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还要去哪里吗?”林三春转开话题。
谢安看着林三春,沉默了一下,低声开口,“林大人,如今你我都是为宗主做事,你也不必遮掩什么了。”
“错了。”林三春一听,笑道,“你们喊他宗主,我可是喊他萧琞。不一样的哦。”
谢安怔然,不一样?
“我可不是为萧琞做事。”林三春说着,笑道,“所以,咱公事公办?”
谢安有些疑惑,有些茫然,不是?不是为宗主做事?
“要是谢大人已经逛够了,那我们回司监所,我泡茶请大人喝?”林三春笑问道。
谢安盯着林三春,慢慢点头,“好。”
于是一行人回了司监所,喝了几杯茶后,冯典就开始送上了库房的账册,有些结巴的说着幽山这十年来被朝廷拖欠的银两。随后,曹兵上前,简单说了一下最近巡视发现的不安全的地方,比如说黑林那个地方有痕迹……
再然后,又用了厨房送来的糕点。
谢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林大人,我听闻你在售卖探监权?”
林三春眨眼,笑道,“是呀,这可是我和近卫所的买卖,沈云,您知道的吧,我和他合作,他六我四!”
“近卫所的明城玉听闻对这个探监权非常满意。他最近通过这个探监权收到了一些世家遗留的宝物。”谢安说着,语气透着那么一股意味深长,“大人,宗主可知道大人所为?”
“那肯定是知道的。”林三春说着,歪头看向谢安,带着几分好奇,“谢大人是想探监?”
谢安默然了一下,低声开口,“我想见谢羽舒。”
林三春一笑,“那大人可得按照规矩来才行啊。”
规矩?谢安抬眼看向林三春,沉默了一下,低声开口,“本官也可以直接召见谢羽舒。”
“嗯,那您下个命令,我让曹兵去把谢羽舒抓来?”林三春很不以为然的说着。
谢安沉默了。
林三春看着谢安沉默不语的样子,又咧嘴笑了,“大人,你看萧琞身上的伤,过了十年了,还是没有好全。这是身体上的伤,你看得见的。那些看不见的,伤在心上的,你说,十年时间能够让它不再流血吗?”
谢安听着,默然了好久,端起茶杯,微微示意,便慢慢的喝了。
“探监的事,我会按照林大人的规矩来。”离开的时候,谢安低声说着。
那就最好啦!林三春很高兴,那他就可以再赚一笔了!
*****
幽山天牢里。
男人盘腿坐在小窗下,抚着手里的绿布娃娃,动作轻慢而柔和。
跪在牢房外头的影乙低声禀报着,“……随后谢安就离开了,他没有去锁村,也没有再要求什么。”
“嗯。他是个精明的,大人呢?”男人淡淡的问道。
“林大人现在正在司监所里,说是要午睡一下。”
男人微微点头,看向小窗,阳光洒落,三月快要结束了,然后,四月就要到来……
“春耕的事,进行得如何?”男人转开话题问道。
“回主子的话,进展顺利,一切如主子所料,最后明贵妃和百花公主同时出行。李家姑娘也出现了,果然被接进宫中,封为清贵人。李家紧闭门户,极为低调。”
“棋子已经就位了,接下来就可以慢慢开始了,进京告状的岳阳书院的十人是否快要到了?”
“回主子的话,是的。”
“告知沈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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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走后,范显和陈元等人就忙来见林三春。
林三春笑着将接待的全过程一一的讲了。但没有说去天牢所见的谢安跪萧琞的那一幕。
范显听完后,轻叹一声,“谢安必定是萧公子早就联系上的了。”
宗主在这十年里必定是谋篇布局,做了不少伏笔了。
“那肯定的。若谢安是个麻烦的话,萧琞定然是要做很多安排的。”哪会像现在这样啊。这般悠闲。
“上次大人说过,谢安也是不被谢蕴信任的,谢家没人了,才不得不将谢安扔到台前,如今看来,大人聪慧啊。我等在上京十年,却是如猪油蒙心,什么都没有看到!”范显苦笑道。
“范老不必如此,你们是局中人,看事情肯定和我不一样,我是局外人,所以稍微看得比你们清楚一点点。”林三春笑着比划道。
“大人,谢安说要来探监?他要来看谢羽舒?”一旁的王佑仁低声问道。
“嗯,他说他会按规矩来探监。你跟谢羽舒稍微提一提,看看他的反应如何,反正探监的事情,要你情我愿,谢羽舒要是不愿意,我就拒绝谢安的探监请求。”
“是!”
