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扶苏 第9章

韩谈说着说着,竟呜咽了出来,他本就生得纤细乖巧,这一哭出来,大有一种梨花带雨的柔弱之感。

韩谈哭诉着:“小臣身份卑贱,只是一草芥般的寺人,在幼公子身边混口饭吃,本不该抱怨甚么,但、但幼公子为人跋扈,咸阳城尽人皆知,今日得蒙长公子大恩,小臣愿意归顺长公子,一心一意为长公子办事儿,成为长公子的眼目!”

扶苏平静的道:“你大可不必如此,今日之事,予便当做不知情,予与亥儿乃是情同手足,棠棣之情,无需甚么眼目。”

韩谈见扶苏拒绝自己,一点子也不着急,他慢悠悠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向扶苏,道:“长公子对幼弟宠溺有加,捧着怕磕了,含着怕化了,那是长公子心窍善良,长公子以为,幼公子也是这一般无二的心思么?”

“你到底何意?”扶苏眯起眼目。

韩谈从怀中拿出一物,是一张小羊皮,贴身放着,神神秘秘的模样,他将小羊皮擎在头顶,呈上去道:“请长公子过目,长公子只消看一眼,便知您宠溺爱惜的幼弟,心窍里到底是甚么模样。”

扶苏知晓,韩谈这是在挑拨离间,他已然从胡亥处听说了韩谈的真实身份。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扶苏还是拿起小羊皮,轻轻一抖,展开来快速阅览。

扶苏乌黑的眸子一震:“这是……”

韩谈唇角挑起一抹轻微的弧度,道:“长公子看的无错,这是请愿书。”

这是一卷集结二十多个臣子签字画押,€€臣拥立幼公子胡亥为大秦太子的请愿书!

韩谈道:“长公子,听闻幼公子入学宫习学之前,是跟随长公子习学文章的,他的一笔一划,都出自长公子的悉心教导,这请愿书的笔迹,长公子可熟悉?”

虽然是问话,但韩谈并没有给扶苏回答的机会,言之凿凿的道:“这正是幼公子的亲笔森*晚*整*理请愿书!幼公子集结以廷尉李斯为首,二十多名朝廷€€臣,画押请愿书,打算在封禅大典之中昭告天下,迫使陛下立幼公子为大秦储君,这一切长公子都被蒙在鼓中!小臣卑微,但亦知恩图报,今貌死将请愿书盗出,便是不想让长公子被谎言蒙蔽。”

请愿书……

扶苏修长有力的双手紧紧攥住小羊皮,骨节分明的手因着用力微微发白,方才胡亥还在对自己表忠心,一副天真无邪不争不抢的模样,背地里却藏着这样一卷€€臣请愿书。

韩谈将笑意掩藏起来,悲戚的道:“长公子,小臣知晓公子心善,将幼公子视为手足爱弟,然,幼公子曾几何时将您看做兄长?不过是通往大秦储君之位的一块踏脚石罢了!”

扶苏双手收拢,猛地攥紧请愿书,幽幽的轻声道:“亥儿,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

第10章 口是心非

邹峄封宫,小寝殿。

嬴政落脚在邹峄封宫,寺人宫女将小寝殿收拾干净,请嬴政下榻。

他一身黑色的宽袍,已经摘去繁重的冕旒,却一点子不失帝王的威严与气度。

嬴政背对着殿门,站在太室户牖之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侍弄着摆在窗下的花草,用一方素净的帕子,慢悠悠擦拭着叶片,享受着昏黄的斜阳。

“君兄。”

有人走入太室,站定在嬴政身后。

嬴政没有回头,微笑道:“€€儿来了。”

入殿之人,正是大秦皇弟,公子成€€。

公子成€€道:“君兄所料不差……幼公子那处,的确藏着一卷€€臣请愿书,结合了朝廷二十多个有名望的臣子画押,应该是欲图在封禅大典之上拿出来。”

嬴政微微颔首,一点子也不意外,幽幽的道:“是么。”

公子成€€又道:“还有幼公子身边的寺人,合该是唤作韩谈的,近些日子越发的猖狂跋扈,仗着幼公子的名义,在外面欺压了不少宫人,今儿个一早,还抢走了君兄遣人送去给长公子的梨花雪酿酏。”

“是么。”嬴政复又道了一句,还是那般轻轻的擦拭着花叶,没有太多表情。

公子成€€道:“要不要€€前去敲打一番。”

“不必。”嬴政放下手中的素布,看着斜垂的夕阳,若有所思的道:“亥儿自打遭遇刺客之后,便变化了不少,朕倒是很好奇,他到底能改变多少,且看看罢。”

“敬诺,君兄。”

…………

邹峄封宫只是临时的落脚点,扶苏负责封禅筑坛,明日便要启程,先行探路,胡亥是个“小跟屁虫”,要刷哥哥的好感度,自然亦跟着扶苏启程。

明日便动身,胡亥特意早些歇息,养精蓄锐。

他躺在软榻上,翻了个身滚来滚去,好似感觉有什么东西硌到了自己,伸手扒了两下软毯,一个皮子样的物件儿从软榻下面露出来。

嘶啦€€€€

胡亥伸手一抽,是一张小羊皮?

他将小羊皮展开抖平,铺在软榻上,上面的字迹晦涩难懂,对于一个穿越而来的冒牌幼公子来说,有些生僻拗口。

然,这些都无妨,因着胡亥可以通过触碰看到标签。

【请愿书】

【幼公子情愿为太子联名书】

胡亥:“……”

这是甚么请愿书,分明是催命符!

