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尔仍然是不习惯,他仍然觉得接受好意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是那样的困难,在听见之前,下意识的就会去衡量得失。
所以在他猜测到格兰登为了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希拉尔的内心升腾起来的竟然不是感动,而是格兰登到底为了这件事情付出了多少呢——
若是平日,感受到格兰登不想要再说,希拉尔可能就随着格兰登轻轻的掀过去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就如同格兰登所想的那样,这个角斗场真的对希拉尔来说很痛苦,几乎可以说是造成了他一生的痛苦根源之一。
他有一段时间就算是做梦也很想要把黑伯爵杀死,甚至在前段时间还被格兰登看见这段不堪的过往。
如果说希拉尔不想要杀死黑伯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那段时间都已经这么久了,每一次希拉尔尝试着跟救自己的虫说起想要找回去的时候,对方都会对希拉尔语重心长的说:“……希拉尔,那件事情目前还不是你可以干涉的事情,我想他也不希望你去找他。”
……于是希拉尔无数次的想要站起来,又无数次的坐了下来,他不害怕自己会遭受到什么报应,也不害怕自己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是他害怕他的所作所为会危害到现在还留在黑伯爵手中的407.407现在还活着吗?407现在过得好吗?希拉尔根本救不敢去想,因为他的大脑如此真实的告诉他,绝对不会好的,怎么可能会好呢?他又不是没有在那个炼狱里面呆过。
可是,希拉尔不敢轻举妄动。
他就只好变强,就连救治他的约翰森都说,希拉尔简直就是他见过最拼的雌虫,在每一次的训练赛里面,希拉尔都是最拼命的一个,甚至有一次为了胜利,希拉尔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直接就用肉身抗住了机甲的箭矢。
箭矢直接刺穿了希拉尔的心脏,那一瞬间希拉尔都觉得他可能是要死了,最后还是被约翰森救了回来,约翰森那个时候没好气的对希拉尔说:“我真的是没有见过比你更不要命的雌虫了,希拉尔,你清醒一点吧,不要再拿你的命去赌了。”
希拉尔却只是面色苍白的说:“可是,如果我不去赌的话,我岂不是就连接触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就是因为希拉尔的脆弱,就是因为希拉尔的软弱,所以他才需要407为了他去演那一出戏,就是因为希拉尔还不够强大——
如果他足够强大的话,是不是就有机会,重新找到407了呢?
在漫长的时间里面,希拉尔甚至都已经忘记了407的面容,而开始这个信念却每一次都可以将他从地狱里面带回来,告诉他他现在仍然不能死,他的身上仍然负担着407的一条命。
如果407活着,他要带着407离开,如果407已经死了,他也要带着407离开,他不能让407皎洁的灵魂被肮脏的角斗场吞没,就算是407已经死了,他也要带着407回到407最爱的宇宙。
可是,希拉尔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星盗变成一只大名鼎鼎的星盗——
直到星盗组织又一次的覆灭,他也没有在漫长的星际里面寻找到407。
因此,希拉尔才把寻找到407的希望寄托在首都上,首都是联邦最繁华,消息也最灵通的地方,不管是什么消息,都可以在第一时间探听到。
这就是希拉尔考上第一联邦学院的初衷,他身为一个星盗,却要摒弃一切,一定要去当一个大一的新生的原因。
因此,哪怕是被雄虫戏弄,是被雌虫排挤,希拉尔半点都不在意,一半是因为希拉尔是真的觉得他们就是跳梁小丑,这样的跳梁小丑根本就不需要希拉尔去在意,还有另外一方面是——
他只是想要站的足够高,高到他找到407而已。
因此希拉尔努力的往上爬,努力的让自己的光芒被虫看见,努力的成为了最年轻的少校,四年的时间,除却在学校里面必须要保留的时间,他全部都用在了出任务上。
那个时候希拉尔觉得,只要他出的任务够多,只要他站的足够高,那么总有一天,他会在军队里面得到那么一点关于407的消息,那么总有一天,他可能跟407会在星际里面重逢。
可惜四年弹指一挥,希拉尔没有得到一丁点有关于407的消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找寻,希拉尔早就已经麻木了。
直到那一次格兰登进入到他的梦境,希拉尔才想起来,他是真的很期待跟407见面。
他也派出去了人去寻找黑伯爵,可是他的人一无所获,这样扫兴的消息,希拉尔并没有跟格兰登说,这样不成功的事情只需要他自己一个虫心情不好就可以了,不需要连带着格兰登一起为了他而不开心。
那只是一个过去,格兰登在他的梦里,就已经带着他狠狠的复仇了,他们已经炸毁过一次那个大本营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就跟他做的事情一样,格兰登也做了这样的事情,在他失败的时候,格兰登竟然成功了。
这样的成功,正是因为希拉尔做过,所以希拉尔知道这到底是有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于希拉尔可以瞬间联想到许多虫在背后促成了这件事情。
光是最近的都可以扯出来弗雷特跟厄离菲斯两只虫, 厄离菲斯这个上司的脾气到底有多差, 做一件事情到底有多难说服,希拉尔也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到底是用了多少的心思呢?
