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致勾唇,满意地收起手机。
他最近进组了,拍一部犯罪悬疑电影,戏份不多但颇具挑战性的男三号,是个亦正亦邪的复杂人物,而危险的追逐戏、打戏也比较多。
晚上八点,他带着在剧组附近网红店打包的美食敲响席冷家门。
仿佛房子的主人一样,他把塑料袋交给席冷,自然地换鞋进屋,再大喇喇地提要求:“拿点酒。”
席冷去翻找冰箱,正要问对方想喝什么,结果一回头就撞上了近在咫尺的俊脸。
闵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摸到了他身后。
他手臂肌肉瞬间紧绷,拿着酒瓶的手指微微僵硬,只有脸色和语气是镇定的,问:“……怎么了?”
闵致并没去拿酒,反而探头往冰箱里张望:“看你冰箱里藏了裤子没。”
席冷无奈:“……有完没完。”
“得。”闵致直乐,“无语的样子也看到了。”
席冷无言以对,不小心又贡献了一个无语表情包。
十月份京城季节交替,气温已经不低了,但暖气还得再等上一个月。
席冷关掉全部门窗保温,吃了热乎乎的晚餐又喝了些酒,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闵致也脱了外套。
他那装酷必备的皮夹克里头穿的居然是半袖,两条胳膊全露在外边,让人不免担心冷热交替导致感冒。
席冷抛过去一抹视线,然后就留在了那里。
“怎么?”
闵致抬了抬胳膊,翻转手肘,猜到席冷的关注点是那片青紫。作为负伤的人,他倒是云淡风轻:“今天从屋顶上摔下去了。”
席冷愣住:“……屋顶?”
这是能轻描淡写的吗?
席冷眉头越皱越紧,想说什么又没说。
闵致€€了他几眼,一副好心情的模样:“多吃点。”
席冷脸色凝重,食不下咽,视线总是忍不住往那没心没肺的家伙身上瞟。
闵致见好就收,再一次展示自己的手肘,问他:“你要不要摸摸看?”
席冷小心翼翼伸出手指,生怕把那伤口弄疼了。
再摸摸。
他皱起眉。
自上方传来一声笑,席冷了然,手指送回眼前一看。这摔伤居然还能掉色,红红紫紫的。
闵致笑说:“是特效化妆。”
席冷被他弄得没脾气,又听他自言自语般轻轻来了句:“真受伤了才不告诉你。”
席冷抿唇:“……吃饭吧你。”
这顿饭一直吃到午夜,闵致借口喝多了,赖在沙发上不肯走。
他还酒后吐真言,不过吐不是自己的,把他真正的小粉丝卖了:“上次我在楼下看到小熠要求朋友打他,朋友不打他就自己折腾自己。”
席冷倒不意外:“因为他想走读。”
闵致睁开眼,唇角扬起耐人寻味的弧度:“是吗?”
他记得,更重要的目的,应该是去参加选秀《闪亮少年》吧。
“对了。”谁知席冷话锋一转,竟也来到《闪亮少年》的话题上,“我听Jackson说,《闪亮少年》想请你去当vocal导师。不用你表演什么,只是去教教小朋友而已。”
闵致黑眸里惺忪的水雾散去,无比清明而深邃地注视着他。
席冷去拿茶几上的啤酒,仰起头,明显的喉结在净白的肌肤下滑了滑,半晌,他才自顾自喃喃:“这个节目会爆红出圈的,到全民追捧的程度。”
“哎哟。”闵致忽然一皱眉,蜷起身子,“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又开始疼了……浑身疼,肉疼,骨头也疼。”
“我知道小熠是装作被人欺负。”席冷见闵致做戏得起劲,无奈又好笑,“但他才15岁,还没满,你呢。”
闵致笑了,还挺理直气壮:“我也就25啊。满了不行吗?”
席冷:“……”
活了两辈子,闵致还是比他大,就现在这状况,谁信?
