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想着那几只狼?”回了屋子里,断舟看了眼强颜欢笑的沈危,他微微皱眉道:“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吗?搞破坏的是狼, 在这里捉狼的还是狼,怎么看都像是一伙的吧?”
“我知道, 所以我在等。”沈危摇了摇头道:“我看起来很容易被骗吗?”
正在假装人类剑修欺骗沈危的断舟稍稍一顿, 他眼底微沉, 没有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 他心中掠过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心虚。
“断兄, 先别管这么多了, 挣钱要紧。”沈危坐在了椅子上,他无奈笑着道:“距离宗门大会越来越近了, 即便咱们御剑而行也得好几天才能到, 不能耽搁了。”
本来他还准备一路游山玩水过去的, 现在看起来,这游玩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了。
“城主将我们和这几个安排在一起, 只怕也有想要我们协同合作的意思。”断舟推开了窗户, 外面的风吹了进来,带着一丝寒意, 沈危打了个喷嚏之后下意识甩了甩脑袋,断舟便立刻顺手将窗户关紧。
“城主不一定知道这几个是狼,看得出来,它们藏得还挺严实,鲜少开口说话。”沈危一想到这几只,就忍不住乐了,道:“因为它们一开口就得暴露了。”
“一共五只狼,如果那个搞破坏的灵兽是它们的同伙,大概率就是六头狼。”断舟说道:“团伙作案。”
其实沈危是觉得事儿应该没那么复杂,这几头毛茸茸连句话都藏不住,还能干成什么事儿?
“你在想什么?不会是想要为它们找理由开脱吧?”断舟半眯起了眼睛,有些怀疑地看向了沈危。
沈危飞快摇头,笑着道:“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
虽然断舟心中并不怎么相信沈危的话,但倒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将被子掀开,道:“你住哪间房?”
“哪间?为什么不是住在一间房?”沈危顿时一愣,脸上露出了大惊失色的神情,显然他完全没有考虑到断舟竟然准备分房睡觉。
“不是说准备了两间客房吗?”断舟有些困惑,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被沈危眼疾手快地压住了肩膀,这头灵兽十分谄媚地给断舟倒了杯茶水,笑眯眯道:“虽说是准备了两个房间,但是咱们也不太好这么麻烦主人家,而且这四周都是灵兽,假如那几头灵兽是同伙,意图不轨怎么办?还是咱们两个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沈危给出的理由一套一套的,而且每一句都十分诚恳,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断舟斜睨了他一眼,又瞧了眼床,哼笑了一声,唇角微扬道:“你还想跟我睡一起?不是说做梦梦到你那个仇敌了吗?”
沈危不明白这还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这人怎么还记得,而且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但他肯定不会这么说,而是非常高情商地哄着断舟,异常诚恳道:“所以那是噩梦啊。”
“你梦到跟它睡在一起,算是噩梦?你不是很在意它吗?”断舟唇角上扬得更加厉害了,他抬起手指,轻轻摩挲着杯盏,缓声道:“怎么还能做噩梦呢?”
“它……”沈危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试图小声将这件事情告知断舟,说道:“它关系到我能否……”
“活下去”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外面就开始天雷翻滚了,沈危立刻闭上嘴,他咳嗽两声道:“我更在意你。”
断舟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面上却不肯显露分毫,他将手中温热的茶一口饮下,而后道:“那就睡一间房吧,沈宗主说的没错,这样更加安全。”
沈危这才松了口气。
外面几只狼纷纷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头来,整齐划一地看向了刚刚雷云翻滚的天空。
“咱们做的事情会被天打雷劈吗?”其中一只问道。
“不至于吧。”另外一只说道:“小劈一下?”