几人又说了一些陈年旧事,比如说谢安执意要娶的谢羽舒的母亲,长孙家的嫡女,是当时上京出了名的美人,又说白家和明家在当时的上京,不过是二流世家而已……
说了一会儿后,见林三春打了呵欠,知道他要午睡了,于是众人散了。
林三春去用了点糕点,就去午睡了。范显等人就去了天牢那边。
天牢里,男人正在书案后,执笔写字,今日送来的折子和公函,他都模仿着林三春的笔迹,慢慢的回复。
范显和陈元,沈平之,王佑仁跪在牢房前,伏首磕头。
“大人可是去午睡了?”男人头也不抬的问着。
“是。大人有些疲乏,就去午睡了。”范显拱手恭敬回答。
男人抬眼,微微皱眉,看向角楼里的影甲,问道,“疲乏?大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回主子的话,少主子一切都好,就是累了点。孙太一早上有给少主子诊脉的,说是一切都好,虚了点,继续喝药膳就是。”跪在角落里的影甲忙开口说着。
男人这才舒缓眉眼,站起身,走到小窗下,背负双手,淡淡开口,“谢安出任刑部尚书,便是上京第二局棋的开始,谢蕴多疑又自负,必定是会相信谢安所说,但又无法完全放心,接下来,他必定是会盯死上京中与我有藕断丝连关系的人,如长孙明志,崔善等人,还有——后宫中的礼佛多年的李太妃。”
陈元似乎微微一震,抬头恭敬拱手,“如果是太妃娘娘的话,那太妃娘娘所出的,平亲王他……”
“平亲王自然也会走入谢蕴的视线。”男人说着,盘腿坐下,“但这一切都与幽山无关,如大人所言,管好幽山的事情才是正理,说这些于你们听,是不想让你们成为耳聋目瞎之人,接下来,有几件事,是你们要做的,一,继续辅佐大人,让大人对朝政之事再多些了解。二,淮南局势严峻,河堤已经崩了,淮南的泉城已经被淹没,百姓死伤极多。范老,你得想一个赈灾的方法。三、关于恩科考试,陈老,你整理一下这几年的恩科考试,列出买卖名额的单子。”
范显和陈老恭敬应下。
沈平之这时候抬头,拱手低声问道,“宗主,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沈平之,你要找出幽山中与李家有关系的人。”
沈平之一愣,与李家有关系的人?
“李家姑娘已经被封为清贵人了,上京后宫呈现三足鼎立之势,李家态度暧昧,但后宫李太妃不可小觑,李家被迫入局,那么李家必定是要站在皇后那边了。而明家必定是要和谢家联手了。幽山中有和李家有关系的人,找出来。将来便是我们和李太妃谈判的筹谋。”
沈平之虽然疑惑甚多,但迎上男人黑底泛红眼眸里的幽深冷厉,沈平之忙垂眼拱手应下。
*****
六日后,习惯性午睡,并睡了一觉起来的林三春喝了影甲送来的甜汤,就晃悠悠的去了锁村,因着林元财被他喊去给孔单帮忙了,他身后跟着的就是影甲和林澜。
林澜刚刚从上京回来,这两日都在上京办事。
“公子,从娘子说,她已经找金来多拿探监权了,到时候就来给公子请安。”林澜说着,眉头微微皱起,“公子,从娘子来了后,你可得好好说说她。她最近和金凤楼的花娘子打得火热,还和花娘子一起去了鬼市,买了几个人!公子你说过的,鬼市不要沾的!”
林三春顿住脚步,疑惑的看向林澜,“你说金凤楼的花娘子?”
