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伏低头嘬起酸奶吸管。
谢一宁打开第三听啤酒,在旁边说了句公道话:“咱都违反校规校纪了,成不成年有什么重要的。”
费薄林手里也是喝完的第二听酒了。
他只是摇头,淡淡地轻声说道:“妹妹还小。”
谢一宁:?
苏昊然:?
卢玉秋:?
他们三个异口同声:“谁?”
温伏喝酸奶的动作一顿,凑到费薄林眼下盯着费薄林看了会儿,肯定地说:“薄哥喝醉了。”
费薄林笑了笑:“我没有。”
谢一宁也凑近观察了几秒:“我瞧着也不像啊,清醒着呢€€€€妹妹是谁?组长原来有个妹妹?”
费薄林看起来确实相当清醒,眼神不带一点模糊,整个人脸不红心不跳,他们说什么他都能接上,跟平时没任何两样。
温伏像没听到一样,仍是笃定地说了一遍:“薄哥醉了。”
“我看你是又护上了。”苏昊然指指温伏,笑道,“组长这才喝几瓶啊,都不够塞牙缝的!”
说完还跟费薄林碰了碰杯,几个人把剩下的几听啤酒喝个干干净净。
他们躺在草坪上,夏夜的晚风把脚边空空荡荡的啤酒瓶吹翻了,夜幕的星空像一片浩瀚的银河,兜住这一夜转瞬即逝的清风虫鸣与快乐。
“€€,”谢一宁戳戳卢玉秋,“以后我出国了,你可不能跟我断了联系啊。”
“怎么会。”卢玉秋把头靠在谢一宁肩上,“我等着你给我代购化妆品呢。”
谢一宁瞅瞅卢玉秋:“我来看你也不像喜欢研究化妆的人啊。”
卢玉秋:“我高价倒卖。”
苏昊然啧啧摇头:“黑人商人。”
谢一宁啧啧摇头:“黑心商人。”
温伏跟着摇头:“黑心商人。”
这一下把大家注意力转到他身上。
苏昊然先问:“哆来咪,你大学准备去哪?”
温伏说:“不知道。”
费薄林去哪他去哪。
“哆来咪这成绩,除了北京那几个学校得搏一搏,川内学校随便挑吧。”谢一宁说,“不过你以后想学什么专业啊哆来咪?反正肯定不可能是汉语。”
温伏:“为什么?”
谢一宁理所当然:“需要问为什么吗?”
卢玉秋理所当然:“需要问为什么吗?”
苏昊然理所当然:“需要问为什么吗?”
温伏沉默了。
“不过我觉得你转行当歌手也不错。”卢玉秋躺在温伏右边,顺手拍拍温伏的肩,“以后多去参加参加中国好声音什么的,说不定一飞升天变大明星了呢。”
“别人可能不行,哆来咪是真行。”谢一宁把双手垫在脑袋后头,“只要有个机会,哆来咪再努努力,说不准十年后中国乐坛就会有个响当当的叫温伏的名字。”
苏昊然:“苟富贵,勿相忘!”
卢玉秋:“苟富贵,勿相忘!”
谢一宁:“苟富贵,勿相忘!”
“你们两个滚。”卢玉秋说,“再富贵也富贵不过你俩。”
谢一宁:“嘿嘿。”
苏昊然:“嘿嘿。”
“那组长呢?”谢一宁抬头,隔着卢玉秋和温伏看向费薄林,“组长以后想做什么?想考清华还是北大?”
“这俩学校随便挑啦。”苏昊然挥挥手,“组长这成绩,只有他挑别人的,没有别人挑他的。你看他最近几次模拟考下过六百八吗?”
费薄林望着天摇头,嘴角微扬:“比现在好就行。”
清华无所谓,北大无所谓,只要能过得越来越好就行,能过上他和温伏想过的生活就可以。
“比现在好是多好?”卢玉秋问。
费薄林对着天空陷入短暂的沉思,随后说:“给妹妹……买很多新衣服。”
温伏再次扭头紧紧盯着他:“薄哥醉了。”
“醉什么醉啊。”谢一宁反驳,“我都没醉呢。不就是买新衣服嘛,给谁买不是买,以后我成大画家了,专门去给组长妹妹设计衣服!几个妹妹都可以,包她们穿不完!”