胡亥万没想到,自己的软榻下面,竟然藏着这样一张催命符。堪堪和哥哥表达了忠心,说好了不想做太子,若这张请愿书被哥哥看到,哥哥还是重生而来的哥哥,便宜哥哥会怎么想?

胡亥自言自语:“一定会把我当成好大一朵白莲花。”

不行,我绝不能做秦二世。

胡亥眼眸微动,赤着白嫩的脚丫下榻,从案几上抓起金马书刀,手起刀落,“唰唰”几下,直接将画押盖印的请愿书划了个七零八落,随手一丢。

胡亥盯着被丢在地上的请愿书残渣,倏然灵机一动,复又下榻将请愿书的残渣捡了起来,€€饬着放在一个小合中。

这般好表忠心的机会,自己怎可错过?明日找个时机,将七零八落的请愿书拿给哥哥看,告诉哥哥自己无意于争储,叫便宜哥哥安心。

胡亥拾掇好一切,向后一样,四仰八叉的躺倒在软榻上,美滋滋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殿外传来嘈杂的响动,胡亥揉了揉眼目,睡眼惺忪的坐起身来。

是了,该启程了。

嬴政还要在邹峄封宫小住几日,扶苏与胡亥先行出发,前往泰山,一路上安排扎营,先行探路,到了泰山之后还要筑坛,一切都需紧锣密鼓。

胡亥熟悉整齐,走出寝殿,被宫人簇拥着来到邹峄封宫大门,车马已经准备妥帖,随时可以出发。

“快看,幼公子今日笑了,真好看!”

“你疯了,快别看!不知晓幼公子翻脸无情么?”

“快低头,想活着就本分点儿!”

胡亥发现,宫人们都很惧怕自己,但凡是自己走过之处,鸦雀无声,一个个垂着首,下巴抵在胸口上,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哥哥!”胡亥一眼就看到了便宜哥哥扶苏。

扶苏正在指挥着士兵们搬运物件上车,听到胡亥脆生生的唤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胡亥一蹦一跳的走过去,乖巧的仰着脸,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扶苏,眨巴着的眼睛,奶声奶气的道:“哥哥,亥儿与你同车,可好呀!”

一起坐车,路上撒撒娇,不仅可以促进感情,还可以找个适当的时机,将划烂的请愿书给扶苏看,巩固一下天家的兄弟之情!

哪知……

不知是不是胡亥看差了,今日便宜哥哥的面色有些许的冷淡,淡淡的道:“亥儿,为兄还有一些公务需在辎车上处理,不便与你同乘。”

说罢,迈开大长腿,也不需要脚踏子,一步登上辎车,衣袍发出哗啦一声,只留给胡亥一个潇洒却冷漠的背影。

【略显冷漠的兄长扶苏】

胡亥:“……”原来不是错觉。

昨儿个还好好的,今日便宜哥哥突然这般冷漠,好似几日的好感度都白刷了一般?

胡亥歪了歪头,自言自语道:“奇怪……问题出在何处?”

胡亥只得上了自己的辎车,跟着大部队开拔,从邹峄封宫下山,往泰山而去。

大部队行路半日多,眼看便要黄昏,距离扎营还有一段时间,胡亥一路上苦思冥想,也不知问题出现在了甚么地方。

他微微眯了眯眼目,突然道:“来人。”

跟车的虎贲军士兵立刻上前,道:“卑将在,请幼公子吩咐。”

胡亥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他生得面皮白皙,又漂亮乖巧,这一咳嗽起来,简直万千不胜,柔弱不堪,幽幽的道:“去通传一声,便说本公子奔波疲累,想要先行扎营,不知长公子以为呢?”

“卑将这便去通传。”

胡亥是想要试探一番扶苏,若是扶苏不关心自己的弟弟,大可以继续赶路,按照计划扎营,若是扶苏骨子里还担心自己这个弟弟,自然会立刻扎营。

过不多久,前方传来遥遥的传令声。

“长公子有令€€€€”

“全军原地扎营!”

胡亥眼眸一亮,虽然便宜哥哥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到底还有转机。

他立刻下了辎车,一下来便看到了便宜哥哥扶苏,扶苏身边还有一人,正是贴身伺候在胡亥宫中的假寺人韩谈。

韩谈与扶苏正在说些甚么,低眉顺眼的,一副乖顺又温柔的模样。

胡亥眯了眯眼目,韩谈怎么跑到便宜哥哥那面去了,自己也没有吩咐他做甚么,难道……

便宜哥哥今日如此冷漠,是因着韩谈从中作梗?

“哥哥!”胡亥装作甚么也不知的模样,蹦蹦跳跳跑过去,拉住扶苏的衣摆,轻轻拽了拽,明知故问的道:“不是还没到扎营的地点,怎么突然扎营了?”

说罢,还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对便宜哥哥展开可爱攻势。

扶苏不去看胡亥,道:“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因此临时扎营。”

【口是心非的兄长扶苏】

胡亥闷笑了一声,又道:“哥哥,亥儿今日可否与哥哥宿在一帐?亥儿想与哥哥一起睡。”

扶苏眯了眯眼睛,道:“不可。”

【愈发冷漠的兄长扶苏】

胡亥眼皮一跳,便宜哥哥拒绝的这么绝然,看来是弟弟还不够可爱,左右我才十岁出头,装装嫩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胡亥把牙一咬,硬着头皮拉住扶苏的手臂,摇晃着撒娇道:“哥哥€€€€哥哥€€€€亥儿要与哥哥一起睡,一起睡!”

扶苏似乎下定了甚么决心,对撒娇耍赖的弟弟视而不见,撇开胡亥的手,找了个借口道:“为兄还有公务需要连夜处理,亥儿自己歇息罢。”

【像大猪蹄子一样搪塞你的兄长扶苏】

胡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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