“对,就是叫花娘子。从娘子说这个人非常有意思。”林澜说着,又皱起了眉头,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
林三春点点头,“嗯,她这么说,必定是有她的道理。到时候看看。”
林澜点头,低声说着,“公子,如公子所料。明城玉抓了几个和金来多交好的管事掌柜,审讯了一番后就放走了,似乎是确定是不是我们林家的人,然后,浙州那边刚刚收到的消息,的确有人开始盯着我们林家了。但是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来信说没事,让你别担心。”
林三春一笑,“嗯,那就好。盯着我们的人大概就是明家的人了,不过没有关系,明城玉过阵子应该又要出征了。”
“嗯?”林澜不解,“公子,他要去打仗?”
“西南边境被萧琞给稳住了,但是淮南一带不平,连岳阳书院这样的地位高超的书院都忍无可忍的上京告状了,淮南必定是乱极了,水患啊。当年薛家老夫人倾家荡产才平息了淮南的灾患,才救了淮南一带的数万百姓。如今……可是没有第二位薛老夫人了……”林三春轻声叹息说着。
“好了,不说这个了。待会阿福回来了,你让阿福把我准备好的信都寄出去。”林三春转开话题。
林澜拱手应下。
这时候的影甲默默上前,小声开口,“大人……”
“嗯?”
“金凤楼的花娘子,是我们的人。”影甲小声开口,带着几分惴惴不安。“她大概就是和从娘子一样……喜欢玩闹……”
林三春讶异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影甲,“阿甲,你就这么跟我说……萧琞他知道吗?”
影甲恭敬拱手,“主子说过,您是我们的少主子。”
林三春皱了一下眉头,认真开口,“少主子的话,不必再说。只是,这种事情是萧琞那边隐秘之事,你还是不该这么的说出来。你今天要跟萧琞说一下,免得将来受到责罚。”
影甲恭敬应下,心里却是默默的想着,责罚?主子只会说他做得好。
第61章 牢头的经营大业15
到了锁村,广场上饶了一圈,吃了几颗酸甜果子,陪着角角,默默,郑禹,陈安之等萝卜头们玩了一下一二三木头人,就慢悠悠的兜圈去了摆摊卖缝制娃娃的崔英那里。
裴家老太太和崔英正在聊天,见林三春过来,就笑着起身,对林三春分别做了恭敬的福礼,寒暄了几句,裴家老太太就去找角角了。
“……大人可是来拿定制的娃娃衣服的?”崔英笑着问道。
“嗯,萧琞说,小春也该多几套衣服。”林三春笑着,从袖子里摸出木头娃娃萧萧递给崔英,“但是我觉得萧萧的衣服可以做多几套。”
崔英一愣,接过木头娃娃,呆呆的看着木头娃娃好一会儿,眼眶慢慢的泛红,手指有些颤抖的抚着木头娃娃刻着疤痕的半边脸,低声开口,“……这是他刻的吗?”
“嗯,萧琞雕刻的。”林三春说着,在崔英隔壁坐下,“他上次惹我不高兴了,我让小春陪着他用晚膳,隔天他就送萧萧过来了,说是让我有什么气,就冲着萧萧出。”
崔英听着,笑了笑,眼眶更红,有泪水似乎慢慢的流出,忙低下头装作抚着木头娃娃,声音有些低哑,和掩饰不住的颤抖,“大人……这便是他如今的模样吗?”
林三春嗯了一声。
“……我刚刚来到幽山的时候,我,我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拈着针,想进天牢,想,杀了他……”崔英低低声说着。
林三春一呆。啊?杀萧琞?
“不只是我……十年前因为他而进了幽山锁村的人……有好多,都是日日夜夜的咒骂着他,我,沈平之,谢羽舒,没有骂,但是我心里是恨着的,如果没有他,长孙家不会覆灭,我的夫君不会死……”崔英说着说着,捧着木头娃娃的手更是颤抖。
“大人……人就是这般的不堪吧。明明,明明以前,我们都以能够站在他身边为傲,明明,明明他是长孙家的骄傲,是我疼惜的长孙家的孩子之一……可是,可是,人一旦落难,特别是他,从高不可攀的众星捧月,一下子跌落泥泞……骂他的,恨他的,想杀他的……那时候的幽山,日日夜夜都是不甘仇恨愤怒的丑恶……是真正的地狱幽冥之所……”崔英紧紧的握着木头娃娃,声音沙哑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