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求瑕登时更不爽了,倔脾气有点上来:“如果真的要发生点什么,你以为我睡那张床就没事了?”
方思弄的脸一下子白了:“那……那我去厕所待着?”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回来!”玉求瑕拉住他的手腕,怒道,“我都说了没事!好好睡你的!”
方思弄的声音却一下子提起来:“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不要你和我睡一起!”
他瞬间变得很激动,全身上下都不可遏制地发起抖来,玉求瑕立马意识到他这个精神状态不是很正常。
“好好好……我不和你睡一起。”玉求瑕声音放软,从地上爬起来,与他面对面站在一起,低头看着还拉着他手腕的手,又问,“那拉着手可以吗?”
方思弄依然有些激动,但又有意克制,避开他的目光道:“不行!不可以……你离我远一点。”
最后玉求瑕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躺在自己床上。
灯关了,屋里一片漆黑,只有一点点光透过纱窗洒进来。
怎么会这样呢?
玉求瑕盯着天花板想着。
他自己是精神科的常客,所以很容易判断出方思弄的状态不对,需要医生介入。也不知道方思弄又没有去看病、吃药。
他想了半天,了无睡意,叹了口气,又翻了个身,看了方思弄一眼。
然后他就看到床头两点水光。
他一下子就被气笑了:“一起睡也不愿意,手也不让拉,还发脾气,结果关了灯不睡觉,就盯着我看,方思弄,你是不是发神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方思弄说,“对不起。”
玉求瑕又看向他床头,发现那两点水光还在,方思弄还在看他。
他心头一软,道:“睡吧,没事的,别害怕。”
方思弄说:“好。”
说完他还盯着玉求瑕,太黑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不知道他的眼睛映着窗户外面的微亮,会有两点水光,已经被玉求瑕发现。
他只是觉得自己要死了,看一眼少一眼,所以每一眼都很珍惜。
方思弄当然不可能睡着,睁着眼睛到半夜,这些天来每晚都会出现的那种敲击声依然如期而至。
只是这次,更近了。
方思弄知道玉求瑕没有睡着,但他现在对这个声音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平静地低声道:“我真的觉得那东西就在我们床底下了。”
“啧,还把这茬忘记了。”玉求瑕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明天解决它们。”
结果这天晚上居然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方思弄盯着玉求瑕看了一晚上,睁着眼睛就到了天亮。
这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虽然熬大夜通大宵是他们这行的常态,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劫后余生,他昨天晚上的心理活动可复杂了,天一亮,居然有点想不起来。
玉求瑕起来之后也很平静,没提昨天的事,很平常地收拾好,就跟他一起出门去食堂。
结果一开门方思弄手一抖,僵在了原地。
跟在他后面的玉求瑕也看到了走廊里的场景。
鲜血从他们旁边的3号房间门缝下面漫出来,一个清洁工正背对着他们用拖把打扫着。
两人不敢多留,快步跨过血痕,从清洁工身边蹿了过去。
下了两层楼,方思弄还有点惊魂未定,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那个清洁工……又活了?”
玉求瑕也搞不清楚,只加快速度去了餐厅。
出乎他们的意料,元观君还好好地坐在座位上。
“卢盛死了。”见到他们两人过来,她云淡风轻地说,“他说他看到了清洁工的脸。”
玉求瑕在位置上落座,很不走心地问了一句:“您没事吧?”
“侥幸没死。”
方思弄感觉元观君的眼神在他身上落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多提什么,反而问道:“今天我们什么安排?”
看着眼前这辆车,方思弄十分怀疑,他也许不会死于怪物之手,但很有可能在这个非常规世界中死于一场常规车祸。
现在,他、玉求瑕和井石屏正站在井石屏前几天刚修好的那辆破车前。
虽然“破车”是显而易见的,但方思弄对“刚修好”这个定语持保留态度。
今天玉求瑕的安排是大家都没想到的,他打算去东西两个监狱查怪物的所有案底。
其实早饭之后,他们趁着警察局下班之前的时间去了一趟,想弄清楚怪物到底被关在哪个监狱,但这里的警察局实在是管理混乱,留守的小警察又下班心切,最后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搞清楚。
他们只能两边都去。
井石屏、玉求瑕和方思弄开井石屏之前修好那辆车去东边的监狱,姚望、元观君、楚深南和蒲天白去西监狱,开花店的车。他们在商店买了地图,又买了指南针,问清楚了路程,就出发了。
展成宵则陪花田笑呆在城里,并注意一下他的伤情。
出城之后,探查小队才发现城外是一片旷野,几乎没有地标,方思弄不放心,又让井石屏和姚望把车开回城里,他去水产宠物店买了整整两车的鲜艳小石子,然后重新出发,叫他们每过一段路就扔一把石子做路标。
他希望这只是防患于未然,不要遇到什么指南针失灵的情况。
听店主们说东西两座监狱离这里都差不多,车程三个小时左右。
去的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幺蛾子,方思弄这一队在中午十二点就到达了东边监狱。
说是监狱,甚至更像一座堡垒,建在半山腰上,远远望着厚重敦实、戒备森严,实在不像那么轻易就能越狱成功的样子。
方思弄心里还有些发憷,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查到案底,没想到走到接待处,玉求瑕气定神闲地居然摸了一张警官证出来。
今早在警察局顺的。
方思弄不得不惊叹玉求瑕的胆子大,那边厢怪物的档案已经被调出来了。
接待人员似乎很愿意配合他们:“难得,你们白城警局的人终于愿意支棱一下了?”
