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三家人都是血统论者,他家也不例外。
若夏油杰知道他在想什么,定然会跟五条悟解释:你可真是想多了,我跟硝君一个是咒灵操使,一个会反转术式,在当今咒术界实属罕见,五条家有什么理由不接受他们上门,正如他们世界的大长老所言,如果夏油杰能生,高低是排位第一的婚约者,他的术式能延续就赚翻了!
杰继续说:“因为悟子不熟悉京都,我们仨便开始探索,朝市就是当时发现的。”他举起一串酱油丸子,“不过,真是奇妙啊,明明是不同世界,店铺的味道却又那么熟悉。”他说,“很美味吧,我请你吃的都是悟子验证过美味的食物。”
夏油杰又说:“我来京都,本是想直接打车去五条家的,在那儿总能见到你,又有谁知道,自京都站就能捡到大白猫呢?”
五条悟指着自己的鼻尖,用一种近似滑稽的语调说:“大白猫,你是说我?”
夏油杰轻笑,笑得五条悟心神颤动,她调笑似的说:“难道不是吗?”
五条悟有些坐立不安了,他甚至不知道坐立不安的源头是什么,只感觉背上、心上有一千只小虫子在爬,给予他密密麻麻的酥痒。
他们一起购买了七点钟的新干线车票,回到东京,车间的四个小时杰闭目养神,他买了本漫画心不在焉地看,当杰合上眼时,她不算太细密却足够纤长的睫毛轻飘飘地搭在眼皮上,这幅场景让五条悟久久没有翻页。
他觉得不大应该,同样是杰,他怎么会觉得不自在呢?
在与杰相处的大半天内,他始终没有掏出手机,跟自己的挚友嘻嘻哈哈说“杰我看见你变成女孩子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没这么做。
一起穿裙子时毫无感觉,可现在,杰变成女孩子,这似乎成为了一个不能被调侃的让五条悟心悸的事实。
尤其是下车后,在东京站前分别时,夏油杰说:“今天的事,帮我保密吧,悟。”她说,“不要告诉另一个我我的存在,再过几天,我们会见面的,你难道不想看见硝君跟那一个我诧异的表情吗?”
五条悟摸着后颈,他说:“你说的没错。”终于恢复点平日的模样了,他说,“杰那家伙一定会露出非常震惊的表情吧。”
“不要把硝君漏掉,你们都是我的挚友。”他提醒道。
“此外。”夏油杰掏出手机,“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悟。”
她说:“过两天有机会,陪我出来逛街怎么样。”
……
“可疑——”美少女悟子弓着腰,上下打量杰,拖长了音宣判,“非常之极其可疑!”
“说,你个偷腥猫,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严厉的判词落在夏油杰的头顶,后者不为所动,用排梳自上而下梳理她一头秀发。
“快说快说快说”
“快说快说快说”
“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悟子化身Q版小人,在杰身边不断翻腾,以至于杰无法继续梳头,硝君侧卧在沙发上看书,多少也感觉到腿长到沙发无法安放是什么感觉了。
根本不想插入美少女的争端呢,硝君。
终于,杰忍不住了,将檀木法梳插在悟子的脑袋上。
这是不用无下限的好处,随随便便就能打到悟子的脑袋,更正,哪怕她有无下限,杰都能用天逆鉾给破了。
“安静点,悟子。”她长叹一口气说,“我没做什么。”
“骗人,大骗子!”毫不犹豫的指责,“如果没有做什么,为什么半夜匆匆出门,又清理完一身残秽才回来,你肯定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
硝君偏偏要扇阴风点鬼火,跟悟子处在同一战线,他说:“是很不对劲哦,杰,你在隐瞒我们什么?”
