人间饿死鬼。庄纶迅速收手,说:“不干净,你吃不了。”他将炸串扔进垃圾桶,抽一张纸巾擦手,“好好活着,小峰,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为你申请保外就医,给你配备最好的医护,让你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一勺汤。”庄纶温柔地抚摸庄嘉峰的额发,“弟弟,哥哥爱你。”
庄嘉峰与庄纶对视,瞳仁惊恐地缩小,他说话困难,喉咙发出呜呜噜噜的声响,一个劲儿地颤抖摇头,汗毛倒立,冷汗直流。
前来探望的庄俊豪和徐招南恰好听见这句话,喜上眉梢,庄俊豪说:“小峰,你看你哥哥,多懂事,你以后不要再说你哥哥坏话了。”
“是啊,妈妈看到你们兄弟之间相亲相爱,真的很开心。”徐招南拉住庄纶的手,“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只要你给庄家留个后,房子都给你。”
裘锦程收拾垃圾的手微顿,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瞳冻结成冰,他说:“我出去,你们聊。”
“别。”庄纶一把拉住裘锦程,侧身站在裘锦程和父母之间,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要房子,你们想要后代,就努努力再生一个。”他挑衅地扬起下巴,“我爸收藏的一堆蛇酒,也该派上用场了。”
“小混蛋!”庄俊豪被戳到痛处,冲过来要扇庄纶,裘锦程条件反射要挡,却被庄纶紧攥住手腕动弹不得。
“啪!”
庄俊豪的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庄纶脸上,白皙俊秀的面庞肿起五个指印,文雅清秀的柳叶眼扫过不忍捂眼的徐招南、怔愣的庄俊豪,和抻着脖子看乐子的庄嘉峰。这种时候,庄纶还不忘转头向裘锦程装可怜:“哥,好疼。”
“咱们回家。”裘锦程烦透了这一家子神经病,他伸手摸摸庄纶肿起来的侧脸,“不闹了,我们回家。”
“你亲亲我就不疼了。”庄纶凑过来亲一口裘锦程,转身看向庄俊豪,“老头子,有本事你就把房子捐给国家,我算你是良心尚存,要不然,咱俩就比比谁的命长。”他阴冷地注视着庄嘉峰,柔声细语地说,“弟弟,哥哥还会来看你的。”
说罢,庄纶牵着裘锦程趾高气昂地走出病房,留下床头柜上的尿不湿证明他们来过。
裘锦程找护士要了一包冰块,敷在庄纶右脸,不满地说:“明明可以挡住,为什么非要挨一巴掌?”
“哥,舍不得面子套不着狼。”庄纶靠在裘锦程肩头,亲昵地蹭弄男朋友的耳垂,“我爸妈最怕的是没人给他们养老,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放心,他们还会来找我的,我这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你想要房子?”裘锦程顺着庄纶的逻辑猜测,“你爸会以道歉的名义找你谈话,用房子作为筹码要你给庄家留个后。”
“嗯哼。”庄纶说,“我没我弟贪心,我弟想占有家里所有的财产,我不一样,我只想给自己挣一份彩礼、或者嫁妆。”他抱住裘锦程的腰,拖长声音撒娇,“猫猫球,求求你和我结婚吧。”
第87章 昵称
“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裘锦程问。
“以前的我幻想过南瓜车和飞马。”庄纶说,“现在的我嘛……”
“那你想当南瓜车还是飞马?”裘锦程正经发问。
“……你故意的吧。”庄纶黏黏糊糊地亲一口纯血天津酷哥,“你家小区后面的公园就不错。”
裘锦程拧眉思考半晌,说:“不好。”
“嗯?”庄纶挑眉,“哪里不好?”
“公园里乱糟糟的,不好看。”挑剔的人反倒成了裘锦程,他固执地摇头,“要好看且清静的地方。”
“海河边?”庄纶问。
“太吵。”裘锦程说。
“天津哪儿有清静的地方。”庄纶开地图炮。
裘锦程捏他腮帮子:“你等着,我找人弄你。”
庄纶哼哧哼哧地笑,放下冰袋,用冰冰凉凉的脸颊蹭裘锦程的颈窝:“哥别生气,我再想想。”
暴雨一直下,没有停歇的迹象。裘锦程打了辆车,和庄纶回到住所。厨房堆放着租客们的厨具,庄纶懒得买新锅铲和调料,干脆叫个外卖送到家门口,随便对付一下,钻进浴室洗去浑身的雨水和汗水。
“球球。”庄纶的声音从浴室传来,飘飘忽忽,隐含暧昧,“我忘拿毛巾了,帮我递一下。”
站在窗边看雨的裘锦程叹气,趿拉着拖鞋捞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浴巾,敲敲氤氲雾气的玻璃门:“来了。”
门打开,连毛巾带人都被拽了进去。
(……)
“嘶€€€€好痛!”庄纶捂住伤口,不让棉签碰触破皮的膝盖,“哥,明天就结痂了,能不能不涂?”
“不能。”裘锦程板着脸,拍开庄纶的手,用蘸着碘伏的棉签为青紫的伤口消毒,没好气地反问,“怪谁?”
“可是真的很爽啊。”庄纶说,“就是镜子太高了。等回去天津,我要定一个全身镜放浴室。”
“不要。”裘锦程严词拒绝,“我洗澡时没有照镜子的癖好。”
“可是有两个卫生间。”庄纶扒着裘锦程的肩头,晃一晃古板男朋友的肩膀,“分我一个嘛€€€€”
裘锦程耳尖热烫,沉默着给庄纶的膝盖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