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中许威的父亲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而提前假释,期间五年许家靠着许威母亲打理的面馆艰难度日,而这几年许威不知从哪里得到费薄林创立思服传媒的消息,当公司把发展重心从北京扩展到锦城时,许威便开始了他无休无止的骚扰。
两个周前费薄林的律师几度在私下找到许威的母亲,其间不知是否有费薄林的授意,总之在律师给出的条件和耐心劝说下,许威的母亲与许父离了婚,彻底斩断了和这个落败家庭的联系。
如今那个小小的安置房里,只有许威父子与许威的姑姑在一起居住。
而那个面馆,当初本就是费薄林拿给许威母亲挣钱的,如今许威母亲走了,面馆自然也被费薄林收了回去。
兴许再过不久,那个安置房,也要把他们一家人赶走了。
包厢里飘着淡淡的茶香,费薄林坐在茶桌前煮茶,张朝和律师一个拎着保险箱,一个拿着合同文件站在他的一侧。
张朝耐心提醒道:“费董,离晚会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要不要先换礼服?”
费薄林的礼服和温伏的是同一个秀场款式,只不过在模特穿着出现在秀场前就被费薄林提前预定了,两个人的服装除了尺寸和一些细微的刺绣有些区别,基本可以说一模一样。
“不换。”费薄林认真倒着茶,随口回应道,“别在这儿弄脏了。”
免得待会儿见到温伏不好看。
许威被服务生请进来时,身上的棉衣不知在哪儿蹭到一片水泥般的灰色,他看见费薄林的眼神,就知道费薄林等这一天很久了。
八年前他毁了费薄林的高考,彼时只把费薄林当成一条没有倚仗的丧家之犬,因为打定了主意对方不会翻身,所以极尽手段把费薄林从头到脚地羞辱。
后来费薄林打零工、送外卖,许威都看在眼里,一个不注意,就让费薄林把自己踩到脚底下了。
费薄林狡诈奸猾,端正白净的皮囊下包裹着一个阴险的恶魂,那恶魂携带着滔天恨意,像一团若隐若现的鬼火,看似不起眼,实则只要有了可趁之机,立马就能把所有人烧成灰烬。
可惜当年的许威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等到意识到时,他已被团团火焰烧得自顾不暇。
“薄林……”许威进门就很识趣地先给费薄林跪下。
他清楚费薄林想看到他做什么,就像当年他想看到费薄林也对自己这样,不同的是当年费薄林头破血流也没让他如愿,而今许威恨不得自己能再让费薄林高兴点。
短短两年时间,费薄林跑去英国一趟,下了狠手送走了费演,转头回来就解决了许家。甚至不念半点旧情,也不念及林远宜一手创办的费氏,为了报仇,偌大一个集团说毁就毁,自己的亲身父亲一夜之间说没就没。许威恨费薄林,恨这个本就该灰头土脸一辈子的穷小子不肯认命,回过头来还给了自己致命一击,害他家破人亡。
可当现实的差距明晃晃摆在眼前时,许威明白再也不可能翻身的人是他自己。
比起恨,更重要的是苟延残喘。
比起兢兢业业一个月就赚三千块的打工仔,他更宁愿在费薄林脚下跪一次乞求口粮,毕竟现在的费薄林,从手指缝里漏点给他都够他们一家人一年的开销。
费薄林啜了口茶,慢慢地往后靠在椅子里,双手交叠着,含笑看着他。
“你让我妈离婚了没什么,你把面馆收走了也没什么,可你不能收走房子啊。”许威做小伏低,险些声泪俱下,他摊开双手,无辜控诉,“房子收走了,你让我们住哪儿?你舅舅那么大年纪,你真舍得让他流落街头吗?”
“流落街头?”费薄林饶有兴趣地问,“你爸在靠费氏起家之前,不是开面馆的?怎么过了十几年,重操旧业就舍不得脸了?”
许威撇下头:“今时不同往日了,薄林。”
当过十几年风风光光总裁和董事长的人,曾经那样辉煌,成功又来得那样容易,过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日子,怎么还甘心在面馆里靠着每天的上百块利润度日。
许威认为他很明白费薄林此刻在享受什么€€€€费薄林在享受他跪在他面前的感觉,享受着一雪前耻的荣光。
费薄林扬眉吐气,说不定下一句话就会问他:你想过你今天会跪在我的脚下吗?
他等着费薄林的羞辱,只要这会儿过去了,费薄林总会给他点什么。这些道德底线高的好学生们都是这样,即便作恶,也要在最后给受害者一点补偿,以安慰自己本不想作恶的良心。
哪晓得费薄林连羞辱都懒得羞辱他,直接开口问:“要钱吗?”
许威愣了愣,随即抬头,膝行了几步:“薄林……”
费薄林朝张朝微微偏头,后者很快把手里的保险箱放在面前的茶桌空白处。
打开箱子,里面是满满的红色钞票。
随后律师上前,把手中的借条和合同放到张朝面前,又把费薄林身后一个小盒子摆到许威对面的桌上。
很快许威认出那个盒子€€€€那是装着林远宜一半骨灰的骨灰盒,当年他在戎州的沙滩上,就是拿着这盒骨灰放进矿泉水瓶子里,像玩一条流浪狗一样捉弄费薄林。
费薄林从张朝手里接过几沓红色钞票,冲那盒骨灰扬扬下巴,对许威示意:“磕一个响头,我给你一万。最后把借条签了,只要你拿着钱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就没人拿着借条去告你。”
这也意味着今天是费薄林允许许威最后一次找他要钱的机会。
许威咬了咬牙,朝骨灰盒磕了一个头。
“不够响。”费薄林歪坐在太师椅里,一只手拿着红钞,一只手支在扶手上,撑着太阳穴,闭眼道,“重新磕。”
许威面部肌肉微微抽搐,重重磕下去,地面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响。
费薄林斜着半个身子,没有睁眼,只发出一声轻笑,把手里的红钞丢到许威面前:“一万。”
€€€€砰!
