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砚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但是现在他饿狠了,吃一些含糖量高的蛋糕倒是正好。
盛砚闻言,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他背对着言闻嘉,言闻嘉看了他一眼,正要低下头,盛砚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言闻嘉。”
盛砚叫他名字的声音格外低沉,言闻嘉听了之后,不由慢慢放下筷子,这次他抬起脸,盯着盛砚的背影没动。
“……以前,对不起。”盛砚说,他语速格外慢,似乎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更恰当的词,只能苍白地继续道歉。
说完,盛砚没有等言闻嘉回应,径自朝一楼的房间走过去。
“我已经吃饱了,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去楼上吧。”盛砚说,“吃完的碗筷,不用收拾,我早上起来弄,上次我已经学会用洗碗机了。你热了饭,那我收拾吧。”
一口气说完,盛砚已经进了房间,只留还望着他背影的言闻嘉表情讶然。
怎么了?言闻嘉心想,盛砚什么时候情绪这么多变化?以前他也只是讨人厌罢了,讨人厌一级,讨厌人二级……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怎么应对讨人厌的等级,言闻嘉经验丰富。
但是现在盛砚的情绪丰富起来,他反而弄不清这人怎么了。
盛砚走了,他的对面的位子空了,言闻嘉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是他非常熟悉的场面。
精心准备好的晚餐,一只等到盛砚回来,心怀期待地等他一起吃晚饭。
但是谁想,盛砚不给他好脸色,匆匆吃完,然后起身离开,从头到尾都不管言闻嘉是不是动了筷子,也根本不会等言闻嘉吃完。
一次次的失望积累,让他不堪重负……言闻嘉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用手揉捏自己的事眉心。
他已经能很好消化不好的情绪,很快,他就调整好心情,再去想盛砚,发现这人今晚这么快离开,跟以前的表现截然不同。
还有……他怎么突然又向我道歉?
一个才拼命救了我的人,居然向我道歉。
言闻嘉想了一会儿,没得到结果,起身向收拾餐桌,却又想起盛砚的话。
略作思考,言闻嘉觉得盛砚说的挺公平的,他们还要相处不短的时间,最好分工明确,免得后面起争执。
二楼的卧室向阳,推开阳台的推拉门就能看到海景。现在天色黯淡下来,天际是一条拉长的发光的橙色线条,烧红的云彩掉在远处的海里,仿佛把海水都点燃了,整个海面都晃动猛烈的火舌,瑰丽而壮美。
哪怕是和盛砚住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自然美景却也不多见。
盛砚巴不得他离自己远远的,哪会有闲工夫带他一起去度假,看遍不同风景。
这次倒是因祸得福,言闻嘉能够提前欣赏到这里的美景。
等到天空彻底黑沉下来,靠近玉李星的那颗自然卫星已经挂在了天空,因为靠得近,哪怕是裸眼也仿佛都能看到它身上的火山爆发后留下的坑坑洼洼。
因为恒星光线的反射,它的外表是纯度很高的玉一般的颜色,而它投射到地面的光线,也比费佳自然卫星的光线亮一些。
玉李星的夜晚可见度较高,不过,由于持续的高温,让空气十分燥热,即使到了夜晚,栖息在山林里的昆虫和鸟雀都要叽叽喳喳发出鸣叫。
言闻嘉先给肖恩发了询问医生的消息,肖恩说没问题,医生她来联系,确定好时间,她再通知他。
言闻嘉说好,肖恩回“早点休息吧!”还附带了一个她正在外面玩的照片,她写道:“下次带你一起过来玩!”
言闻嘉笑着说:“好。等有机会吧!”
