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中有一种想控诉他双标又不敢发作的怨妇感。
“……”郁白心虚了一秒钟,“我休息完了,不累了。”
他想了一下,回答严€€刚才的问题:“袁叔叔那边不着急,他现在应该是正常的模样,估计正在医院里,张叔叔离开派出所估计就过去见他了,我们先去找何西,然后再联系袁叔叔。”
他们三个都是意识进入了这个时空里原有的自己身上,那么袁玉行也会是正常的老头状态,不会变成小孩,而且作为一个活了六十七年饱经沧桑的大人,应该很快就能镇定下来。
何西却是个表里如一的小朋友,莫名其妙地穿越了时空,肯定会惊慌失措,当然是优先找到她,起码要跟她说清楚当下的状况。
“哦,也对。”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是,何西是谁?”
郁白愣了一下,想起来离开循环后,只有自己单方面认识何西。
“就是早上在十一楼进了电梯的那个小女孩。”
“看上去胆子很小的那个小朋友啊?”严€€纳闷道,“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我在循环里认识她的。”郁白也很纳闷,“你居然对她有印象,我以为你光顾着跟袁叔叔斗嘴。”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瞎的,我还看到她脸上好像有伤呢,但她躲躲藏藏的,我就没敢多看她……”
“那是她爸打的,她确实很不希望被别人看到。”
“我草!”严€€义愤填膺道,“连小孩都打,人渣!”
郁白就说:“等会儿说不定要靠你对付他。”
现在是傍晚六点多,小学生早已放学,何西这会儿应该在家。
怎么绕过人渣父亲顺利见到她,也是个问题。
谢无€€对其他人类并不关心,而他又是个有心无力的苍白宅男,打不过万一发疯的酗酒人渣。
只能指望看上去最有威慑力的严€€了。
片刻后,出租车在金灿灿的“美好家园”四个大字下方停住。
阔别两个小时后,郁白又回到了这个堪称万恶之源的小区。
只是换了个时空而已。
他带着谢无€€和严€€一起走进小区,穿过漫漫夜色,来到那栋熟悉的单元楼。
然后。
在难得有热闹人声的一楼候梯厅里,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前方有几个陌生的住户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左侧的电梯外摆着一块故障维修中的黄色警示牌,今天下午郁白和谢无€€都没有坐电梯,它依然命中注定地坏了。
右侧的电梯在经过短暂的停运检修后,本来应该恢复正常运行。
但这会儿有个穿着宽大病号服的小男孩,正在轿厢里不停地进进出出。
他嘴里不知碎碎念着什么,从刚打开门的电梯里走出来,又在即将关上门时按下电梯按钮,转身走进去,如此反复。
电梯便始终停在一楼,无法上行。
一旁有住户喊他:“小朋友,别玩电梯了,我们要用它上楼的。”
“不要叫我小朋友!”他立刻语气严肃地大声道,“千万不要坐这个电梯!”
“为什么啊?”
“会出事的!出大事!”
“……”
满心茫然的住户们彼此对视一眼。
有人看着小男孩的病号服,面露同情地指了指脑袋:“可能是这里有问题。”
见状,也有人摇摇头,转身朝楼梯间行去:“算了,走吧,反正楼层不高。”
陌生的人们陆续散开,只剩下刚过来的郁白三人。
严€€错愕道:“是袁叔叔!”
郁白面露不解:“为什么他还是变成了小男孩?”
谢无€€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不是这部电梯。”
郁白几乎不忍直视眼前的荒诞场面,小声附和:“对啊……”
就算袁叔叔是想通过进入穿越时乘坐的电梯,来尝试能不能回到原本的时空。
那也应该是去事发的那部电梯里尝试。
然而,这是九天前,左边那部电梯还没被换成过分豪华的金色,仍是令人怀念的朴素银色,正因为急坠故障停止了运行,无法乘坐。
总而言之,到底关右边这部一直在勤勤恳恳为住户服务的好电梯什么事啊!
它是无辜的!!
还在闷头折磨无辜电梯的小男孩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扭头。
等他看到站在一旁神情复杂的三人,顿时激动地叫了起来。
“你们也在!”他欣喜若狂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回来!”
