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只想篡位 第54章

稍顷,凉亭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至凉亭外止住。来人看到老者正歇,立在原地等待。

半晌,老者慢慢直起身,轻轻动了下手臂。一旁的侍从眼明手快,忙上前来替他捶打按摩,纾解手臂的僵硬。

老者头也不转,朝外道:“进来吧。”

来人上前行礼:“太上皇万安。”

太上皇仍未睁眼,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问:“何事?”

“盛京传来消息,说是今岁春闱的榜首头名涉嫌舞弊,如今已经下狱,摄政王责令三法司彻查。”

谢杨兴致缺缺地“嗯”了声。

下一瞬,来人隐晦道:“榜首头名与梓州有些关系。”

凉亭内骤然一静。

谢杨摆了摆手,示意侍从退下。他慢慢睁开眼,面上的散漫已然散了大半。他望向来人,问:“是冯易?”

“太上皇圣明。”

谢杨嗤道:“梓州入得了朕眼的只有一个冯家,冯家人丁稀薄,能读书进科举的只有冯易一个,不难猜。”

来人垂头,并未接话。

“他们安分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胆子滔天,连科举都敢动手脚。”谢杨低叱,眉目间有些不悦。沉默间,他算了下日子,话音一转,沉声问,“春闱已过了多日,怎么消息这才传来?”

来人禀道:“周大人原是要将此事瞒下,没料想出了差错,替考之人被恭顺王劫走。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命动手之人借着来范阳避难的便利,将此事上报。”

“谢祁……”谢杨沉吟片刻,问,“替考一事谢祁是怎么检举的?”

“不是恭顺王。”来人摇头。

谢杨抬眼望去,目露疑惑。

“据那人所言,这桩事是周大人为了顾全大局,不得已先发制人亲自检举。”顿了下,来人续道,“那人还说,周大人命他转告太上皇一句话,说是冯易难保,请您务必早做决断。”

谢杨屈指敲着桌子,眯了下眼,半晌,缓慢道:“他供出冯易替考舞弊一事,到底是为了顾全大局,还是为了保全自身?”

语气俨然带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太上皇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来人心知肚明,只恭敬立着,并未回答。

半晌,谢杨笑了下,语气有些莫名:“周其自作主张、擅自行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来人不带一丝感情地叙述:“先前上元节一事损失严重,亦是周大人擅作主张、安排失误。”

“朕才避居范阳不到半年,周其给朕惹出来的麻烦倒是不少。”谢杨声音带了几分嗤笑,眼神却冰冷一片,“朕离开这几个月,朝中动了心思的人恐怕不少。”

顿了下,他五指张开又次第合拢,意味不明道,“合该敲打敲打了。”

若行敲打之事,哪有比太上皇亲自回京来得更有震慑力?

来人闻音知意,状似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摄政王生辰要到了。”

“也是,往年怀允生辰,朕都是要亲自为他庆祝的,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谢杨眼神带笑,起身走到来人身侧,拍了怕他的肩膀,感叹道,“知朕者,莫若承光。”

顿了下,谢杨道,“此番你同朕回京,不必只身留在范阳。”

“是。”来人拱手低眉,一抬头,五官露出来,赫然是范承光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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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

第66章 太学

科举舞弊一案三法司协同会审,彻查多日,终于在第七日有了结果。

康安收到消息,马不停蹄地来给谢祁汇报。他边拆着信笺,边惊讶道:“统共就两个嫌犯,骆公子定然是将原委和盘托出的,一个冯易居然让三法司查了那么久?”顿了下,感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谢祁手不释卷,眼也不抬,慢条斯理道:“春闱舞弊一案举国关注,单单只查两个人,如何能服众?”

“王爷的意思是,三法司将今岁主持科举的相关官员都彻查了一番?”见谢祁不纠正,康安目瞪口呆道,“这可不是个小工程。”

“若非如此,本王何至于整整七日都没见着摄政王的人影?”

谢祁垂着眼,语气仍旧不咸不淡,可康安愣是从中听出些许微不可察的幽怨。他正疑心自己听错了,就听到自家王爷问:“三法司是怎么处置的?”

康安哦了声,忙不迭回过神,展开手中的信笺打眼扫去,边看边复述道:“经查,朝中官员并未与舞弊之人串通,仅担失察之责,罚俸三月到半年不等;骆修文替考有罪,但事出有因,酌情宽宥,取缔今岁春闱及殿试成绩,杖则八十,以示惩戒。”

康安翻出另一页,续道,“至于冯易,欺上瞒下,行舞弊之事,自乡试到殿试,无悔改之心,罪大恶极,取缔今岁科考成绩,杖则一百,发回梓州徒五年,今后科举再不录用。冯氏助纣为虐,以同谋论,三族连坐,徒五年。”

谢祁微微颔首,并未评价。

康安汇报完,拿出另一封信,禀告道:“这是子平的来信,他已经到梓州了。子平说,骆公子的家眷性命无虞,他派了人暗中保护,请王爷放心。”

谢祁嗯了声,沉吟片刻,吩咐道:“你给子平回信,让他暗中去梓州府衙查访一番。”

“王爷是想€€€€”

“冯家所谓的‘靠山’是个老狐狸,半点儿马脚也不露。他既是官场中人,在盛京自有摄政王去查,咱们插不上手,就去梓州找找线索。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听完自家王爷的解释,康安恍然大悟。他应了声,利落开口:“小的这就去办。”

话音刚落,就见谢祁合上书卷,起身朝外走,似是出府的方向。

康安愣了下,问:“王爷要出门?”