但闵致大概是喝醉了,清醒的他就多包容点吧。
他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神、话声,全都轻柔得不像话,望着闵致说:“但你比我大啊。”
闵致哼哼着,点头应和:“嗯,我比你大。”
这话倒没有什么附加含义。
闵致可能醉得神志不清。席冷准备把他撵回去的时候,他跟黏在沙发上死似的一动不动。
“闵致。”
“闵神。”
“闵致哥。”
好半天闵致才将眼皮撑开一线,透出些许茫然。
席冷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没反应。
“这么喜欢在沙发上睡?”
闵致又闭上眼,含含混混地哼出鼻音:“嗯。”
席冷无奈,再喊他名字,又没反应了。
想了想,席冷问:“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闵致眼皮抖了抖,掀起一条窄窄的褶,注视蹲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好一会儿,忽然伸手去勾他的卷发,撵着玩了几下,才笑应:“我是小冷啊。”
席冷没忍住轻笑出声:“嗯?”
挺好奇闵致还能说出什么胡话来。
然而,闵致只是凝望他的眼睛,一错不错,那模样看着再清醒不过,吐词也无比清晰。
“我是小冷一个人的哥哥。”
席冷怔住。
好一会儿,闵致又问:“要吗?”
席冷别开眼:“我没哥哥……也不需要。”
闵致追问:“那就是不要?”
“……”席冷沉默片刻,转移话题,“你喝醉了。”
“没。”
此景此景,像极了在阁楼上第一次接吻的那晚。
现实与回忆重叠,席冷呼吸微滞,又感到久违的无所适从。
“就像你保护照顾小熠那样。”闵致认认真真,一字一句,“我也想,像哥哥一样保护照顾你。”
€€€€但我骗了你。
这句话无数次来到嘴边,又被席冷硬生生嚼碎,像咽下一口尖锐的玻璃碎片,自虐一般吞进肚子里。
喉管被刮得生疼,肺腑里却泛起一阵强烈的空虚感。席冷恍然想起,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抽烟了。
他行事放荡不羁,声称这是艺术家的乖张,实际上,他的原则竖得比城墙还高,他没烟瘾,没酒瘾,他没有任何不能控制的欲望。他憎恨厌恶容海高,同时也把后者视为教训。
因为身体里淌着一半对方的血,他尤其恐惧,恐惧自己变成被欲望蒙蔽支配的人。
而现在的他垂着眼,看了会儿半梦半醒的闵致,想了又想,还是拿上烟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他一口气抽了半包烟。
如果谎言早晚要被暴露,绝对是越早暴露越好,主动承认总比被迫揭露来得好。
可他发现,他做不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做不到。就像一个不断漏气的皮球。
把闵致留在客厅里,他独自上了楼,锁上门,打开音响放音乐。
可这次他久久平静不下来,那被人搅乱的心弦,远比噩梦的后劲儿更强烈。
……
沙发上的闵致自然没睡。
他看到席冷先是在客厅里发了阵呆,去阳台上抽烟,回来给他盖上毯子,然后,上楼了。
上楼了。
上楼了?
过了一小时也没再下来。
闵致腾地从沙发上起身,睡意全消,烦躁非常。
无端想起,容星熠随口说席冷性冷淡的事儿。容星熠看着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小屁孩,难不成这话是真的?
不会吧。
他仰头,眺望寂静黢黑的上行楼梯。
但眼下,他和席冷的关系的确遇到了瓶颈,他认认真真表白过了,堪比求婚的誓言都发了,真心又实意,他们的关系依然无法继续推进。
闵致拿出手机,从微信好友里翻出Jackson。
Min:【在?】
Min:【我又主动送上门了,我还喝醉了,不省人事的那种】
这个“他”的所指,除了席冷也不会有别人了,但是……忍住不吐槽这人真的很难。
Jackson:【你现在是喝醉了不省人事?】
闵致:【对他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