这几日的快乐生活都快让沈危忘了这回事了,被天雷这么一提醒,他仔细算了算,距离被灭宗就连一年都不到了,若是等宗门大会结束,那更是只剩下十个月。
“十个月。”沈危低声喃喃。
“什么十个月?”断舟撩起眼皮看向他,眼看沈危心情一下子低落了很多,还以为是这灵兽的事情让沈危有些苦恼,便道:“不必担忧,这等灵兽不是你的对手。”
“好。”沈危勉强笑了笑。
“我说了这一个月不会让别人伤害你,自然也不会让别的灵兽伤害你,放心吧。”断舟看不得沈危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头兽总有一种让人心疼的感觉,看上去老实温吞又很真诚,断舟下意识放缓语气,道:“别总是想着那个仇敌,既然都是仇敌了,证明对方根本不想对你好,甚至想要伤害你,既然这样,就别对它下手留情,你这样心软,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断舟不是一条话多的蛟,但这次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可能只是因为看不惯吧。
至于是看不惯沈危还是看不惯那条所谓的“蛇”,断舟自己也不想深思。
听着断舟的话,沈危下意识略微抬头看着他,烛火的光微微摇曳,照在了沈危俊秀的脸上,他本就肤色白皙,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哪怕只是这样静静看着旁人,都给人一种莫名的触动。
€€€€让人想要将他带回家。
“吃大饼吗?”沈危忽然开口,道:“我包裹里还有饼。一日三顿都得吃饭才行,一顿不吃就饿得慌。”
猝不及防来了这么一句话,刚刚好好的氛围感都被打破了,断舟绷着脸站在一旁看他从包括里翻出了那该死的大饼,没有一点味道,还噎得慌,断舟庆幸自己是人形,若是用蛟形,只怕脖子都得噎出二里地那么长。
“你的包裹里除了大饼,一点其他东西都没了吗?”断舟有些好奇地问道。
盘缠肯定是没了,被那只丧心病狂的蟾蜍偷得干干净净,现在断舟和沈危两个简直就是钱袋子比脸还干净,小偷摸一把都得心酸落泪。
“有。”沈危将包裹打开,从里面将东西取出,道:“这是大饼,这是青斯给的毒药,这是白啸给的刀,这是乌慢给的锦囊妙计,一共三个,让我遇到困难就打开一个,可解眼下之困。”
“……”断舟瞧着这一大堆东西里混着三个小锦囊,他道:“现在打开看看?”
“还没到特别困顿的时候。”沈危摇了摇头道:“我觉得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断舟觉得这三个锦囊趁早打开,可能什么帮助都没有,但一想到乌慢那精准的占卜术,断舟想了想还是留着这三个锦囊吧。
他不信占卜术,但是太精准的,他也会相信一下的。
“朱雀给的都被偷了?”断舟随意翻了一下包裹,开口问道:“一点都没剩下?”
“一点都没有剩下,那只蟾蜍偷东西堪比抄家。”沈危无奈道。
最后,断舟从这一大堆东西里面拿出了一个盆子,道:“你这是干什么用的?出门还带了一个盆子?”
“饭盆。”沈危说道:“你不懂。”
断舟是不懂,他还没见过哪个灵兽出门带饭盆的,归根究底,大概率就是沈危的个兽习惯了,但是这习惯着实是有些怪异,让断舟忍不住多看了那个饭盆子好几眼,就是普普通通的铁盆而已,看不出有什么珍贵之处。
而且,沈危吃饭的时候也并没有一定要使用这个饭盆,他不明白对方将这个盆带在身边的意义是什么。
沈危的身上充满了太多的秘密和怪异,断舟觉得他像是一个看不透的谜团。
“万兽宗的兽都说你的原形是一只神兽。”断舟说道:“真的不能透露一点?”
“你来做客卿,我就告诉你。”沈危笑眯眯道:“别说是告诉你,直接化形给你看也未尝不可。”
断舟注视着沈危,好一会儿之后,才意义不明道:“好,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他越看沈危越觉得沈危很有意思,应该说整个万兽宗都很有意思,传闻中那么警惕外人的万兽宗,竟然随随便便就把重伤的他给捡回去了,断舟有时候忍不住想着自己若是没有被雷劈,若是重伤化形去了万兽宗,现在应该是在青龙峰,不知道那时又是怎样的光景。
不过沈危看上去是一个好宗主。
“这天雷,还真是随便乱劈。”断舟扭过头,透着门看向外面,沈危还以为断舟说的是刚刚的天雷滚滚,立刻迎合着点头道:“是啊,幸好先警告,再落雷。”
不然它们这一大群毛茸茸都得被劈得炸毛了。
天雷还算是好天雷的。
只是断舟恐怕不是这么认为的。
*
晚上四周都十分寂静,月光落在了院子里,沈危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觉,他本来是想要睡在地上的,奈何断舟让他睡床上。
而断舟自己则是打了地铺。
“断兄。”沈危扒拉了一下床边,他起身道:“要不我们一起睡床上吧,我看这里有两床被子。”
“不必。”断舟随意看了眼,他想着这头灵兽果然是有点儿小心机,不过这点小心机并不让他觉得厌恶,反而感到有点意思。
可他虽未曾谈过恋爱,却也知道太容易得到的就不会被珍惜,断舟游历人间的时候看过不少话本子,大多都是如此。
很快,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被套路进陷阱里。
“沈宗主。”断舟忽然开口道:“你之前在万兽宗的时候,是独自居住,还是和其他兽一起住?”
