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淮序还是决定要把他叫醒,下意识抬手就要将手上沾的水扫给那张安详的睡脸。
然而在将手拿出池边的那一瞬,淮序还是放弃了这一做法。
他可不想把这个麻烦的小东西惹哭,就算只是微末的可能性。
细细想来,当初还在山洞的时候,颜月歌怕水这件事就已经初见端倪。
正常人突然被水扫了一身或许是会惊讶会吓到没错,但不至于会一下子脸色煞白,惊惧成那副模样。
可即便如此,最怕水的纨绔却执意从水球的封锁中将“最需要水”的他带走,一路带到了这里。
果然是奇怪的家伙。
咚。
小团的灵力被操控弹到了少年额顶,瞬间没入他的身体,强行唤了少年清醒。
可即便是睁开眼,颜月歌也仍是迷迷瞪瞪的状态,眼皮不住打架,马上就能困得厥过去。
淮序并未再去做些什么,只道:“熟了。”
颜月歌的大脑显然并不在线,闻言怔怔点了点头,好似提线木偶般,动作格外机械地刨开了火堆下的叫花鱼,咔咔打开,看也不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吃着眼睛都要闭起。
大抵也是睡意侵扰,颜月歌刚开始吃得极慢,抬起的手递不到嘴边就静止了下来,亦或刚嚼没两下就忘了这件事。
但这样下去战线只会越拖越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颜月歌一点儿不清醒的大脑似乎是意识到这件事,猛地一个停顿之后,便就迅速加快了动作。
风卷残云般将三条鱼尽数扫过,别说眼睛都彻底闭起来,脑袋都快要贴到地上去。
饶是如此,他还是顽强将脑袋转向了淮序的方向,闷声闷气念了声“晚安”。
然后才再撑不住,脑袋一歪靠在水池上就直接睡了过去。
手中还握着半块包裹叫花鱼的干泥巴。
呼吸声很快平稳,淮序又看了一时,赤红的眸底似是宁静也似渐起波澜。
很快,他眨下眼睫,再睁眼眸中只剩懒散。
哗地,他突然后仰躺在了水面上,望着被昏黄沙尘渐渐遮挡的月与星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淮序撑起了一个小小的结界。
结界之外,风沙渐起肆虐无边,结界之内,火焰映着睡颜,平静不见一丝跳跃。
第29章
颜月歌醒来时,天气已是变得晴朗。
火红的太阳炙烤着脚下无尽的沙海,热意滚滚而来。
颜月歌却丝毫没被被热到,甚至睁开眼时还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极好,温度也是极其舒适。
刚起的大脑还不甚清醒,颜月歌怔忪间望向周围,了然点了点头。
是了,他们已经离开到处都是水的长乐水境,来到了天差地别的火热沙漠。
这地方夜晚来得晚白天便就来得晚,他们昨天凌晨来时这地方的太阳才刚要落山,这会儿已经过了正午有一阵,太阳却似早上七八点的太阳。
只是沙漠中七八点的太阳也不容小觑,晒到身上同样滚烫。
好在他昨晚睡在了留给淮序的水池边,缩一缩尚还能将大半身体藏到阴影里。
加之沙子细软,睡得舒服倒也理所应当。
但也仅限这会儿。
颜月歌的大脑很快清醒过来,立马就要往起站,睡得麻木的胳膊和大腿却在瞬间扯了他的后腿,尤其大腿,他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毕竟是干燥高温的沙漠,他实在是担心淮序,硬是扶着水池池壁站了起来,麻木感瞬间上涌,麻得他当场皱起了眉头。
龇牙咧嘴间也正巧看到了趴在水底的淮序。
似是听得动静,淮序扭头向他看来,一眼见了他的狰狞神色,手下的藤球都飘了起来,又被他瞬间察觉按住,挑了挑眉道:“做噩梦了?”