他现在出门都要乔装,不太适合游玩,只能拒绝肖恩的好意了。
闲聊两句,肖恩就催他快去休息,两人这才不再回消息。
手上没事了,言闻嘉去找了干净的衣服到于是去洗澡。洗完澡,他走到床边,把自己丢进床垫里,听着屋外的虫鸣声闭上了眼睛。
本来还以为会觉得吵闹,很难睡着,但是一闭上眼睛,一阵疲惫袭来,言闻嘉很快就陷入了深沉的睡梦。
他睡着的时候,在同样位置的一楼房间,原本早早回自己房间的盛砚,却坐在床边望着天空上升起的两个自然卫星,想着自己的心事,很久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
言闻嘉再次醒来,是被刺眼的光线给弄醒的。他睁开眼,看到窗外的阳光热烈,皱着眉毛去看床头的时钟。
一看,竟然才到早上六点,六点太阳就升得这么高了?言闻嘉重新把脸埋进枕头里,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慢吞吞从床上走下来。
在卫生间洗漱完,人总算清醒了一些,但是很快,言闻嘉发现他的体温有些不对劲,他用手背贴了贴额头,被额头的高温烫了一下。
发烧了?言闻嘉十分意外,他回忆自己昨晚是不是冻到了。
去看房间内的温度显示器,三十度,也不低啊,怎么会发烧?
医药箱在一楼,他昨天翻找的时候,看到里面有降温的贴片。言闻嘉把睡衣换掉,穿上长裤和短袖衬衫下了楼。
一下楼,发现盛砚已经起来了,正在餐厅忙活。
他似乎煮了东西,言闻嘉好奇走近,还没看清锅里有什么,盛砚已经把锅放到背后,看着他说:“早!”
言闻嘉点点头,回了一个“你也很早。”
盛砚本来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没有细看,结果视线划过去之后,却又重新抬起头放到言闻嘉的脸上。
言闻嘉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白皙的皮肤上,近看脸颊上有着浅浅的淡色雀斑。
只是今天,言闻嘉的雀斑颜色似乎深了一点,平时绿色的眼睛,也水汪汪的,有种格外精神的感觉。
言闻嘉发现盛砚在认真的看着的脸,不由睁大眼睛,正要说他看什么,鼻腔一阵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连忙侧过脸,捂住嘴巴。
“对不€€€€”言闻嘉想道歉,对着人打喷嚏太没礼貌了。
道歉的话没说完,言闻嘉眼前一暗,额头被一个温凉的物体压了压,他抬眼,看到盛砚的手背在他的额头上放了足有三四秒钟才收回去。
“你在发烧。”盛砚笃定地说。
被盛砚戳破自己生病的事实,言闻嘉也不好找借口说不是,只点点头:“对,不过,我还好,没有感觉到哪儿不舒服……”
盛砚没听他说完,伸手把他按到座位上做好,然后转身去找了医药箱。
言闻嘉这才看到盛砚刚刚藏着不给他看的锅里有什么,白色、似乎是米粒?煮粥吗?但是也太稠了。煮饭吗?可是为什么有些米粒还夹生?
没等言闻嘉研究处盛砚到底要做什么,他已经拿了一个温度枪回来,他把温度枪放到言闻嘉的耳朵上,嘀一声之后,盛砚才拿起温度枪看了一下温度表。
“三十八度二。”盛砚报着数字。
这是高烧,不是普通的发烧,盛砚放下温度枪,把同时拿过来的降温贴撕开,嘴里问道:“……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有感觉任何不舒服吗?”
言闻嘉觉得自己像被老师盘问的学生,感觉怪怪的,抬眼看了一眼盛老师,不巧盛老师正密切关注他一举一动,一下就发现他的小动作。
他马上回道:“有一点,早上起不来,我以为是我起太早了,所以有点想赖床。”
“赖床……”盛砚听得无语,但是看言闻嘉认真回答的模样,还有晶晶亮的眼睛,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拿着降温贴说,“脸抬起来。”
“哦。”言闻嘉坐直身体,抬了起脸。
盛砚把温度贴小心地贴到他的额头上,贴好后,盛砚看着言闻嘉闭着眼睛,等着他说好了的模样,有一瞬间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然后把他抱到怀里。
然而现实是,盛砚什么都没有做,说了一声“好了”就收回了手指。
冰凉的降温贴让言闻嘉舒服了许多,他坐在位子上,看到盛砚站起身拿出通讯器给肖恩打电话。
“肖恩上尉,你现在有空吗?……不是我,是闻嘉发了烧,他的身体不能吃特效药,你们这儿有医院或者诊所……好,谢谢,我去开车去问这家……”
安排好之后,盛砚放下通讯器,回头对言闻嘉道:“你的体温必须要尽快降下来……上次特里耶告诉我,他已经和你好说了你的身体状况……你的情况和正常人不同,他们吃的药,你吃了破坏你的抵抗力,让你身体越来越没办法抵御病毒。”
“我刚刚问了肖恩,她这边有靠谱的医生可以找到适合你吃的胶囊,我现在去看看。”
盛砚说,“肖恩待会儿会过来陪你,我很快回来。”
言闻嘉看他说完就要走,连忙起身抓住他的胳膊,说:“肖恩让人去找不行吗?”
