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名 第20章

温伏:“……”

他到现在都还有一颗阻生齿没拔,除了费薄林没人知道,这些年也没人管,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费薄林说完话,往后头微微一瞥,就见温伏整个背影都泄了气,拖着步子往客厅走。

他嘴角漫上一抹笑意,警告的话点到为止,没有再恐吓下去。

吃饭的时候温伏还在因为看牙的话无精打采,但这并没太影响他大口进食。

弱小,无助,但能吃.jpg

温伏一边无精打采一边认真吃饭,费薄林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问:“综艺是哪天录?”

温伏想了想:“18号。”

因为突如其来的商演解约,温伏多了两天假期,可以休息到走完V家红毯后直接去川西录制真人秀。

节目组在嘉宾出发前要先到艺人家里进行一段出发录制,费薄林只能在前一天搬回酒店。

离开前的那晚他拿出三个行李箱,两个箱子里是他给温伏搭配好的在录制时每天要穿的衣服,基本是红毯后找上门来跟温伏谈合作的服装品牌,偶尔夹杂着一两件他之前买的,剩下一个箱子一半是生活用品一半是各种各样的零食,主要是坚果和肉类还有一些维生素软糖。

提前了解到这次综艺常驻的地方在藏区后,费薄林把零食分批次均匀搭配成很多小份,一份是一天的量,以防温伏到了那儿嘴馋一口气吃完,甚至提前考虑到零食袋发生“高原反应”,所有能处理的食物他都进行了真空包装。

步骤繁琐,但费薄林乐在其中。

做这些事时,温伏就蹲在他身边,睁着两个滴溜溜的眼珠子看,他起身温伏也起身,去哪都撵在他后头进进出出,满房子跟着费薄林跑。

看得久了,费薄林问:“有什么好看的?”

温伏指指行李箱:“以前你也这样。”

“以前?”

“八年前。”

费薄林愣了愣,别开目光,并不说话。

温伏似乎没有察觉到异常,守着费薄林给自己收拾完行李,扑到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滚了两圈,又从沙发上滑下去打开电视开始看动漫。

直到费薄林说要走,他才意识到从屏幕上移过视线,坐在地毯上懵头懵脑地开口:“啊?”

随即想起来综艺录制不能让费薄林露面。

电视里的动漫突然变得乏味,温伏垂下眼,磨磨蹭蹭跟着费薄林到电梯,滚沙发时候的那点悠闲和雀跃在身上已荡然无存。

“到了藏区别乱跑,一个人要待在有信号的地方,不舒服要立马说,别硬撑。”温伏没去过高原,一旦启程,又是一场未知的离别,费薄林还在自己的嘱咐有没有遗漏,“尽量多跟人说话,多笑一笑。”

其他方面费薄林是不担心的,温伏不护食也不懒,有的吃会分享,有活也会立马上,唯一不让人放心的就是不怎么吭声,如果节目组后期要靠制造不友好的噱头来搏关注,最有可能从闷不做声的温伏的身上剪辑下手。

他的性格不适合真人秀,如果不是资源置换的人情债,Stella绝不可能同意让他参加黄台的户外综艺。

看温伏整个人从头到脚都不怎么有精神,费薄林没忍住上头摸了摸他的头发€€€€很奇怪,费薄林用微博关注过很多温伏的跟拍站子和线下粉丝,她们对温伏的印象无一不是认为温伏的头发又黑又硬,提到自己的线下经历,每个人第一反应都形容温伏是个顶着一头粗黑头发的炸毛小猫。

可费薄林记得温伏的头发很柔软,十年前如此,十年后的现在也依旧这么觉得。

乱是乱了些,但很好摸。

他克制地摸了一会儿,认为时间差不多了,轻声道:“等你回来……我们就搬家。”

新家短时间内规划不出来,先搬回费家的庄园好了,费薄林多年来一直有意地忽视那个地方,把它放在那里不管不问,那么久没回去,光是找人打扫收拾也得要一两个周。

刚出云河颂没几分钟,秘书打电话过来。

彼时费薄林刚上车,还操心着温伏第一次上真人秀的事,心情不是很好,接起电话的语气也低沉沉的:“怎么了?”