小男孩当即抛下了电梯,朝几人跑过来。
站在最前面的严€€见他快要喜极而泣的样子,下意识蹲了下来,想看得清楚一些:“哇袁叔叔你不会要哭了吧!说好的镇定€€€€”
结果猛冲过来的小男孩刚好跟他撞了个满怀,宛如一个久别重逢的熊抱。
小男孩嗷嗷大叫的同时,不禁捂住了脑门:“我醒过来的时候刚好在医院!今天真是吓死老子了!……傻大个你的头怎么这么硬,石头做的吗!”
“……”严€€老实地道歉,顺便带点骄傲地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不好意思啊袁叔叔,我练得比较好嘛。”
“什么玩意儿?你头也练?”
“啊这个,多多少少会锻炼到一点周围的肌肉群啦。”
后方的可怜电梯终于成功地关了门,开始上行。
好温馨的场景。
就是离谱了亿点。
围观的郁白笑得有点崩溃。
而谢无€€看见他脸上的笑意,又看了眼保持着奇异姿势的两人,若有所思地问:“他们在干什么?”
“嗯?”郁白顺着他的目光反应了一下,忍俊不禁道,“算是……拥抱吧。”
“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吗?”
对,就像他之前不小心拥抱了严妈妈一样。
……这家伙真是好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
郁白含糊地应了一声,试图把自己的尴尬时刻转移到一本正经的知识普及上去。
“拥抱是我们人类特有的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你们那里没有这种习惯吧?”
“没有。”
“那就是这里特有的。”郁白笑着说,“而且在我们国家,一般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人之间才会拥抱。”
“亲近?”
“嗯,就是朋友、家人……这些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
他说得随意,目光望着又在斗嘴的两个同伴,却不曾留意到,身边的男人听得很认真。
像学围棋一样认真。
兢兢业业的银色电梯去楼上晃了一圈,载下来几个执着等待了它许久的楼上住户。
“今天这个电梯怎么在一楼停了这么久?”
“不知道啊,可能又故障了吧,唉,下午旁边那部才刚坏呢!”
“真是的,接二连三出问题,物业也不知道管管,别是谁给搞坏的吧?”
表情困惑的住户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着,从轿厢里出来。
一脸若无其事的棕发青年、仿佛在沉思的蓝眼睛混血儿、无声狂笑的肌肉男、佯装咳嗽的驼背小男孩,与他们擦肩而过,默默地走进电梯。
电梯抵达十一楼,几人一起前往1104室。
严€€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郁白身后去。
“不会真要靠我吧?她爸长啥样啊?”他小声说着,同时往自己手臂上比划,“不会是那种胳膊上全是纹身的大哥吧……”
郁白倒是叫来过这样的大哥收拾这个人渣。
其实对方只是个看上去随处可见的普通人,但在对待女儿的时候丝毫不像普通人那样顾念亲情,甚至连基础的同情心都没有。
郁白说:“不是,你应该一拳就能干倒他。”
袁玉行很不屑地瞪了严€€一眼:“你刚还说自己练得好呢,怎么这点胆子都没有!”
“哦,那等会儿袁叔叔你来……”
郁白没管身后的小声交谈,在1104室门口站定之后,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敲响了门。
门后传来一声很正常的回应:“谁啊?”
脚步声由远及近,门打开,出来一个穿着拖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
在对方疑惑的目光里,郁白先开口,尽可能保持了一点礼貌:“何西的爸爸吗?”
“是我,你哪位?”
“我是何西班里的老师,有点事需要找她。”
郁白的这个理由很不走心,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并不会在意。
“老师?”他有点意外,“你等一下啊。”
接着,他满不在乎地往屋里喊了一声:“何西,出来!你老师来了!”
郁白能闻见这人身上淡淡的酒臭味,即使此刻的神情看上去尚算清醒,但这股难闻的味道像是已经烙在了这间屋子里。
何西的父亲等待女儿过来的时候,目光扫过郁白的面孔,语气随意道:“老师能染头发啊?你们学校管得挺松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