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中搭了彩棚,摆了五套租来的精致的黄花梨木雕花桌椅,预备着宴请客人。
后面罩房前的空隙也摆了几个桌子,用来招呼宾客们带来的下人。
九九带着年纪不大的客人们去一进院子玩秋千,有祝娴和苏信瑶帮忙,大家都和和气气的。
此前与秋华年家不熟的人看见,心里都对九九有几分赞许,有些还动了心思打听,秋华年一律回绝了。
开什么玩笑,九九才十岁出头,他才舍不得,只是定亲也绝对不行!
杜云瑟虽然没出声,但也是一个意思,有想法的人只好歇了心思。
来参加宴会的人都带了恭贺的礼物,孟圆菱自告奋勇帮忙登记造册,东西暂且收进库房,回头闲了再看。
闵乐逸除了带正经礼物,还带了许多给猫的玩意儿,进门聊了两句,就直奔奶霜而去。其他贵眷们不爱和他说话,他也乐得如此。
宴会几日前,清风书院的山长闵太康纠结犹豫再三,厚着脸皮找到杜云瑟,请杜云瑟给自家夫郎说好话,稍微带一带闵乐逸。
秋华年听得好笑,决定回头单独请闵乐逸出来聊聊。
闵太康是杜云瑟目前学校的校长,对杜云瑟一直赞赏有加,多有关照,这个面子秋华年还是要给的。
午饭时候,真正的重头戏来了。
黄大娘自从拿到蚝油这种调味品,便彻底沦陷进去,根据秋华年的叙述,寻找改进出了好几道将蚝油的特色发挥得淋漓尽致的菜品。
方才鲜美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就已经有许多宾客注意到了。
矜持的尚且等得住,性子大方且和秋华年聊熟了的人,已经忍不住问了。
秋华年卖关子道,“这是我自个儿研制的一种私房调料,味道鲜美非常,可以加在许多菜里,这次是为了款待大家才专门拿出来的。”
秋华年强调了私房,也就是说不卖,打听的人都有些可惜。
他们知道,目前府城十分流行的秋记红腐乳就是秋华年研制的。
秋记红腐乳在襄平府打开销路后,陆续有商人从京城附近买到方子,也做这门生意,但味道就是不如秋记的,销量也没有秋记的好。
如果新调料也和红腐乳一样售卖,他们就能买回家了。
品尝过宴席上的美味佳肴后,有此遗憾的人更多了。
许多菜品他们明明常吃,但一加那种名为蚝油的调味品,味道立即不一样了。
就连最上乘的海鲜也没有这种鲜美!
吃过加了蚝油的菜,此前吃的那些菜瞬间黯然失色。
有些爱吃的人忍不住劝秋华年,希望他能把这蚝油做成生意。
秋华年笑眯眯的打着太极,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答应。
既然要饥饿营销,那就得一开头就把胃口吊足了。
秋华年不松口卖蚝油,反而会让今日品尝到美味的人更加念念不忘,将它当做新奇珍贵的体验,口口相传出去。
这和现代那些外国奢侈品走的是同一个路子,明明能做许多,但就是要限量,就是要限制身份购买,让人们趋之若鹜的追求溢价商品。
与那些华而不实的奢侈品相比,秋华年的蚝油至少用量扎实,也实实在在的好吃。
吃过午宴,撤了桌子,宾客们又在院里闲聊游玩了一会儿,申时之后才陆续告辞离开。
秋华年已经累得站不动了,让金三他们看着收拾院子,自己脱了外面衣裳,半倚在炕上看今日收的礼。
上门来赴宴的人送的礼比之前厚许多,种类五花八门,有香料,有绸缎,有屏风摆设,还有名贵的笔墨纸砚。
所有礼物加起来,价值超过了办宴的花费。
不过这也意味着以后他们宴请秋华年,秋华年也得带差不多价值的礼物去。
许多人家都是把收到的礼物收起来,需要时再拿出来送给别人,只起一个中转作用。
家里读书人多,秋华年把笔墨纸砚拿出来用,再留了一个精致漂亮的苏绣炕屏摆在炕上,其余的都收进了库房里,妥善保存起来。
不出秋华年所料,蚝油的名字,短短几天就传遍了襄平府上层圈子。
在秋华年的有意推动下,它一时成了琼浆仙露的代名词,没有吃过,简直是人生一大遗憾。
许多人明里暗里给秋华年递话,希望能讨要一些蚝油,有的人甚至神通广大的找到了那日的主厨黄大娘,想从黄大娘口中探听风声。
因为秋华年明说了蚝油是哪两个字,还有的人试图用生蚝来仿制。
但他们中真正吃过宴会上菜品的都是少数,更没有一个人见过黑色粘稠质地的成品蚝油,怎么可能仿制得出来。
只能徒劳的浪费材料,始终不得其法。
就这样发酵了十来日,递上门的帖子越来越多,秋华年终于“勉为其难”的松口了。
他拿出五十两银子的积蓄,在襄平府繁华路段买了一间四十平左右的铺子。
商铺比宅子贵一些,好地段的商铺更是难买,但听说秋华年要用铺子卖蚝油,许多家资丰厚的人直接上赶着要卖给他,只盼他早点开起来。
秋华年不着急,又花二十两银子,在府城偏僻的地方买了一座小院作蚝油工坊,同时与一家在宴会上聊得不错的,在海边有大渔船的商人约好大批量购买生蚝。
这七七八八的花下来,家里储蓄的银子没了大半,但秋华年也终于有了自己的产业。
铺子和院子的所有权自然是秋华年的,这点裕朝的法律不会管。
秋华年让金三象征性的把这两个地方从自己手中租下来,以他的名义开铺子和工坊,但金三的身契又在秋华年手里,所以产业实际上一直属于秋华年。
