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轰然笑声,周若年双眼充血,试图去记住那些人的名字,助理却已经将她推入了电梯,再不给任何机会。
与此同时,会客室内。
刚落座,俞青开门见山:“江小姐,如果可以,我希望由我来担任你的经纪人。”
她不清楚究竟发生什么,才会让江落月放弃周若年。但显然,这是个机会。
于公,江落月是个优秀的艺人,只要运作好,前途无量;于私,她对周若年做的每件事,都狠狠踩在俞青的爽点上,好感增长无数。
只是旁观,俞青都感到神智清明,恨不得取而代之,再扇周若年几个耳光。
此刻再看江落月,目光也柔和不少。
江落月本就有心与俞青合作,被她这样善意对待,有些惊讶。
更让她意外的,是俞青似乎专门分析过她如今现状。聊起未来,女人侃侃而谈,从未卡顿。
江落月虚心受教,思绪不自觉游离,想到上一世。
周若年在云越攒足资历与资源后,便独立做起工作室。而在她走后,撑起云越的,便是俞青。
俞青眼光好、人脉也广,即使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在她培养下,也很快就会走入大众眼帘。
她手下最火的艺人,从一档名为《讨厌我?我故意的》直播旅游综艺出道。
大多综艺,都是为了舒缓大众心情,从标题开始便力求轻松愉悦。可《讨厌我》只看名字,都迎面而来一股戾气。
立项最初,没人看好这一档小公司出品的综艺。
直到节目组公布四位常驻嘉宾的名单——
执导电影票房共计破百亿、以毒舌难接近出名的导演;家世优越,进入娱乐圈只是意外,被骂就退圈继承家业的傲气大小姐;罹患精神疾病,孤僻内向的天才创作歌手;二十四岁,执掌千亿集团,手段冷厉的笑面虎总裁。
#《讨厌我?我故意的》疯了#话题空降热搜,全网沸腾。
因为节目组公布的四位嘉宾,每一个,都和对方有仇。
她们的每一段仇怨,都上过无数热搜。粉丝吵的死去活来,也为大众留下深刻印象。
《讨厌我》还未开播,便热度拉满,开播后收视率破历史之最,就连飞行嘉宾都沾光,从寂寂无名蜕变为流量小花。
收到《讨厌我》节目组邀请,却迫于行程不得不放弃,一直是江落月的遗憾。
但这次,她或许可以试一试,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江落月签合同时,俞青不由自主舒出口气。江落月远比她想象中好相处太多,全程温柔耐心,毫无面对周若年时的冷淡模样。
果然,遇见讨厌的人,所有人反应都是一样的。
她这样想着,确认合同无误后,愉悦开口:“落月,我可以这样叫你吗?离午饭还有段时间,我带你逛逛云越吧。”
江落月的回答中规中矩,带着一丝腼腆:“以后还要请俞姐多多关照。”
云越规模一般,公司却很大,各类设施配备都很完善,逛到一半,江落月甚至意外发现,云越还会为艺人安排食宿。
她的目光停留太久,俞青看清内容,有些意外:“你需要吗?”
江落月没有公开过家境,但曾有媒体拍到她与父母出行,用车市价都在百万以上,引来不少网友感叹,童星果然都出自豪门。
正因如此,当她反复比价恶意毁约的事传出,舆论才反噬的格外厉害。毕竟,大众对有钱人的印象,总是守约识礼、不食人间烟火,突然掉进钱眼里,又土又俗,还毁灭形象。
俞青以为只是江落月觉得新奇,问完就想找补,可江落月却真的露出犹豫神色,轻声说:“可以吗?”
江落月如今的住处,是养父母名下的一处房产,不大,仅有一室一厅。
养父母手中有钥匙,时不时便来为她做一顿饭,拉近关系的同时,顺带要钱。
她本就有心搬家,俞青的问询,正好让江落月省下一大笔开支。
在十八岁前,因为黎家干涉,江落月一直没有办理自己的银行卡,她的片酬都被打到黎家人卡中,拿到的部分零花,也都用在与剧组人员打好关系上。
以至于,她现今手上的钱并不多,租半年廉价酒店都勉强。
江落月很少麻烦别人,正当的权利被她提及,都显得小心与谨慎。
俞青惊诧一瞬,很快恢复如初,笑着道:“这有什么?你想要就可以,不仅可以,我还帮你找个最好的。”
俞青行事雷厉风行,江落月需要,她就去办手续,很快领到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钥匙。
江落月很满意房间构造,这里不仅比她原先住的大,还带有一个阳台与几棵多肉,很温馨。
反倒是俞青来回踱步,不满感叹:“太小了,还是要委屈你先住一段时间。”
像是在她眼中,住这种房子,对江落月本身就是一种亏待。
江落月笑着转移话题:“这里离我家很近,我想现在就搬。”
“正好,”俞青说,“我下午要和朋友在附近谈事,可以帮你。”
“如果你觉得涉及隐私……”
江落月摇头:“不会。”
十四岁到十九岁,她都住在那间房子。时间跨度虽长,真正入住的时间却很少。私密物品几乎为零,自然谈不上隐私。
俞青本以为,江落月要带她去的,会是近几年新建的楼盘。她接艺人时去过几次,小区植被繁茂、流水潺潺,宛若园林。
可江落月的目的地,却偏离她想象极远。俞青起初还想问询,可越往深走,心下却越沉。真正抵达后,更是哑然无声。
眼前是个老小区,紧挨着市场与中学,充斥着争执与粗俗的谩骂,私密安全性几乎为零,环境更是脏乱差,充斥着腐蚀的臭味。
二人进入小区时,不少人都看向江落月。
她稍微做了遮挡,防止被人认出,但这反倒让江落月突出起来。
俞青难以忍受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将江落月挡在身后。
上楼后,俞青没有进房间,只是等在客厅。但只要她一抬头,逼仄的房间构造就会清晰映入眼帘。
室外分明是正午,整个房子却灰蒙蒙一片,照不到什么光,一派萎靡颓废的光景,让人看了便心生压抑。
这和她想象中装修精致、拥有优秀安保的小区只隔着两条街,却仿佛另一个世界。
强烈的落差感让俞青失神,她想不出江落月住在这里的理由。
她直觉不对,却又说不出原因,正心生困惑时,周若年那句脱口而出的“江阿姨”突然于她耳畔响起。
俞青眉头紧锁,收回目光,决定再找人打探一下,有关江落月抬价后毁约的全部过程。
第3章 “宁!扶!光!”