“费董……”秘书顿了顿,如实汇报,“许威下午又过来了。”

这次许威学聪明了,守在费薄林公司楼下,专挑着费薄林走了以后进去闹,保安一来赶他就跑,跑累了再让人拎出去,总之不图讨个好处,就为了鱼死网破,把工作地点搞得乌烟瘴气,专给费薄林添堵,还放言“报警也没用”,他要是进去了,就换自己爹妈来闹,爹妈进去了,还有个姑姑许琳。

许威有胆子把许琳搬出来,那就是触费薄林的逆鳞。

费薄林本就不太明媚的神色又暗了一层,声音也随之冷淡不少:“他既然不满意,就把房子也收了。这个月之内赶出去。告诉他还有下次,店面也不用留了。”

许威这么多年肆无忌惮地闹,到底是仗着费薄林顾全费家的体面,以为他不会把事做得太绝。一别数年,许威从除了上次在公司见到费薄林,更早以前就是对方才读大学那会儿。

经年不见,没亲眼目睹费薄林是怎么一个人在国外长大的,许威还以为费薄林还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敢拿他们许家人怎么样。毕竟费薄林掌握费家经济大权架空费家原本的产业后,面对许家人也只是轻飘飘地让他们滚蛋,没有下过死手去折磨。

从庄园搬到阴湿的小房子,还给了一个店面保证他们的经济来源,比起当年许家人对费薄林母亲做的,简直不值一提。

可见人这种东西,大多是贱皮子,苦头吃得不够,就不会懂得死心。

节目组扛着设备仪器来到温伏家中拍摄时是上午十一点,费薄林充分了解对方的拍摄需求,昨晚专门空出一个小型行李箱,让温伏在导演组上门拍摄时,收拾那些不太重要的生活用品,以作剪辑素材。

综艺的总导演姓刘,先所有人一步到了拍摄区,早上过来跟拍的是执行导演,姓李,组里都喊“李导”。

按理这样的综艺拍摄,艺人出发前的收拾时间,是少有的每个人的独立播放部分,不需要跟任何其他成员争夺存在感与亮点,在镜头下只要幽默风趣一些,节目播出伊始,就能给自己吸引观众。

收拾行李这种事,最忙碌杂乱,同时也最好给自己找话题。

然而一切都被费薄林安排得规规矩矩的温伏,需要自己梳理进李箱的物品,只剩牙膏牙刷和手机充电线。

得知拍摄时间有整整一个小时的温伏,望着那三个井井有条的行李箱,陷入了无助的沉默。

于是在节目组的注视下,他像树獭过街一样,一只手就能拿完的牙膏牙刷和充电线被他分了三次从房间拿进行李箱,顺完一切后,节目组告诉他,剩余拍摄时间还剩四十五分钟。

温伏:“……”

温伏和拍摄组长久地面面相觑着。

好在Stella在节目策划阶段就特意来组里提醒过,说自家艺人不善言辞,希望导演组在拍摄时能适当照顾一些,并且送了不少重礼,他们都有心理准备。

虽然这点准备在真正面对温伏这个闷葫芦时稍显不足,但区区小场面€€€€根本难不倒李导!

体贴的李导环视一周,开始主动找话题,指着温伏身后:“那三个也是要带走的箱子吗?”

温伏点头。

接着又是长达三秒的空白。

意识这就是温伏的回答并且对方毫无打算把话题往下接的李导,在这一刻明白了Stella一个月以前大动干戈请整个制作组去酒店吃饭的良苦用心。

但区区小场面,根本难不倒我李导!

李导接着问:“昨天就整理好的?”

温伏点头,察觉自己不再开口说点什么,气氛好像会变得很诡异,故而补充道:“晚上整理的。”

“哦,晚上。”

很好,有进步。

李导循循善诱:“里面都是什么?”

温伏:“衣服。”

“除了衣服呢?”

