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伏点头,发梢水滴洒了一地。
“那就快点出来,我还要洗。”
五分钟后,刚刚用抹布擦过浴室门前地板的费薄林站在阳台上,一转头就撞见从卫生间里边出来的温伏。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温伏没穿衣服。
他一丝不挂地抱着一堆水淋淋的衣服,光着全身,两扇蝴蝶骨在后背明显地凸起,穿着双凉拖左右张望,显然在找费薄林去了哪里。
费薄林在那一刹几乎是瞳孔地震,目眦欲裂地从阳台进来,拉上屋子的窗帘,先不由分说把温伏推进浴室,打开四个浴霸灯:“怎么不穿衣服?!”
温伏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他才洗了个无比畅快的澡,连头皮都舒服得发麻,新开的浴霸让他后背更暖和了些,恨不得眯眼伸个懒腰,根本听不出费薄林话里的震惊和那点责怪。
某只宛若才做完淋浴spa的猫咪搂了搂怀里的衣服,慢吞吞地说:“洗了。”
费薄林这才想起自己没给温伏准备换洗的睡衣。
“等一下。”
他关上浴室门,免得外头冷风吹到温伏身上,跑去房间,从衣柜里翻出一身两年前的保暖衣和新内裤€€€€都是来不及穿的,费薄林个子长得快,隔个一两年贴身衣物就不合适了,这会儿拿给温伏穿正好。
回到卫生间,他先拿走温伏手中散发着浓浓肥皂气息的湿衣裤,再把干净衣服塞过去:“换了再出来。”
语毕抱着衣服走向阳台。
洗衣机在阳台上,温伏的衣服那么大一股皂香,毫无疑问是洗澡的时候用肥皂手洗的。
起先他只想帮温伏把衣服晾了,可走到外头刚把衣服展开时,费薄林就看到几件衣物大大小小的褶皱里,全是没清完的泡沫。
……难怪对方以前穿的衣服都那么硬。
费薄林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
他决定当作没看到,就这么把衣服晾上去。
反正也不是自己穿。
两分钟后,费薄林晾好了温伏的衣裤,放下晾衣杆,走向客厅。
走了一步,回头望一眼。
……算了算了,反正不是自己穿。
又走了一步,又回头望了一眼。
……不想管,反正不是自己穿。
走出第三步,费薄林握紧拳头,停在客厅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崩溃地折回去,挨个挨个取下自己才刚晾好的衣服,把温伏的外套和长裤丢进洗衣机,倒入洗衣液,按下启动程序后,再看向内裤和袜子。
费薄林绝望。
费薄林洗内裤。
费薄林搓袜子。
作者有话说:
情绪稳定的猫和被猫逼疯的人
第29章
从浴室出来后,温伏直觉般在空气中嗅到了不对劲。
他左看右看,在阳台上看到个模糊身影,于是走出去,发现费薄林佝在洗手池上疯狂搓衣服。
并且搓的是他的贴身衣物。
但这些东西他记得自己在卫生间就已经洗过了,不明白费薄林此时为什么要抓着再洗一次。
温伏试图理解。
温伏理解失败。
他沉默一瞬,对费薄林问:“你把它弄脏了吗?”
正在埋头清洗泡沫的费薄林:“……”
猫这种动物就不应该开口说话,如果不说话,它们只会在行为上给你添堵;一旦学会开口,那将对人类进行身心双重冒犯。
鉴于多做解释对方也听不懂,费薄林在认命之后直接给温伏下达了指定:“吹风机在洗漱台下的柜子里,吹完头发去房间睡觉。”
收到指令的机器人温伏转身离开。
家里只有一个卧室,并且不大,仅够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及挤在床尾的衣柜。
费薄林的家很小,加上阳台也就六十来个平方,比起温伏之前寄居的“根据地”甚至更加家徒四壁,所有的家具都是仅仅够用的地步,连一个电视机也没有。只是他日子过得精打细算,也很会整理收拾,家里永远整洁干净€€€€大到冰箱电器,小到剪刀抹布,每一件物品都井然有地收纳在似乎刚好适合放置的地方,一丝空间都没有浪费。
房子虽小,生活起来却什么都不缺。
于是当有些强迫症的费薄林回到卫生间,看到使用完以后就被丢在洗漱台,插头也不拔、电线也没收的吹风机时,他心如死灰地清理完战场,冷着脸洗漱,冷着脸换好衣服,冷着脸去阳台把温伏的衣服从洗衣机拿出来晾好后,走到房间,一来就见到温伏整个人躺在床上最中间的位置,四肢摊开呈大字型,像个海星一样占据了本就不大的整张床,正仰头对着天花板发呆。
费薄林揉揉鼻梁:“你又在做什么?”