声音自水下传来,听起来闷闷的一点儿不似平常,但并非是哪里不舒服的音色。
颜月歌摇了摇头,瞬间放心许多,倒是对那水中传来的声音颇觉新奇。
袭击他的麻木尚且不见消退,颜月歌几次努力才勉强将表情掰正,终于得以仔细看了淮序的位置。
池水仍是满满的,淮序还特意趴在了那小块让太阳照射到的池底,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阳光照耀下,漆黑鱼尾表面的赤红清晰可见,大片形状规则漂亮的鳞片闪闪发光,映照出绮丽的光彩,美得惊人。
颜月歌只看一眼便赶忙将视线收起,生怕一不留神看得入了迷。
不过,他的视线最终还是停留,落在了那颗被淮序按到手下的藤球。
大抵是淮序实在闲得无聊,在水下拍球打发时间。
腿上胳膊上的麻意一点点散去,颜月歌的神情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却是深觉愧疚,视线再转,看向了水底稍稍抬头看着他的淮序。
尽管落了簪饰,那头雪色的长发仍大部分披散着,飘荡浮游在水中当真好似漂亮的水母。
颜月歌不由有些怔忪,一路滚到了嗓子眼的话却是没有停顿地出了口。
他说:“我是不是睡太久,都让你等无聊了。”
明明完全没有提到“对不起”三字,每一个字眼却都是诚恳的歉意。
清澈水面之下,狭长的赤眸倏就眨下,平顺铺在池底的华美鱼尾忽地稍稍抬起,卷起柔和的波纹甩起推去,搅起了轻微的波。
淮序在波中松开了手,任由轻质的藤球飞速浮出水面,随波轻轻摇晃,他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买的玩具很不错。”
重音落在了“你买的”三字上。
颜月歌的视线已是不自觉盯在了藤球上,闻言愣了片刻,忽就露出了浅浅的笑意道:“你能喜欢就太好啦。”
下一秒,淮序一甩尾巴浮出了水面,正正向他看来道:“我很喜欢。”
他们此刻的距离着实称得上是近,几乎已经是面对面毫无空隙。
那双漂亮的眸一瞬不瞬落在他的视线,颜月歌只觉心跳顿乱,下意识便就避开了视线,干巴巴道:“我、我下次遇到了好玩的也买给你。”
淮序静静将他看了一时,稍稍点下了头。
虽是避开了视线,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将淮序的回应收拢,颜月歌仍未鼓起勇气看回去,嘴角的弧度却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笑意愈发明显。
他并未露齿,唇角的小小梨涡却是无法遮掩,就连鼻尖那枚浅痣都跟着生动了起来。
很快,似乎快要藏不住虎牙,颜月歌赶忙转过了身,去看脚边的火堆了。
这本不过是他实在扛不住他老婆近距离的美颜冲击,意欲开溜的借口。
只是当真将乱糟糟的火堆纳入眼底后,颜月歌还真就瞬间转移了注意力。
怎么说呢?火堆整整齐齐已经被烧灭,没有丝毫乱掉的迹象。
可关键是,他昨天睡前还在做叫花鱼的啊。
他睡得迷糊,睡前的记忆也不太清晰,对自己最后到底有没有吃鱼很是含糊。
按理说他隐约是记得自己吃了的,可是如果他吃了,裹鱼的泥巴呢?
恰这火堆整整齐齐也不像是刨开过的样子,该不会他没等到鱼熟就睡着了吧,那、莫非鱼还在火堆底下?
颜月歌疑惑间急忙去挖,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啊,不用抢救了。
他才刚挖两下忽就在火堆底下找到了已经变成片状的泥巴,其中包裹的鱼已是不见踪影,倒是能见着尚未烧干净的鱼骨头。
想来当真是让他吃掉了的。
颜月歌意外放下心来,至少没有浪费粮食。
水池中的淮序将他的动作看去,自然就明白过来他是想干嘛。
昨夜时那些泥巴与骨头都并未投入火堆,或者说不是颜月歌投入进去的。
而是淮序抢去的。
准确说是从不知道梦到什么死活要往嘴里塞的颜月歌手中抢下来的,尤其是昨夜还被他捏在手中的那块。
全部丢到火堆里也是这个原因,不丢进火堆就要被他丢进肚子里了。
只是淮序难得一时兴起做了次好事,却并没有留下姓名,所以颜月歌并不知道这一点。
于是怎么都与自己的记忆对不上号的颜月歌,此刻正在怀疑人生。
嗯?
如果自己吃鱼这件事不是梦,那他岂不是完全没有分给淮序?
明明是淮序想吃了才让他做的。
虽然从各种意义上都是错的,但颜月歌又怎会轻言放弃,刷地回头,忐忑问向淮序道:“那个,那鱼还有吗?”
淮序并未多问,直接从储物袋中拿出三条递给了他。
颜月歌恭恭敬敬双手捧过,麻溜处理过再裹好,飞快捡柴生火,将新的鱼埋到了火堆下。
急急忙忙处理一通,太阳又是升高了许多,颜月歌抹去额上细密的汗珠,掐了个净术将周身扫过,便就当做了洗漱。
回头一看,不知从何时起,淮序就倚在了池边看着他忙碌,锋利的指爪间变着花样转着那枚藤球。
颜月歌瞬间冲其笑了笑,只见淮序转球的手微一停顿,而后便复又转了起来。
颜月歌不由又笑了笑,转头就去看火堆了。
关于淮序突然变出人腿又突然变回去这件事,他已在昨夜里问过,答案就是淮序自己也不知道。
甚至说刚开始变的时候也是毫无征兆,变回去也是毫无征兆。
虽说已经经历过一次,再遇到应该不至于太过慌张,但这种毫无征兆就会发生变化的事,在他们的逃亡路上还是越少越好才是。
尤其他们的目标已经转变为了去抢神器,到时候人多了混战起来,任何一点意外状况都可能改变结局。
所以他也是拿出四海密卷狠狠翻了翻,他们现在手头能够获取的情报资源很是有限,可以说是只能通过四海密卷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