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紧张又难言。
得赶紧想办法分开两人。
饭后,顾南终于恢复了点精气神,负罪地对顾屹为说:“哥,你回家休息吧。”
有了黄昏时分上洗手间的事,顾屹为没有强求,笑得春风和睦:“明天想吃什么,要不要给你带本书来看?”
说完又打量了圈病房。
“对了,那天我看后花园有朵金盏开了,明天一早我来的时候给你带来插花瓶里好不好?”
肉眼可见,顾西洲脸色阴沉下来:“金盏?”
那朵漏网之鱼,没想到在今天被引爆。
“你还在种?”顾西洲追问道。
头又疼了,顾南呼吸急促地闭上眼睛。
顾西洲不依不饶:“顾南?”
顾屹为扬声问:“怎么,他种什么花你也要管?”
顾西洲直截了当:“顾屹为,你能不能去死。”
“别当着小南的面发疯。”顾屹为说,“连我喜欢的花你也觉得碍眼?”
顾西洲:“对。”
顾屹为讽刺到底:“因为他没替你种吗?”
顾西洲缓缓起身,眼神冰冷又肃杀。
又是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真的要把人逼疯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顾南蓦地坐起,胸膛剧烈起伏着,手边什么都没有,又亟待找到发泄的出口。
一把扯下输水针头,鲜血刹那从手背溅蹦而出。
他不停喘息,又无能为力地崩溃大哭。
“出去出去!都滚出去!”
第41章
猝然拔针让紧紧黏着在手背的透明胶带都被扯掉, 鲜血平静地往外涌,几秒间就淌满整了只手。
顾西洲和顾屹为同时动,但顾南谁都不要他们碰。
擦眼泪的动作将血抹了满脸, 看起来犹为恐怖。
这下谁都不敢再争,叫医生的叫医生, 喊护士的喊护士。
病房顿时乱作一团。
原本只是细小的针眼豁了一道长而深的伤口, 要靠靠摁压才能止住血。
床单洇湿一块, 地面溅着点点“梅花”
换做平时肯定是阿姨或者保镖进来做这些事情,但今天不一样。
顾西洲用纸把地面擦干净, 顾屹为换脏污的床单。
收拾完毕, 他俩各自站在病房一侧, 也不敢说话也不敢上前。
顾南坐在沙发上,还在平复情绪。
一激动就掉眼泪, 现在眼尾还红红的。
护士捏着他左手,眼观鼻鼻观心地认真扎针。
而不远的对面,抬头就能看见顾屹为和顾西洲似乎正在用眼神进行一种“善意”的交流。
刚抹上碘伏, 顾南一点面子都没他们留, 音量不高但分量很足。
“出去, 明天后天外天未来每一天你们都不要来。”
护士一个手抖, 差点没把碘伏全倒顾南手上。
老天爷,这是我能听得吗?
简直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
病房里落针可闻,足足好会儿,顾西洲不怕死地开口:“你需要人照顾。”
顾屹为满脸愧疚, 刚迈出一步:“小南对不€€€€”
“别过来!”顾南歇斯底里,“出去, 都出去!”
顾屹为脚步一僵:“抱歉。”说完这句立即离开。
顾西洲却没有走,但一直保持原有姿势在病房门口远远站着。
重新扎好针, 护士小心翼翼说:“活动时注意手腕,不要再弄掉了。”
“伤口不要沾水,疼的话可以用毛巾热敷消肿。”
“不好意思。”顾南鼻子一酸,看了她眼飞快别过脸去,“谢谢。”
护士挤出笑容,端着器皿离开。
今天这个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现在终于安静了。
只是哪怕打扫过,空气中还是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挥之不去的余光里,是顾西洲站得挺直的身影,像在等待审判似的不敢靠近也不说话,顾南难受得直吸气。
再讨厌他和顾屹为争执不休,那也是因为自己而起,也清楚顾西洲常常主动挑衅,且强势霸道不讲理,只是现在让他也出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人前人后都光鲜的顾西洲,在哪里都是焦点的顾西洲,受众人拥趸的顾西洲。
今天这样被下面子。
刚刚医生来时可谓是蹑手蹑脚,非常避嫌一直埋着头,见病房这幅情形连招呼都没敢打。
想到这里,顾南倦怠地闭上眼睛,扶着输液架颤巍巍地站起。
余光里,顾西洲动了动,又把步伐收了回去。
不过到底还是没忍住冒着也要被赶走的风险过来扶。
顾南故意错开输液架,叫他扑了个空。
之后擦肩而过,顾南一步一顿地回到病床,盖上被子闭眼躺好。
顾西洲爱去哪就去哪,爱怎样就怎样,在这儿站整晚他也不会理会一眼。
真的不想管了,真的好累啊。
只是病房很快响起一阵轻浅的脚步声,接着卫生间的门更小声地阖上,门后隐隐约约冒出流水动静,是拧动毛巾水珠砸在台盆里的淅沥。
发泄之后内心反而很平静,顾南将右手挡在眼皮上,将顾西洲一切动静都收进耳朵里。
应该在洗漱吧?
可他猜错了。
因为愈发轻的脚步停在耳畔,右手手腕被虚虚握住拿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顾西洲将热热的毛巾敷在他浮肿的手背。
近距离的对视,彼此都没讲话。
倒是床头心电监护仪显示的数值越来越高,大有拉警报的架势。
激荡的心跳让顾西洲会错了意,他语气生硬:“我不会走。”
赶我,我也不会走。
在这个躺下的角度,顾西洲侧脸在明亮的炽灯中浮动着淡淡的暖意,剪影边缘好似染着柔和的光晕。
英俊,但很可恨。
看得久了视线变得模糊,顾南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后来他睡着了,抛却所有烦恼沉沉睡去。
没有去了解顾西洲有没有去套间休息,也没有了解顾西洲忙不忙,也没有赶人。
雾化还是早上开始,做完雾化顾西洲给他说话,给他喂粥,顾南抛开他的手,宁愿不便也不接受他的照顾。
这下吃饭再也不用争执夹菜的问题。
顾西洲给他夹什么,顾南就不吃什么,也就不夹了。
下午没事的时候,顾西洲打开电视给他看,偶尔点评几句试探反应。
顾南小小“啧”了声,顾西洲不再言语。
顾南总是看睡过去,每次醒来的时候顾西洲都在旁边。
不用说话,顾西洲总能先一步预判他的反应,比如喝水,比如调整病床高度。
两人这样沉默地相处了三天,顾屹为没有再来。
顾南渐渐好起来,不用在输水只用雾化,不过恢复期总是不停咳嗽。
一开始咳声是清脆的,后面沙哑,一听就知道是不敢用力的那种。
只要咳起来,无论顾西洲在做什么,哪怕在睡觉都会立即起床给他拍背给他倒温水,咳得厉害就把医生叫来,冷着脸要医生给解决办法。
医生吓个半死,生怕一个没做好影响前途……
终于不怎么咳了,这天晚上洗完澡,顾西洲在卫生间给他吹头发,在嘈杂风响中忽然说了句话。
顾南没听清,回眸淡淡看了眼。
等吹完头发两人出去,顾南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沙发上,微微低头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后颈,抱着手机正在发送什么东西。
顾西洲定定瞧着他,像是被勾了魂。
发完短信,顾南将手机反扣在桌面,眉眼苍白地主动问:“哥哥你刚刚说什么。”
这是四天以来两人第一次正面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