这样就规避了商户的问题。
其实裕朝法规允许奴仆经商,本就是开给达官贵人们的后门。
只有普通人会受到商户的限制,哪怕经商发达了,也世世代代脱离不了商户的身份。
院子买下,原材料也到位,正式制作提上日程。
制作蚝油的第一步是把生蚝肉从壳里取出来,然后用刷子刷的干干净净,让上面没有一丝黑色杂质。
这是所有步骤中最耗时,最耗人工的,秋华年雇了几个有担保的、住在附近的人做这个活。
接着把生蚝肉切碎,放进锅里加水加盐熬煮,熬煮上数个时辰,生蚝肉会渐渐缩小,锅里的液体变成深褐色的粘稠物质。
到了这一步,锅里的已经是最简单的手工蚝油汁了,但拍摄过蚝油制作视频的小卷王秋华年自然不会止步于此。
他在现代,一向是以卷闻名,能做到极致的绝不敷衍,才在人才济济的生活区里杀出一条血路。
虽然古代没有味精能加进蚝油里增鲜,但其他香料并不少。
秋华年按照记忆写了能配齐的香料方子,实践调整了几次,确定了最好的配比。
这第三步,就是把香料熬煮成汁,与过滤出来的蚝汁混合在一起,重新放进锅里熬煮浓缩,直到成为半流不流的质地,再起锅装瓶放凉。
与红腐乳一样,整个配方的精髓与不传之秘也在香料配比上,只要无法破解香料方子,哪怕照猫画虎的学去其他步骤,也复刻不出一模一样的美味蚝油来。
秋华年吃一堑长一智,在高粱饴配方泄露后,更加注重自己产品的“独特性”。
这个独特性不只指产品本身,也指外在的附加价值。
比如身份加持、比如捆绑销售、比如饥饿营销,比比皆是。
秋华年现在是皇帝亲封的乡君,不必担心因此得罪人,遭遇不好的事情了。
遇到不长眼的,实在不行,他就往后一躲把圣旨供出来。
第一批蚝油做好后,秋华年买下的铺子也简单装修好了。
他翻开历书,选了一个宜开张的黄道吉日。
铺子的匾额依旧是请杜云瑟写的,古朴遒劲的字迹被能工巧匠翻刻在黑漆实木上,上面挂着鲜艳的红绸。
随着鞭炮声响,红绸落下,新铺子的名字落入所有围观者眼中。
第79章 秋记六陈
随着红绸落下,黑漆实木牌匾上的描金大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秋记六陈”。
六陈铺子是粮食店的意思,也可以引申为杂货店,柴米油盐、小吃调料,乃至日用百货,无一不包。
秋华年给铺子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不打算只卖蚝油。
秋记六陈是一个总名称,以后他还会添加新产品,开设更多分店。
目前六陈铺子里除了噱头最大的蚝油,还有高粱饴、爆米花、一品烤鸭辣条,以及从祝经纬负责的红腐乳坊那里进来的红腐乳。
铺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柜台专门定做了现代蛋糕房里常见样式的柜子,没有玻璃就用薄纱糊上可推拉的柜门,将美食直观地展现在客人面前。
府城的什么都比县里乡里贵,秋华年给高粱饴和爆米花都提了价,高粱饴零售两文一条,八条一整包卖十五文,爆米花十五文一包,一品烤鸭也是十五文一包。
秋华年专门定制了印着秋记六陈图样的油纸,统一包装。
原本冲着蚝油迫不及待进来的人看见这些新奇的、色香味俱全的零食,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询问价格。
其中高粱饴和爆米花在漳县卖了许久,襄平府城有人仿制,但无论是卖相还是香气,都远不如秋记六陈铺子里的。
至于一品烤鸭,秋华年之前只在自己家做过,铺子开业拿出来,请人免费试吃,辣条的魅力,轻轻松松就俘虏了一大批人。
最后还没见到蚝油,所有人手里先拎了几大包零食。
秋华年雇了经验丰富的伙计,与孟圆菱一起在铺子里忙活,不过他现在毕竟是乡君,迎来送往的活不用做,也没人敢叫他做,只用坐在铺子里面把握大局就行了。
铺子开业第一天,秋华年并没有把蚝油拿出来售卖。
蚝油的出产率很低,一百斤带壳生蚝只能得一斤左右的蚝油,成本高昂,同时费工费力,目前注定无法大规模生产。
物以稀为贵,秋华年打算把这点做到极致。
他对所有来打听蚝油的人说,“蚝油目前还在做着,大概三日后能得一批,也就二三十瓶。”
“实在是这东西做起来费工费力,金贵的很,以后铺子每逢五、十之日开售一次蚝油,每次卖二十瓶,大家想买的可得尽早,迟了就没有了。”
定时限量销售,排队来买吧您。
被派来买蚝油的大多是达官贵人家的仆役,他们听见秋华年这么说,没有觉得不高兴,反而觉得本该如此。
不这么金贵,哪里值得主家费心呢?越难买,买到了越显得他们办事利落不是吗?
至于一两银子一小瓶的价格更不算什么了,想尝尝蚝油的,谁家差这点钱。
秋华年已经定做了上面有秋记六陈标志的小瓷瓶,一个瓷瓶大概能装二两蚝油,也就是耗费二十斤生蚝原材料。
靠海的地方,生蚝相对来说并不贵,秋华年和那户有大渔船的商贾大批进货,压了价格,一斤带壳生蚝只要十文钱,二十斤就是二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