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一无奈摇头,看来还是他天天来问诊比较好。
“这几日,锁村受了风寒的人也挺多的,你辛苦了。”林三春认真拱手说道。
孙太一忙摆手,有些慌乱的躬身拱手,“大人客气了,这都是医者的本分。大人的方法也很好,用了预防的方子后,锁村和荆棘镇感染风寒的人不多了,都是我能够应付得来的。”
“辛苦了。”林三春笑着说道,“我看夏天无也挺不错的。等忙过这阵子,你们好好休息休息。”
“是,不辛苦不辛苦,医者本来就是该如此。”孙太一笑笑说道。
随后孙太一告辞,林三春就继续奋笔疾书,林澜上前送来后厨影甲做的南瓜糕,一边问着,“公子,你都不问问萧公子的情况吗?”
林三春头也不抬的回答,“不用问。”
林澜似懂非懂的点头,拿了一块南瓜糕,就走到蹲在一侧的啃着番薯的林元财身侧,吃起了南瓜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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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司监所的孙太一去了天牢,看着天牢牢房里盘腿坐在地上,浑身血污的男人,孙太一的脸色慢慢的凝重了起来。
“大人怎么样了?”浑身血污的男人闭着双眼,突兀的出声问道,声音嘶哑,似乎很是费力。
“回宗主的话,大人的脉象还好,只是连日阴雨绵延,锁村里受了风寒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怕大人也受了风寒,便日日前去问诊把脉。”孙太一恭敬拱手低声说道。
男人慢慢的睁开双眼,本来深黑色暗红的眼眸现在已经是全然的浓黑,只是隐隐有些红色,若是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照顾好大人。”男人说着,又慢慢的闭上眼睛。
孙太一恭敬拱手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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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后,林三春正在书案上翻看勘查了一半的幽山地图,范显和崔娘子来了。
一般情况下,若是会来司监所,定是范显有什么要事,而崔娘子是从未来过司监所。
林三春心头了然,喊了林大福送茶过来后,他便让做礼后的两人在前堂的圆桌旁坐下。
“可是为了萧琞?”林三春直接问道。
范显站起,躬身拱手,“是,大人英明,老朽夤夜前来,的确是为了宗主。今天是第八日了。”
林三春点头,嗯,然后呢?
“大人,若是第十日,天极还没有出来的话,还请大人立刻离开幽山。”崔娘子说着,站起身,深深的躬身。
林三春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范显,“为什么?”
“大人,若是两日后宗主没有走出天牢,天下必定大乱,幽山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安全,为大人的安危着想,为了浙州林家,大人都应该马上离开,去浙州,或者去其他地方,决不能再待在幽山了。”范显低声说着,顿了顿,低声补充了一句,“宗主此前让影甲来传话,也是这个意思,让我们离开,天涯海角随我们去,而大人是必须马上离开。”
林三春看向崔娘子,“那你们会离开吗?”
“我和范老他们都会留下,娃娃们会离开,还有些尚未成亲的,也会让他们离开。”崔娘子轻声说着。
“你们都留下,为什么要我走?”林三春说着,笑了一下,“我可是幽山的司监官呢。只要我在一日,幽山,就会平安一日!”
说罢,林三春看向夜空,今晚的星星似乎都躲藏了起来,剩下一弯朦胧的月。
“而且我相信他,他是萧琞。萧琞是不会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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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日。午后时分。
林三春在前堂小花厅里,看到了名为崔飘飘和陆香叶的探监客。
崔飘飘还好,姿容看似普通,但气质极好,果然是读过很多书的那种聪明又低调的女子,而陆香叶身上有几许风尘之气,但眉眼间干净,带着几分怯弱。
“本官的规矩,你们都知道了啊。”林三春看着跪着的两人,慢悠悠的起身,走到下头两人跟前,故作假笑,“探监金有了,可这个……重礼呢?还是说你们要探监的人在你们心里不值一提呢?”
