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捕猎者被侵犯了领地,躬着身炸起毛,浑身都散发着敌意,同时又凭借智完美地控制住了情绪。
对方做了太久的无主之犬,果然不会轻易放过今天这个绝佳的机会,并没有如他猜想那般登堂入室,而是利用自身的特质早早蹲守在里面,和奏来一次没有第三人的会面。
“禅院部长,你在自己家也会迷路吗?”
他虽然是在发问,却早对答案心知肚明。
看样子,禅院甚尔是在浴室洗完澡后和奏撞见的。
别看把衣服穿得整齐体面,当时还不知道是怎么搔首弄姿,企图用身体吸引奏的目光……
禅院甚尔隔着柔软的毛巾抓了两下头发,随后顺着后脑将毛巾取下,搭在肩上,捏住一角不着痕迹地轻嗅着。
被奏碰过的毛巾,闻起来都好像带着对方身上特有的幽香。
“你误会了,夏油,我并不是迷路。”禅院甚尔现在身心都很愉悦,嘴角上扬的弧度没有丝毫减少,“我院子里的热水器坏了,一直没修,我只是习惯在这洗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奏被安排到这里。”
“我这么说,你应该能解吧?”
夏油杰却没心思在这里和他演一些表面和平,事情牵扯到奏与他临时交往的关系,孰对孰错他必须和禅院甚尔摆在台面上讲清楚。
“抱歉,恕我不能解,你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我的男朋友面前就是有失分寸,并且有踏足我们关系的嫌疑。”夏油杰说着微眯起狭长的紫眸,时常带着谦和礼貌笑容的脸多了几分敌意,“我想禅院部长也该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估算错误……”
“毕竟有的人就是有些与常人迥异的癖好。”
他这段话并没有说太全,但字字都在指责并告诫禅院甚尔不要当第三者插足他们。
看到男人从奏的院落走出来,他即便再急躁几分也是合的,如今却气定神闲,仿佛已经对自己“正宫”这把交椅信心满满。
禅院甚尔听到暗讽他是“小三”的几句话后丝毫没有动摇,他可没有强迫奏和他做什么,何德何能担起“第三者”一词?
如果只是这样的接触就能把人的心勾跑,那也不是他的错,只能怪夏油杰魅力还不够,两个月试用期都不需要就可以直接被淘汰掉了。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如等会儿自己去问奏,我都做了什么,他又做了什么。”
夏油杰盯着他没有说话。
“对了,你一会儿最好再给奏拿条毛巾过去。”禅院甚尔扯了扯自己肩上半湿的毛巾,语气和表情都意味深长,“他把自己的一条给我擦头发了。”
神宫寺奏按照自己的需求带了两条毛巾,如今给了他一条,到时候怕是要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了。
即便房间里还有新毛巾,他也要避免对方在出来的这一路被冻感冒的可能性。
毕竟是站在浴室门口都能因为一阵冷风微微发抖的体质。
夏油杰闻言才将视线挪到那块毛巾上,一时除了禅院甚尔脸上的笑意,又多了一个让他觉得刺眼的地方。
禅院甚尔是带着笑容离开的,夏油杰在原地站了半晌,随后却转身朝着眼前院落的反方向走去。
……
一刻钟后,神宫寺奏洗完澡,用仅剩的一条干毛巾擦干身上的水,在浴室内暖气未消的时间里换上浴衣。
大概是考虑到天气,他身上这件要厚实很多,还配有套在外层保暖的外套,至少能让他从浴室回到房间这段路上抗冻许多。
他稍稍拧下湿发中的水份,又用发绳将其盘在脑后,准备就这么走出去。
等到了房间就可以放心烘干头发了,这点路不算什么。
这么想着,神宫寺奏裹紧身上的衣服,伸手打开了浴室的门。
刺骨冷气在那一刹那争先恐后向他袭来,瞬间激起层层冷颤。
然而眼前的景象并不是浴室外空荡荡的走廊,反而站着应该在另外一处的青年。
他匆匆一扫,见对方仍穿着白天的衣服,显然是没有回去洗澡。
而身上都积聚着冷气,凌厉的眉眼也好似染着一层冰霜,像是在门口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夏油?”
神宫寺奏忍住想要倒吸一口气的冲动,疑惑出声。
对方没有立刻回应。
下一秒,一块干燥的毛巾盖在了他头上,耷拉下来挡住了大半视线。
“我那里的热水器有问题……可以来你这洗吗?”