温伏闻言,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忽然闪到最内侧靠墙的位置,一下坐起来:“床是热的。”
费薄林当然知道床是热的,他在温伏洗澡的当儿就提前开了电热毯,这样足以保证要睡觉时一上床就很暖和。
“我知道。”费薄林到床边坐下,“我是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温伏盘着腿,把自己在床上的占地范围缩到最小。
在他的认知里,睡觉的地方是绝对的私人领域,他入侵了费薄林最后的空间,却给不出同样的条件交换,理应只要一个最小的角落就够了。
温伏认真地回答费薄林的问题:“保暖。”
费薄林竟然鬼使神差地听懂了温伏的解释。
€€€€温伏不清楚床为什么是热的,但是温伏认为应该保证在费薄林到来之前,被窝不能冷下去。
而他唯一能掌握的方法就是用身体暖床。
所以在费薄林洗澡的时间里,他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让身体尽可能占据多的空间,以为那样被窝才能一直保持温度。
好像之前乱洗衣服乱丢吹风机的事也没那么让人生气了。
费薄林今晚的心情坐完一趟过山车后,在温伏说完“保暖”两个字时彻底回归平静。
他掀开被子躺进去,示意温伏:“睡吧。”
温伏靠墙倒下,睡在离费薄林最远的地方,后背严丝合缝贴在墙上,闭眼就睡。
费薄林瞧了瞧两个人之间空出来的一大截空被子,无奈道:“可以睡过来。”
温伏一听,从侧躺改为了平躺。
费薄林的被子很香,枕头也很香,没有他以前住的老房子里那股夹杂着灰尘的发霉的陈旧气味。
温伏闭着眼,把被子往上拉,拉到自己的脸上,盖住口鼻,闻着被子上的淡淡清香入睡。
费薄林一扭头,给他把被子扯下来。
别待会儿憋出毛病。
温伏睡着睡着,再次把被子扯上去。
费薄林睡到半夜睁开眼,又去给温伏扯被子。
刚扯下去没多久,温伏再次把被子往上盖。
费薄林扯,温伏盖。
盖完费薄林又扯,温伏又盖。
盖着盖着,温伏嗅到那股清香来自旁边的人,于是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往费薄林身上钻。
不记得是哪一次,费薄林从睡梦中睁眼,怀里突然多了个毛脑袋,头发多得找不到脸,不知道温伏把自己朝哪个方向埋去了。
于是费薄林的任务从扯被子变成了扯人。
温伏一钻过来,他就把人扯出去。
只要钻他怀里,他就把人扯到枕头上。
一夜扯下来,费薄林熬了俩大黑眼圈。
温伏呼呼大睡,分不清东南西北。
第二天费薄林一起床,温伏凭本能就钻到他睡的位置上去了,嗅嗅枕头,嗅嗅被子,把头埋进铺盖里。
费薄林最后一次给温伏把被子扯下来,套上外套,去卫生间洗漱。
等温伏被一阵香气勾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
费薄林的生物钟是六点半,周末会允许自己多睡半个小时,昨夜因为温伏的缘故没睡好,他躺到了七点半才起床做早餐。
由于前一晚的夜宵被半路打劫,费薄林早晨毅然决然又煮了两碗,说什么也要吃上这碗面。
面刚捞进碗里端出去,费薄林就看见昨天的塑料凳上坐着一只温伏,全身上下就穿着费薄林给他的那套保暖衣,细胳膊细腿地盘在凳子上,头发乱得到处横飞,显然还没睡醒,揉揉眼睛,半梦半醒地看着费薄林。
准确地说,是费薄林手里那碗面。
人虽然没醒,但是食欲醒了。
野生的流浪猫可怕得很,坚决不错过每一口饭。
费薄林边走过去边问:“洗脸刷牙了吗?”
温伏呆滞地点点头€€€€长时间神经紧绷,突然睡了很舒服的一觉,人往往更容易没精神。
费薄林看他一张脸上干干净净的,确实像洗漱过了没错,便把面往温伏面前递。
眼看着刚要放下,温伏都准备伸手拿筷子了,费薄林又把碗端起来。
温伏跟着面碗的移动仰起头。
接着就是两个人漫长的对视。
费薄林似乎在等待着温伏做点什么。
温伏睁着俩黑眼珠子直挺挺地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