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通道所在的屋舍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书中也没有什么详细的描写,所以颜月歌便就在带着淮序一间间找着。
周城也不知具体比他们早来了多久,能够毫不犹豫选择离开这里寻向外处,想来应该已是将此地大差不差都搜查过了。
但应该是什么都没能找到。
颜月歌对此只能表示幸运,猜测或许是无相沙落在了他的手中,与书中周城来到此地的状态并不完全相同,才让周城没能顺利打开通道吧。
所以他此刻完全是一只手牵着淮序,一只手捧着装了无相沙的小盒在走着。
其实现在想来,颜月歌对周城说的有些多了。
他之前对淮序说的一直是猜测这地方会有神器,可是他对周城说的话,几乎已经是断定了这地方有神器,还有可能被周城抢走的样子。
这让他的行为逻辑一下子就产生了裂痕,很是站不住脚。
虽说在当初长乐水境的猜测之后都已经快两个月了,情报有所变化也实属正常,可这正常不正常的,他也没跟淮序提起过他已经确定了啊。
他倒是有点风声就要跟淮序说一说,即是情报共享,也是边说边给自己理理清楚。
该说不说,他跟淮序的进度尚还停留在猜测如果绝日宗当真有神器在,会是在哪个区域了。
同样也是猜测。
能够与确定神器在这里搭得上边的,或许也只是稍早他们在城镇时听到的那关系混乱的一家子的言论了。
恰,那传言还是周城放出来的。
颜月歌想得头痛,但总觉得还是得跟淮序解释一下的。
淮序虽不爱说话,可淮序的聪明与好记性他是知道的,不问他也只是不在意,没想着与他对峙罢了。
想着,颜月歌侧目偷偷瞥了淮序一眼,只见淮序面上仍是淡漠,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模样。
等等,真的是兴致缺缺,而不是对他失望至极了吗?
颜月歌心底突然慌了一下,又想起书中的主角攻就是明明在意的要死却死活不肯好好说话,导致平添烦恼招惹出许多麻烦事的事情。
淮序的不在意或许是当真不在意,可不说清楚总会有可能在心里留下疙瘩。
他可不想因为这逐渐积累起来的小疙瘩在日后跟淮序闹起矛盾,尤其他才刚刚确定淮序也在喜欢他了。
讨厌可比喜欢来得简单多了,他才不要他老婆讨厌他。
颜月歌脑子里各路解释翻涌得欢,面上已是不经意间有所表露,说是在认真查找着一件件屋舍,认真之外也格外明显的心不在焉。
终于,在他找到合适的解释之前,淮序已是察觉到他的挣扎,直接开口道:“世界会灭亡吗?”
颜月歌感觉后背的皮一下子就绷紧了,瞬间都站直几分,脑子的反应却是慢了一拍,下一瞬才意识到淮序问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淮序还是在意的,这不一下子就问到了之前跟周城提及的内容。
但关于这个问题,他只是赶忙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们之后还得继续去看美丽的风景,继续去找合适的水域呢。”
淮序确实是有点在意,不过与颜月歌的猜想不同,他在意的是颜月歌的在意,以及此刻颜月歌的乐观。
淮序静静看着他,又道:“拿到神器之后?”
