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姑娘眼睛立刻亮了:“那正好,我来陪€€€€”
她没说完,我慢悠悠地补充道:“我不等女人,因为我是gay。”
场面霎时一静,甚至还有女孩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小声骂道:“怎么好看的男人都喜欢男人!”
坐在我对面的漂亮姑娘神情尴尬,显然拿不准要不要起身离开,半晌,她神情坚定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听说很多gay其实都是双性恋,有些阴柔的0和女孩子区别也不大嘛。”
我其实原本就不算性格脾气多好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和祁昼争锋相对到如今的地步。这几句话下来,耐心彻底告罄,面上却勾起一个笑:“我就是0,而且对女人硬不起来,还有什么要指教的吗?”
场面尴尬到无以复加,女孩们讪讪地离开了。
而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都为自己这句话深深地懊悔。
女人的确不来骚扰我了,但换成了一波波的男人€€€€我真不明白一家普通酒吧怎么能有那么多gay,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信息扩散渠道€€€€周围Gay吧听说这里有个人傻钱多冤大头0,都闻风而来了吗?
一开始是几个很符合刻板印象的肌肉男,上来就喊我老板,直白地问我在床上的爱好,介绍自己的“长处”,说自信可以服务好我。
随着我的拒绝,来的人变得越来越离谱,后来干脆看起来才上高中的酒吧服务生也来了。他肤色白净,比我还矮半个头,怯生生地问:“哥哥,您真的只能做0吗?”
我:“……”冒昧了这位兄弟。
其实我对上下并不那么在意,刚才只是随口回怼罢了。那么多人来搭讪,我甚至想过,随便选一个漂亮识趣的,一夜放纵,也算成年人水到渠成的解压方式。
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我看任何一个人,都仿佛在透过他看祁昼。我总是想起我对祁昼的怨恨,我对祁昼的遗憾。但同时,再好再完美的人都替代不了祁昼。
“如果您实在不行……我、我也可以当1的。”那服务员男孩还在嘀嘀咕咕地讨价还价。
我:“……”
“滚。”我烦躁而冷酷地说。
小孩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歉退开。
我知道自己是迁怒了,叹了口气:“你才多大,好好上学。别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好读书奋斗才能以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说完,我扫码给了他一笔不菲的小费。
男孩子立刻热泪盈眶,感动道:“我会好好读书的,谢谢叔叔!”
我:“…………”叔叔!
好吧,我自己都觉得刚才那番话老气横秋,爹味十足,恍然意识到,我也已经三十岁了。
人最情感澎湃、精力充沛的十年……无论爱恨,我全荒废在了同一个人身上。恐怕再也没有余力接受别人了。
我竟然感到有些恐惧。等杀了祁昼之后,我该怎么办呢?
拒绝完几轮,世界终于安静了,我一瓶瓶的灌自己酒。想喝醉,却怎么也喝不醉,脑海里一遍遍地闪现那个被祁昼杀死的预言梦,不知过了多久,服务生男孩又跑了过来。
他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上来就梗着脖子道:“叔叔您应该是个好人。”
我:“…… ”
服务生飞快地小声说道:“有个很漂亮的客人喝多了没带钱,有些男的不怀好意地围着,叔叔你能去帮帮忙,付个钱吗?”
嗯,付款冤大头,很符合对好人的刻板印象。
我:“……行吧。”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个苍白赢弱的女孩,醉酒被众壮汉调戏的场景。
但当我真的看到那位“很漂亮的客人”时,才知道自己的猜测有多离谱。
桌上一堆横七竖八的酒瓶,那人醉倒在地上,质地考究的白衬衫被酒水泼湿了大半。他身边围了一圈人,有不怀好意的人蹲下去,捏住他的下巴,露出一张又冷且烈、眉目深邃漂亮的脸。
€€€€竟然,是祁昼……
第72章 坦白
那瞬间,我其实在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就这么离开吧。反正祁昼也是自作自受,他要真被人打了辱了折磨了,都不关我什么事€€€€更阴暗点想,要是他就这么不小心被人玩死了,不是还省了我的事。
但事实上,现在我正在祁昼家里,给他熬醒酒汤。他客厅的桌上还摆着我准备杀他的地点介绍海报,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我昨天还发誓再也不会进这栋囚禁过我的屋子!
我试图说服自己,我的确要杀祁昼,但是这是一场对等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地谋杀,我并不想再此之前,有其他人污了我的猎物。
我把汤端过去,祁昼竟然已经醒了,他睁着那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睛看着我,身上是我刚费劲换好的睡衣€€€€该死,我给他换衣服时他倒是醉得挺沉。
“喝了。”我面无表情地把醒酒汤放在桌上,掩饰自己的尴尬。
祁昼没动,他的眼里还带着酒后的迷蒙,轻轻喊了声:“小灼。”
我眼尾不受控制地轻轻抽动了一下……那是十年前的称呼。即使是少年时,其实大部分情况下,祁昼也更喜欢认认真真地喊我的全名,他称呼“周灼”这个名字时,总有种别人没有的慎重。
但很少数的时候,当他想要撒娇时……尤其是那种夜晚,他会这样亲昵地叫我。
“小灼……疼不疼?”我们的第一次,在挪威山顶时,酒醉的少年祁昼也是用这种语气,喊出这个名字。
“祁总,你醉了。”我的声音忽然冷硬的厉害:“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喝了太多酒,在酒吧烂醉如泥,一群三教九流的人围着你。如果下次你的运气没有今天这么好,恐怕就要上社会新闻了。’英俊多金的某企业家被混混捡尸’€€€€我都不敢想象八卦小报会多热爱这个标题。”
我言辞极尽讽刺,为的就是让祁昼难堪。却没想到他竟然毫无愠色,反而轻轻眨了眨眼:“你在担心我吗?”