“两万。”
€€€€砰!
“三万。”
……
许威记不得自己最后磕了多少个响头,他只记得自己拿了费薄林共四十三万现金,它们齐整地放在保险箱里,张朝把箱子给他带走时还贴心地给了他两张纸巾让他擦干净头上的血。
回过头细想时张朝发现费薄林在对侮辱他这件事上并没有多大兴趣,甚至从一开始的下跪乞求都是他进门后想当然的所作所为,他意识到费薄林那个饶有兴味的笑,笑的其实正是他这些不必要的主动和自觉。费薄林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是让他对着林远宜的骨灰忏悔,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是用一种并非强迫的手段,让他竭尽所能地付出了代价。
费薄林不会因为羞辱他而痛快分毫。
原来他们从根上就不一样,费薄林做事从来有的放矢,不开无意义的玩笑,更不屑以作践他的方式来获取那些低劣的情绪价值。
许威走后张朝把林远宜的骨灰捧回了费薄林面前,费薄林伸出手,刚要触碰到那个骨灰盒时又停下。
他起身到盥洗室洗干净了手,再回来从张朝手中接过骨灰盒。
“走吧。”费薄林把盒子包得严严实实,“晚会要开始了。”
他回公司换好出席礼服的同时,温伏的妆造图也由工作室发出来了。
不知是本人有意还是造型师安排,这次温伏的硬照图依旧是外景,在黑白交汇的傍晚中,青色天空下的温伏面部线条利落而冷硬,神色淡漠,偏偏画面里停驻着一只闪蝶,蝴蝶翅膀上泛光的颜色和温伏手上那只绿盘宝铂近乎一致。
每逢这些时刻费薄林盯着照片会有种温伏真的已经长大的恍惚感,那个三九天蜷缩在他胸口取暖的少年终于也变成青春时出现在各种杂志内页让人追寻仰视的人物了。
他穷思竭虑八年所求的东西在此时也算是得到了实现。
似乎二人浪费的两千多天也不算太一文不值。
费薄林把官方发的九宫格放大缩小翻来覆去地看,一一保存后,挑选了蝴蝶落在温伏指尖上的那张作为自己的新壁纸。
按理,费薄林的身份完全可以不用走红毯,但今晚他不仅走了,还横插在艺人的出场顺序里跟温伏一前一后地走。
二人相邻的出场顺序和极度相似的礼服在论坛又引起了不小的风浪。
【[楼主]@momo:在温伏后面一位走红毯的是谁?怎么没见过?
[1楼]@长矛老师别戳我:是哪个没出道的糊x吗?长得还挺好看的,吊打前面那堆内娱丑男了
[2楼]@我爱喝菊乐:楼上看直播只看画面不听声音吗?主持不是说了是思服传媒执行董事兼创始人?
[3楼]弱智:?思服传媒?是我想的那个思服传媒吗?
[4楼]@momo:这种老董也来走红毯?
[5楼]@momo的一半是nono:他不老吧,长那么帅
[6楼]@宫二:太搞笑了吧,跟温伏先后走红毯就算了,连礼服都一样,这算谁蹭谁啊
[7楼]@momo: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8楼]@脊柱侧直:这不比此祁彼伏好磕?
[9楼]@45x:此祁彼伏be了,let's开嗑费伏之言】
当晚,温伏一个人上了九个热搜。
#温伏后面的人是谁#
#温伏 费薄林 撞衫#
#温伏 阿玛尼高定#
#温伏 蝴蝶骑士#
#温伏 费薄林 长得像#
#温伏 费薄林 cp感#
#费薄林 温伏 费伏之言#
#此祁彼伏 be了#
#温伏 座位#
当然,费薄林一个人也上了不少热搜。
#费薄林#
#费薄林 出场顺序#
#费薄林 思服传媒创始人#
#费薄林 帅#
这些词条挨个挨个冲上热搜时,费薄林和祁一川正坐在一块看着温伏在台上领奖。
慈善晚会跟微博之夜这种分猪肉的颁奖晚会差不多,总要给每个出席的艺人都送点好听的头衔,今年颁发给温伏的奖项依旧是年度最受观众喜爱男歌手。
主办方爱搞事,把祁一川和温伏安排在一个卡座,而思服传媒这边又打了招呼,要费薄林和温伏也一个卡座,于是温伏上台领奖时,祁一川和费薄林俩人就诡异地坐在了一起。
上边温伏在说致谢,下边两位也没闲着,费薄林一直记得上次在厨房祁一川跟他说的那句话。
他看着远处的聚光灯下的温伏,目光没有移动,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你说温伏谈过男人是什么意思?”
祁一川早有预料般的笑了笑:“他没告诉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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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
今天是送你离开的第三天,我回到了戎州。
戎州的天气不错,比锦城要暖和些,可惜今年没有下雪。
一中外有很多学生放假,每个人手里都提着苹果,原来昨晚是平安夜。
你昨晚平安落地了吗?到韩国第一天,睡得怎么样?韩国的食物还吃得惯吗?
我今晚煮了你最爱的打卤面,一不小心做了两碗,有点难以消化,于是坐在阳台上看了很久的夕阳。
韩国的夕阳是什么样?有戎州的天好看吗?我希望它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