房间内,江落月安静整理着,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剧组奔波,酒店住的时间太长,家也就不像家。
几年下来,收拾好的行李,只装了两个行李箱。
也是这时候,江落月才发现床下还有绘画板与拆开的颜料,大概是江兰蕙带黎越上美术课时,来过这里。
她皱眉,感到私密领域被闯入后的不快。将东西丢入垃圾桶后,江落月反复清洗着手,直到快破皮,方才停下。
洗手台上的镜子倒映着她的身影,江落月抬眼,望见一张略显稚嫩的脸,正一脸不快的注视自己。
青春期起,江落月的饮食与作息就开始不规律,以至于总是病恹恹的,没什么抵抗力,年纪很小就有了胃病。二十七岁确诊胃癌晚期,似乎也是早有注定。
提高身体素质似乎迫在眉睫,江落月开始认真将健身提上日程。既然开始健身,饮食方面也要多加注意……
直到客厅传来刺耳的手机铃声,江落月才停止修改计划,擦干手去看。
俞青并不在这,响起的是她自己的手机,来电人是妈。
刚接通,江兰蕙的声音便满带压迫感:“为什么没有按我说的做?”
江落月五岁起,便常被亲朋夸赞好看,次数一多,江兰蕙便上了心,真的频繁带她去各大电视台与剧组试镜,逼迫她背下漫长台词,又或是学习好听的话恭维导演。
试镜成功,江兰蕙会奖励她一些无关轻重的东西。试镜不成功,江兰蕙便会指责、哭诉,反复掐她手臂,要她保证下次一定成功。如果不照做,落在脸上的就是一记响亮耳光。
在江落月真正成名后,江兰蕙更是自豪,将她的一切成就都归功于自己的独特眼光与悉心栽培。连黎家父子,也在她的掌控下视其为主心骨,事事赞同。
她刚骂完,养父黎江立即附和起来:“为什么不听你妈的话?你知不知道,她差点被你气死了。”
背景里,还有弟弟黎越的游戏声。
江落月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连声音都惹人厌烦。
而这样的人,远不止一个。
“太容易动怒,是身体出现问题。”江落月说,“我认识几个医生,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推荐。”
她语气平静,言谈间却是毫不留情的嘲弄。江兰蕙从没想过,一向听话的江落月会这样咄咄逼人,一时错愕:“你说什么?”
江落月并不准备现在就和黎家撕破脸。
她如今形象负面,在没有足够的人气和曝光度前,将黎家的事贸然公之于众,反倒会让她们狗急跳墙,开始报复。
江落月要的,从不是黎家被大众不痛不痒的谴责几句,而是亲手让她们把吞下去的钱,全部吐出来。
“开个玩笑而已。”江落月并不准备再将主动权交给江兰蕙,她自若道,“周若年联系你了吧?不管她说了什么,我都已经和云越签完合同。”
“想让我修改经纪人,可以,算违约,赔偿金两千万。我愿意改,但这笔钱,黎家出吗?”
两千万的数字太有冲击力,江兰蕙瞬间被转移注意力:“两千万?她们想钱想疯了吧!家里现在两万都拿不出来,你问我要钱?”
江兰蕙是法盲,前段时间被那些经济公司警告,差点对簿公堂* ,怕了这些大公司。否则,江落月签合同这种事,她肯定要横插一脚。
她心中嘀咕,十分怀疑,但也不认为江落月有胆子骗自己,只能不甘心道:“算了,签都签了,云越给了你多少钱?记得转两百万回来,小越留学要用。”
“两百万哪里够?”躺在沙发上游戏的黎越听见自己名字,当即吼道,“我认识的朋友都开豪车了,你们想让我被看不起吗?”
“怎么会……”江兰蕙立即转身哄起宝贝儿子,不忘敲打江落月,“听见你弟弟说的话了吗?”
上一秒两万都拿不出来,下一秒却张口就要两百万,甚至更多。
即使江落月早就对黎家人的贪婪模样有所了解,依旧被气得发笑。
“大公司手续多,最快也要下个月才能拿到钱。”
江兰蕙还想叮嘱什么,江落月却已经以公司有事为理由,挂断电话。
屏幕切回桌面,显示微信有99+消息,江落月点开,大部分都是周若年发来的。
自离开公司,不死心的周若年便开始对江落月进行消息轰炸。她话术极多,威逼利诱、故作可怜、刻意贬低,每一条的中心主旨都是希望江落月能够回心转意。
形象自大、阴暗又恶心,让江落月难以将她与记忆中那个永远游刃有余的周若年关联在一起。
她毫无翻阅那些长篇大论的兴趣,直接将周若年删除,并临时上网学习了拉黑。