颜月歌瞬间露出了笑意,梨涡浅浅,重重点了点头道:“拿到神器之后。”
话音落下,半虚半实被颜月歌一把推开的门扇正中,环绕在他二人身周如同绸缎的无相沙瞬间寻向其中。
毕竟是书中指引着周城找到神器的法宝,他们这肉眼可能看不到的东西,就还是让细细的沙来“看”吧。
然而,不等颜月歌带着淮序踏入进去再确定一眼,就听无相沙已是找到了什么,闷声顶开了甬道的入口。
呲啦呲啦好一阵的声响,与他处无异的地砖便就被推至一旁,露出了黑漆漆的洞口。
颜月歌赶忙拉着淮序走过去,见着洞口之下破败望不到头的台阶,眼前瞬间亮了亮。
找到了。
颜月歌下意识扭头看向淮序,捧着无相沙小盒的手激动指了指洞口,“直觉告诉我下面有东西,我们下去看看吧。”
沾了颜月歌的光,淮序的感知已是随着洞口的打开探入了其下的结界,果不其然在遥遥地心处,封印着一卷强大的卷轴。
淮序不觉迎上颜月歌的视线,在其明显激动的神色中点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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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并不是毫无危险,甚至可以说是危险重重。
颜月歌丝毫不敢马虎,想想还是将淮序扛到了肩上,小心发动了影日密抄与红雀燕,手中无相沙也是握得紧紧的,生怕反应不及。
台阶三百六十一阶,每阶境遇各不相同。
但,涉及到这种一阶一变绝对涉及了禁制与结界的情况,颜月歌自身的能力带给了他们绝对的优势。
尽管颜月歌对此毫不知情,任由每踩出一步都轻松简单,也只当是因为有影日密抄的绝对隐匿在,那种需要探知到有人到来或是探知到结界触到才会发动的机关也不会发动。
是以,颜月歌扛着淮序小心走出了大几十阶,才第一次遇到了铺满整个空间的巨大蛛网。
蛛丝纤细几不可见,尤其这才刚一进入这级台阶就迎面撞上,饶是颜月歌走得小心也一下子没能注意,迈出的小腿登时便触了上去。
瞬间,锋利的蛛丝隔开法衣划伤皮肉,分明的刺痛传来,惊得颜月歌赶忙收回了步子。
这让他不由也是心里一惊,这要是他们触碰到了上一阶的机关,慌不择路之下快速闯进来,不得一下子撞在这蛛网上被切个粉碎。
可还不等他感到庆幸,深藏暗处的巨型蜘蛛就刷地扑出,即使看不到颜月歌的方位,也是瞬间朝着引发蛛网颤动的方向击去。
比他大腿还粗的蜘蛛腿噌就向他捣来,腿上刚毛锋利异常。
颜月歌一下子被风扫到也是惊了一跳,好在心中一直绷着一根弦,红雀燕当即甩出火球挡住了蜘蛛的攻击,无相沙也是紧紧贴向蛛网为他们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缺口。
颜月歌毫不犹豫钻入缺口,扛着淮序撒丫子就跑,格外迅速的操纵着红雀燕和无相沙陆续打开了后面遇到的数十道蛛网才终于踏入了下一阶。
进去之后也没敢硬冲,急急刹在了台阶的边缘,生怕再遇到一个类似于那蛛网的开门杀。
大蜘蛛贴脸的恐怖值也不容小觑啊,颜月歌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淮序,只敢用口型道:“有没有被吓到?”
淮序盯着他的唇辨认了一阵,缓缓摇了摇头,同样用口型道:“小心。”
颜月歌顿时心头一暖,不觉勾唇笑了笑,点下了头。
深吸一口气再回头,颜月歌的动作更是小心翼翼,三百多道的台阶直接走了两个多时辰。
这样的速度在走出三百六十一道机关与防卫的前提下已是极其的迅速,这不主要是他们从头到尾也没真正触发几道机关。
但颜月歌到底是追求谨慎,几乎是一步一挪,走得格外缓慢。
不过谨慎同样带给了他们可观的机关触发率,后面也是除了设定好的无时无刻不在运作的机关,完全没有让他们触发了去。
可就算是没有发动的机关,越往下也是越发触目惊心,可怕得令人胆战。
就他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走出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身上衣物也是被扯破了数道,耳尖还擦出了道浅浅的血痕来。
颜月歌尚还处于紧张情绪中没有察觉,将四周一眼看过,便就继续走向了地底唯一的一处宫殿。
仍是如同上面绝日宗影像的那般,呈现出犹如褪色的淡金色。
他记得书中周城可是拿着无相沙探了好久才让其显形,怎么到他这就跟恨不得塞他眼睛里似的,要多显眼有多显眼,他刚开始还以为是他走错地儿了呢。
莫非是他走石阶走得太过谨慎,只切实触动了蛛网那层,让这地方以为他们折在那儿了,所以才没有隐藏起来吗?
