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池嘉言搬进来以后徐斯聿就没有再踏进过这个房间,印象中明明是自己整理的这个房间,现在好似又有所不同。
——台灯下方摆放着一只棕色小熊,造型别致价格不菲,男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从门口到床边,很短的路程,徐斯聿站在台灯能照亮的范围,一伸手触碰到了松软的棉被。
男人俯身过来,低声喊池嘉言的名字:“言言。”
离得近了,属于池嘉言的气味越发明显。
实际上整个房间都被这样的味道填满,久违的,令徐斯聿感到沉溺又着迷。
徐斯聿的手指在下一秒摸到了池嘉言的脸颊,温温热热,甚至有些发烫。
而后一只手攥住了男人的手背,打断了徐斯聿幻想过许多次的画面。
头疼的感觉很不舒服,即使吃了药也没见好。在被窝里窝得太久,一时间池嘉言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头发也睡得乱糟糟的,池嘉言起身坐了起来,垂眸时长长的睫毛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和徐斯聿接触始终会让池嘉言慌乱不安,然而当下他牢牢抓着徐斯聿的手,制止了对方接下来的举动。
池嘉言避开了男人探究的眼神,明黄的灯光落进他的眼睛,瞳仁的颜色仿佛沾了一层亮晶晶的金粉。
“……我没事。”池嘉言开口时嗓音低哑绵软,声音轻轻的。又是拒绝。
近似于牵手的动作让徐斯聿真切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池嘉言那点力气压根阻止不了什么,徐斯聿反手就把池嘉言整只手抓进了掌心。
男人抓着池嘉言的手让池嘉言自己感受自己脸颊滚烫的温度,他静静瞧着池嘉言疏离抗拒的模样,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
第11章 好朋友。
学生时代,徐斯聿和池嘉言的父母工作繁忙。因此每当小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一般都让他们双方自行解决。
比如感冒发烧,打架斗殴。只要两人不闯祸学校不会打电话叫来忙碌的家长,两方父母基本都是放养的状态。
所以偶尔碰上生病哪里不舒服,陪在池嘉言身边的都是徐斯聿。
池嘉言芒果过敏这个小毛病曾经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池嘉言自己太呆,好几次误食了芒果味的食物,等吃下去咽进肚子里了才察觉不对劲。
那个时候只有徐斯聿跟池嘉言考上了淮市一中,其他朋友们消息没那么灵通,也照顾不到池嘉言,于是只能由徐斯聿来负责。
记得初三毕业学校举办的校庆活动,当时玩小游戏的时候同学把好几种味道的饮料混合在一起,当作游戏失败的惩罚。
池嘉言那个小组最后输了游戏,每个人拿到了一杯黑暗饮料。
没过多久徐斯聿从自己班级离开过来找池嘉言,正好碰上对方跌跌撞撞地从后门跑出来。
池嘉言那个状态一看就很不对劲,后来徐斯聿陪池嘉言打车去医院,路上熟练地给认识的医生打电话。
大概那时徐斯聿的神情太臭太冷,池嘉言也清楚徐斯聿平时总是提醒自己要多注意。
因此池嘉言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坐在车里小声地跟徐斯聿道歉。
每次过敏池嘉言的呼吸频率会变得异常紊乱,也会出现心悸头晕的症状。徐斯聿当然不会生池嘉言的气,他知道池嘉言有多难受,所以会伸手来抓池嘉言的手。
池嘉言的手心全是湿湿的冷汗,而个子很高的男生垂着眼睛,抓着池嘉言的手把他手心里的冷汗都蹭到自己校裤上。
然后冷着那张臭脸开口:“好喝么?”
池嘉言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徐斯聿在说那杯黑暗饮料。
“……不好喝。”
“不好喝还全都喝完了。”由于一直抓着手,男生能很清晰地摸到池嘉言手腕处的脉搏。
快速慌乱地跳动着,每次徐斯聿都会凭借这样的心跳声来判断池嘉言当下的心情。
“池嘉言,你是笨蛋。”
再后来大家都变成了成年人,徐斯聿性格里的冷漠一点都没有变少。
只不过被虚伪的笑脸代替,再加上徐斯聿很少生气,因此朋友们总会跟徐斯聿开玩笑,媒体会认为崇佳新上任的副总裁绅士得体有风度。
赛麟跑车从半岛湾驶出,车窗外的景色被虚化成平直灰色的线条。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把车开得太快,池嘉言歪着脑袋望着外面的景物,感到一阵头晕。
头晕是正常的,成年人发烧发到39度,不头晕的是神仙。
假如追溯这次感冒的原因,可以归结于昨晚半岛湾意外停电。
如果不停电池嘉言就不会洗冷水澡,如果不洗冷水澡就不会感冒,所以这次感冒不是池嘉言的错。
池嘉言脑子里很乱,几乎本能地去分析这次生病的缘由。等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脑袋仿佛被人重重锤了一下,池嘉言瞬间清醒了。
为什么自己会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因为徐斯聿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好可怕。
大抵从学生时代开始养成的习惯令池嘉言的潜意识不受控制,如今一不小心,池嘉言便让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偷偷跑了出来。
这么思考无非为了一个结果,能使池嘉言心安理得的结果。
——这次感冒不是我的错,所以徐斯聿不可以生我的气。
夜晚市医院的急诊科人满为患,挂号、验血、看病、收费,最后池嘉言坐在输液室的椅子上,仰起头怔怔看着头顶的输液袋。
“言言。”
池嘉言转过头,听到徐斯聿问他:“晚上吃饭了么?”