成功的找到了那个地方,成功的拉这么虫入股,成功的做出了这样的一篇报道,最后才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情摆在他的面前。
希拉尔漂亮的金色瞳孔里面蕴藏着说不清的情绪。
他伸出手拽住了格兰登的手,喉头都带着哽咽道:“你骗我,格兰登。”
——空气都在那一瞬间停顿了一下。
郁拂然感觉他的呼吸都轻了一轻,郁拂然在希拉尔的面前半蹲了下来,就这样蹲在希拉尔的面前,扬起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去跟希拉尔对视。
看着希拉尔金色的瞳孔里面不断掉出来的眼泪,郁拂然伸出手拂去希拉尔的眼泪,轻声说:“真是,我原本是想要看你笑的,怎么惹你哭了呢?”
还在这个时候叫郁拂然格兰登。
真是,郁拂然从来都不知道一只虫的眼泪,竟然是这么坚硬的武器。
曾经刚刚跟希拉尔认识的时候,希拉尔总是一口一句话叫他冕下,当时郁拂然对希拉尔说,不要再生疏的叫我冕下了,叫我格兰登吧,就好像是我称呼你为希拉尔一样。
当时希拉尔改口了一下,后面就还是如常的喊格兰登为冕下了,郁拂然知道改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希拉尔竟然没有办法这么快的改口,那他就也没有必要一直都逼迫着希拉尔,只是郁拂然一直都在等,等希拉尔什么时候真正的改口叫他格兰登的那一天。
却没有想到,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却没有感受到一点愉悦,希拉尔的眼泪就好像是掉在了他的心里面,变成了一汪无尽的海水,将郁拂然彻底的淹没了。
让能言善辩的郁拂然,让在外虫的面前杀伐果决,运筹帷幄的郁拂然,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要如何的哄希拉尔,只能有点笨拙的说。
“……真是,哭的我的心都有点痛了。”
“不要哭了好不好?我跟你说一个会让你开心一点的消息好不好?”
希拉尔没有说话,那双猎猎的金色瞳孔就这样死死的盯着郁拂然,只是眼中的眼泪仍然没有停下。
郁拂然没有办法了,希拉尔简直就好像是水做的一样。
郁拂然索性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轻轻一牵,就把希拉尔抱到了他的怀中,修长的手从希拉尔红色的长发上滑落下来,如丝绸一般的长发从他的指尖划过。
郁拂然就好像是哄小孩那般说。
“我派弗雷特去查了这二十年里面的记录,记录显示,在你离开了以后的第二个月,407也走了,没有虫知道他在哪里,但是里面的有一只斗虫说……”
“407是活着离开的。”
这句话几乎是点燃了希拉尔的某个开关,他身体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在郁拂然的怀中哽咽出声。
郁拂然将希拉尔更用力的抱紧,试图用拥抱去温暖希拉尔。
直到希拉尔颤抖着吻上他的嘴唇。
这温馨的气氛才被打破,窗外柔美的阳光落在希拉尔的红发上,希拉尔低声说。
“……可以抱我吗?”
第69章 骨翼
“抱我可以吗?”
这一句话听在郁拂然的耳朵边沉默又忐忑,声音里面都带着颤抖,却让郁拂然的手忍不住用力了又用力,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安静的凝望着红发金眸的美人,直把希拉尔看的就连脚趾都承受不住蜷缩起来。
……每一次希拉尔跟郁拂然之间的亲密关系,必然都是由郁拂然主导的,就好像是他跟郁拂然之间的关系一样,通常都是由郁拂然说开始,希拉尔保持被动一样。
这是希拉尔第一次,以主动的态度去跟郁拂然求欢。
这对希拉尔来说,算是羞耻的事情,因为在他所受到的教育里面,雄虫跟雌虫除了泄愤之外的亲密活动都很少,雄虫从来都不曾在不重要的场合拥抱过雌虫,更不要说——
雌虫主动的要求雄虫抱他。
可是希拉尔却觉得,他真的很想要在这个时候感受到格兰登,他从来都没有如此渴望过,渴望过与格兰登肢体接触,渴望格兰登拥抱他,渴望在那一瞬间彻底的忘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抵达一个只有他与格兰登所在的地方……
可是,格兰登愿意吗?