夏油杰长叹一口气,她拔走扣悟子脑袋上的发梳,继续梳头。她是真宝贝自己这一头长发,还是男体时每次洗完头都会用发油,现在头发长了,集臀的青丝,打理起来更艰难。
悟子也不怎么闹杰了,看她费劲地抹发油,干脆接过小盒子帮她一起,又嫌弃地说:“你怎么喜欢这种黏糊糊的东西,只用薄荷洗发水不好吗?”
她手上还算轻柔,没有趁机拽头发威胁杰,只有嘴巴厉害:“你招不招!”
夏油杰长叹一口气:“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是去见了悟……好疼。”真就扯头发了。
悟子扯了一下,又有点心虚,随即放手,更利落地帮她把发油抹匀:“刚刚还不承认,你这偷腥猫,说,背着我干什么去了!”
硝君忍不住望向化妆镜前的长发丽人,月半眼道:这两家伙,也太习惯当女人了吧?
你瞧这护理技术,不比他强太多了?
女子力啊女子力。
杰说:“没干什么,见个面,了解一下这世界的情况。”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这里的悟跟你一样,也被催着结婚,是说禅院家的那谁比你小一岁,已经迎头赶上了。”
“哈?谁?”反倒是吸引了悟子的注意力,“我记得是叫……”她竟然想不起来了。
倒是夏油杰记得清楚,她提示道:“直哉。”
五条悟:“哦、哦!”
硝君伪装着将书翻过一页,实际上耳朵竖得很尖,他又砸吧嘴,想在这节骨眼上杰跟这世界的悟见面了,不妙啊。
他想,人与人的同位体是有共性的,谁知道这世界的悟跟杰是纯洁的同学关系还是别的,再一看女体杰,这感情变质了怎么办?
再说……
看眼如宝似玉的古典美人,硝君想:就她这样,悟顶得住吗?
……
悟当然是顶不住的,当日早晨先坐新干线返东京,又叫计程车一路打回咒高。
日本的计程车费用高得吓死人,大少爷却不带怕的,甚至没有多施舍给计价器一个眼神,最后随随便便从皮夹里抽了一大叠纸币留给司机,如果不是司机喊着要给他找零,怕是忘记这事儿直接走了。
回咒高后,不同寻常之处更溢于言表。
“……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吗,悟?”被盯着看了半天的夏油杰合上书本,他在看什么,是古今和歌还是咒文小扎?
五条悟想自己从来不爱看那些玩意儿,他的咒文不弱,权靠六眼搜集信息,但杰就不一样了,他是喜欢吗?
应该是挺喜欢的,否则为何总抱着书本看呢?
如果他问夏油杰,对方多半会说:喜欢也称不上,不过是初入咒术界,想弥补过去十几年的知识空白罢了。
想要变得更强大,才不断地学习着、学习着。
“啊?”五条悟被唤醒了,他不可思议地说,“我一直盯着你看?”
硝子都看不下去了,她本趴在桌上,懒洋洋地玩手机——贪吃蛇,只因五条悟看得太聚精会神,眼神太露骨,她都发现了,于是代替杰说:“你一直在看啊,五条。”
夏油杰问:“所以,有什么事儿,悟?”
五条悟一时嘴快:“我在想,你变成女孩子是什么模样。”
夏油杰:“……”
家入硝子:“……”
五条悟还在比划,直接暴露[杰]是不行的,让他以想象之名娓娓道出是可以的吧?
于是说“应该跟硝子差不多高,对女生来说,绝对是高挑的身材,头发一定比现在长,得及臀吧,穿黑色的长裙,欧派的话……”
此话没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笔袋击中了,古籍被安置在桌上,那到底是从学校借来的书,不能直接扔,杰是很有素质的。
笔袋也没真的打中五条悟,后者用两根手指捻住了,很不满地说:“干嘛啊,杰。”
硝子贪吃蛇也不玩了,用一种崭新的眼神看五条悟,啧啧称叹道:“不愧是你啊,五条,总会在我以为足够了解你时刷新印象。”她真心实意道,“完全够得上骚扰了。”竟然是骚扰同期的男生,而不是女生。
五条悟才不觉得是骚扰呢,他说:“干嘛啊,我是真心实意在思考。”他说,“杰性转后会是个大美人哦,当然我也是,硝子的话可能是帅哥吧。”
夏油杰:“……你是在夸我吗,悟?”