温伏抿了抿嘴,依稀记得周纪提醒过节目要求不能私自带吃的,于是迟疑了片刻:“裤子,还有鞋和帽子。”

再问下去温伏大概会把回答细化为“内衣内裤牛仔裤和运动裤”,李导在心里捏了把汗,转而问道:“收拾了很久吧?”

温伏回想了一下,加上费薄林分配零食和抽空包装袋的时间:“两个小时零五分钟。”

李导大惊:“你是计着时收拾的?”

温伏摇头,想说不是他收拾的,就听李导接话道:“那你对时间很敏感嘛。”

其实是昨晚费薄林在整理行李箱时不想让温伏跟个尾巴一样跟前跟后,特地找了个电影放给温伏看。电影播出时间从出现龙标到结束,刚好两个小时零五分钟,费薄林正好收拾完行李箱。

这样回答起来很复杂,温伏选择了默认导演的猜测。

结果李导下一个问题就是:“你自己一个人收拾的?”

温伏微微一怔,如实道:“不是。”

“还有别人。”

温伏看了看镜头,说:“我哥。”

李导来兴趣了:“你还有哥哥?”

温伏点点头,一本正经:“刚有的。”

“……”

作者有话说:

小伏:青春没有售价,我哥诞生一下

第20章

早上八点,藏区的天蒙蒙亮,阿尕吃过了早饭,跟着母亲一起去铺床。

厚厚的藏毯拿了五床,铺在二楼三个客房的五张床上,为了迎接下午即将到来的五个客人。

阿尕的家有两层,是这一片居住区最大的房屋之一,偶尔租给来往的旅客留宿,还有一部分镇上的房子拿去做了旅馆。不久前一堆外地的人驱车来到这里,找到她的父母。

阿尕会一些汉语,学校有汉语课,爸爸请的家庭教师也会教,那天她和两个哥哥一起趴在门外时,听到那些人说着“节目”、“借宿”和“租金”之类的话。

下午五点,三辆越野驶入牧区,阿尕躲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后看见了那几个客人,还有十几个驾着摄像机与各种拍摄道具的大人。

车上一次下来了三男两女,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一个摄像师。阿尕注意到,他们每个人都很白,比本地的人肤色亮了几个度,五个人都是很小的脸,修长的身材,脸上镶嵌大而漂亮的五官。

阿尕的五官也很大,可大而漂亮的只有眼睛,阿妈说她的眼睛是高原上最耀眼的黑宝石。除此之外她还有一双厚厚的嘴唇和一个塌到看不出鼻梁的鼻子,阿妈说小孩子都这样,等阿尕成大姑娘,嘴唇就薄了,鼻梁也就出来了。

阿尕睁大她黑宝石一样的眼睛观察每一个从车上下来的人,摄像机对准的男男女女身上都背着背包,一下车就拿着瓶子吸氧,阿尕知道这叫高原反应。外地来到这里的人很多都有高原反应。

直到最后一个人下车,阿尕发现,他既没有背背包,也没有拿氧气瓶,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羽绒服,人也薄薄的,头上戴着一顶漆黑的毛线帽子。

毛线帽的边缘压不住他飞翘的头发,隔得很远,阿尕也能看到那个人羽绒般的眉睫。

他比周围其他人的沉默许多,刚下车时没有像前面的客人们那样四处张望着打量阿尕的家的院子,而是转头到车后搬运行李。

男人一言不发地穿梭过所有镜头的背景层,在摄像机拍到的角落留下一抹一闪而过的残影,兀自打开后备箱,挨个取出行李。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正当阿尕觉得那里的行李多得永远也取不完时,车子前方那些人终于回过神来,一起手忙脚乱地过来搬行李。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啊。

阿尕正想着,搬完行李的男人突然朝她的方向抬头,兴许是感受到她的存在,男人的目光穿透两层楼之间的空气,直指她而来,简直敏锐得像无人区的野生动物。

六岁的阿尕一下躲到窗帘后方,心有余悸地不敢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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