卢玉秋笑:“那我给你做个人品牌!”
“行啊。”谢一宁哈哈一笑,“嘶”一声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咱们以后,顶峰相见!”
苏昊然:“顶峰相见!”
卢玉秋:“顶峰相见!”
温伏小声地学舌:“顶峰相见。”
前边三个人笑作一团。
笑完了卢玉秋又看向费薄林:“组长,你怎么不说啊?”
谢一宁附和:“就是,一点都不合群。难不成你到了顶峰就不想跟我们相见啦?”
这赶鸭子上架的话把费薄林逼得无奈一笑,他说:“我刚刚在心里说了。”
“好话要说出来才有用嘛。”卢玉秋说,“憋在心里悄悄说算怎么回事。”
“好吧。”费薄林摇摇头,眼也笑弯了,说话时不经意似的看了一眼温伏,“顶峰相见。”
“这才像话嘛。”谢一宁又重复对着黑压压的天喊道,“顶峰相见!”
“顶峰相见!”
“顶峰相见!”
“……”
“……”
学校的最后一阵晚风吹响了下课铃,他们忘了在几点跟彼此挥手告别,温伏跟费薄林走出校门回家时街上行人无几,连车流也几乎看不见。
他们走到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前,恰好错过绿灯,交通指示灯上红了一片,虽说此刻没什么车,温伏还是按照费薄林以前教他的,停在原地等红灯熄灭。
哪晓得一个没注意,旁边费薄林不带丝毫犹豫,大步流星地踏上斑马线,朝对面走过去。
温伏一把拉住他:“薄哥?”
费薄林回头:“怎么了?”
温伏说:“红灯。”
费薄林:“我知道,走吧。”
温伏没动。
他观察着费薄林的神色,又重复了一遍:“红灯。”
“红灯行,绿灯停。”费薄林反手抓住他,清醒而平静地说,“走吧,早点回家。”
温伏:“……”
费薄林喝醉了。
这是今夜他第三次确定这件事。
但是全世界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好在红灯很快消失,几秒黄灯后,指示牌变成了绿灯,温伏赶紧牵着费薄林往对面走,费薄林却把他拉住:“等红灯再走。”
温伏:“……”
最后他强行拉着费薄林趁绿灯走过马路,回头一看,费薄林满眼无奈,好像在说“你怎么又记不住我教你的交通规则”。
念在费薄林喝醉的份上,温伏小猫不计大人过,拉着费薄林直往家的方向走。
到了小卖部门口费薄林非要拉着温伏进去看店,说是不到十二点,还能再做会儿生意。
偏偏费薄林跟吴姨交接时思维和说话都无比正常且十分流利,温伏估计自己说出费薄林喝醉的事吴姨也不会信,更何况这种事还不能告诉大人。
好在店里这一个多小时除了几个买烟的男人都不再有客人光顾,温伏在最后一个客人付了三十块钱而费薄林反找五十的时候不动声色把人拦下,指着完全没有牛奶的货架对费薄林说:“那里有盒牛奶倒了,薄哥可以去捡起来吗?”
费薄林不带一丝犹豫地去了。
回来时客人正好离开,费薄林手里拿着一个肥皂盒,对温伏说:“喝了吧。”
温伏对着肥皂盒沉默了片刻,接过去放进书包:“谢谢薄哥,我明天喝。”
十二点整,费薄林终于决定关门了。
温伏悄悄松了口气。
小卖部门前有两级矮矮的台阶,台阶出去有个三米长的小道,拐出小道才是小区里的路。
小道左右两边是花丛和两棵白兰树,到了夏天白兰树亭亭如盖,短短的小道全是林荫,光是在店里就能感受到清香扑鼻。
好不容易可以回家,哪晓得费薄林把门一关,转身就坐到了门前的台阶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架势。
温伏在前头,刚踏出小道,听到后边没动静了,回过去一看,费薄林两条笔直的腿长长伸在地上,就这么席阶而坐,手里把玩着钥匙,似笑非笑地看着温伏。
“……”
小猫叹气。
温伏走回去,走到费薄林跟前,站在婆娑树影下,轻声说:“薄哥,回家了。”
费薄林什么也不说,只望着温伏,轻拍两下自己的腿。
意思是要温伏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