崔飘飘和陆香叶对视一眼,崔飘飘默默的摘下脖颈上的玉锁,双手高举呈递,低声开口,“民女身上唯有这块家传宝玉锁最为珍贵,是我崔家的祖传宝物,谢羽舒,我的未婚夫,世间只有一个谢羽舒,他是民女的无价之宝,民女实在找不到任何可等价的宝物,唯有……这崔氏玉锁。还望大人能够准许,让民女见谢羽舒一面。民女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说罢,崔飘飘伏首磕头。
林三春听罢,斜睨了窗边一眼,那里可是蹲着一个迫不及待的等了好久的人呢,啧啧啧,什么世间只有一个谢羽舒,什么无价之宝,美死人了!
“好吧,本官就勉强收下了。”林三春挥手示意。
后头的林大福和冯典对视一眼,冯典眼底都是强忍的笑意,林大福满眼无奈,默默上前,接过,心头叹气,这是因为等萧公子等太久了无聊了,就玩闹起来了。唉。
陆香叶看着林三春,脸色有些发白,但似乎决定了什么般,声音有些发抖的开口,“大人……民女唯一的宝物,只有自己……如果,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
这话一出,斜靠着墙的林澜睁大了眼睛,蹲在地上啃着胡萝卜的林元财差点噎了!
刚刚拿了宝玉锁打算放到书案上的林大福差点一个踉跄摔了宝玉锁。
冯典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而林三春先是一呆,随即眨眼,歪头看着陆香叶,啧了一声,弯腰看着陆香叶笑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香叶默默点头,手紧紧的绞在一起,声音发抖但还是平稳的说着,“只要,只要能够见到我祖父……”
“你就这么确定我这幽山里姓陆的老头就是你的祖父?”林三春双手拢袖,笑道,“陆老头说他家没有人活着了,唯一的孙女早就六岁的时候走失了,你确定?”
陆香叶抬眼看向林三春,低下头,轻轻扯开自己的衣领,锁骨上是一枚叶子形状的胎记。
林三春默然,世家标记?
林三春轻叹一声,“即便你是陆家人,可如果幽山的陆老头不是你以为的祖父呢?你就这般的拿你的清白来换取一个时辰的探监?”
“香叶无依无靠,飘零人世多年,只想找回我祖父当年给我种的番薯,只想再吃一次我祖父泡的茶汤,如此,哪怕是死了,我都值了。”陆香叶轻轻说着,声音很是平静,“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在鬼市里吃到了幽山出来的大番薯,我早就死了。”
林三春沉默了一会儿,上前,右手轻轻拉好陆香叶身上的披风,挡住扯开的衣领,一边说道,“本官今日心情好,你的探监礼就先欠着吧。”
说罢,林三春绕过陆香叶和崔飘飘,双手拢袖,朝外走去,一边说着,“冯典,带她们去探监房!”
晃悠悠的飘过回廊,打算转个弯去幽山天牢门口溜达的林三春,突兀的撞到了一面墙!
不对,是人墙!
林三春抬眼,愣住了。
“大人……走路小心些。”低沉好听的声音温和一如既往,带着几分无奈。
第125章 牢头的进击之路17
眼前这人,深蓝色的布袍也是没有变,束发的还是他送的黑色发带,还是半边谪仙半边狰狞的脸,但又有些不同,哪里不同?
——好像,好像似乎比过去更加的高深莫测了。
林三春呆呆的看着眼前让他有些恍惚的人,半晌,在这人突兀轻笑了一下后,回过神,探头,看向这人背后的尴尬讪笑的孙太一,问道,“孙大夫,你把他给治好了?”
孙太一轻咳一声,“是,是的,宗主心法进阶成功了…咳,咳…宗主也很配合……”
跟着林三春出来的林大福也是有些震惊的看着谪仙一般的萧琞,但听了孙太一的这话,一时间有些无语,配合?配合什么?心法进阶不是修炼者自己扛过去的事?
林三春缩回头,抬头看向面容带着一丝笑意的萧琞,尴尬一笑,“啊,萧琞,你都好了是吧?”