玉求瑕装模作样地摇摇头:“身不由己。”
手却诚实地翻起资料。
运气不错,怪物的确是被关押在这边。
而当他翻开资料,第一页的犯人特写照片就那么大喇喇暴露在众人眼前时,方思弄便瞬间回忆起了那天与这张脸面对面的恐惧。
第21章 怪物21
他们终于知道这怪物为什么沾染了这么多条人命,还没有被判死刑了。
因为它真的是个怪物,而不是人。
有科研价值的。
档案的资料很详细,虽然也许不符合现实世界的逻辑,但这里也不是现实世界,既然他们已经调查到这里了,怪物(在这里它编号123)的一切资料都清晰地记录在案。
首先,从清晰的照片上来看,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人类。
虽然四肢是按人类的大致比例和位置长的,但脸不是,就好像对形象还没有什么认识的儿童画画,虽然可以画对手脚,但画不对五官。
他的五官就像被打碎乱拼的,正脸上只有一只眼睛、一只耳朵和鼻子,嘴巴则跑到后脑勺上去了,另一只眼睛也在后面,另一只耳朵在脖子上。
太恐怖了,要是他完全是个触手怪或者粘液之类的怪物,都不会有这么恐怖。
但真正让他具备科研价值的,倒不是他恐怖的外形,而是他的机体结构。档案里的具体数值方思弄看不懂,只能看到最后的结论:远超常人的肌肉和骨骼力量、听力、视力和思维水平,以及强大的自愈能力。
也就是说,这家伙除了长得丑以外,几乎在所有方面都比现有的人类优越。
可想而知,它甚至可能代表着人类的进化方向,当然不会被枪毙。
它在6年前入狱,在这里被研究了几年,后来它也靠着自己超强的身体素质越狱成功,越狱距现在……不到一年。
档案对123犯过的案件的记录也很详细,最开头的一桩就是他们在新闻档案馆发现的,那个叫“绵丽”的小女孩的案子。
这是一桩证据链并不完整、123被抓获之后自己认下的案子,这件案子距离现在已经15年了,也就是说和123被抓获的当时也隔了9年之久,很难说这位有着超人智力水平的怪物是否在以为自己必死的情况下胡乱认下了罪责,不过证人当中有一位名叫“绵青”的先生却言之凿凿地指认了它,他是被害人绵丽的堂兄。
再翻过一页,他们可以看到证人“绵青”的照片,瞧着是个年轻阴郁的青年,面孔称得上清秀帅气,但实在是有够消瘦沉暗,一头浅金色的头发也很黯淡,像一蓬枯草。
方思弄对人的面部特征很敏感,立即判断道:“是胡白。”
胡白就是绵青。
他雇佣侦探寻找逃狱的123号,是想为自己的妹妹报仇吗?
123犯下的案子还有很多,但方思弄直觉最重要的一件就是第一件,甚至按照剧情设置,他们到这里能发现的线索可能只有这一条——就是胡白,或者说绵青与怪物的恩怨。
所以胡白的愿望,是杀死那个怪物吗?
可生子又是怎么回事?
方思弄心中划过千头万绪,玉求瑕却还是把档案内容翻完了,之后也没在监狱里多说什么,坐上车打道回府。
路上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回到白城的时候是五点多,他们把车子停在城市边缘的空地上,然后步行。
玉求瑕没有带着他们直接回去,而是绕去了农具店。
农具店的老板也是姚望最开始感觉“有故事”的NPC之一,但姚望前两天过来跟他交谈过,发现这人实在是不爱说话,很有点难以沟通的意思。
那是一个个头不高,但很精壮的老头,皮肤黝黑,头发灰白,坐在店门口的凳子上抽着一支旱烟,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总是望着远处。
虽然坐在他的位置上,根本没有什么“远处”,最远的就是街对头楼顶的天线。
“老板。”几人走近,玉求瑕道,“买几把铁锹。”
老头抬起烟头一指店里的角落,那里搭着一堆工具,然后操着一口颇为惊人的烟嗓道:“20一把,不还价。”
玉求瑕冲方思弄和井石屏道:“去搬,搬6、7把吧。”
井石屏挑眉道:“不是要肉搏吧?”说归说,还是钻进店里,一只手抓了两把铁锹出来了。
方思弄跟在他后面,拿起三把,一偏头,忽然看到搭在旁边铁架子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忽然发起抖来,手里的铁锹也纷纷落地。
玉求瑕立时问道:“怎么了?”
老头也侧着身子看着他。
方思弄指着铁架上的围巾,问:“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