“我是在好好观察你。”他是这么说的。
硝子:“哈,我谢谢你啊,五条。”
以及……
五条悟又说:“你们想去我家玩吗,杰、硝子?”
“哎————!!!”
这下硝子跟杰惊呆了,他们一点儿都没想到五条悟会提这一茬,三人对自己家的情况讳莫如深,仅从只言片语中发现一二,譬如硝子应当是没有父母的,悟也从没提到过他的两亲,夏油杰应该有,却跟他们关系不算太好,没看他暑假都不肯回家吗?
硝子跟杰不用说,自认家中没什么好玩的,倒是五条悟的话,拜托,他可是京都的大少爷,一般庶民对大少爷的家怎么可能不感兴趣。
不过是他从来不提,硝子跟杰也从来不问罢了,都以为他跟家里关系不好呢。
五条悟说:“我家没什么好玩的,只有一群皱巴巴的老橘子罢了,京都的景点我也不熟悉,哦,家旁边就有一个,清水寺。”
夏油杰的小眼睛都睁大了,他说:“你家竟然跟清水寺连在一起吗,悟?”
硝子也说:“真的假的啊。”
五条悟是害羞了还是烦躁了,他想把话题带过去,跟二者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天不亮就敲钟,忒烦。”
又说:“我对京都的玩乐不怎么清楚,只知道大原朝市的早食还不错。”还现学现卖起来了。
夏油杰立刻说:“没关系,悟,我们可以一起查。”
以往不太参与他们对话的硝子兴致勃勃:“京都,上一回去还是小学三年级,在五条家留宿的话,住宿费都能省下来吧。”
夏油杰也说:“有什么上门的规矩吗?悟家是御三家之一吧。”
硝子:“估计还是旧华族呢。”
五条悟一挥手说:“要什么规矩,在我家我就是规矩。”
这两人一起“哦——”,表情有些揶揄。
五条悟:“喂喂,你们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说的吗?”
硝子打趣道:“该怎么称呼,少主大人?”
夏油杰说:“那是时代剧里的说法吧,硝子?”
五条悟看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又恢复托腮望夏油杰脸出神的状态,[杰]的面容与他挚友的脸相交替,最后又凝聚成了夏油杰生动而充满活力的笑颜。
他在想什么连自己也搞不明白,五条悟固然很聪明,却又配得上四个字“涉世不深”,他能玩转大学物理,却又对人复杂的心绪,甚至连自己的心思都理不顺。
正当这时,七海建人跟灰原雄来了,这两人拉开门,直勾勾看向五条悟,灰原雄嘴上是把门的,只是天然如他,难免冲动,看着五条悟说“好像……”
一声直接把五条悟的注意力全吸引了。
七海建人捣了一下灰原,他显得比灰原聪明,直感不足,冷静有余,譬如当下,他的注意力不只集中在灰原身上,视线在夏油杰与硝子身上逡巡一番,最后又回归悟。
他的观察更加细致,灰原只对比了五条悟跟悟子,他却觉得其他二位前辈身上也有相似处。
现在要提吗……
还是提吧。
他打定主意,叫了一声“五条前辈”,跟五条悟对上视线后清了清喉咙询问:“抱歉,五条前辈,您家里有与您相似的姐妹吗?”
五条悟可聪明了,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当即回答道:“没有,怎么了,娜娜明。”装得特别像,毫无破绽,实际笃定他们遇见的是“悟子”。
七海建人呢,听五条悟拒绝了,干脆不往下说,他直觉这事儿牵扯的越多越麻烦,那毕竟是五条前辈!他一定会一脸兴致勃勃探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