谢祁“嗯”了声,脚步不停:“本王去见摄政王。”不等康安开口,他又朝后摆摆手,道,“你不用跟着。”

康安要跟上去的脚步一顿:“……是。”

*

此时正值朝会结束,照江怀允的性情,定然是要在养心殿内陪一陪皇帝,顺道检查他的课业。

谢祁不作他想,径直去了皇宫。

一进养心殿,就看到江怀允坐在桌边翻看奏折。因他半垂着头,又有堆积如山的奏本遮挡,谢祁压根儿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过好歹没有扑空,谢祁有些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他定睛看了片刻,勾了下唇角,视线挪向旁边。

同一张桌子的另一边,小皇帝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翻着奏折,哈欠不断,时不时往旁边偷觑一眼,大有几分如坐针毡的架势。

谢祁不禁轻笑了声。

这笑声不大,在落针可闻的殿内却也十足清晰。小皇帝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看清来人,登时眼睛一亮,将手中的奏折一扔,跳下椅子,倒腾着小碎步,一股脑儿冲到谢祁怀里,抱着他的大腿,惊喜道:“无衣哥哥来啦!”

顿了下,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委屈,“你都好些时日没来见我了。”

谢祁失笑,弯身将他抱起来,从善如流地道歉:“是我的错。”

小皇帝很是好哄,当即笑起来:“没关系,无衣哥哥能来我就很开心啦。”他揽着谢祁的脖颈稳稳当当地窝在他怀里,弯起眼睛,略带几分期许地问,“无衣哥哥今天是来带我玩儿的吗?”

谢祁朝后望了眼,江怀允正埋头处理奏折,对殿中的动静置若罔闻。

他敛回视线,轻笑道:“今日想带你小王叔出去玩儿,不带你。”

“为什么呀?”小皇帝瘪了瘪嘴,神情难掩失落,“我也想和你们一起玩儿。”

“你今日还有许多课业没做完。”谢祁朝着成摞的奏折抬了抬下巴。

小皇帝扭着脖子看过去,鼓起脸颊,强调道:“可是小王叔还没看的奏折要比我的课业多很多!”

最后三个字念得极重极认真。

谢祁单手刮了下他的鼻尖:“你小王叔连着忙了六七日,都累得清减了,自然要歇一歇。你呢?”

“我……”小皇帝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肚子,颇有些心虚。他不久前才将将用了一碗糖蒸酥酪并着两块八珍糕,可小王叔只寥寥用了几口,胃口差得很。

想到这里,小皇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王叔近来确实清减了不少。他眨巴眨巴眼睛,他强忍住低落,乖巧道:“好叭,那你带小王叔出去玩儿吧。”

谢祁笑了下,还未张口,就听江怀允声音淡淡道:“本王不去。”

二人齐齐望过去。

江怀允终于抬起头,掠过谢祁,视线落在小皇帝身上,问:“方才让陛下看的奏折,陛下可看完了?”

“看完啦。”小皇帝点点头,想了想,迟疑道,“不过……”

江怀允神色如常,静静等着下文。

小皇帝对上他平静的视线,定下心来,小声道:“那个叫冯易的人,小王叔是不是罚得太重了啊。”似是觉得单说个结论太单薄,他信手拎出佐证,道,“先前无衣哥哥帮我做课业,小王叔也没有罚我呀。”

小皇帝拎出旧事的同时,谢祁顿时警铃大作。他单手抱着小皇帝,另一只手连忙举起,顶着江怀允冷淡的视线,真诚表示:“当时鬼迷心窍,此后再未做过这等事。”

江怀允望向小皇帝:“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让别人帮忙写课业嘛?”小皇帝偏了偏头,着实不解。

江怀允思考着怎么用最浅显易懂的话解释给他听,没有立刻出声。

短暂的沉默间,谢祁温声建议:“时间还早,不如我带着你们去太学玩一会儿?”

这话接得委实突然。

江怀允却心领神会。他看了谢祁一眼,没有出言反驳。

小皇帝的语言天赋在这时发挥到了极致,他精准地捕捉到了“们”字,登时看到了自己也能跟着出去玩儿的希望。

明明脸上写满了雀跃,小皇帝还是谨慎地确认道:“我也可以去嘛?”

谢祁不假思索:“当然。”

“那今日的课业……”

“回来再做。”

小皇帝兴奋得手舞足蹈,顾念着在谢祁怀里,很快收了动作。他扭头望向江怀允,眼睛亮晶晶地喊道:“小王叔?”

江怀允搁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吧。”

*

太学兴建于立朝之初,至今已逾百年,是举国文人甚为向往的最高学府。

此时虽值清晨,可一进太学,便能听到书声朗朗,间或伴有学子慷慨激昂的讨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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