回答他的只是外面的风声,沈危是真的累了,而且作息十分正常,沾床就睡,因而并未注意到身边这个所谓的人类剑修眼里掠过了一丝暗色,他起身走到了沈危的面前,微微半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个隐藏真身的灵兽。
“我还是第一次让床给别的灵兽睡。”断舟为他掩好被子,低声道:“你最好把那个垃圾蛇扔出你的梦里。”
由蛇化蛟的断舟倒是想要在沈危面前展示一下自己,不过他思来想去,现在沈危最喜欢他是人类剑修的身份,那就干脆先做剑修,等来日那个“仇敌”寻上门来,他再化为真身,直接压制对方。
想必能让沈危清楚认知到谁才是“蛇中大佬”,谁更加强大。
而此刻的万兽宗里,玄武峰今夜格外热闹,因为暴富了一下,所以干脆摆了宴席,青斯裹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来的,这些动物们,有的挂树上,有的裹着毛茸茸的皮毛在寒风里啃着吃食,被风吹得有点睁不开眼睛。
而最不受影响的就是赤鸾,浑身缠绕着火焰,她随意张开翅膀,站在了乌慢的龟壳上,眯缝着眼睛道:“你的龟壳这么脆弱吗,也能被砸骨折了?”
“你的壳天天火烤占卜一下试试。”乌慢没好气地回答道:“有种别站我背上。”
赤鸾张了张翅膀,哼笑一声,就是不走。
“我今日占卜了一下,宗主明日不宜出行。”乌慢说道:“易惹烂桃花。”
“宗主那副皮相,红鸾星动实属正常。”赤鸾闭着眼睛道:“大不了就迎娶一位宗主夫人。”
“你能听一下重点吗?烂桃花。”乌慢不紧不慢道:“破财的。”
一听到关键字,赤鸾豁然睁开了眼睛,它猛地低头看向了乌慢。
乌慢缓缓抬起脑袋,慢悠悠道:“放心,我早就料到了,已经备好锦囊妙计,只要宗主按我说的解开锦囊就好了,一路上我准备了三个。”
“乌慢。”一直没有开口的青斯忽然说话了,他道:“三个?你有没有给锦囊写上使用顺序?”
乌慢沉默了下来,显然是没有的,但它深思了一下,挣扎道:“还没来得及写,宗主就全部拿走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做事情要快一点,如果动作实在太慢,那别兽大白天做事情,你就三更半夜爬起来做事情,我就不信你这样还能慢到哪里去。”青斯深吸了一口气,他盯着乌慢看了许久,道:“你再占卜一下小黑蛇的事情。”
乌慢摇了摇头,刚想说它今日已经占卜过了,再占卜恐怕会有点不准,却不想性急的赤鸾直接开干,用乌慢的龟壳进行占卜,龟壳在火焰里烤了两圈,上面浮现了文字,乌慢爬过来看了眼,眼神里透着一丝迷茫。
“怎么了?”青斯见状连忙问道。
“情劫。”乌慢缓缓道:“占卜结果显示,这条蛇已经春心萌动了。”
青斯:?
乌慢开始怀疑自己龟壳出问题了,怎么最近总是容易占卜出情劫来呢?
不过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沈危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外面传出了狼嚎声,沈危立刻爬了起来,转头便看到断舟已经站在了窗口处听着外面的动静,发现沈危起来之后,便低声道:“那头搞破坏的灵兽又来了。”
沈危脸色微变,他拿起一旁的剑跟在了断舟的身后。
“捉恶兽!”外面有人举着火把,高声喊着:“仙长们,那头恶兽又来了!”
“我们也出去吧。”沈危说道。
其它几个已经出来了,他们都看了眼沈危,而后直接朝着只有一墙之隔的库房奔去,沈危紧随其后,断舟的目光落在了这几头兽的屋子里,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库房昨夜才惨遭破坏,今日还没修好,便被再次破坏了,那些木材都掉在了地上,沈危刚刚翻墙过去,一头毛茸茸的灵兽便张开了血盆大口扑面而来,沈危下意识往后一躲,他尚未来得及动手,身后的断舟便直接一手揽住了沈危的腰身,一手将这头灵兽一脚踹了出去。
灵兽疼得“嗷呜”一声,直接砸断了一棵树,而后爬起来,朝着昨日才被撞开的门冲了过去。
沈危意识到它想要逃走,上去阻拦,却被刚刚赶过来的其他几头灵兽化形的修士拦住了,看似他们都在阻拦这头逃走的灵兽,实际上分明是在阻拦沈危,可是却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挡一下而已。
沈危的剑刃都并未出鞘,眼睁睁看着这头灵兽再次撞碎了一扇门跑走了,而后断舟赶来,道:“你去追那头灵兽,这几头交给我。”
有了断舟的加入,这几头灵兽显然有些畏惧,它们出于动物的直觉,能感觉到沈危并不想要伤及它们,但是断舟不一样,那一脚直接把一头兽给踹飞了,是奔着要兽的命去的,顿时偃旗息鼓,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