希拉尔想,格兰登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吗?
在格兰登答应他之前,时间好像无限的延长,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变得那么难熬,呼吸都变得有点困难,希拉尔的眼睫不安的颤动了一下,他声音都轻飘飘的:“如果不愿意的……”
如果不愿意的话就当他从来都没有说过——
这句话希拉尔还没有说出口,他的脸就被格兰登给捏住了,不算是重的力道,却也足够让格兰登强迫着希拉尔抬起头。
希拉尔跟格兰登的眼睛凑得很近。
近的希拉尔几乎都可以感受到格兰登眼睫颤动的时候,刮在他的脸上的弧度,呼吸都变得暧昧缱绻起来,希拉尔意外的发现格兰登往日里面清澈的好像是碧绿色的宝石一样的眼睛,突然间变得很暗,就好像是,湖水变得浑浊,他逐渐的沉入了海的最深处。
郁拂然的声音那么轻,又那么的粘稠:“我没有不愿意。”
“我只是,有点意外。”
希拉尔有点迷茫的睁大眼睛看着格兰登:“……有什么意外的?”
郁拂然微微一笑:“希拉尔,你从来都没有那么需要我过。”
……希拉尔的眼睫忍不住的颤动了一下:“是,是吗?”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情。
郁拂然首肯道:“是。”
希拉尔从小就自己一只虫摸爬滚打长大,从小就习惯了遇见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着,郁拂然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过多的去干涉希拉尔的想法,希拉尔不愿意去做的事情,郁拂然总是不愿意过多的去苛责希拉尔的。
郁拂然习惯了等待,他大致的有猜测到这样的希拉尔向着他服软的时候,大概是何等美妙的时候,但是所有的想象果然都比不过现实。
现实的惊喜从来都不会跟幻想里面有诸多的设计以后, 才会突然间滚滚而来——
现实里面的惊喜是一次性来的, 希拉尔当着郁拂然的面喊了他的名字,希拉尔拽着郁拂然的手表达了他对郁拂然的渴求。
郁拂然几乎是喟叹道:“你需要我啊,希拉尔。”
希拉尔在跟格兰登说出那种求欢的话的时候总觉得,这大概是他这一生里面最羞耻的时候了,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最羞耻的时候,从来都只有更羞耻的时候,被格兰登清楚的表达出他的渴求,希拉尔的手指都忍不住的蜷缩了起来,他伸手捂住了郁拂然的手,声音低的就好像是从唇齿里面挤出来的一样:“……求您,不要再说了。”
“好,不说了。”
郁拂然从善如流的答应了,然后在希拉尔还没有收回手的时候,轻吻了下希拉尔的手指。
“您……”
手指就好像是有电流划过,希拉尔瞪大了眼睛,那双金色的瞳孔里面倒映出郁拂然的样子,郁拂然想,他大概是有点失控了,从前无数次,他是不会做的这么过分的。
可是这是希拉尔主动祈求的欢愉,在希拉尔试图引诱他之前,郁拂然是决定带着希拉尔去一起吃一顿愉快的晚饭的——
就算是他做的比较过分,也没有虫会指摘他吧?
郁拂然低头咬住希拉尔的嘴唇,声音都含含糊糊在了二人的双唇之间。
“……我怎么了?”
*
庞大的触手从郁拂然的腕间延伸出来,它们比之前更大也更多了,足足有手臂那么粗了,垂挂在地上几乎铺了满满一个房间。
书房的窗帘被触手贴心的拉了起来,整个房间变得晦暗,东西都被触手随意的扫在了地下,整个书房霎时间竟然只有郁拂然的腿上这一个可以让希拉尔安身立命的地方——
甚至就算是已经坐在了郁拂然的腿上了,希拉尔垂下来的腿也还是被触手给缠绕住了。
而比触手更让希拉尔觉得困扰的是郁拂然的手,那么漂亮的一只手,在希拉尔的眼里只适合去摘花的一只手,此时解开了希拉尔的军装扣子,却偏偏只解了一半,留了半身衣服在希拉尔的身上便抽出了希拉尔牢牢掖在军装裤子里面的衬衫,被管家熨烫整齐的衬衫此时变得皱皱巴巴的。
让希拉尔变得丝毫不整洁的虫,此时却好整以暇的问希拉尔:“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是这样不喜欢吗?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