这一点他确实与书中的周城不同,毕竟周城可是实打实把那些石阶都攻略了下来。
怎么说呢,是个狠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省了他可能因为不是周城而找不到这宫殿的可能性。
他并未将怀中的淮序放下,甚至这一步步走在宫殿前的石阶上,他已是将淮序揽的愈紧。
如果与书中无异,那么他出现在宫殿门前的一刻,就会迎来守门人的一个问题,如果他答不上来,就会直面可怖的狂风。
就算他们此刻让影日密抄遮得严严实实,也未见能躲过。
问题会是什么呢?会与书中一样吗?书中问了什么来着,不对,周城又没答对,也没什么参考意义啊。
他在这边走得紧张,肩头的淮序很难不察觉,环在他颈间的手稍稍抬起,轻轻捏在了他擦破的耳朵下方一点。
淮序此刻其实很是不满,不满于明明有他在场,本身也有诸多法宝傍身还身手灵活的颜月歌是怎么把自己的耳朵伤到的。
尤其那刚走出台阶时不过是擦伤的细小伤口,于此刻再次走上台阶后,竟是渗出了细密的血珠,眼看着愈发圆润,马上就能滴落下来的架势。
淮序的指尖捏过,受阻的血管稍稍泛了白,渐渐止了血迹,他靠近颜月歌的耳,低声呵道:“我在呢。”
颜月歌都快被他突然的捏耳朵整害羞了,这不守宫砂的作用尚还□□着,虽效果没有前时那么好了,但也是极大的降低了颜月歌的心动速度。
但这一声无疑更多的递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与安慰,他不由怔了怔,抬眼对上了淮序的视线,登时弯了弯眉眼,紧张之色瞬间消散了许多。
再提气,颜月歌终于迈上了最后的几级台阶,看到了门边散落的一副骨架。
片刻,感受到视线,骨架的上方登时凝结出一道白衣的少年虚影,空洞的眼眶向他看来,发问道:“来者何人?允令何在?”
虚影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起伏与情绪。
那甚至已不是魂魄,而是一道执念。
颜月歌的视线穿过少年的虚影,落在地面上皑皑的白骨,突然,一个名字的故事自他脑中忆起,他说:“房沁,宗门危机已去,你已如实尽到了责任,可以休息了。”
不远处,白衣的少年视线渐渐聚焦,虽仍未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却切实向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片刻,少年拱手作揖,身形如烟消散,应道:“是。”
似是执念也消。
少年走得干脆,就连肩上的淮序看着都感到奇怪,登时将视线收回,问道:“小宝认识他?”
颜月歌抬头看去,却飞快摇了摇头,指着白骨间未腐的法衣道:“有写,那两个字看着像是‘房沁’,我就是试试,如果不是我就得再猜了。”
法衣的事确实是事实不假,不过法衣间字迹早已模糊不清,真让他猜不知道得猜到什么时候去。
他只是看着那两个只露出了半截的模糊字迹,想到了书中有关少年的剧情。
少年于乱时受命守门,本是为其求得一份生路,却一日不得归令便一日不还。
直到地面之上的绝日宗无一幸存,地面之下的少年便生生守至身化白骨,以一缕执念尽忠至此。
少年确实责任已尽。
可到底,有关宗门那句完全是他胡扯的。
绝日宗已然灭门,又怎可能危机已去?
但如果不说危机已去,他又该说些什么来告慰这道亡灵?
颜月歌不觉默念数声抱歉,又在淮序€€丽的赤眸注视中弯了弯唇角,“看来我们运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