我冷笑,半真半假道:“担心祁总您死得太快。”
祁昼笑了,醒来后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和刚才失魂落魄喝的烂醉如泥判若两人。
”抱歉,我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平时都很节制。今天实在是心情太过沉郁,借酒消愁……失态了。”他说。
我不想自作多情,但他说借酒消愁的时候,目光沉沉地装着我,仿佛有千言万语。
“那你现在怎么这么高兴?”我生硬地转移话题。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现在好像高中的时候。”祁昼含着笑:“真的很巧,那时候……无论是秦盈真还是我母亲的事,在我最低落的时候,你仿佛都会从天而降,站在我身边,帮助我,陪着我。“
“周灼,你先前说错了。你没有变,无论是高中时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他温柔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是你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
不要被他蒙蔽。我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但事实上,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竟然有了种热泪盈眶的冲动。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我竟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软弱。
我竟始终在等有人告诉我€€€€“周灼,不是你的错。放过你自己。”
我背过身去,将水果刀插进鲜红的苹果,掩盖自己的神情。
半晌,我低声道:“别说这些了。我刚才把你喝得酒结完了,再随便买个表估计五十万就能花光€€€€那我的任务算达成了吗?”
“当然。”祁昼说:“而且我先前就说了,无论如何,周六我都会陪你出去的。”
€€€€陪我出去……踏上送他去死的道路吗?
我深深合了下眼,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
“但今晚,我希望你最后陪我喝一次酒。“祁昼说。
“不行。”我脱口而出:“再喝你得进医院。”
祁昼摇头失笑:“那就这样。只玩两轮游戏,输的人喝酒,并且回答对方一个问题,只能说实话。”
“……行吧。请快结束,我要睡觉了。”我面无表情,仿佛被迫加班的社畜。从某种角度来说,为了哄着祁昼和我出去,他现在的确是我亲老板,“玩什么?”
祁昼兴致勃勃:“要不玩’动物园里有什么’吧?谁先说不出来或者说错了就算输。我刚才在酒吧里听着有人在玩这个。”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知道祁总的脑袋是不是进了酒。且不说幼稚,人家是十几个人团建玩这个,就我们俩,是要玩到天荒地老吗?€€“不要。”我断然拒绝,“直接猜拳行吗?”
祁昼看起来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同意了。
第一轮,祁昼出了布,我出了石头。我输,他问我问题。
“我今晚喝多了,所以如果说话不恰当,请你见谅。”祁昼忽然彬彬有礼起来,颊边还泛起可疑的红晕:“刚才说好了,这次游戏,回答方都会说实话的,对么?”
我有了不祥的预感:“对……你要问什么?”
我忽然有点害怕,要是祁昼问我有没有想过杀他之类的问题,我要怎么答?虽然平时满嘴跑火车,但在郑重承诺过的情况下,仅存的教养和自尊让我不喜欢说谎。
“咳。”祁昼不自然地动了下视线,甚至轻轻干咳了一声。他很少做出这种回避的姿态,更让我觉得可疑。
“……你到底想问什么?”
一阵沉默后,祁昼说:“我想问,行房时……其他男人真的比我更能让你……兴奋和舒服吗?”
我:“…………………………”靠。
我用尽全力才忍住了爆粗口的冲动。
只有祁昼才能让我如此失态€€€€他是有病吗?难得有个问问题的机会,他就问这种无聊的事情?我的确在和他上床时满嘴跑火车,但那都是被他强迫逼急了,语无伦次地羞辱他,想要激怒他,不知道男人在床上胡扯的最当不得真吗?
见我沉默,祁昼提醒道:“你答应我会说实话的。”
若说之前我还有点怀疑,他是装醉故意引我去救,演了出苦肉计……不然正好在一个酒吧未免也太巧了。但现在,我是真有点信他是完全醉了。这样直白的用词和问题,真不像祁总在清醒情况下能说得出口的。
“不、知、道。”我一字一顿道。把面前整杯酒一饮而尽€€€€不然我怕现在就忍不住弄死他。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祁昼迷惑地眨了眨眼。
“你只有一个问题的机会。”我冷酷地说:“我的答案就是’不知道’。”
但可惜,祁昼似乎醉得角度清奇,他并没有被我糊弄过去,而是不急不缓道:“这是同一个问题。一般来说,答案只有是或者不是。你既然说不知道,为了证明不是逃避回答,自然应该解释清楚原因。”
我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很难理解吗?”酒精弄的我太阳穴发胀,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其实从来没有经历过别人,所以无从比较。很难理解吗?之前床上说的那些话都是我故意胡扯的,很难理解吗?”
祁昼怔住了。
然后他慢慢睁大眼睛,灰蓝色的瞳孔变得明亮,仿佛雨后天晴、一碧如洗的晴空。
我只觉得脸上烫的厉害,火气几乎要撑破胸腔。我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还有一轮。”我冷冷地说,“还来不来?”
“来。”祁昼眉眼中都是笑意。
这一轮,祁昼输了,我赢了。
祁昼将酒一饮而尽,笑着看我:“你问吧。”
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我以为自己对祁昼已经毫无期待,自然也没什么事情想要他的答案。
但话到嘴边,事到临头,舌头却仿佛不受我的控制。
有一件事,有一个答案,我其实一直想知道。
十年,十年。我给过自己很多解释,但没有一个答案,能让我从心底彻底相信,彻底死心。
“十年前,你为什么没来车站找我?”我看着祁昼的眼睛,问道。
€€€€说来可笑,这就是我一直最想知道答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