“没有……”池嘉言有些尴尬地回答,“下班回家就去睡觉了。”
“想吃什么?”
池嘉言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不吃东西似乎又是不对的。
徐斯聿不可能嚷池嘉言独自待在输液室,正好助理在这会儿派上了用场:“我让赵轩买点你喜欢吃的。”
赵轩也不可能知道池嘉言喜欢吃什么,能知道这些的只有这位跟池嘉言做朋友的副总裁。
听见赵轩的名字池嘉言明显有点恍然,他一边回忆一边轻声说道:“下午赵哥还给了我感冒药。”
“嗯,我知道。”
感冒不像过敏,有了正确的处方,过敏只需要短短几小时甚至几十分钟就能治好。
池嘉言需要输液两天,这两天徐斯聿一直陪着池嘉言去医院,直到池嘉言完全退了烧。
其实徐斯聿根本不需要做这些,公司那么忙,男人的时间比自己宝贵多了。
“我不放心。”徐斯聿的理由听上去合理得不得了,“换成大黄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会来陪你。”
池嘉言语塞,表情局促地看过来,纠结半天只能很认真地道谢:“阿聿,谢谢你。”
平时相处池嘉言很少会喊徐斯聿的名字,毕竟他们的聊天大都是徐斯聿在主动。
眼下听到对方的感谢,男人的目光缓缓落在池嘉言脸上,一瞬不瞬注视着这张漂亮熟悉的脸。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凭借这个“照顾”的契机徐斯聿至少能让现在的池嘉言不要对自己那么冷淡。
“不要总是拒绝我。”
“明明我们的关系应该比其他人更好。”
话到了嘴边,到底没有说出口。徐斯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随口回应:“不客气。”
退烧以后池嘉言重新回到公司上班,黄伦阳得知这两天池嘉言生了病,立刻致电来关心。
手机那边背景音十分嘈杂,信号也不好。黄伦阳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把池嘉言说的其中一句话听得非常清楚:“我在展厅。”
展厅是池嘉言接手的那场艺廊展,下午池嘉言出外勤,顺路去展厅看看。
“你要在那里待多久啊?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来找你——”黄伦阳冲着听筒跟池嘉言艰难交流,“言言,晚上一起吃饭啊——”
四十分钟的路程,黄伦阳准时出现在这个小型展厅。
展厅一共几十平米的空间,除了池嘉言还有几个工人在来回走动。
彼时池嘉言踩在人字梯上,脸朝着最空旷的那面墙壁,一动不动的模样看上去好像在发呆。
“池老师,这幅画这样挂吗?”
闻声池嘉言转过头,探出脑袋身子微微向后仰。他抬起手比划了一下,温和地提醒工人:“再高一点,不要跟旁边那幅画一样高。”
那架人字梯至少有两米的高度,底下又没有任何人帮忙扶着。池嘉言这个姿势整架人字梯都跟着晃了晃,黄伦阳看得心惊胆战,连忙跑了过去:“言言!”
本来没什么事,黄伦阳这声怒吼倒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池嘉言踩住人字梯,险险扶住了墙。
黄伦阳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笑着跟池嘉言打招呼:“感冒好点了没?”
“已经好了。”池嘉言低头小声地跟黄伦阳聊天,慢慢从人字梯上爬下来。
不远处翟淮宇也朝这边走过来,黄伦阳一转头看见翟淮宇,满脸惊讶:“翟少也在这里?”
“这是我朋友的展。”翟淮宇把手里的记号笔递给池嘉言,笑道,“顺便来给言言帮忙。”
趁着聊天的功夫,池嘉言拿着笔往其他工人那里走。翟淮宇喊了声“言言”,随即跟了上去。
五分钟过后,黄伦阳所在的好友群突然更新了几张照片。
黄伦阳: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很般配!
这些照片的主角分别是池嘉言和翟淮宇,空阔的展厅两人一起工作的画面被偷偷记录了下来。
黄伦阳不愧是记者出身,照片的镜头语言体现地淋漓尽致。
尤其其中一张,翟淮宇代替池嘉言踩上了人字梯。池嘉言站在一旁,把手里的画递给他。
“这样?”
“……嗯,可以矮一点。”
“这样吗?”
池嘉言往外走了两步,仰着脸冲翟淮宇笑:“这样可以了。”
照片发送出去群聊很快炸开了锅,钟岷承对每一张照片都发表了独特的见解,最后还发了好几个哭哭的表情。
钟岷承:言言感冒好了吗?看起来怎么比上周瘦了一点。
黄伦阳正想回复,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见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兴冲冲地喊道:“阿聿!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