他用手按了按降温贴,“我还没有那么脆弱,不会马上就会不能治疗了。”
他抓着盛砚的力道并不大,盛砚只要甩一下手臂,言闻嘉抓着的手指就会被甩开。
“你别这么着急,”言闻嘉慢慢道,“特里耶也和我说了我的情况,他的意思是我会慢慢虚弱下去,可是这才距离我中毒多久?”
盛砚还是沉默抗拒的样子,言闻嘉微微皱眉,说:“如果你一直这样紧张兮兮的样子,那我的情绪也不好受……”
“我知道了。”盛砚打断他的话,没有再紧绷的样子,“我陪着你吧,我让肖恩去找找看。”
为了让言闻嘉放松心情,盛砚说完就当着言闻嘉的面给肖恩发送了刚刚的决定,请肖恩去找医生,而不是自己亲身上阵。
言闻嘉松了口气,他不希望盛砚出去冒险,前两天那条军校演戏暂停的新闻一出,盛砚就站在了风口浪尖上,谁都想抓住他。
是军方的人还好,但是这个局势下,很难说是不是只有军方的人在找他。
“肖恩是土生土长的玉李星人,还是战争英雄,她的能量比你想象的大,你可以试着相信她。”言闻嘉说。
盛砚点点头,然后起身去调高了室内的温度,让言闻嘉去自己的卧室。
完全关闭室内空气循环系统的冷气也不可取,高温同样会让言闻嘉不好受。
说不好会加重他的病情。
等待过程中,盛砚把昨晚没吃的蛋糕拿出来切了一块拿过来,还带了一杯热过的牛奶进来,让言闻嘉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至于他自己按照教程做出来的最简单的白粥,被他倒进了厨余处理管道里。
等待的时间过得十分缓慢,尤其是当言闻嘉本来情况还好,但是忽然情况急转而下,脸颊都烧红了,身上全是冷汗,人也陷入了昏迷,怎么叫也叫不醒。
这个变化,把盛砚吓得直接站了起来,不断地把降温贴撕下来,贴到言闻嘉的额头上。可是此时,降温贴的效果已经很小了,但是言闻嘉的病情却在加重,盛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户外传来飞行器降落的响动,盛砚才深深松了口气。
肖恩带了一位医生过来,那医生是彻头彻尾的土著,年纪也不小了,联邦通用语都说的磕磕绊绊,肖恩觉得浪费沟通时间,直接拿出通讯器打开了实时翻译。
虽然医生通用语说的不好,但是医术却还不错,很快就给言闻嘉做了降温处理。
是很古典的土方法,物理降温,只在最后的时候,给了言闻嘉吃了两片胶囊。
“如果晚上这位先生还没有退烧,再让他吃两片,只能吃两片,记住了吗?”那位医生说。
盛砚和肖恩都表示记住了,盛砚本来要出来送人,但是肖恩说:“嘉嘉身边还要人,我来送吧,我会谢谢他老人家的!少将你不用操心了!”
盛砚道:“叫我盛砚就可以了。”
肖恩想了一下,回身地对他行了个军礼,说:“是,长官!”忽而,正经起脸色,“少将,我觉得还是叫您少将比较顺口,你就别再为难我了。”
言闻嘉还没有完全好,盛砚想早点回去陪他,于是也不再纠结,对肖恩点点头回了房间。
回去时候,言闻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盛砚坐到他的身边看着他的脸,这次他没有在克制自己的欲望,伸出手指放到了言闻嘉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在言闻嘉露出不舒服的表情时,才缩回手。
到了晚上,言闻嘉的才清醒过来,他一醒,盛砚立马靠近,问道:“闻嘉!你醒了?”
言闻嘉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盛砚,他缓慢地眨着眼睛,对他点点头,用嘶哑的声音道:“盛……砚……”
盛砚的心终于落到了地上,他坐回椅子上,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看着言闻嘉难受,他却束手无策的感受,比他自己受伤还要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