萧琞点头,伸手,轻轻的抓住林三春的右手手腕,慢慢的滑下,微微抓住林三春的手指,摩挲着,一边缓慢温和的说着,“大人,我们去喝点茶?”
“哦,好。”林三春看着萧琞,咧嘴笑了起来,眼睛微微弯着,啊,不管怎么说,萧琞好了!萧琞没事了!嗯,晚上必须来顿好的庆祝一下!
林三春转头对后头跟着的林大福说着,带着几分兴奋,“阿福,你去跟阿甲说,说他家主子好了!没事了,让他晚上要做顿好吃的!哦,对了,对了,记得也去告知一下锁村的范老他们。让他们放心!啊,对了对了,让锁村食堂晚上也加菜!给范老他们送点好酒!”
萧琞听着,浓黑色的眼眸不由的温软了下来,笑意浮现眉眼之间。
林三春又看向也笑起来的孙太一,“孙大夫,你这十天最辛苦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晚上去食堂跟大家吃顿好的,我让影甲给你送壶好酒!”
孙太一笑着恭敬躬身拱手应下。
林三春就反手扯着萧琞朝前堂回廊快步走去,“走走走,你跟我说说,你现在有什么变化,武技是不是进步了?现在是不是可以一步就飞到幽山顶了?”
萧琞只是眉眼含笑的看着林三春的背影,被林三春扯着的手,分开林三春的手指,一点点的扣住,紧紧的。
林三春疑惑转头,低头看了下被萧琞扣住的手,这会儿发现,萧琞的手还是原来那样,粗糙,狰狞的疤痕爬满了手掌。
“对了,一直都很想问你,你身上的疤痕怎么没有修好?”林三春晃了晃,疑惑问道,“我记得昆仑山的雪蚕皮早就送来啦。”
“大人在意吗?”萧琞问着,声音低沉。
“我当然不在意呀,就是觉得既然有办法可以治好你身上的疤痕,那怎么不治了呢?”林三春问着,又晃了晃,转身继续朝前走去,“当然啦,你自己觉得好就成。”
萧琞扣紧林三春的手,浓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林三春的背影,话语温和,“大人说过,我的手搓背很舒服。”
林三春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萧琞,他好像,似乎,曾经说过——
“……萧琞,给我搓一下背,好痒!”
“萧琞,你的手来搓,真的很舒服哎,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的手刚刚好……”
“你就是因为这个?”林三春有些呐呐的开口。
萧琞微微点头,眉间泛着柔和,眼眸装着笑意。
林三春心头一跳,有些乱了,那刻意的压制在脑后的被亲吻眼睛的记忆又该死的冒出头了!
林三春猛然转过头,快步朝前走着,“啊,我好久没有喝你泡的茶,赶紧的给我泡茶!”
前堂回廊,林三春坐在躺椅上,看着萧琞坐在他对面,他莫名的吁出一口气,呼,这样才对嘛。
从那天暗谷遇险,萧琞闭关,他就没有在这个躺椅上坐过了。
萧琞煮水,一边语气淡淡的让林大福去端温水绢帕来。
“干嘛?你脸不脏啊。”林三春懒懒的说着,晃了晃摇椅。
待林大福端来温水,绢帕,萧琞接过,蹲在林三春的身侧,轻轻捧起林三春的右手,一点点的擦拭。
林三春茫然,他的手很干净呀。
“干嘛!”
“大人的手碰了些脏东西,该擦拭一下才是。”
“脏东西?”林三春疑惑的看向林大福,有吗?
林大福心头了然,嗯……刚刚去后厨端温水,阿财跟他说,说是陆老认亲了,非常激动,差点撅了过去,幸好,孙太一路过,扎了一针。
这个脏东西……是指陆姑娘?
林大福默默低头,这事他可不能随便开口。
见林大福低头,林三春疑惑转头看着萧琞捧着他的手,专注的用绢帕一点点的擦拭,从大拇指,食指,中指……一点点,手掌到手背,动作轻柔又细致,小心翼翼的捧着,又透着不自觉的珍视……
——可是,他已经擦拭好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