第119章 融合世界
热水器有问题。
这个由属实过于明显,也不高明。
稍微多想一点就能发现隐藏在背后的心思。
但夏油杰现在没办法再继续保持智了,身边有一个,不对,有一群致力于撬他墙角的人,他再佛系下去人怕是真要被撬走。
他不是对自己和奏没信心,他是对禅院甚尔这类人没信心。
然而神宫寺奏并没有多想,只把禅院家热水器大多老旧常年不修当做客观事实,属实没有大家族的风范。
他按住头上的毛巾朝夏油杰双手看去,见对方果然已经带好了换洗衣物和毛巾就侧身让开,“你进去洗吧。”
至此,神宫寺奏都没有怀疑夏油杰,甚至都没有想过对方有可能碰见禅院甚尔。
夏油杰的脚仍停在原处没有挪动,面上是浴室飘出的湿暖气息都融化不了的寒霜,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我看到禅院从你这里出来。”
听到这句话,神宫寺奏按压毛巾的动作顿住,无声地掀起眼睫。
面前的青年仍是那么站着,身上也被寒气浸染,但结合那句话总觉得他身上的寒意是另一种情绪导致的。
首先,夏油是认真的,想要他解释清楚事情的经过。
其次,单这一句话也包含了诸多个人情绪。
神宫寺奏突然有种看到对方新的一面的新奇感,他竟然觉得夏油是在向他控诉这件事。
而夏油,即便是控诉也是极为内敛的。
如同沉睡的活火山,里面流动着炙热、躁动的岩浆,却始终能压抑、忍耐着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他一开始就在这洗澡,我打开门就看到他……”神宫寺奏观察着夏油杰的表情,话说到这里立马补充下一句,“他刚洗好要出来,穿得太少了,我看天气冷,就让他多穿点。”
说完,神宫寺奏见夏油杰神色并没有好转,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对方像是有话要说。
“他说,你把自己的毛巾给他了。”
夏油杰微微转过头,不着痕迹地错开了视线,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但神宫寺奏已经在这个特殊的气氛中进入了角色,知道平常寡言的人突然提起了什么就是在意什么。
很别扭的模样,和夏油杰平时的状态很不一样,他并不讨厌。
“嗯,确实是我给的。”神宫寺奏觉得这种事没必要那么在意,那只是一块毛巾而已,“外面这么冷,我觉得还是擦一下头发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他开始解释起来,希望夏油不要想太多。
“他不需要。”夏油杰突然开口,转头盯着少年仰起的面容,白皙的皮肤被热气熏出了漂亮的粉色,几缕未干的银色发丝下,一双清澈而凌厉的凤眸也在关注着他。
这让他的心软成了一片。
“他是天与咒缚,体质没那么容易生病,不用太关心。”夏油杰上前一步,抬起一只手将少年的外套拢得更为严实,“我更在意的是你。”
神宫寺奏抬眼看着他,表示自己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能在听到后如此平静。
夏油杰也从他眼神中得到回应,心绪稍缓。
奏也是在禅院甚尔的算计下意外遇到对方的,更是出于好心才会把毛巾给对方,除此之外并没有出格的事情。
他相信奏,在听到解释后就不再回想禅院甚尔得意的嘴脸。
“好了,不说这事了。”夏油杰温热的手掌拢住少年单薄的肩膀,“你快去房间把头发烘干,我洗好就过来。”
神宫寺奏应了一声,看到夏油杰手里拿了两条毛巾,就放心回房间了。
厚实干燥的毛巾裹着头发,有效地阻隔了寒气的侵袭,神宫寺奏没受多少冻就回到了房间,瞬间被暖气包裹,周身一片温暖舒适。
他脱下了驱寒的外套,把毛巾挂在肩上,然后一点点将盘发的发绳取下来,边取边向里走,坐在软垫上继续用毛巾擦拭发尾水迹。
由于暖气充足,他只是将头发擦至不再滴水便停手,等待它自然烘干即可。
在等待烘干,也是等夏油杰洗好的期间,神宫寺奏从房间书架找了一本书翻看。
禅院家族历史悠久,家底殷实,书架上的书自然也有些年头了,放进博物馆里收藏都不是问题。
然而神宫寺奏对古书兴趣不大,之前做神子的时候就看过很多,这次只选了看上去比较新且干净的一本,并挑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倚着凭几,眼睫半垂,银发随着烘干变得柔软蓬松,垂在胸前颈后,恰好的暖色灯光映照在他玉似的面庞上,岁月静好让人挪不开眼。
夏油杰洗完澡回来,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幅美人图。
舍不得将目光从这暖玉雕琢出的人身上移开,关门都是背对着合上的,擦自己湿发的动作都不敢太大,怕挡了视线。
等身上沾染的寒气驱散,夏油杰才在神宫寺奏身边坐下,目光顺着精致的眉眼,一寸寸挪到捧着书的那只手。
神宫寺奏快成年了,手也生得不算小,五指修长,指节分明,关节处泛着莹润的粉,圆润的指甲也是粉的,单手扣着书本,腕部骨感的凸起。
夏油杰的注意力全在神宫寺奏身上,也没想分出来关注对方在看什么书,毕竟书只是对方无聊时打发时间的工具。
就在他盘腿坐下的几秒钟时间里,神宫寺奏的视线也已经从书本上离开,微微转头落在他侧脸。
虽然已经看过感受过,但像现在这样都披散着头发,紧贴着坐在温暖的房间里还是第一次,那股莫名的感受也更加鲜明强烈。
夏油真的成熟了很多,不仅是从容貌上,还是气质上,都有着质的转变。
十年光阴里,他的眉眼、鼻骨更为硬挺锋利,本就内敛深沉的性格也沉淀出更为浑厚的气息,就像一瓶陈年佳酿,风发的意气与锐利经过贮存变得平静悠远,也更为香醇。
直到现在,神宫寺奏才仿佛对这十年有了直观感受,想着想着,又有些微妙的怅然。
十年的时间让他们变化了很多,夏油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而他仍然是十多岁的模样,只能被人看着长大。
然而这一切仅仅是源于他想要体验校园生活的念头,如果早知道会遇到他们,他大概不会这么做。
夏油杰注意到神宫寺奏看向自己的目光,便收回视线,重新落回对方脸上。
神宫寺奏合上书放在一旁,抬手将青年脸侧垂落的碎发轻轻拨到其耳后,指腹触及对方硬朗的眉骨,这才得出原来并不会被这锋利的骨头划伤的结论。
“夏油,下周我要去冲绳参加部活,你会去吗?”
樱兰高校的富家子弟的奢侈活动,副部长友情提供自己的私人海滩作为场地,一去一回就要两天时间。
哪怕坐的是头等舱,也少不了来回的劳顿,神宫寺奏知道夏油杰他们不会被这些影响,但他们毕竟不是男公关部的人,活动时间最好互不干扰,又担心这样会冷待了他们。
如果可以的话,神宫寺奏倒是想在部活结束后单独与他们相处一天,也少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